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腊八,腊八,冻掉下巴。这死冷的天,尤其下晚黑儿寒风凛冽的像下小刀子似的。人不出门,家家闭户。鬼不差役,阴曹关门。梧桐河小镇一片黢黑,寥寥无几的灯光被漆黑压在窗户里不敢逃出,光线将其将巴的把窗户纸覆盖上灰矇矇一层。金把头和日本大柜色心勾魂,体臊难奈,带着几分酒气,穿得厚墩墩的走进小店。穆三唏嘘的掀开大破棉布帘儿,把金把头和日本大柜迎进温暖如春的屋里。艾丽莎花格衬衫就系一个胸扣,白白的皮肤缀着两个大葫芦,又暴露又隐隐的撩人眼神。她拿出老毛子洒脱看家本事儿,一见土头土脑的金把头和怪头怪脑的日本大柜,就来个深深的热吻。回手一支胳膊勾住一个脖子,哈哈的嘟噜谁也听不懂的老毛子话。金把头和日本大柜毫无戒备的脱掉松鼠大衣,往穆三怀里一扔,金把头说:“穆三,算你小子够揍,还记惦你爷爷?”又瞅瞅一桌丰盛酒菜无不赞赏地说:“瞅你这扯的,有娘们玩还整这个干啥,太让你破费了?往后啊,有啥事儿知一声,千万别客气?你出去候着吧!哎,把睡觉屋整热乎点儿,晾着了我和大柜,要你小子脑袋?”说完,又跟日本大柜哇啦两句,日本大柜“友西友西!新交、新交的有。” 没好笑的盯着艾丽放着邪光。坐下后,艾丽莎咧嘴嬉笑的倒上酒,坐在他俩中间儿,先跟金把头碰下杯又跟日本大柜碰了下,“先饮为敬!”先酎了。
“咳咳,傻毛子还会说人话,她倒不装假先酎了?”金把头冲日本大柜举举杯,“咕噜”,也酎了。日本大柜蛤蟆下眼,“锛儿巴”,也酎了。艾丽莎又颠颠倒上,侜张的说:“好老小子,够******爷们!娘个稀粑粑的,连整仨儿,待会儿喝潮了好有劲儿?”“嗬嗬,够浪,够骚,够味这傻货?给我倒上,谁不喝都是你养的。妈的,还叫你个傻娘们叫住号了?”三杯酒下肚,艾丽莎抖抖衣襟,两个大白鸽子欲飞出窝,红豆粒儿大的那个,像鸽子喝醉眼瞪得圆圆的飞舞寻衅,金把头和日本大柜两眼醉惺惺的瞅直了,愣愣的颤栗。金把头咕囔:“这肥得撸的,拿人啊!满系人日系人哪比去,还是洋玩意儿有嚼头!”日本大柜“骚嘎骚嘎”的骂好。艾丽莎心里骂道:‘待会就让你俩见阁王!’她看撩起了他俩的兽性,就恰当好处的收网,“哎哎,再酎两杯上床玩儿,多解嘎渣呀?”说完,浪浪的撩拨瞅瞅色眼眯眯的金把子和日本大柜,站起身端来另一坛子酒,“你们俩一人三杯,喝完了就上床。一起来,我一个人玩儿你们俩人,谁先喝完了,谁先玩儿。”艾丽莎说着,拿两个茸茸的大眼睛乜斜的扫荡俩个囊中之物。金把头和日本大柜“好、友西!”都显出大将风度的叫好。艾丽莎又从旁边的柜上拿过三个大点儿杯,共六个杯,一一倒满后,笑嗤嗤的说:“我喊一二三开喝,你俩一齐喝。谁后喝完,谁给我舔脚趾丫儿。咋样?”金把头和日本大柜互相瞪瞪眼,争风吃醋的危襟已待。金把头冲艾丽莎喊:“你倒吧!我才不刷那二茬儿缸呢,咕唧咕囔的没拉头,揣大酱似的。你倒,倒满点儿。一分酒力,一分活,这玩意儿?”日本大柜挺直腰板儿梗梗脖儿,大有武士的风范,两眼桄当桄当的,没好眼的扫荡着金把头。一声“一二三”,俩人全酎了。日本大柜略快一筹,哈哈的咧开大嘴,搂过艾丽莎就要亲嘴儿。金把头刚站起来,就噗楞瘫坐在凳子上,又趴倒在桌子上。日本大柜叫艾丽莎一扒拉,就重重的歪倒在地上。艾丽莎惊喜的拍着巴掌喊:“倒了!倒了!”吉德和穆三前后脚儿,拎个棒子夺门冲进来。吉德照准躺在地上,还眨巴眼儿,发着呓语囔着“花姑娘我的先来”的日本大柜光头,就是死死的一棒儿,“咔吧”一声,棒落脑开璺,七窍渗血,一命呜乎了。穆三那边儿更是狠实,一棒子下去,金把头脑袋瓜子就醢成发面饼了,眼瞅着又暄暄的像摁下去的馒头,慢慢的往起起腾,随着头皮的暄起,从裂璺稀疏的头发里渗出黑红的血,一流一滴的顺着削凸鼓出来的大白眼球子,淌在桌子上红烧肉的盘子里。穆三扯过一条棉被包上金把头的头,吉德又拿过麻袋套上。穆三抱着头,吉德跟艾丽莎一人扯一条大腿儿,劈劈叉叉的,仨人趔趄趔趄的费劲巴拉的,把死猪似的金把头,抬出屋,扔进窨井里。又返回屋,如此炮制了日本大柜的尸体。吉德把两根木棒扔进窨井里,又跟穆三拿木锨铁锹用雪填实成了窨井,又踩了踩,洒上石灰,拽些杂七乱八的破烂东西堆放上面。穆三拿簸箕倒上石灰,从小店大门口到窨井院里院外掸上石灰粉,又拿扫帚漫巴漫巴,回到屋里,艾丽莎己把地上桌子上的血迹,用抹布擦干净,抹布啥的也放到炉子里烧了。穆三,又在屋里抖落些石灰。
一切都如盘算的处理妥当,吉德再一瞅艾丽莎,艾丽莎的脸色惨惨的刹白,眉毛拧成个疙瘩的抖着,手在热水盆里反复烫了好几次,又拿猪胰子搓洗了好几遍,还是觉得埋汰恶心,拿手直往身上蹭。她又瘸子走道鸡似的挓挲膀儿,神经唔乱的唱着不着调的曲子,来回在屋里走动。穆三泄气的皮球,像一摊牛屎似的傻乎乎瘫坐在墙旮旯里,瞪着呆呆的大眼喘着粗气。吉德深深吸一口老炮台香烟,心虽突突的跳又落帖帖的实成,掩饰不住激动的他嘿嘿直想笑。看去仨人都有些初次杀人的后怕。穆三想起杀小鸡还噗拉膀呢,杀猪还嗷嗷嚎上两声蹬蹬腿呢,人是啥玩意呀?
“妈的,人真囊!还没有杀猪有劲呢,连哼哼都没哼哼?”
“哼啥哼呀,眼珠子都削掉出来了,你俩下手真黑!”
“不是俺俩黑,是他俩罪大恶极,该死!当时也不知咋整的,就像有人帮你不是你似的。那劲那准头,你现在再叫俺打,都不一定那么狠,那么准,那么敢下手?娘的,还真有点儿后怕?”
“何止怕呀,我都散了魂了?老大,抱抱我吧!”艾丽莎也不管吉德乐不乐意,就拱进吉德的怀里,乖乖的像只小猫。吉德扔掉烟蒂,拍着艾丽莎,“妹子啊,你可真帮哥一大忙了,面了两个人渣,你了不起啊,比脓歪的爷们强?”穆三从旮旯里拄着墙站来,瞥着吉德,跟艾丽莎念叨三七嗑,“咱根光棍儿是没人疼啊!大东家,你这碾子占这么多,能拉过来吗?”吉德瞅眼穆三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眼气呀?这是本事!你小子也不惑之年了吧,狗吃草还有驴心思,俺给你说合一个?”穆三双眼放光的说:“那敢情好。大恩人,这么做你可是对我恩上加恩了呀?”艾丽莎说:“你真会拉皮条,我你都糟尽够呛了,还要把谁往火坑里推呀?”吉德神兮兮的说:“不告诉你。穆三,俺保的媒,你准相中。老姑娘,长的老好了,家里外头拿得起放得下,嘴还严。”穆三无可无不可的说:“嘴严好啊!哑巴更好,拿眼睛会事儿,两口子不用打架吵嘴啦,省去多少事儿?”吉德心说:这老小子神道啊,他咋知俺要把哑妹说给他呢,这也许就是缘分?吉德说:“你要不挑,俺回去就给你说说,下回就跟送货马帮一堆儿过来,用不了过年你就能搂上媳妇,来年你就能抱上儿子。不过,你也得帮俺个忙,有那要找婆家的,你多打听几个,俺那弟兄们都没媳妇打光棍呢。”艾丽莎说:“你倒买人口呢,要兑现你的诺言?”穆三说:“好说。来春有那淘金客拖孩带崽子的,我多照应两眼,有那合适的,我说和说和。”吉德把艾丽莎放到枕头上,站起来说:“穆三,你打听打听被金把头害死的父母在哪埋的。俺明儿走前顺路到坟头上看看,烧点儿纸。”穆三点头应承。吉德又说:“俺走了,你得灵奋点儿?金把头跟那日本大柜就这么没了,他们能消停吗?别谁猫上啥的,你得注意。你要有个啥三长两短的,俺多过意不去呀?”穆三说:“没事儿。我等娶媳妇呢。”
上半晌儿,穆三打听清二屁蛋儿媳妇父母埋在哪儿,还跟二屁蛋儿媳妇的邻居到坟上看一眼作上记号。吉德和艾丽莎谁也没惊动,连穆三都没让送,骑马上街就看空气的紧张,走出镇子叫警察、护矿队啥的,盘查了好几遍这个证那个证啊啥的。他俩到镇子后身二屁蛋儿媳妇父母坟上,烧了点纸,就原路返回车轱辘泡。
哑妹跟穆三的婚事,吉德回到车轱辘泡一撮合就成了。也没用穆三迎娶,二屁蛋儿跟随送货马帮,亲自把跟嫂子抆泪的哑妹送到梧桐河小镇。穆三一见哑妹跟二屁蛋儿就乐开了,“啊呀山不转水转,人就是一个缘分。我当谁呢,哑妹十多年前我在车轱辘泡就见过,那时就相中了。可那时,翻脸门神——不对脸!我大难不死贵人相救也在车轱辘泡,何凤来栖巢藏娇妻也在车轱辘泡,车轱辘泡是我穆三的吉祥福地呀!这是老黑鱼精神灵的庇护,吉大哥的行善积德。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等了这些年没娶,哑妹守了这些没嫁,是缘分没到啊!”二屁蛋儿说:“你小子别美了,白捡个好媳妇?我妹子黄花大姑娘嫁给你都屈得慌,重茬又跑荒的。你跟我妹子结了婚得好好过日子,再有对不起她的事儿,别说我这当大舅哥的擗了你?”哑妹听她哥这么说,拿小拳头直向二屁蛋儿示威。二屁蛋儿逗着说:“妹子,这还没咋呢,胳膞肘就向外拐了?他要欺负你,我可不管啦?”哑妹又拿拳头哼哼的逼视二屁蛋儿。二屁蛋儿只好举手投降,“我管我管!”哑妹和穆三公母俩,小日子过得平淡又温馨,生了两男两女。光复前,吉德跟三夫人黑燕马帮散火,二屁蛋儿一家四口人,也搬到梧桐河和妹子一起过。
乌拉草 第536章
牛二来车轱辘泡为黑燕马帮送日常生活品,带来了面包房掌柜被捕的不幸消息。
天显出复苏的迹象,厚厚的白雪表面渐渐的出现马蜂窝的伤灼,松垮的塌陷出一块一块儿赭色的斑驳大疤瘌,压在下面的茅草露出了湿漉漉黄黄的小草尖儿。
大垛头等戒毒弟兄,身体也康复了。
三夫人跟二屁蛋儿张罗兄弟们在空房里垒炉灶钉木桩,着手给马蹄挂铁掌,收拾破损的驮架和马鞍缰绳啥的,准备起程返回东省哈尔滨。
彪九、土狗子等人和马帮的兄弟们,热火朝天的往返奔波在做生意的路上。
二屁蛋儿媳妇哄孩子喂奶,哑妹远嫁他乡了,下厨的活就塌了大半天。
吉德支使半棵拉唧的艾丽莎和面烙饼,大鼠削土豆剁冻白菜,二鼠打水烧火,他爆锅炝汤下菜,把个灶间整得烟雾缭绕,人仰马翻,锅碗瓢盆叮当响。二屁蛋儿媳妇欻孩子睡觉支楞个耳朵,也到灶间帮一铲烙两张饼,孩子一叫唤,就颠个瘸腿蹦蹿的蹽回里屋哄孩子。早饭快晌午了,大伙狼吞虎咽的终于吃到嘴了。等吉德这些下厨的想吃饭时,锅见底,碗朝天,啥嘎麻都没有了,全吃个精光。吉德风趣的说:“地道。还是咱们的手艺棒!狗舔食,溜干净!”艾丽莎魂画儿的一脸面粉道道,点缀油一块渍一块的,揭吉德的老底,“这叫饿不摘食,猪食一样造!”大鼠附和的说:“我饿了还吃过马料呢,也缸香!”二鼠说:“****你没吃啊,净能溜缝儿?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家没粮,妈不是紧着咱俩吃啊?昧着心眼儿说话,没良心!”吉德笑着,瞅大鼠和二鼠哥俩逗嘴,“好了!大爷漏一手,做个拿手的,晃疙瘩汤!大鼠刷锅,二鼠烧火,大爷炝汤,艾丽莎擓面。尜尜汤,尜尜汤,搁拉面,下锅了,咕嘟嘟,嘟嘟咕,喝一碗,又一碗,撑肚皮,咕辘辘。哈哈哈!”
吉德就尜尜汤酎了两口酒,刚放下饭碗点支烟抽一口,就听二屁蛋儿喊:“柜上来人啦!屋里歇着。你们要再不来油啥的,烂马其糟的可真要断顿了?应时应晌啊!”
“我是掐着日子算的,差不了?你们要不在大甸子边上那噶达用草筏子垒上那个路标,我大老远还真得踅摸一阵子?这一搭眼,**不离十,近老路了。油米面盐酱醋茶还有烧酒,全磕儿了。”吉德在灶间听出是牛二的说话声音,就迎出门。
“牛二,来的是时候。”吉德抓住牛二的手说。
“牛叔,给我们带啥好嚼裹了?”大鼠和二鼠跑来悰悰的说。
“你俩臭小子,待得惯吗?你妈守个空房子,整天往我家跑,想死你们爷们了?你俩爹呢?”牛二冲大鼠和二鼠说。
“他俩呀,做生意做欢托了,我俩都半拉月没见着了?二牛跟大牛好吗?”大鼠说。
“好,好个屁!两个髑(du)髅,整天不着家,吵吵要上关里救亡去呢。自个儿家都亡了,还有闲心哭乱死岗子,真是的。”牛二抱怨的说。
吉德在四个爬犁前转游一圈,看二屁蛋儿撤下苫布往下捣腾东西。他回头对虎头、郑三炮、张炮说:“进屋吧!艾丽莎烫上酒,把烀的狍子大腿熥上,叫他们先喝着,冻坏了都?”看艾丽莎应声把他们仨让进屋,又招呼说:“大鼠、二鼠别秫杆儿似的傻杵着,把马御下来饮喽喂上。”随后凑到牛二身边儿,连珠炮的问:“一路上还顺利吧?柜上咋样?家里没啥事儿吧?”牛二颦蹙的说:“粮油啥的啥都搁你老丈人那拿的,其他都是柜上的。一路上还算顺当。就沈家岗卡子查的严,亏得吉盛不知搁哪噶达弄来个货物通行证。查,一递就放行了。柜上还老样子,待死不拉活的,将顶命。家里没啥大事儿。就吉盛当那缺德会长老挨熊,他就装囊巴,哼哼哈哈的打唔啦语,邓猴子气得直直眼儿?”牛二说到这儿,把吉德拽到偏厦子旁悄声说:“面包房被抄封了!老毛子掌柜的也被抓了!听说抓到省城东兴,又弄到哈尔滨去了。说是苏联间谍,专门收集日本人情报,罪可不小啊?抓的时候,省城来了两汽车日本宪兵和日本警察,咱镇上的满系宪兵跟马六子警察没靠上边儿。你看这事儿跟不跟艾丽莎说?大街上都贴了通揖她的通告,还有照片呢。”吉德眼光直刎牛二的双眼,蹀躞(xiè)的踱了几步,说:“黑龙镇她回不去了!”牛二说:“那是啊,不自投罗网吗?特务啥的整天盯着那面包房,有不知内里的去买面包,都要遭盘问?”吉德说:“是鱼,猫还不叮上?两腿不劈叉不行了,一会儿俺跟她说,何去何从,看她的意思吧!咱们处这么长时间,也不真正清楚她的底细,俺也懒得搞的锛儿清?”
提溜圆儿的月亮散着寒冷的白光,大雪甸子朦朦胧胧的画出它沉静的阴森森的轮廓,远处时而传来低沉的互相询问的狼嗥,夜猫子展着翅膀投下黑影掠过灰茫茫的夜空,柳毛通里光秃秃柳毛树丛中,时有两眼发光的山跳钻来窜去的在觅食,夜猫子不时的俯冲进柳毛丛中捕杀山跳,一个生灵的惨死换来另一个生命的延续繁衍,自然弱肉强食法则取得了生态物种的平衡。不紧不慢 “嘎吱嘎吱”皮靰鞡碾踩雪壳子声,听去很有节奏的悠闲,在月色里留下两溜灰白的雪印。这深深的脚印,将是吉德和艾丽莎俩人不能融化的记忆,也是像烙铁烙过一样,在他俩心里的永久的印迹。吉德打破沉默说:“你这一走,不知猴年马月再见面了?”艾丽莎听吉德充满深情和哀伤说的话,心里一热,眼眶有些潮湿,强把泪水压在泪囊里,挤出带有苦涩的朗朗笑声,“哪能啊?月亮会说话的。你要想我就跟月亮说,不管我在哪,都会听到的。因为情人的两颗心,是相通的。”
吉德下晌儿很婉转的把涅尔金斯基被捕的消息告诉了艾丽莎,艾丽莎听后很冷静,好像意料之中的事儿,早晚都要发生的。她说:“涅尔金斯基是我亲叔叔,是个布尔什维克,一辈子无子,全身心投入了他的英特纳尔理想了。不用瞎想,他会获释的。我要跟三夫人一块儿去哈尔滨救他。我们将被驱逐出境。俄罗斯有句谚语说,‘回家就像水又回到水里,’我也就是回家吗。”吉德对艾丽莎说的啥“布尔什维克”、“英特纳尔”他也听不懂,也不想更深问她们的事儿,只是很友善的说些安慰的话。
吉德从怀里掏出一直保留身边的一枚红玫瑰,艾丽莎看了,激动的拿在手里贴在心口上,一脸春花地说着又递给了吉德,“留着吧!见花如见人。”说着,从皮大衣里掏出凤凰银钗金簪来,吉德接在手中看着,也是一番荡漾激情,“留着吧!见物如见人。”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鸡血石印章,塞在艾丽莎手里,“这是俺的印章,送给你留个念想吧!”艾丽莎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自个儿的感情,两手抱住吉德,趴在吉德胸前,呜呜的哭了起来。
吉德回想起这些年和艾丽莎还有涅尔金斯基相处的一幕幕,心里油然生出无限的感慨。他心沉沉的也找不出太多的话来安抚她,就顺常理的说:“哭吧,哭哭心里痛快!男愁哭,女愁唱,老太太愁了瞎嘟囔。”
“咯咯咯,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赶唱歌了?” 艾丽莎听了吉德说的实情话,在这个老毛子悟性里听起来觉得很可乐,她破涕为笑的捶打吉德前胸说。吉德扳住艾丽莎的小拳头,耍戏的说:“俺们这噶达的人都这样安慰人,保准哭得多伤心都像你似的了?”艾丽莎咯咯的堵住吉德的嘴,长吻的哈气结霜捂住了他俩的双眼,嘴里如火的滚烫炽热,润湿滑腻的唇丝丝的凉好像冻了冰。如果三夫人不幽灵般的出现,他俩会一直长吻到冻结成雕塑冰人。
艾丽莎白睫毛白眉毛的抖飞着霜花,兴奋的哼着《如果您没有姨妈》的俄罗斯民歌跳着俄罗斯民族舞,旋转的消失在雪夜的月色中,悠扬动人的曲调从亮起油灯的窗子里传到窃窃私语的吉德和三夫人的耳朵里。
这个夜晚没有白头偕老的承诺和宣言,却有意味深长的鸾凤和鸣。寒月、寒雪、寒风,诚挚、眷恋、寄情,敷熨着彼此核桃般的褶皱,憧憬不知结果的未来。
随着太平洋战争的大规模展开,日本人加紧了对东北资源的大量掠夺,搞啥飞机献纳金,捐献高射机关炮,捐献铜铁金属,名目繁多。又着力兴办啥“报国农场”、“自给农场”。一面大量移民占领庄户土地,一面根据“国民勤劳奉公法”的“全民皆劳”和“勤劳奉仕制度”,大量强迫组织“国民勤劳奉公队”,不花钱的“劳工”。又残酷强力推行“粮食出荷”与“粮食配给”制度,由强制出售变成强制征购。大批警察、自卫团、出荷督励班、授荷工作班、取缔班频繁的出现在各村屯。东兴市商会兰会长率先在他的粮库大量收购柞树籽儿,准备加工成橡子面出售。后被爱国志士装扮成运送柞树籽儿船家混进粮库放火烧焚,兰会长损失惨重,一直到临光复那年橡子面才搭配上市。
春去秋过,两年后快将近初冬下小清雪时分,姜板牙坐着他去年满洲国官府奖励他的“粮谷出荷”有功的小轿车,被省里的日本宪兵队带走了。捏造的罪名是拖延、抵制官府强制征购‘粮谷出荷’制度,教唆租户隐匿藏觅粮食。他这一去谣言四起,永远消失在迷雾之中了。
姜板牙去年由于管家胡六子出卖,被镇长邓猴子威逼、恫吓、引诱,忽悠得捏着鼻子闯了“出荷”的头牌,获得了满洲国最高奖赏——一台小轿车。风光无限的背后遭到唾骂。鸡搂黄皮子一被窝睡觉——图热乎找死!他幡然反悟悔之。今年他是死驴退坡拖到哪都不怕死了——硬扛!他是粮食大户,又是村保长,旗不动杆不摇,整个镇子强制征购粮食陷入僵局。邓猴子气得下了毒手,总到县里,唐县长又总到省里,这壶鸠酒就堂而皇之的献给了姜板牙。杀一只鸡,儆一百个猴,姜板牙心里明白,嘴打摽的尝到了猫和老鼠嘎亲家的恶果,烧香招来了鬼,被六辆摩托车跟一卡车皇军一卡车满洲国宪兵,轰轰烈烈大张旗鼓的把名噪一时的姜保长请到省里,后来听说又送到哈尔滨“给水勘探部队(七三一部队)”当了“马路大”,做了细菌试验。“三心二意”的以一种错综复杂的良知,“报效”了天皇。
说到这里还得罗唆两句。姜板牙当村保长不假,支持二儿子姜尚文打鬼子也是真。为打鬼子,就连他当王八都能忍下去这口气跟曲老三来往。他是打心眼里膈应日本人。他为伪装自个儿也做了些违心的事儿。去年获得官府的“青睐”,今儿身陷囹圄,又命丧黄泉与管家胡六子告密有关,着实吃了养虎为患的大亏。胡六子好嫖好赌,心胸又很窄巴,是个披着狗皮的喂不熟的狼崽子。姜板牙不用香香跟他大孙子提醒他,也知道胡六子手脚不干净,划拉些“小钱”。他一直记着大太太的话:用谁都是用。用谁,跟你都不是实心磨?胡六的毛病整好是捏在咱手里的小辫子,有短处的人更好控制。依此,姜板牙常对香香跟他大孙子说:“要叫马儿跑,哪有不瘰(luo)草的呢?实心眼儿的爷们,跟你干的人都要图稀点儿啥,不是‘利’就是‘义’。靠一头的,就忘了另一头,总得让人家攥住点儿啥吧!没有攥头,那叫啥呀,娘们瓢儿!
胡六自打姜板牙大孙子当家后,一直不得烟抽,被他孙子嘎巴的太紧了,当着姜板牙的面对他孙子大有微词。上年有天,胡六赌输了,打着姜板牙旗号从账房先生手里刚刚诓来五百块钱,正赶上姜板牙一脚进门撞上了。姜板牙问账房,胡管家支那么多钱干啥用啊?账房一时语塞就瞅胡六,胡六也没成想到老东家这会儿能来。要不咋说无巧不成书,无缝不下蛆呢。胡六吱唔的说:“少、少东家让我买麻袋串换种子。”姜板牙问:“串换啥种子用这么多麻袋?”胡六鬼魅蛤嗤眼儿的说:“我没问。谁知道少东家他串换啥种子?这也不冬也不春的,串换啥种子啊,净想一出是一出?啊,他没跟你说呀?这也太不拿你当回事儿了?账房把钱先搁好,我再去问问少东家,啊?”姜板牙话到舌尖压半截,“问啥呀还问呢?你往后注点意就行了,别老往自个儿眼眶子抹屎啦?咱家也大不比以前了,你在外手脚不要太大方了,收敛点儿吧!”胡六脸一哧一白的,哈腰抱膀装成三孙子样儿,心里可系姜板牙一个大疙瘩。这就埋下了祸根儿。这天他在黑龙镇孙世富赌场又赌输了,借了驴打滚的债,心里窝囊,就到后屋上了“大炕”。一顿泄欲后,酥了筋骨心里亮了许多,就让娘们从馆子叫了几个小菜一坛烧锅,就和娘们大杯小盏的喝得酩酊大醉,心头生怨气,“尻!老****登,掐我的财路,找死!”他决心报复姜板牙。跟娘们扯到天明,就摸到邓猴子家里。邓猴子一见胡六如获至宝,尤如屎壳郎撞见大粪球,臭味相投,俩人亲热得相见恨晚。邓猴子早有心想收买胡六,只是没有适当机会。今儿胡六自个儿送上门来必有啥事相求相告,要不胡六不会冒昧造访他这个一镇之长的。这是天赐良机,抓住胡六就等于抓住了姜板牙。抓住了姜板牙,就抓住了黑龙镇的整个浪财主,就会一呼百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邓猴子刚要出门公干,叫马车等在门外他把胡六子让进屋里,呼喊大傻瓜沏茶拿瓜子,又递上香烟亲自给胡六点上,“稀客呀,昨晚又赌输了,手头紧巴了吧?”邓猴子深知胡六好赌又好嫖,一见面先拿这话打探头。“手气太臭!连输了好几场,越捞越深,赶老娘们窟窿了老也添不满?”胡六猛吸一口烟,嘴鼻喷烟的说。“老婆子。这娘们才轴呢,答应一声都赶上拉屎费劲了?老婆子,茶也上不来,先把瓜子拿来呀?”大儿媳麻妞,听公公招呼婆婆没应,就麻溜“哎”了一声溜进屋,“爹,啥事儿呀?妈在灶上烧水呢。”邓猴子说:“叫你妈把昨儿柜上送来的五百块钱拿来。”麻妞“唉”声去了。胡六心里明白,都说上门不是买卖,就把姜板牙那年夜晚勾结曲老三往抗联他二儿子那鼓捣粮食的事儿和盘倒腾出来。邓猴子除要拿住姜板牙还有深层意思,那就是姜板牙二儿子攻打黑龙镇那会儿整走了他大儿子瞪眼完。他一想到这,就生气,就心疼。你姜尚文能整走我的儿子,我就拿你老子开刀。正愁没办法整治姜板牙这个刺头,这回有把柄了。他想到这儿,把大傻拿来放在茶几上的一打钱往胡六子跟前一推说:“先解燃眉之急吧!往后你手头紧巴了只管来找我,不用客气?”胡六感涕淋漓,“镇长你这、这。嗨,人穷志短不言勇啊,那我就谢区长的阔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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