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的敌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截白菜
萧叔叔坐到爸爸的床边,摸了一会想把烟拿出来,一看到床上的爸爸,又把烟塞回口袋,问道,“感觉怎么样?病来如山倒啊,你前几年还跟我说你这副身体能活到九十岁,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啊,我看你六十岁都活不到。”
爸爸没应,咳了一下,眼神瞟向床上的妈妈,“我老婆怎么样?”
“跟你一样。”
“她什么时候能醒?”爸爸的眼神一直在妈妈的身上转着,嘴里不停地问着萧叔叔。
我拿着碗进了洗手间,冲了下水,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将萧叔叔的老婆煮的白粥倒在碗里,然后从保温瓶的最上面的隔层里舀了一勺子酱菜,放白粥的上面,随后端着碗来到爸爸的跟前,说道,“吃粥!”
爸爸停下跟萧叔叔讲话的嘴巴,转头看向我,我端着碗,冷冷地看着他,他的眼眸缩在一起,在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他想扬手将粥打翻在地,我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这时,一只手接过我手里的碗,萧叔叔把碗塞爸爸手里,“吃点粥,这是我老婆煮的,不过也就只能煮一次,下次恐怕要麻烦你女儿了。”
爸爸盯着萧叔叔手里的那碗粥,仿佛看着仇人似的,接着他猛地转过头,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你在这里干什么?”
萧叔叔哎哎了两声,说道,“李天助,她在这里照顾你们的,护士一天65块,你请得起吗?”
“不需要,我很快就能好了,你不用在这里照顾我们,你回去上咳咳咳,咳咳咳,上你的课!”爸爸激动地说道,说到最后一连咳了好久,萧叔叔见状赶紧拍拍他的后背,嘴里不停地说道,“你看看你,身体还没好透就别逞强,她是你女儿,又不是你仇人,她成绩这么好,剩下的课程不上也没关系,她肯留下来照顾你你就该偷笑了。”
我死死地看着他一副随时可能将肺咳出来的病态,咬紧牙说道,“我是在照顾妈妈,不是特地照顾你的,你只是顺便,记住你只是顺便而已!”
我话刚说完,爸爸的眼睛瞪得如铜铃大,但是他还在咳嗽,只能一边带着咳嗽一边满眼血丝地看着我,萧叔叔哈哈笑了起来,拍着爸爸的手重了几分,“你这个女儿跟你很像,都一样固执一样地难缠。”
“谁像他了!我才不像他!”我听了就不乐意,朝萧叔叔大声地吼道,萧叔叔楞了一会,又笑了起来,直说,“行行行,你们一点都不像,李天助,你说你活得够失败吧,连女儿都拒绝像你。”
爸爸捂着胸口,不停地咳着,一句话都无法反驳,连喝了好几口水才总算顺了一点。
我不再理他,正准备拿书本出来复习,就看到妈妈醒了,她朝我伸手,“优优……”
永久的敌人 第九十四章
看到她这副样子,我那刚咽回去的泪水又来到眼角边,她的眼半眯着一直看着我,手则举得高高地,想要我握上去的感觉,爸爸朝她喊道,“善美,善美……”
可是她只是固执地看着我,仿佛我不握上去她就不会把手放下似的,我盯着那只手,许久许久之后,才缓慢地握了上去,她的眼角立刻就滑下一丝泪水,唇边溢出轻轻的三个字“对不起”。
我紧紧地咬着下唇。
萧叔叔把烟抽了出来,看了我们一眼,说道,“我到门口去抽根烟。”说着就大步地走出去,把一室的沉默留给我们。
我问妈妈,“喝水吗?”她只是很虚弱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我还是弯腰倒了杯水,用唇碰了碰,感觉不太烫了,就碰到她唇边,低声地说,“还是喝点吧,等下舒服点耍俸鹊阒啵前14讨蟮模贸缘摹!
妈妈眼角的泪水滑得更多,如水线一般,一条接一条的,没入鬓角,我见状,硬生生地将头转开,眼眶早已泛红。
爸爸妈妈得的是劳累病,加上心里的压力才会病倒,这一病倒,伴随着咳嗽,发烧接踵而来,身体容易乏力,医生说两个人都要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做全面的检查,以防会无意间休克,猝死的突发状况,心脏上不了力等等。
这些都是很恐怖的可能性,我每天白天就看书,然后守在爸爸妈妈中间的那条走廊,擦擦身子跟递递水,营养液滴完了就按铃喊护士过来换,爸爸妈妈要上洗手间,我就得扶他们去,爸爸的腿现在使不上力,我是不想扶他的,他更不想我碰他,每次需要上洗手间,他的脸就黑如破布,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硬着头皮扶着他到尿槽边,然后闭着眼睛等他放完水了又把他扶回床上,我跟他是没什么话讲的,压根就不讲话。
每天说话的人就是妈妈比较多,她会翻我在看的书,然后好奇地盯着,有时也会问我,这些英语单词的意思,很多时候我都不太想应她,但是她盯着我的目光让我躲闪不了,于是我就只能告诉她,然后她也会好奇地学两句。
横在我们之间的那些距离在这样的日子下仿佛变得没那么深了,隔壁病房有些小孩子,都是正在上小学的,知道我英语好,都跑过来求我教他们,我笔力没有口语行,用英语教他们,换来他们一致的崇拜,于是一传二,二传三,很快医院里其他楼层的学生,时不时就会凑到我们病房里来找我,让我教英语。
那医生过来翻爸爸妈妈的病历,站在爸爸的跟前笑道,“你这女儿很厉害呢,现在全医院的学生都挤你病房里了。”
跟着那学生进来一起学英语的一名家长笑着说,“我要有这样优秀的女儿,我做梦都会笑醒。”
每当这个时候,爸爸的表情就特别得僵硬,有外人在夸他,他也不敢说这是我最讨厌的女儿,每每触到我的目光里满是复杂,要说最开心的自然是妈妈,妈妈常常笑着听他们夸我,然后她会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在医院里不能随便画画,所以我总是把画板带了,到了三更半夜再到医院的天台画,也许是医院里充数着离别跟死亡的感觉太浓郁,我画的画总是满副都是悲伤,我挺想将画藏起来的,可是我却找不到别的感觉画别的画,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也让我放不下,那习惯就扯着我,在这医院里画了一副又一副。
暑假到了,郭晶一考完试,就天天跑医院里陪我,常常给爸爸妈妈带汤喝,也会给我带一些糖果吃,知道我的化学不好,她会把化学的笔记带来医院里,然后在午后教我。
好几次她来看到医院里那群小毛孩挤在我床边,口齿不清地重复念着我教他们的单词,她就会说,“李优,不如你将来开个英语补习班吧,我敢说这整个常青镇没人的英语比你说得更流利。”
我白了她一眼。
郭晶说,“张轩没来,他说暑假他爸爸妈妈要把他跟张楚带出去,至于去哪里,他也不知道。”
我喔了一声,就低下头继续看着化学笔记。
陈挠从上海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来医院看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两个装满水果的花篮,很是漂亮,爸爸看到他,眼神直在他脸上打转,然后又一脸怀疑地看着我,我懒得理他,陈挠看了下病房,说道,“这地方采光不错,但是环境一般。”
接着,那医生就来安排我们换病房,爸爸妈妈都愣住了,我也愣住了,那医生笑着说,“镇长的儿子命令我们给你们换个好点的病房,别为难我啊,我就是听命行事而已。”
郭晶哎呀一声,“陈挠果然牛逼,换换换!好点的病房会让病好得快点的。”
随后一行护士就进门来,帮忙收拾东西,以及推动移动车,将爸爸妈妈推出病房,带往四楼,单独的病房里,病房里设有客厅跟房间还有洗手间,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郭晶哇地在病房里摸来摸去,直说,“这跟住酒店没区别了。”
医生帮爸爸查了下心跳,边写着病历边说,“你这女儿人不止优秀,交得朋友也是人中之龙啊,真让人羡慕。”
爸爸板着脸,眼睛在病房里转来转去,妈妈则笑着问我,“你怎么会认识镇长的儿子,好几次放学是不是他送你回来的?”
我唔了一声,说,“就培训班认识的。”
妈妈哦了一声依然满脸的开心,显然对这间新的病房很满意,郭晶在新病房里坐了一会,就要走了,走之前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那我们这个暑假的旅游就去不成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打算这个暑假跟杨天他们再去上海一趟玩儿,这下子确实是泡汤了。
我拉过郭晶的手,说道,“不担心,还有大把时间。”
郭晶重重点了点头,抱了抱我,说道,“那我回家啦,你别太想我。”我切了一声,说道,“知道了。”
她伸长了脖子,跟爸爸妈妈打了声招呼,就蹦蹦跳跳地出了病房。
新病房很大,设计得也很方便,上洗手间我也不用扶着爸爸了,他顺着手扶自己就能解决,妈妈也可以,不过她不习惯那个手扶,还是由我扶着她去,洗手间里有个很大的坐盆,擦身子什么的,爸爸妈妈坐在坐盆上,我就可以给他们擦身子。
医生说还有三天就可以洗澡了。
妈妈抓着带着油味的头发,有点忍受不住,医生说不冲凉是为了以免染上风寒,一旦染上了,以现在的身体是抵挡不住的。
新病房里还有独立的厨房,我之前都是到医院里的公共厨房里给爸爸杪璋镜闹啵衷诓挥昧耍苯釉诔坷锇揪秃茫彩x撕芏嗦榉场
萧叔叔来看爸爸妈妈,一见换了病房,哟和了两声,问爸爸,“你发财了?这病房一天要顶你之前那病房六天。”
爸爸僵着脸没应,但是来了这个病房里,他的咳嗽确实好了很多,由于上洗手间不用我扶着,他就不会为了不想喊我而使劲地憋着,气色也好了很多。
八月中旬,在医院里呆了有一个多月的爸爸妈妈总算可以出院了,这天是萧叔叔来接的人,医生临走前跟我说,“别让你父母太过劳累,如果身体一旦有状况就得及时带医院里来,不然这有时一个感冒也会把人折磨死,尤其是你父母这种特殊情况的,前十年健康连感冒都少,这后面的一旦病一次,就会拖身体拖得越来越弱。”
我喏喏地应着,眼神在爸爸那明显很期待出院的脸上转着,又看了眼一直跟萧叔叔聊天的妈妈。
心口一阵揪痛。
这一个多月里,我清楚地明白死亡有时离我们是很近的,比如昨晚半夜就听到隔壁病房里哭丧的声音,那死去的人白天还被他家人推着轮椅上我们病房里来说说笑笑,可到了半夜,那人就死了,毫无预警地,也仿佛在意料之内,哭声蔓延了整条走廊。
让我的画笔到最后画了一团混沌。
人生世事无常,珍惜当下。
在生死的面前,那些怨恨以及伤痛,仿佛不过就是一颗尘埃。
永久的敌人 第九十五章
家里的超市停业了有一个半月了,原先那批老员工得知爸爸妈妈生病的事情,纷纷提出了离职,萧叔叔无奈地给他们发了工资放了他们回去,而店铺关了,房租却每个月固定交。
萧叔叔自己的事业也忙,说没办法帮到我们什么,所以超市就只能关着。
爸爸一出院,连休整都不肯,就直奔那超市去重新整顿,妈妈也跟着去,我劝了几次都劝不开,就由着他们去。
平时按医生说的,关注着他们那身体的动向,门也不敢多出,平时我不爱去超市的,但是为了看着他们两个,我还是不情不愿地多跑了几趟超市,坐在烟草的专区看他们忙活来忙活去。
爸爸好几次想赶我,但话到嘴边又溜了下去,只用那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便由他看着,到了该吃药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提醒他,然后盯着他把药吞进肚子里。
1997年九月,学校开学了,我以全班第十名,全校第15名的成绩上了初三,郭晶则优秀地以全校第五名,全班第一名的成绩上了初三,整个学校的排名重新洗牌,a班的同学毫无变化,没有人下降到c班,也没有人升了上来。
上了初三,班里的学习气氛比以前更旺了,那种随时都看到班里趴了一排在做练习题的情况随处可见,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就算是想懒着也懒不起来,幸好在医院的那会我依然坚持学习,所以开学以后,也没有感到多大的压力。
张轩从暑假开始就不曾露面,那跟屁虫不在,我在校园里逛的时候,还真有点不习惯,开学后的第十天早晨,我拎着书包晃悠悠地进了班里,班里的同学都齐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把书包放下,旁边的位置空着,郭晶还没有来。
我把化学课本拿出来,现在七科目当中,这科是我的短板,每次集中考试都能拉低我不少的成绩,那群围在一起的同学似乎讲完话了,几个女同学推搡着说要去d班看看。
我撑着下巴盯着她们出教室门的背影,有点好奇,她们去干嘛了,还去d班,什么情况。
但很快我就沉浸在化学的笔记里,不一会,郭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喘着气说道,“快跟我来,张楚来上课了,就在d班。”
手里的笔轻轻地从我手里滚到桌子上,我愣楞地看着郭晶,郭晶使劲地抓我的手,“看什么啊,快起来跟我去看看啊,现在d班都挤成菜市场了,好多人都说张楚完全变了个人,走啊,快去看看。”
我被郭晶扯着,从a班到d班的路不远,跑过的走廊却仿佛几十条街,很快d班就到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从来没有哪个说退学的人会再回到学校里,尤其是因“谈恋爱”而退学的。
那些因谈恋爱而退学的学生出了常青中学,都沉入了大海。
郭晶使出不少的力气扯着我挤过那群好奇的同学,好不容易挤到了门口,一个男孩站在教室门口,正安静地看着那群把他当猴子看的同学,我愣愣地看着他,记忆里那个温柔帅气而又学习优异的男孩的那张脸没有变,变得是他的身高,他的脸上的表情,而细碎的头发比以前更长了,服帖的帖在他的额头上。
我错脚一步,从人群中被挤了出来,堪堪地仰望着他,没错,仰望,不记得有多久没见了,但是他竟然比我高了,也比以前瘦了。
想起过去,不管我怎么别扭,怎么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他都会温柔地喊我妹妹,李优,那指尖的温度让我心跳如雷。
我张了张嘴,想喊他。
“李优!”低沉的嗓音传出,我恍然发现,他连声音也变了,过去他的声音是清脆的,可是现在他的声音带着嘶哑的低沉。
他的这两个字,让我的眼眶一红,咬紧下唇死死地看着他。
“嗷!张楚,你回来了!太好了!”郭晶虽然曾经说他不帅了,也很唏嘘,但是她很多时候都会跟我说,张楚被退学了,好可惜,毕竟,过去的她可喜欢张楚了。
张楚眨了下眼睛,唇边溢出淡淡的笑容,但不是以前那种温柔得溺死人的笑容,我朝他走上前一步,仰头,扯出一抹笑容说道,“欢迎回来!”
他的眼神安静地落在我的脸上,又笑了一下,我愣愣地看着他,并且确定了,他是张楚,可是他已经变了。
想到那逃离的李秀,是她让张楚改变的吗?对于李秀跟张楚的恋爱,也许我是第一个知道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的,我只知道他们恋爱的时候我除了那次看到他们在树下拥抱跟在那单车位置那里那模糊的身影以外,其他的时候我都看不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又想起李腾老师说的话,说张楚是被李秀带的,她是怎么带的?想到这里,我从心里厌恶李秀,而现在的张楚,明显不再是过去那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孩了。
d班的同学知道我来了,把本来想走的我用力地扯了进去,司徒楠指着我说道,“哟,皇上,你南巡下山来看我们这群猴子啦?”
我笑着推开他的手指,“猴王,你好啊。”
宴海涛挤了过来,呸呸了两声,朝司徒楠说道,“人家不是来看你的,是来看张楚的,不然你还能见得到她?做梦……”说这话时,宴海涛那小小的眼睛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就像当初在饭堂那里,那意味不明的眼神,我懒得跟他计较,索性坐上椅子,跟他们聊天。
郭晶见我不走了,她也不走了,也坐了下来,不过她面对的是很安静的张楚,她咳了几声之后,想问张楚,又看了看我,我猜测她是想问他跟李秀的事情,急忙扯出她的手,在她耳边说道,“别问太多了,也别多管闲事。”
她不满地瞪了我一眼,“闹得这么严重,问一下会死啊?”
我抬眼看向张楚,只见他仅仅是安静地看着班里同学的闹腾,心里俨然一抽,一股疼痛在胸口翻涌,宴海涛凑了过来,呲牙咧嘴地说道,“如果不是那张脸,我都要以为这个人不是张楚了,小学时候男同学都怕他,女同学则喜欢他,平时不生气很温柔,一旦生气了就让人吓一跳,现在他的温柔不见了,多了层疏离的感觉,可是又不会很锐利,哎,老子真搞不懂,恋爱有什么好谈的,十个九个谈了都这副要生要死的样子。”
我狠狠地推开宴海涛的脸,眼眸对上张楚,他朝我又露出淡淡的笑容,可是极淡,我死死地掐着手心,想到那已经在法国的李秀,恨不得把她抓回来,狠狠地打一顿。
已经习惯了张楚的温柔,这一天顷刻消失,让我措手不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用十年的时光换回他的温柔。
上课铃响了,乔老师抱着书本进来,一看到我跟郭晶,吓了一跳,随后她又哈哈大笑,说道“真是惊喜啊,今天就来这里上我的课吧。”
我跟郭晶对视了一下,郭晶急忙点头,“好啊,我们就留下来听老师的课。”她这话一出,我想拉她走都不行了,乔老师欢喜地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说,“在你们这种尖子生的面前,我上课都有压力了。”
司徒楠嘿了一声,说道,“老师你得了吧,难得李优在这里,你今天好好讲,别老是偏题。”
乔老师被这么一呛,狠狠地瞪了眼司徒楠,惹得台下的同学哈哈大笑,郭晶拍了下我的手,说道,“哎,d班原来这么好玩啊。”
我嗯了一声,又转头去看离我们只有一条走廊的张楚,他在二组的最后一个座位,没有同桌,一个人很安静,手里捧着语文书,语文书的第二页有他的名字,跟以前一样,张扬干净大气。
他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恰好转过头,又一次对上我的眼神,他那眼眸里沉静无波,唇边则朝我淡淡地又笑了一下,我一再地被他抓到看他,前面还好,这次我的心下意识地跳了一下,不过我仍是朝他回敬了一个笑容。
就算时光再短,岁月再匆忙,我们该变的也都变了,在过去的三年多里,我跟张楚真的没有好好地再讲过话,或者是这样近距离地坐在一起,我那时正在忙着蜕变,他则也在忙着,等我们上了初中后可以休息的时候,他却跟李秀谈起了恋爱。
如果不是那一直徘徊在我心间的那温柔的笑容,如果不是家里那本画本里唯一的少年,我想,我早已经把他给忘记了,在他那差点让我逼疯的心跳,还有那段跟李秀一起折磨我的日子,我就会狠狠地将他剔除。
可是他这次再次归来,却让我无法忽视他,他像被折翼的天使,被流放到人间。
永久的敌人 第九十六章
午休的时候,我趁着大家都在休息,一个人安静地来到图书馆,摆下画板,面对着那沉静的建筑物,开始画画,笔尖刚勾勒完,一个人影就从旁边窜了出来,张轩一屁股坐到我身边,笑嘻嘻地说,“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我转头扫了他一眼,只见他手里抱着画本,他笑着扬扬画本说道,“呐,下个月的青少年金杯奖,这是老师给我的任务,你参加吗?”
“不。”我应道,他哎了一声,又笑道,“我都忘了,你现在参加的都是大奖,这种小奖你不感兴趣的啦,下次去扬小调记得叫我啊,每次你都偷偷去。”说着他还故意扁了下嘴巴。
我真想捏住他那张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已经有很久没去扬小调了。”
“骗谁呢。”他嘀嘀咕咕地说道,嘴嘴碎碎的,真是让人想打他一顿,接着他把画本翻开,用笔顶着下颚,许久之后他都没有动笔,接着他又歪歪扭扭地动了一下身子,窸窸窣窣的,特别烦人,我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安静点?”
他倒是不动了,咧嘴一笑,说道,“不能,哎,李优,我有事情想告诉你。”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安了下来,没有那欠扁的笑容,我看着他,他朝我坐近了一点,低低地说,“今天……你看到我哥哥了吧?”
我握笔的手一紧,从鼻腔里应道,“嗯。”
“其实我哥哥今天这个样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上个学期被学校说要退学,他就这个样子了,仿佛之间好像整个世界要塌了似的,本来我爸爸这个暑假是想带他去杭州读书的,我爸爸跟妈妈都说丢不起这个脸,其实我们家你们不知道,我们家,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我爸爸跟我妈妈非常严厉,尤其是对我哥哥,他们虽然从来不打我哥哥,可是他们每次教育我哥哥都特别特别地严,要不是每次都是哥哥挡在我面前,我早就被我爸爸妈妈吓死了,我哥哥每次都跟我说,爸爸妈妈会这样,是因为我们家族的生意,哥哥是唯一被爷爷承认的继承人,所以爸爸妈妈才会对哥哥那么严厉。”说到这里,张轩眼眶红了一下,随后他又继续说道,“之前李秀姐姐经常来我们家,爸爸妈妈都不当一回事,一直认为那不过就是个同学而已,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谈恋爱,反正每次李秀姐姐来了,哥哥就被她叫出去了,上了初中的那会,哥哥刚进a班的时候,又是当班长又是学习的,他学得也很吃力,我好几次都看到哥哥的名字被你那个小姐妹挤到下面去,可是哥哥从来不说累,就一直认真地学着,可是李秀姐姐每次来了,把哥哥喊出去了,哥哥就没时间学习了,这件事情放别人的家里可能只是小事,可是放我们家就特别地恐怖,要是被爸爸妈妈知道了哥哥的成绩下降了,爸爸妈妈一定会很生气的,他们生气超级得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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