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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所以,林三酒在话里夹了四个字“很安全的”。
枭西厄斯当然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她的保证,是说给礼包听的。
在保证说出口以后,有一瞬间,林三酒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正在控制不住地往深渊里滑。礼包一定能明白她的暗示,以他对自己的信任来看,只怕立即就会付诸行动——而她所有的、一切能用来制衡枭西厄斯,保证礼包安全,救下每一个伙伴的东西,居然只有单薄飘渺的三个字。
只不过是唇舌气流形成的三个字而已,难道就能抵得住神一样能力通天的枭西厄斯?
这难道不是人在绝望时的一厢情愿?
她的恐惧、怀疑和后怕才刚刚冒了个头,还没有吞噬掉她的时候,【单向通道】就破裂了——在次空间呼啸而上的压迫之下,天地间一抖而换了颜色,昏暗汹涌的无数风云,似乎是一层层从深水里卷起的海啸,涂抹出了昏黑暴怒的世界一角。
正是在那一道道汹涌奔流、哭号破碎的空间乱流里,礼包抱着余渊一起,摇摇晃晃地摔倒在了地上。
枭西厄斯把他带过来了,就可以滚蛋了。
林三酒死死攥着杂志封面,气息不稳地说:“你的名字叫府西罗,是不是?”
……哪怕后来她再怎么回忆,再怎么想要找一个更合理、更说得过去的解释,她也只能想出唯一一个比方,用来形容那一刻所发生的事。
就好像是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工作,忽然被人叫了一声名字,一抬手,不慎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在杯子骨碌碌滚向桌子边缘的时候,水一边无声漫延开去,一边滴滴答答地落下桌沿,眼看着桌上的纸笔、电脑,以及地板都要遭殃了——无论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都是又慌忙又狼狈的,一时自然也顾不上原本正在做的事了。
林三酒叫的那一声,好像就是间接打翻了枭西厄斯的水杯。
草地上的黑影微微一晃,刚才压上来的次空间就再次退远了,吸引着所有的昏暗风云一起,退向了某一层林三酒看不见的维度之后;枭西厄斯没有怒骂,也没有惊讶,甚至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可是在那一刻,林三酒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枭西厄斯什么都没说,正是因为他此时有几分手忙脚乱,有几分狼狈,才什么也顾不上说,甚至连礼包都松开了。
“姐姐!”
季山青撑着身子,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他一张苍白的小脸上,隔了这么远,也能叫人看见那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的泪光;当他与林三酒目光相碰的那一刻,他自然是再也想不起来余渊了,深一脚浅一脚、好像一头扭伤腿的小鹿,跌跌撞撞朝林三酒扑了过来——“姐姐!”
这孩子每次都是这样,在刚刚重逢的时候,除了一声又一声地叫姐姐,就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了。那样机灵聪敏,几乎无所不知的礼包,词汇量却退化得只能叫姐姐……
林三酒将他死死压进怀里,明知道此刻任何一秒都有可能是他们活在世上的最后一秒了——不,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她忍不住任自己深深沉进了季山青的身体与气息里。
她活在世上,就是在等待一个又一个这样的、短短的一瞬间。
“要走了,”林三酒声音出口,才意识到喉咙里哑了,好像被泪水烧过似的。“快去船上!”
她说着,将手臂从礼包肩膀上撕下来,用力将他往exodus的方向推了一把。凤欢颜不知道是早就害怕想走,还是至今没和礼包断开联系,一看礼包走了,立刻也匆匆地赶了上去;那一艘雪白庞大的星舰,一直静静坐在后方的一处平地上,浑然不知向自己跑来的人,究竟经历过几番生死。
一股意识力从林三酒身边急涌而出,海浪一样,裹卷起人事不知的余渊、人偶娃娃一样的人偶师、死尸似的元向西——可是皮娜却还有行动能力;她被意识力一推一卷之下,竟然又挣扎了出来,固执地继续洗起了脸。因为搓洗得太认真,此刻她的脸上已经尽是血痕了。
“大巫女?”
林三酒惊喜地叫了一声,这才发现,大巫女似乎在枭西厄斯分神的那一瞬间,就勉强重新掌握了对自己意识力的控制权。
只是大巫女还不算完全恢复了原状,仅仅是用意识力拖拽住几个人这样基础的动作,就已经叫她浑身都在发颤,一身裙子金丝波荡闪烁,仿佛随时可能灭下去的星光。
“你带元向西和余渊快走,”林三酒当机立断,喊道:“人偶师和皮娜交给我!”
皮娜仍有行动能力,不好带;而人偶师她是知道的,别看瘦,却死沉死沉——大巫女一咬牙,扔下了人偶师,拉着软软的余渊和几乎没有重量的元向西,转身就走。
将毫无防备的皮娜打昏,只花费了林三酒大概一两秒。她一手揽住了要跌下去的皮娜,冲不远处喝了一声:“清久留!”
清久留茫然地抬起眼睛。“……拉芙?”
“看到了吗?”林三酒一指exodus,叫道:“这里失火了,快往那边跑!”
她实在不知道清久留究竟陷入了什么状态里,都做好准备也把他一起扛走了;不料她这个看似乱来的主意,却意外起了效果——清久留神色一震,扔了手上不存在的酒,还向空气伸出了手,喊了声“快跟我来”。
……从叫出名字开始,过去多久了?
林三酒一肩扛着皮娜,一手环在人偶师腰上,在最后看了一眼草地上摇摇晃晃的影子以后,就再也没回头地往exodus狂奔而去。哪怕对于她来说,要在如此沉重的负担下发挥出最大速度,也是一件很难的事;等她终于将皮娜和人偶师都先后扔上了飞船入口时,林三酒几乎已经头昏眼花了。
不可能真的这么顺利,人人都上了船吧?
林三酒却没有时间去验证,这是否又是枭西厄斯炮制的幻觉了。说不上来是因为她的本能,还是她的直觉,但她的危机感正在急速加剧转浓,仿佛她能看见,水被抹干了,杯子被捡起来了,椅子被重新拉开了。
枭西厄斯朝exodus转来了目光。
“沙来斯,”林三酒气息匆匆地命令道,“全速进入太空!”





末日乐园 2209 沙莱斯的声音
短短数秒之间就从零一口气加速到最高速度的exodus,从高空里引裂了一波波音爆,仿佛要用冲击波将星球表面击出一个一个的环形山。
为了在最短时间里达到最高速,沙来斯彻底弃用了飞船稳定系统;才刚刚逃上飞船,甚至还来不及站起身的众人,登时像是被装入了涡轮洗衣机里一样,一时间天旋地转,颠簸摇晃,混乱中连一个可抓手的地方都没有,人人都在撞击翻滚——而能痛叫出声的人,却不多。
“大巫女!”连林三酒都是头昏眼花的,有短暂片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头下脚上,或者自己究竟有没有脚了。“大巫女,你的意识——”
她的话还没叫完,就感觉一股无形之力蓦然从脚下一条如同深井似的走道里涌了起来,迅速将她的腰给缠住了,“啪”地一下,打在了墙壁上。
林三酒好像一只被粘纸拍在墙上的苍蝇,死命挣扎几下却挣扎不出来;她使劲喘了几口气,总算才恢复了镇静,有点明白了。
大巫女的做法其实不错,在如此高速造成的强烈失重感下,加上伙伴们几乎都没有了自保能力,最怕的就是谁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甩得撞上致命之处——人的头颅和脖颈,在这样的混乱中也是最脆弱的。把人都一个个贴在墙壁上,叫他们不能动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做法了。
大巫女看来是没事,不知道其他人都怎么样了?从她此刻所在的天花板上,林三酒谁也看不见。
“沙、沙来斯,”林三酒气喘吁吁地叫了一声,但终究不敢让飞船重新慢下来,犹豫了一下,喊道:“给我飞船的情况报告!”
沙来斯声音柔和地通告了一番飞船此刻的航行速度,离地高度,以及预计的脱离大气层时间等等讯息;听起来,林三酒所恐惧着的、一只从地上向他们抓来的庞然大手,似乎依然只存在于她的脑海里。
“即将进入上次坐标的时候,跟我报告一声,”林三酒嘱咐完了,也感觉飞船渐渐适应了眼下的高速,一切都在慢慢恢复稳定;大巫女的意识力稍稍一松,她就一个翻身,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高喊道:“你们都没事吧?大家都在吗?”
上一次从枭西厄斯手里逃脱的经验太过惨痛,以至于她甚至不敢去想,这一次大家是否全都平平安安地回到了船上——顺着走道跌跌撞撞跑了几步,林三酒终于看见了第一个刚刚被意识力放下地面的人,只是身子虽然落了地,双手却还举在半空里,活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对她遥遥投降。
“皮娜,你醒了?”林三酒叫了一声,尽管皮娜此时依然没有清醒过来,仍在拼命试图将脸凑到手边。
“前、前面,他、他们都在那边……”
等林三酒扛上皮娜,又走了几步,就看见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凤欢颜。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种困惑和惊慌,战战兢兢地为林三酒指路后,忍不住小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你方便的时候,能让我回家吗?”
“你想回家?”林三酒一怔。“你家里没有人了吧?”
“至少那是妈妈给我准备的房子。”凤欢颜抹了一下眼睛,说:“你们的生活,对我来说太危险,太离奇了,我想回家……”
林三酒点了点头,想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却还是没说出口。
她想要回到世上唯一一个对她来说有意义的地方,这很正常;就像对于林三酒来说,世上唯一一个有意义之处就在前面走道上,一个她能隐约听见伙伴的谈话声、瞥见朋友人影的地方。
“……所以,他只是需要一个基础医护舱就能醒过来?”
远远地,林三酒听见了大巫女的声音。
回答的声音,也是她这些年里常常会暗自害怕再也听不见了的声音——季山青低低地说:“是的。他还记得当数据体时的一些手段,只是生命形式不一样了……”
他说到一半时,似乎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怔怔地一转头,与林三酒的目光碰上了。
“姐姐,”礼包近乎带着几分委屈似的,轻轻叫了一声。
“没事了,我在这里,”林三酒急忙走上去,拉住他的手,安慰了他一句。“你们都在这?”
其余几个陷入异常状态里的人,此时都在附近,或躺或坐,或喃喃自语;余渊在昏迷中,胸口一起一伏,看了总叫人心中有几分底气——不像是一片死寂的元向西。清久留茫然的目光一会儿从人偶师身上转过去,一会儿从林三酒身上扫过,似乎谁也辨认不出来。
大巫女的意识力似乎也正在随时间恢复,此时它犹如一圈浮动闪烁的流金,形成了一张没有形态的沙发,柔柔将她承托在半空中。大巫女斜倚其中,澹金色气雾顺着光洁的小腿氤氲蔓延;此刻看见林三酒带了皮娜,她点点头,示意一下,林三酒就将皮娜给卸在了她的脚边。
林三酒抽回目光,再次打量了几眼礼包。
“你没受伤吧?”她将礼包的及肩发理到了耳后,问道:“你的本体……”
“退远了,”礼包小声说,好像任何一个刚刚从坏人身边跑开的小孩一样,在等着夸奖的时候,也在等着人来轻声哄他几句,安慰他一会儿。“姐姐,你叫他的名字时,我的本体就抓住了机会……”
“那就好,”林三酒也柔声说,“不仅你平安回来了,还把余渊带回来了。谢谢你。”
礼包上一次可是被她亲手推下飞船的——当时她并不是真正的自己,当然不是出于她的本心,可是林三酒不是没有想过,这是否会击毁礼包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一丝丝安全感;可是如今看见他居然还是好好地把余渊带回来了,甚至叫林三酒生出了一点“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季山青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肩膀,好像被姐姐这样温柔郑重地道谢,自己也会不好意思似的。他好像刚要说什么,开了口,气息一热,正好这个时候大巫女却说话了。
“他们几个怎么办?”大巫女低声问道,一只赤足还伸下来,踩在皮娜的手上,好让她不能继续洗脸。
“用【概念碰撞】试试吧,”林三酒几乎是立刻就下了决定。“我们知道了他的本名,接下来枭西厄斯恐怕不会放过我们……反正都暴露了,用他的老太婆也就没顾忌了。等我们进入太空深处后,我就把老太婆拽出来,试试解除他们的异常状态。”
“他没有追上来吧?”大巫女问道。
“没有,”沙来斯说。
林三酒一怔,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飞船。沙来斯是被改造得人性化了不少,但是从来没有在他们对话时,主动插过话——只有叫了沙来斯的名字时,她才会被唤醒。
“怎么了?”大巫女立即察觉到了林三酒的神色不对。
“有点奇怪……”林三酒说着,渐渐握紧了礼包的手。
“没什么奇怪的,”
沙来斯平稳地说,渐渐地失去了可辨认的声音特质,由一个柔和的女声,变得既像一个男人,又像一把钢针。“飞船正在前往你们上一次叫出使者的地点。你们想得没错,太空深处里确实比较安全。哪怕是我,在没有飞船的情况下,暂时也不能赤手空拳地进入宇宙里……暂时。”
林三酒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面孔正在急速下坠——好像她的心跌得太快,要把她身上每一处也一起拽下深渊。
“你们居然知道府西罗这个名字,实在是让我吃了一惊。不过你们利用我的意外逃跑,恐怕也就是这一次了……都这么多年了,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最初那一个进化者的名字‘府西罗’,对我而言仍然是一个弱点,或一个限制吧?”




末日乐园 2210 广播的心声
从飞船广播系统里响起来的枭西厄斯,就像一颗砸入大海的天体,激起的恐惧是海啸一般、一重比一重高的巨浪。
他已经进入了飞船广播系统,他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众人安全吗?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此刻的飞船,依然在往太空深处走去吗?飞船的控制权,仍然在自己手里吗?
“沙来斯!”林三酒知道希望渺茫,也还是忍不住高声喝道,“沙来斯,报告情况!”
过了几秒,枭西厄斯轻轻吐了一口气。不知道他是觉得好笑,还是觉得无奈;或者他什么感情也没有,只是吹了一口气,为了让她知道在这儿的仍然是自己,她没有唤醒沙来斯。
或许她该立刻去驾驶舱看看情况,林三酒心想。但是exodus和许多星际飞船一样,为了防止意外灾难蔓延,是可以分隔成许多个密闭区域的;万一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法和伙伴们重聚怎么办?
“别担心,”枭西厄斯平静地说,“你的飞船依然在按照原定路线行驶。”
林三酒紧握着礼包的手,与大巫女交换了一个目光。
“出现过我投影的地方,就是我可以借身降临的地方。上一次的投影,不是已经被你们甩在身后了吗?”枭西厄斯听起来竟十分有耐心,要不是此前种种,林三酒甚至会错觉他在聊天。
“那你是怎么从飞船里说话的?”大巫女插了一句,声调又慢又柔长。只从声音听起来,好像她并不怎么害怕,好像她在等着枭西厄斯说点什么有趣的事,勾住她的兴趣,否则她就要起身走了。
只是她的神色却并不慵懒;大巫女朝礼包作了一个眼色,又指了指飞船墙壁,比了一个切下的手势,似乎是在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切断飞船与枭西厄斯之间的联系。
“小心点,”林三酒向礼包作了一个无声的口型,他这才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手,朝不远处的一个操作系统窗口走了过去。
“我投于世间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被我看见的地方,就是我的声音能触及的地方。”
礼包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下了。三个神志清醒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出了一个冰凉的怀疑:枭西厄斯能看见他们?
“眼睛?”林三酒问道,希望能引他多说一些。“什么眼睛?我们船上哪里有你的眼睛?”
“目前我的能力仍有欠缺,”枭西厄斯仿佛很遗憾似的,“只有监视器或摄像头,才能算作我投入世界的‘眼睛’。有朝一日,所有眼睛的图像,眼睛的文字,甚至每个人,每只飞鸟,每条鱼的眼睛,都会变成我看向世界所有角落的通道……那一天,我想不会远了。”
“你在说什么?”林三酒忍不住了,“你是骇入了飞船的摄像系统才看到我们的吗?”
枭西厄斯“哈”了一声。
“你们为了飞入太空,曾接受过一个‘人形许可’吧?”他平平澹澹地问道。
“它体内是有摄像头,我们也发现了。但那个‘人形许可’早就下船了——”
“那没关系。只要被它看见过就足够了。”枭西厄斯慢慢说道,“在它离开后,我的目光就留了下来。”
林三酒打了个寒战,尽管她根本没法从理智上或逻辑上理解,枭西厄斯究竟说的是什么手段——什么叫“看过一眼,目光就留下来了”?这哪里说得通?
如果他这话是真的,只要是被摄像头扫过的地方,从此都会成为枭西厄斯视野的一部分……那皮娜看见过的、源源不断生产着内藏摄像头的设备器具的那一条流水线……岂不是说,整个karma博物馆,都迟早会被装入枭西厄斯的眼里吗?
枭西厄斯倒是十分善解人意。“听不懂吗?这很正常。我与你们,本质上就已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了,你们当然无法理解……就好像你们依然以为,‘府西罗’是我的原名,我只是想办法把它隐藏起来了而已。”
难道不是这样吗?
那一刻,她几乎能感觉到大巫女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所以,枭西厄斯猜到了大概也就不奇怪了。
“你错了。世界上确实曾经有一个叫做‘府西罗’的进化者,进化出了概念碰撞,一魂多身之类的能力,那个时候,任何对府西罗本人的认知,都会造成对他的负面影响……如果你们打探推测到了这一步,就仍然是对的。”
林三酒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点不敢再继续往下听了。
礼包站在不远处,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去查探飞船系统了,难得地有了几分无措;林三酒想了想,还是示意他回到了自己身边。
“……但是,‘府西罗’并不是我啊。”
大巫女扬起了一边眉毛,脸上浮起了浓浓狐疑。“那你是谁?”
“你们不是一直就知道我是谁吗?”
枭西厄斯低低地说,“为了尽量避免能力限制,府西罗这个人,必须要放弃姓名,隐匿历史,将自己投注于许多具身体之中……随着身体越来越多,人名越来越多,渐渐地,‘府西罗’变得与任何一个身体管家都没了区别。当一个人不再做自己,只要时间够长,他自己就不存在了。所以,府西罗消失了。”
声音顿了顿,间隔出了一段死寂。
“从包括了府西罗在内的这么多人、这么多具身体之上,诞生出了我,枭西厄斯。我是纵观所有身体,掌握所有历史,具有他们一切能力的最高意志……每一个身体都是我,而我不是任何一个身体所代表的身份。”
他叹息一声,说:“难得能遇见知道府西罗这个名字的人,都勾起了我的怀旧之情。反正你们都知道了,我也愿意顺势多聊一聊,虽然我事后不会允许你们继续活着。”
哪怕是数据样本极大、存有天量讯息的季山青,也听得怔住了;在林三酒朝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时,他好像也明白了林三酒未出口的意思,小声说:“我……我也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林三酒闭了闭眼睛。她不能对枭西厄斯的话全盘接受;万一他说了谎呢?
目前为止,“府西罗”这个人名都只有枭西厄斯一个人在说,或者她应该再试着说一次……看看有没有效果?
“府西罗,”
她故意在说完名字之后顿了一顿,然而广播里传来的寂静,却果然不再是上一次无暇分身的意外了;反倒更像是一个心知肚明之时,脸颊慢慢鼓起的无声微笑。
林三酒心中一慌,硬着头皮,掩饰一样继续说道:“消失了?那府西罗的能力,不也该跟他一起消失才对吗?这说不通呀,府西罗的能力没了,你和其他身体也不该存在了才对。”
她一段话说了三次“府西罗”,然而却都像是石沉大海。
“我说过,我是高于一切身体和意志的存在。每一个身体的能力,历史,身份,意志……都是我所掌控的一部分。a的能力,我可以从b的身上用出来,只要ab都是我的身体。”
礼包动作轻轻地拽了拽林三酒,在她和大巫女一起投来目光时,他小声地说:“我知道了,他是个云端!唔……有自我意识的云端。”
“你们也就只能理解到这个地步了,”枭西厄斯似乎觉得挺好玩——至少林三酒听不出恼怒不满。“与云端不同的是,不仅‘枭西厄斯’是高于一切人身的存在,‘枭西厄斯的力量’也是高于一切能力的。有了我在,一个平常的进化能力,也可以变成常人无法理解的神通。”
他的下一句话,令季山青浑身一震,清清楚楚地颤动了林三酒的身体。
“比如说,一个能偶尔听见他人念头的寻常能力,却也能在像你这样奇异少见的生命体身上生效。”
林三酒反手握住礼包,迅速朝他瞥了一眼。
季山青垂着睫毛,红唇微微分着,一时竟好像有点心慌意乱;她忽然想起刚才礼包似乎要说什么话,却正好被大巫女抢先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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