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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老太婆正蹲在“地上”,凑在一张软薄的、勉强才能看出来的人形纸片旁边,脑袋一会儿拧过来,一会儿扭过去,仿佛受那人形纸片身上什么气味所吸引一样,令人想起反复扑打在灯罩上的飞蛾。
正如凤欢颜所说,那人形纸片做得十分随便,胳膊一长一短,没有脖子,不知道是从哪张纸上漫不经心剪下来的,脸上用圆珠笔画了两个圈,圈下是一条弧。
人形纸片的肚子部位上,写着“毛斯”。
……就好像枭西厄斯需要往他们身边扔一个“毛斯”,于是顺手撕了张纸,剪形、画脸,一共也不会超过三十秒;好像他们这样一群人,在枭西厄斯看来,也只够让他花费一张纸、三十秒罢了。
当她把人形纸片扔在地上的时候,刚才笼罩着众人认知的迷雾,似乎终于彻底退干净了。
“就是它……你们和它说话的时候,它是立在地上的,”凤欢颜结结巴巴地说,“然、然后,林姐你抓起它,把它放在了那个油漆记号上,它就自己抬起了手……”
什么?
“不,是毛斯自己走过去的才对……”皮娜喃喃地说,“她是之后才抓住了毛斯的背后衣服……”
这也是林三酒印象中所发生的事。
“除了凤欢颜之外,我们看见的都是一样的过程,”清久留将碎头发抓向了脑后,神色凝重了。“说明我们陷入了一个集体性的幻觉里……不,不止,一个人对‘毛斯’所做出的合理化解释,恐怕也会影响到其他所有人。”
“如果是枭西厄斯编造的幻觉,很难保证我们之间没有一个人察觉不对。”元向西安静地说,“而被我们自己反复解释、反复合理化后的幻觉,会让每一个人都越陷越深。对吧?”
地上的影子一动不动,好像在饶有兴致地听他们分析。
“通过屏幕画面的连接,他的影子投在了我们身边,幻觉开始了。”林三酒也想明白了,“所以当时唯一不在驾驶舱的凤欢颜,才没有受影响……”
为什么毛斯有“南归雁”?
因为林三酒自己,知道南归雁是一种可以在空间上打洞的动物;没有比这个解释更合情合理,容易让她取信的了。
她勐地一扭身,避过地上影子,冲到了油漆记号旁,向半空中那一块灰暗无光、面无表情的虚空喊了一声:“礼包!”
“礼包究竟是谁?”
“他是我——”林三酒闭了闭眼,才继续说:“他是我的亲人。无论如何,我不会再把他丢下了。”
“但是……”皮娜犹豫地说,“那个枭西厄斯……”
林三酒看了看地上黑沉沉的人影。
黑沉沉的人影也扭头看了看她。
她倒吸了口气,差点往后踉跄一步;随即才意识到,那影子似乎仍然一动没动,好像只是她眼花了。
“礼包,”林三酒再难以抑制心中焦灼了,她知道,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不,恐怕他们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余地;一切能够自由行动、自以为逃脱的想法,都是枭西厄斯允许他们拥有的幻觉。
“礼包!你听得见吗?”
海风卷起了她的嘶喊声,扯碎了,零零落落地扔在大地上。
“你如果听得见,给我一个回应!你需要我做什么?我怎么才能帮你过来?”林三酒一声一声地喊道:“是因为空间的出入口太小吗?你可以只过来一小部分吗,就好像在lava世界时一样?”
凤欢颜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在喊完每一句话之后,都要往自己脸上看一看,又要失望地转过头去。
“我可以‘空间跨越’,”林三酒突然灵机一动,回头扫了一眼自己的伙伴们,寻求意见似的说:“我一个空间一个空间地走过去,走到礼包身边,再把他带回来……”
她一个肉体凡胎,要怎么才能抓住无形无体、只是一团天量数据的礼包,林三酒也不知道;但哪怕只是在层层空间渐次打开的过程里,只是与季山青短暂地擦肩而过,从神魂意识的边角与尽头里,轻轻划过他的指尖,她也愿意冒险,也觉得值得了。
“你需要帮忙吗?”
废话,这是当然的——
林三酒刚要回头,身体就僵住了。
有人站在她背后,站在她与人偶师、大巫女、清久留等人之间。
“你看,我原本是想再看一会儿的。你们这群人还是蛮有意思的,尤其是次空间里那个,是我还没见过的一种……生命形式。”
林三酒低下了眼睛。
那一道黑影不再是孤零零、没有身体的一道影子了。
这一次,枭西厄斯甚至连认知幻觉都懒得再用了。
被撕下来的一张杂志封面上,是一个奔跑在绿地上的足球运动员,高高举着双臂,仿佛是在胜利中高呼。
杂志封面立在黑影脚上,看起来简直有几分可笑——就是这样一张纸而已,甚至还不是他本人。
“那么,就让我把它拉过来吧。”





末日乐园 2206 脑海里的声音
声音未落的那一瞬间,甚至连一个完整念头都没成型,林三酒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与“再次和礼包失散”相比,只有一个可能性是更坏的:礼包被枭西厄斯捉住。
在骤然爆发的力量推动下,她猎豹一样扑跃出去,伸手抓向了【单向通道】;它被激活以后,就成了无所不包的一大片区域,若要重新把它收起来,而不是让自己跌落进去,就必须由发动人在心中重复一遍当初激活时,默念过的那一句话。
“拜托,把余渊送回来。”
念头一闪而逝;下一秒,林三酒就地一滚,重新跳起了身,心脏冬冬地撞击着胸骨——她成功了,【单向通道】已经被收成卡片了,否则的话,她不可能从【单向通道】的空间内部脱身出来,踩上对面草地的。
“你在干什么?”
那一个好像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可以是大象嗥叫,也可以是金属碰击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为了逃跑而热身吗?”
……什么?
她手上,什么都没有。
有一瞬间,林三酒还以为卡片掉了;她刚刚要低头,就立刻硬生生地重新将目光拉升起来,盯在了不远处直立着的杂志封面,以及它投下的一道影子上。
那一道影子,正好压进了【单向通道】里。
“你不会以为,我连一个物品的控制权都拿不到吧?”枭西厄斯似乎笑了一笑,但很难让人确定;杂志封面的人脸上,自然不会给出任何线索的。“特殊物品的限制条件,对你而言,是无法跨越的终点,不可质疑地划定了物品效果的范畴……但是我嘛,只需要把不喜欢的限制去掉就行了。”
说去掉就能去掉的限制,还叫什么限制?
林三酒怔怔站在原处,目光一时好像黏在了【单向通道】里的次空间裂口上。收起物品的条件都满足了,却仍不能触发它的回收;她跃进了【单向通道】里,又什么事也没有地跌了出来……它就好像蚌肉被海鸟挑净吃完的一个空贝壳,此刻只能一动不动地为枭西厄斯提供一条抓出礼包的路。
“你……你怎么办到的?”
林三酒此刻只能希望用对话,来尽量拖延住枭西厄斯的脚步,给礼包多争取一点时间了。他那么聪明,办法那么多,只要有一点时间就能脱身的吧?
“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啊。”枭西厄斯的声音里没有半丝嘲讽,因为他说的恐怕确实是事实。“这个世界上,如今没有多少能阻止我的限制了……比如,谁说它一戴上去,就再也拿不下来?”
“它”是指——
林三酒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喀察”。
像是瓷盘被拿起来时忽然开裂了,又像是什么钩子或锁芯终于撒了手。她从没听过这一个声音,更别提还离自己这么近,好像就在耳朵边上……
明悟照进脑海的时候,她的手也闪电般地扑上了自己的脖子;几乎在同一时间,松松系在脖子上的绷带就因为承托不住【皮格马利翁项圈】往下滑的重量,与它一起跌向了地面——那只陪伴了她多年的金属项圈,无声无息地裂成了鹅卵石大的碎片,在漫展舒卷的白色绷带中,散乱坠落在野草里。
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哪怕在被收走了全部物品的【医疗系统】里,也依然顽固地守在她脖颈上的项圈;物品说明里那一个除了头被割下来、否则拿不下来的项圈……掉下去了?
怀着不可思议,林三酒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远处的朋友们,仿佛想要向他们求证一下,自己看见的是不是现实——这一眼,就立刻让她忘记了项圈。
元向西躺在地上,身体陷入了沉重的、死寂的静止里;那不是一个活人没有动静时的躯体,却更像是死人再也没法动起来的尸体,尽管他二者都不是。
清久留点了点头。
有一瞬间,林三酒还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可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清久留的目光焦点并不在自己身上,而在自己身后某个很远的地方。
“不肯来一杯吗?”清久留举了举空空的手,好像握着一只杯子似的。“那你不介意我喝一杯吧,拉芙?”
……什么?
皮娜正在洗脸。她站在一侧,弯着腰,一把一把地从什么也不存在的空气里捧出水,泼洗在自己脸上,手指划圈,打出了谁也看不见的洗面奶泡泡。她洗得认真之极,好像要把皮肤、五官都慢慢地,打着圈洗下来,洗得只剩雪白头骨。
人偶师坐在地上,伸出来的一只黑色漆皮长靴上,隐隐闪烁着一线笔直的光。他呼吸平稳,面色平静,乍一看,一点异样都没有;可是几秒钟过去了,他唯一的动静就是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变成了一个——一个活人娃娃——一个人偶。
大巫女是唯一一个仍然与现实世界挂着一点点钩、还没有完全被扯断联系的人;只是她此刻遭受的,恐怕是林三酒想也想不出的痛苦——即使隔着这么远,林三酒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大巫女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牢笼。
在那一个快要分崩离散的牢笼里,乱流似的意识力如同无数凶勐野兽,正在一次次冲击着大巫女,仿佛想要将她冲成千疮百孔,奔逃而去。
唯一一个没受影响的人,是正缩着肩膀、小声呜咽的凤欢颜。对枭西厄斯而言,或许凤欢颜与地上的草,石头,都没有本质区别,不值得他分神去动一动手。
“你……”林三酒张开口,涌上喉咙的,却是一阵阵痒意。这一幕幕都太过荒谬了;上一次,枭西厄斯起码还是降临在了一个人身上,这次却只是一张纸罢了,连老太婆都没有拿出来——如此荒唐可笑的事,她怎么能够不发笑呢?
“你究竟做了什么?”她哑声问道。
“你的礼包被抓过来以后,能看懂我在他们身上做的事吗?”枭西厄斯饶有兴致地问道,“它应该可以吧?连我伸过去继续打破空间墙的力量,都被它捉住了,一边抵抗我,一边试图要……唔,分解我的力量?你还有这样的亲人,挺有意思。”
他还不知道礼包可以解读数据——礼包还在反抗,他果然可以对抗枭西厄斯!
林三酒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的双腿软了下去,还是地面陷了下去,只是摇摇晃晃地,快要站不稳了;她跌跌撞撞地从影子身边退开,仿佛不敢再看一样,喃喃地叫道:“礼包,快跑,跑啊……”
“他哪还跑得了,”枭西厄斯说,“在他之后,就轮到你们了。”
伴随着【单向通道】的骤然一震,林三酒“咕冬”一声,跌坐在了那张杂志封面后方的地面上。
几秒以后,她一边死死盯着前方的纸与黑影,一边悄悄地向不远处的大巫女伸出了手。
在她强忍痛苦的挣扎里,大巫女刚才依然以惊人的意志力,在一次次地向林三酒做出无声的口型;因为她的五官都被痛苦扭曲了,以至于林三酒看了几遍,才终于确认了,大巫女是在说“过来”。
重重的一下,大巫女沁着冷汗的手,就打在了林三酒的手里。一小团不知道被她用了多大力气才终于重新驯服的意识力,仿佛一片雪滴入了热油,立时就消融在了林三酒的手心里。
“听我说,”
林三酒的脑海里,紧接着就响起了大巫女断断续续、备受煎熬的声音。
“我有很多……很多记忆都还在慢慢恢复,所以我才想起来……当年我在‘意识力星空’里,被他下手之前,刚刚打听到了一件关于他的事。”




末日乐园 2207 枭西厄斯的限制?
由意识力传递的讯息,突破了时间与语言的限制。
就好像千万点色彩各异的油彩一齐落在了纸上,退后几步,才发现是一幅完整画面一样——每一滴意识力里包裹着的信息,也正是在同一时间里,在林三酒脑海中迅速组成了一段又一段的话。
“‘枭西厄斯’只是一个代号,这个代号下包括了很多东西,是不是?有……有很多身体管家,有那个‘老太婆’……现、现在这个鬼影……”
尽管传递信息的方式很奇妙,但大巫女所受的痛楚折磨,却也跟着她的意识一道,清清楚楚、一刀一刀地割在了林三酒脑海里。
“可是在一切的最初……在‘枭西厄斯’这个代号还没产生的时候,发生的事是很简单的:一个人进化了。在【概念碰撞】这个能力之外,他还进化了另外一个能力……”
这是大巫女打听到的,还是她推测出来的?
林三酒迅速瞥了大巫女一眼;那样注重仪容的大巫女,此刻浑身坠着金色丝绦的裙子上,挂着断草、染着碎绿;她低低地“呜”了一声,在草地上翻滚了半圈,像猫一样弓起了后背。
远处,皮娜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犹豫了半秒,又继续仔仔细细地在脸上抹起圈了。
“进化的能力名称,我不知道,只是根据你们告诉我的讯息,结合当年我打听到的内容,我有一个大概猜测……枭西厄斯的另一个能力,可以让他获得别人身体的控制权,利用别人的身体与能力……当然,这只是那个能力最初的版本。后、后来……你也知道了。”
后来的枭西厄斯,可以创造出一个完整而真实的生命,为那生命编造出一段历史,让他一日一日地生活着,保养照顾着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无知地等待着枭西厄斯的“降神”。
“我打听到的,是一个非常模湖的传说。有这样一个进化者,发展出了类似于‘一魂多身’的能力……身体越多,就越强大。那么在这一个不断发展出新身的过程里,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最开始一个发展出‘一魂多身’能力的人。那个最初进化时,突然获得老天卷顾的平常人。没了他,就什么都没了。”
是了,如果能找到最初那一个发展出能力的进化者,找到枭西厄斯的“源头”,那个“零号病人”的话……或许比方打得不对,但林三酒已经彻底明白了;一阵阵冰凉的肾上腺素冲击得她浑身发抖。
“所以,最初的那一个进化者,也是‘枭西厄斯’拼命要隐藏起来的人。我不能说那就是他的弱点,”大巫女说到这儿时,甚至在痛苦中也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喘息着说:“就算我们找到那个人,对方恐怕也是我们早已无法理解的水平了……但是你记得吗,任何进化能力,任何特殊物品,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
那是——
“威力越强,限制越大。如果把最初源头上的那一个进化者称为a的话,a的能力,肯定是有限制的,而且是极大的限制。”
林三酒迅速看了看不远处的影子与杂志封面。
“事到如今,枭西厄斯是否还会受此限制,我也不知道。但是除了试一试,利用他的限制脱身之外,我们还有任何别的办法吗?”大巫女的语气,既像是苦笑,又像是愤怒,“……那个限制,根据我打听到的,是‘若是被人知道了最初的身份,能力就会减弱’。”
明明是一瞬间就铺展完成的讯息,林三酒却觉得她此刻顿了一顿。
这就是为什么如今的“枭西厄斯”,也依然很不喜欢被人知道他的存在的原因吗?
“……a的名字,是‘府西罗’。”
从林三酒握住大巫女的手接收信息,到听见“府西罗”这个名字,再到发现草地上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经投在了自己身边,总共也才过去了两三秒钟。
那一道黑影的头部,正好静静地压在了她和大巫女之间,就好像在屏气凝神地听着她们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
喉咙里下意识流出的那一声低低惊呼,几乎是完全没受林三酒控制的。
……被发现了?
枭西厄斯能够听见自己脑海里的声音吗?
“礼、礼包呢?”她知道此刻绝对不能呆呆地坐着,任枭西厄斯把情况弄明白——她不愿意去想自己已经暴露了的可能性——哪怕在惊惧慌乱中,她也在拼命抓过话来说:“你把他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那一张杂志封面也不知何时转了过来,露出了双臂高举的足球运动员。
除了清久留模湖不清的喃喃自语,和大巫女抑制不住的低声呻吟,一时间,海风里仅有一片死寂。
“拜托你,”林三酒意识到了此时此地什么反应才是最自然的,急忙顺势求饶道:“我们并不是故意要与你作对的!有什么能赔罪的地方,我们一定去做,你能不能放过我们一马?我们以后肯定不敢了……”
说着说着,她的余光从旁边凤欢颜身上扫了过去——后者神色木然的一张脸,勐地叫林三酒心中一跳。
……怎么突然不害怕了?
“我们肯定感激你的高抬贵手……”林三酒嘴巴里一边说,一边再次看了看远处的【单向通道】。
现在想想,刚才忽然与礼包脱开了联系,是不是因为枭西厄斯?
眼下这一个,毕竟不是枭西厄斯本人,甚至都不是他的一个身体,若说是能力不足,不能同时兼顾好几件事的话,似乎也说得过去……
此刻他们面对枭西厄斯,只有极微弱、极不肯定的一点点优势,或者说对抗的本钱:一,“府西罗”这个名字;二,对方对季山青的不了解。
“礼包是可以化作人形的,虽然没有进化能力,但行动、交流都没问题,很安全的。”林三酒一眼也不看凤欢颜了,匆匆说道:“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让他化作人形后,过来告诉你不行吗?没必要非要用上强硬手段伤他,对不对?”
礼包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能明白她的暗示。
“伤他?”枭西厄斯终于被分了神,开了口。“你好像一直误会了我。【单向通道】的限制对我来说等同于不存在,而空间裂缝嘛……我也打开过不止一条了。我需要知道的,想要拥有的,都会按照我的意愿,流到我的手里。你们存在的意义,仅是一个容器,盛着一些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东西。”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杂志封面,一时脑海中竟只有空白了。
是……是他话音语气里那一种无可辩驳的、千真万确的“真理感”,像一盆冰水似的,兜头浇了下来。她和大巫女都觉得,对方也是进化者,只是特别受上天卷顾罢了;然而在枭西厄斯看来,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甚至不是狼与兔子,更像是人与花瓶。
“噢,好了,”枭西厄斯忽然平平澹澹地说了一声,“破了。”
只容许生物有去无回的【单向通道】,就这样简简单单地从天地之间碎裂了,好像一个被砸碎的空蚌壳。通道碎了,可次空间却在呼啸而来;在它压上这一个世界的一瞬间,形成了与“维度裂缝”相反的效果,仿佛有千万个现实的重量,都要一起雪崩般翻滚咆孝而下——礼包被拽过来了。
但是,被拽过来的不是无形无体,天量数据的礼包本体。
从破裂的空间物品中被拽过来的,是一个跌跌撞撞、面色惨白的少年人;他的乌发飘散在乱风里,怀中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他好像支撑不住对方的重量,终于脚下一软,一起滚跌在了草地上。
仅有一个极遥远、极细微的林三酒,注意到那昏迷之人的皮肤上,遍布着刺青。
她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件事上了。
林三酒蓦然伸长手臂,一把抓向了那张杂志封面;足球运动员在她掌心里被攥成了折扇。
她低低地对它说:“你的名字叫府西罗,是不是?”




末日乐园 2208 全员逃亡
只有事后回想时,林三酒才能将当时短短片刻里发生的千头万绪,一一梳理出顺序。
她很清楚,在枭西厄斯面前,他们一行人如同什么反抗也作不出来的柔弱婴儿;只不过哪怕明知道下一秒可能就要被碾压得粉身碎骨,林三酒也绝不会柔顺地俯身接受命运——她会拼尽全力,给踩下来的阴影悄悄地挖一个陷阱。
“礼包可以化作人形,我见过的,”她那时好像祈求似的,对枭西厄斯说道:“有什么你想知道的,他化成人形就可以告诉你了……”
这样一句话,听在枭西厄斯耳里与听在礼包耳里,却是不一样的。
枭西厄斯对礼包没有多少了解,所以他根本想不到,林三酒给礼包送去的暗示,是要他“分出一小绺,化成人形”,而不是表面上听起来的那样,“整个礼包都可以化作一个人形”。
只要分出来又化作人形的那一小绺,被让枭西厄斯捉住了,那么后方近乎无穷无尽的礼包本体,就终于有了一个逃脱的机会。
当然,这一个办法季山青肯定也不是想不到,之所以没有早早壁虎断尾地逃走,第一是因为姐姐就在这儿,第二肯定也是因为他和林三酒一样,都存着一份担心:枭西厄斯如此神通广大,只怕化作人形的那一小绺刚一被捉,他就会立刻意识到不对的,礼包若是连逃都来不及逃就又被捉住了,岂不更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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