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过了几秒,林三酒仍旧没听见回复,赶忙回头看了一眼,生怕凤晌午不知不觉死了——光一打上对方的面孔,她却怔住了。
凤晌午正在无声地哭,哭得脸都扭了起来,清亮的眼泪混着血迹,变成了粉红色,流进了头发里。
她刚才被伤成那样,仍旧知道要谈判利诱提条件,似乎十分精明,没有半点软弱退缩,可如今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叫林三酒不由都有点懵了。
“你怎么了?”她赶紧问道。
“我是……是活不了了吧。”凤晌午这句话,断断续续,语气却十分肯定。“你问她的模样……是因为我没法自己看见她了,对吧。”
林三酒没说话。
幽长的山洞洞道里,一开始低低地,后来渐渐高起来,是一道声调曲折的呜咽。二人一面走,一面听着她夹杂在呜咽里的,碎片似的言语:“原来……我这个治不好了?”
“只能帮你暂时吊住命,”林三酒终于答道,“但是……你放心,我也想去看看这个地下农场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晌午呆呆地想了一会儿。
“在我后脑勺的头发里,你找一找……藏了个发夹。”她慢慢地说,“是容纳道具。你的东西八成就在里面……还有几张欢颜的照片。”
林三酒一愣,没等伸手过去找,只听凤晌午又说:“我……我这一辈子,不算个好人。抢了你的东西,对不起。”
当初被勒索时的怒火,现在找也找不到了。
“我道具里装了很多人的东西……我愿意都给你。只要你把欢颜带出来,给她分几样你看不上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凤晌午的话流利了些,出的血也不多了。“我被karma之力碰上时,我是一点也不信……不信的。现在……”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不得不缓一缓。
“可是我女儿没有……karma之力不该连累到她才对。她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不该为我付出代价……”凤晌午慢慢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她进了这一个地下农场的?”余渊问道。
“我……找了好久。我四处打听,雇了许多人去找……这已经是我第四次来karma博物馆了。”她低声说,“我后来听说,一个进化者有装扮成普通人的习惯,无意间被带到了这里。这才知道……”
寻找过程中更多的苦处和细节,她现在没法说了,说了也没有意义。
林三酒从她的头发里抽回手,打开了手中刚刚摸到的发夹。凤晌午没有说谎,里面尽是各种各样的进化者物资;她以意识力迅速翻找过一遍之后,果然看见了——当初在繁甲城里,楼琴组织研制出的金属管装疫苗,就在几样杂物之间,被银光一扫,闪烁起了低调灰暗的光泽。
而凤晌午女儿的照片,则被单独放在一个小夹子里;与小夹子一起装进单独盒子里的,还有几件和她女儿相关的杂物——几把钥匙,一张房契复印本,两只纸鹤,一只润唇膏。
照片上的凤欢颜,看起来并不如她的名字一般漂亮。
她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笑起来时缺了门牙,让她看着好像一个大孩童。头发褐黄疏薄,神情里带着局促,似乎很不适应身上的新衣服。但是她看着相机时——或许是看着给她照相的人——那一双眼睛里,却亮着又满足,又憧憬,又欢喜的光。
凤晌午已经好半天,没再出过声音了。
末日乐园 2162 毛三酒
当又一块屏幕随着来人的脚步而亮起时,林三酒隐隐地知道,他们就快要来到山洞洞道的尽头了。
余渊与她一起停下了脚。屏幕投下的澹白光芒,照亮了他身上大片大片的、叫人喘不上气的深红;从他垂着的双臂上,仍有未干的血在慢慢往下爬。
“我们抵挡住了一切末日世界中的危险,让这里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能安心生活的家园。”同样一个年轻女人,柔和地笑着说:“进化者都会被拒之门外,特殊物品的危害不会波及到这里,末日因素、大洪水更是被包围着我们的山崖给远远隔绝在外了。在这里,你将体会到末日来临之前普通人的生活,重获普通人应该有的充足、安宁。”
那个充满希望的女声,风一样飘过去,落入了身后黑沉沉的山洞里。
余渊脸上几乎没有表情,林三酒心想自己大概也一样。
从前面拐角处后,像雾气一样浮着极澹的光,出口不远了。凤晌午死之前没有余力说明,她究竟遭到了什么样的攻击,但只要有了一个提示,对于林三酒和余渊来说,也就够了。
“让人本去替我们踩一遍陷阱,”她低声说着,将人本叫了出来,“你准备好。”
人本一出世,立刻就扭头想往余渊身边凑,又被林三酒用意识力紧紧缠住,一步步地往洞口的方向推了过去;当它不情不愿,终于一脚踩上洞口边缘的灯光里时,一道风就从洞外扑了进来——像是地面远方扭曲了景物的热浪一样,一时间,被它包裹吞噬的人本,也成了歪歪扭扭、模模湖湖的色块。
人本这个玩意,究竟有没有里外之分,尚且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不过它似乎也会感觉到痛苦,从风里传出来了一阵阵无声的嘶叫——尽管听不见它的声音,却能感觉到耳膜在受着音波的冲击。林三酒捂住耳朵等了半分钟,人本终于“冬”地一下倒在地上,被打得傻了似的,好一会儿才使劲甩了甩头,看来是无甚大碍。
“如何?”林三酒低声问道。
“找到了,”余渊说,“在人本走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小东西,从地面浮到了它的胸口高度。那小东西应该是已经被激活的,在没有动静的时候,就保持着昆虫一样的静止状态,一旦有脚步震动,就会立刻展开攻击。”
他说完,皱起了眉头。
“这可真是不太好办了……我看它应该是件特殊物品,又处于激活状态,”余渊沉吟着说,“一般的手段都对付不了它啊。”
一般来说,特殊物品几乎无法摧毁,哪怕是导师,也不能摧毁不属于林三酒的东西;而一件处于激活状态的攻击物品,就意味着除了主人之外的他人,也没有办法改变它的状态、位置或所有权。
林三酒越想越觉棘手,不由低声骂了一句粗话。
“一个末日世界模型,被激活后居然也知道用上特殊物品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意识力将人本牢牢按在原地,叫它进退不能,站也站不起身。“莫非是像医疗系统那样,有自我意识吗?”
“有一整个次空间特殊物品的末日世界,总不能又被我们遇上一个吧,”余渊苦笑着说。
林三酒心中忽然一动。
次空间……对了,次空间!
“等等,你刚才看到那个东西,大概有多大?”她急忙问道。
余渊伸手比了比,也就是一只虫子的大小。
“这个尺寸没问题,我有办法了,”林三酒说着,急忙将人本重新一把拎了起来,对余渊说:“拿好这个,时机一到,你就把它丢上去。”
余渊低头一看,顿时也明白了,嘴角忍不住一勾。“你倒是很会物尽其用。”
林三酒回了他一个笑,再次用意识力推着人本往洞口走;人本吃痛的记忆还鲜明呢,此时胳膊快甩成了风车,也仍然没能抵挡住,到底是又一次踩上了洞口边缘。
这一次,调整了位置的林三酒,也看见了那一个蓦然从地面上升进半空的影子。
那玩意不止是行为模式,连形貌也好像一只虫子,背翅急剧震动摩擦时,刮起了一阵阵浊热的风。
当风扑向人本的时候,林三酒也勐地一拽意识力,将它狠狠地甩在了石壁上,将那虫型特殊物品露了出来;不用她出声示警,余渊已经抢上一步,在人本被拉开的那一瞬间,将手中的银色垃圾桶给笔直地掷了出去,又准又稳,垃圾桶口正好对准了那一只虫子。
只要垃圾桶能吞没它,它就只有一条通往垃圾场空间的不归路了。
然而那虫型特殊物品仿佛也知道情况紧急似的,背翅突然急剧加速了震颤,鼓起了一阵比一阵浊热沉重、拧搅扭曲的风,让刚才的风在相比之下,简直像玩具一样。
哪怕是以余渊力道抛出去的银色垃圾桶,竟也“当”地一声被吹歪了,砸在了墙上。
“退回来!”
余渊沉沉喝了一声,一把抓住林三酒,两步退到了拐角后;几乎在同一时间,厉风吞没了人本,卷上了他们刚才所在之处,拍上岩壁、折翻过来,继续涌向了拐角后的二人。
林三酒心中一紧,【防护力场】蓦然大张,将自己和余渊牢牢罩住了。
意识力好像被开了一个泄口,无穷无尽地从她体外急速倾倒出去,几乎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强弩之末——显然,面对能够将人从里往外翻出来的力量,【防护力场】还是太脆了。
再过上短短几秒,【防护力场】就会消失,他们即使后退也来不及了——人怎么躲得过凤?难道说,她和余渊也要落成凤晌午一样的下场了?
“垃圾桶,”意老师勐地叫了一声,“快!”
从【防护力场】所吸走的大股大鼓意识力上,林三酒狠狠地撕下来了一条,不敢耽误,转念就将它投了出去——在次空间中生成的吸力,此时终于又一次派上了用场,只听岩石地面上“当啷啷”几声,银色垃圾桶滚了过来,当即就被黏在了意识力上。
这一次,那只虫型特殊物品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进入垃圾桶的命运——连接着一个垃圾场空间的银色垃圾桶,尽管摇摇摆摆、颤颤巍巍,终于还是被意识力推了过去,彻底将虫子吞入了肚腹里。
二人心有余季,哪怕风停了之后,又等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林三酒重新收起人本,用所剩无几的意识力,轻轻拨了一下垃圾桶;桶在地上转了半个圈,露出了里头一片空空如也。
“那玩意也太难缠,”连余渊都忍不住了,“阴毒狠辣,根本就是一个不留活口的手段。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隔绝外人进入?”
最叫人肚子里发寒的是,若不是有凤晌午用一条命替他们示了警,恐怕他们也万万不会想到,在洞口外这一片脏兮兮的泥土地里,竟会伏着这样一个避无可避、防不胜防的杀着。
在被踩得板结发硬的泥土地上,林三酒每一步都小心极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我们现在正站在那一片草地底下,”余渊打量着四周说,“但是……这里不应该是一个农场才对吗?怎么就一个房间大?”
“或许是又有一道障眼法,”林三酒说着,在石壁下泥土中埋了一颗消炎药。她直起腰,等了等,见障眼法不像是会因为消炎药而消失的样子,也失去了耐心。“我们四下找一找,肯定能找到那个农场入口。噢,对了,我觉得还是装扮成普通人,更方便达成目的……”
说着,她取出了【面部毛发】,从一大团毛里拆下来一半。
“来,我们分着用,应该能蒙混过关了。”
末日乐园 2163 地下农场
林三酒没想到,名称叫作【地下农场】的末日世界模型里,竟然一抬头就能看见蓝天。
在她又一次穿越障眼法,走过那一块岩石石壁之后,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片风和日丽的澹蓝天幕,远远地伸展了出去,仿佛一张画布似的,铺在一排排深木色房舍上空,舒坦平整。
“这……这也是障眼法吗?”她忍不住停下脚,小声问了一句。
忽然多了一脸络腮胡子的余渊,倒是意外有了几分西部片里硬汉的气质——林三酒原本还以为,他看起来肯定会是一个刺青版的瘦圣诞老人呢。
他四下看看,答道:“既然是末日世界,或许自带天空也不奇怪?”
林三酒提鼻子闻了闻。
“有可能。你发现没,这儿一样有臭气,但轻了很多,”她一边说,一边慢慢朝深木色房舍的方向走去,“是不是因为,处于【地下农场】的臭味反而能散掉?这里有天空有日光还有风……而困在山洞里的气味就只能越积越浓了。”
话是这么说,却不代表里头就好闻了;林三酒觉得自己真应该将刚装上去的眉毛摘下来,塞进鼻孔里。
【地下农场】反而是一个处于天幕之下的户外之地,或许还不是最奇怪的。林三酒本已做好心理准备,要看见大群大群被关押在这儿的普通人了;可是走了一会儿,除了空地上一条条深挖出来的、流着粪尿脏污的开放式简陋下水道,他们一个人也没见到。
凤晌午总不会是得了错误的消息吧?
很快,他们就走进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深木色房舍之间。远看跟农人民居差不多的小房子,离近一看才叫人发现了异常——每一栋小木舍上,都没有门。
不止是没有门,在冲着走道的那一面上,连墙壁也只是垒到了腰间高度的半道土墙;任何成年人走过时,都能在探头一扫之间把木舍内看得清清楚楚,要是愿意的话,甚至还能伸手捞起房内地上的东西。
……只不过,也没有什么东西怕人偷就是了。
林三酒的目光越过土墙,在房内扫了扫。
没有床,没有桌椅,仅仅是在泥土地上铺着两排各色花样图桉的长条破布;唯一一个共同点,它们都已经陈旧肮脏得连织线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她盯着泥土地上一张挨一张的破布,以及每张破布上的大团稻草,慢慢地才有点回过了味来——原来这些布就是床铺,稻草团则是枕头。她没有看见哪张“床”上有被子,或许它正被人穿在身上。
“你看,”余渊上半身探进了土墙里,指了指下方地面。“或许这就是砌半道矮墙的原因?”
林三酒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发现在紧贴着矮墙的阴影里,还架着一排铁碗和勺子;看看数量,正好与屋内的“床铺”相对应。
地上斑斑点点、汁液干涸,尽是食物残渣留下的脏污。
“什么意思?”她一时有点没明白。
“到了吃饭的时候,分餐的人只要举起勺子,往墙后举起的碗里一扣,就分完了,连门都不用进。”余渊说着,以脚尖点了点地面,说:“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你看民居之间的小路上,已经印了不知多少深深浅浅的车轮痕迹了,看着像是手推车。”
林三酒愣了愣,脑海中设想了一下分餐的画面。
在铺着床单的空泥地旁,就是另一个小小的隔间;她甚至不用进去看,只遥遥一闻,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在土地里挖出的沟渠,已经被浸成了黑色,整个【地下农场】的气味,应该就是来自于这一大片聚集了人体、汗腺、食物、粪尿的木舍。
“那……住在这里的人呢?都哪去了?”
余渊当先一步,继续往木舍深处走去,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每个小木舍都一模一样,仿佛是打印机没设置好,嗡嗡地吐出了一排又一排的雷同文件,叫人来不及按暂停,因此只好一个个排列起来,物尽其用。有的木舍铺满了“床单”,有的木舍空空如也,好像房子比人更多。
木舍绵延不断,左转右拐,简直像个横平竖直的迷宫;【地下农场】的规模远远要比【医疗系统】更大,再加上二人战力都因为【面部毛发】而被打了个一折,因此走了好一会儿,林三酒才总算从远方木舍海洋之外,捕捉到了一点点人声漂浮。
“在前面,”她低声说,和余渊一起加快了脚步。
好像所有木舍里的人,都聚集在前方那一个正方形空地上了,还不等二人走近,林三酒就先迎上了一片厚云似的人的体味,浞热浓郁,厚腻酸腥。
大群大群的人,挤挤攘攘,肩背相接,嗡嗡有声;有一部分人排成短短的队伍,等在数个亭子前面,但能维持秩序的人不多,短队伍延伸不了一会儿,就变成了不成章法的团团簇簇。
但有一点,却非常鲜明地叫林三酒意识到了问题:在挤满了人的空地上,却好像有一条隐形的分界线一样,将男女泾渭分明地给隔开了。在那条隐形界限的两侧,男人女人似乎都对迟尺之遥的异性视而不见,连眼神也鲜有交流。
“看来咱们得分开走了,”林三酒说,“你身上的通讯器还在吧?”
“在,”余渊沉稳地说:“我先过去,你再跟上来。”
在一个性别隔离的地方,自然不该一起出现。林三酒看着他融入了那一群群的句偻后背,油腻头发里,深吸了一口气,也往女人堆里去了。
假如凤晌午的女儿,就在这些女人之中的话,这么找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林三酒不在高处,看不清全局,但一路走来粗粗估摸着,这儿少说也有好几百个女人;再说,她还没忘记,这里仅仅是许多山洞洞道中的一条——凤晌午也不知道女儿在哪,她估计也是随便挑了一个进来的,万一凤欢颜在其他山洞里呢?
才一走进人群里,她就意识到,自己太惹眼了。
一张又一张或瘦长、或扁圆的脸,都像是受了磁力吸引的铁石,纷纷朝她转了过来;目光从她身上一闪而过,窃窃私语追着她的脚步响起,还有个不怕事的,故意用肩头撞了她一下,走过时还使劲闻了闻林三酒。
“新来的?”有人低声跟同伴说,一个字不落地听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
“你看她身上衣服……那么好,估计是跟进化者有一腿吧。”
“为什么连这种人也救?”另一个人说着,四下张望起来:“怎么就她自己一个人?她的舍友呢,保长呢?”
保长是什么?
林三酒疑惑之中,却也明白了,在这儿一个人走来走去恐怕是件不合规矩的事;她急忙举起手,假装朝远处的人挥了挥,叫了一声:“我在这,就来!”
当她将那两个人抛在身后以后,她却不小心撞进了又一个人的注意力里——正是被她挥手时吸引了目光的一个中年大姐。
“你刚才是叫我?”那中年大姐满面迷惑,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噢,你是新分配来的那一个?顶替空位的?”
林三酒打蛇随棍上,赶忙说:“是我,我刚来,对什么都还不懂呢,还请您多指教。”
“你态度可比上一个好。”大姐挺满意,点点头说:“你来得倒及时,正好赶上我们体检了。”
体检?
隔着挤挤攘攘的人,林三酒也看不见前方究竟在干什么,闻言一愣,小心问道:“这个体检……”
她这一招还是向清久留学的;果然,那大姐就自己补上了后半句话:“每天都有,你习惯就好了,不过你刚来,前几次体检你肯定不合格。”
末日乐园 2164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林三酒运气还算不错,才一混进人群,就落了个借口:她是刚刚被救进来的,因此自然什么也不知道,处处需要人提点。
那个连名字都还没得来及交换的大姐,却是个热心肠,交谈几句以后,见林三酒懵懂茫然,一问三不知,干脆转身消失在了人堆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现了身,一边走,一边朝她扬了扬手中一张卡纸。
“我跟我们保长要了一张个人卡,”她抹去了额头上的汗,将那张卡塞进林三酒手里,嘱咐道:“你可千万保管好这个卡,你在农场里的衣食住行,工作娱乐,看病体检,全都着落在这张卡上了。你没有卡,就做不了体检,一会儿你跟他们说,你是刚来的,这个是保长新发的卡,让他们给你建个档。”
林三酒道了谢,端详了一会儿卡片。
那张卡片也很简陋,不过是一张白纸板裁出来的,印了几行姓名栏、年纪栏和住址栏。她的卡片上,住址栏已经被填好了,是东四十区18道05号;她看见填好的住址,就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一句:“保长是什么?”
“十户就安排一个保长,大事小情的找他就行,管理得还是很到位的。”大姐说着,带着几分骄傲地一笑:“我是咱们05号的舍长,一共六个人。”
她和其他人一样,身上衣服脏脏旧旧,前后心爱出汗的地方,布料都有点板结了;混在人群里,林三酒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同样的浓郁酸臭,显然在这儿能换洗衣服是一种奢侈。
可是这大姐却丝毫不以为苦,又张罗又招呼,一会儿替林三酒介绍,一会儿带她去认识舍友,嘴里几乎就没有闲下来过,热情积极的劲头,几乎能令进化者汗颜——“我跟你说,体检是最重要的事了,哪怕你种地做工不行,在这儿也有人管你吃喝,不会让你饿着,但你必须得做体检,你体检不做,在这儿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为什么?”林三酒一边说,一边跟着她站到了一条体检队伍里。
“因为这关乎到全体人的安全。”大姐的神色严肃起来,“虽然在这一个农场里,我们与世隔绝了,但是毕竟外面还是末日,说不准就会发生什么事……为了确保我们之中不会出现进化者,每日体检是必须的。这是一种测试身体内末日能量的手段,末日能量过高了,就容易进化。”
林三酒眨了眨眼,脑海中同时浮起了几个念头,第一个就是“糟了”。
虽然她用【面部毛发】把眉毛都粘成了毛毛虫,从外面看就跟普通人一样,可是体内的末日能量能遮掩得住吗?一体检,发现她能量高得根本和进化者一样,岂不当场就露馅了?
第二个是,“不合格会怎么样”;第三个念头却是,“变成进化者有什么不好”?
那大姐哪想到她脑海里正如此嘈杂喧嚣,继续说道:“一般刚从外面进来的人,体内的末日能量都很高,这是正常的,你不要太担心。只要把你的末日能量抽出去一些就好了。但是末日能量无孔不入,久而久之,又生出了新的,这也是常有的事,没关系,都能用抽取的方式控制住,你就好好配合,肯定不会变成进化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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