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得道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战袍染血
祂正想着,忽有个略显憨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哎?姑娘,这荒郊野岭的,怎的就你一人?这多危险啊!俺家娘子说过,见着妹子遇险,是要伸出援手的,还好你碰上了俺!快过来,俺带你出去1
什么人?怎的到了身边,吾都不曾察觉!
白衣女子悚然一惊,回头看去,入目的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看着敦厚。
那汉子见白衣女子看过来,咧嘴一笑,憨厚老实的气息浓郁至极,跟着探手入怀,取出了一顶锦帽,作势要递过去。
那帽子仿佛虎皮裁制,边缘用金箍束着。
“林中阴暗,常年不见光亮,寒气重,你却穿着纱衣,太薄了,给你顶帽子取取暖吧。”
一人得道 第二十一回 揽涕黄金台,呼天哭昭王
“马儿,这次又要去哪?”
坐在马背上腾云驾雾、迎风而行,陈祎初时还有几分惊恐,但白马无论奔行的多快,他都坐的稳如泰山,连迎面而来的狂风都被屏障阻挡,落到他身上的只剩一缕轻风。于是, 他渐渐安定下来,几息之后,甚至有心思打探起沿途风景,好奇渐生。
但突然之间,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从旁传来——
“你小子倒是心大!被那么多人盯上了,还有心思游山玩水1
“谁!?”
陈祎一个哆嗦,转头一看,入目一个凶猿,呲牙咧嘴, 近在咫尺!这下子,他吓得着实不轻,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还是那说话的猴子伸出尖爪,将其一把抓住,才避免他跌落马背。
“你你你”被心猿拽着手腕,陈祎满脸的惊疑,嘴里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你你是你怎么在这?”
“俺为何不能在此?”猴子将其拉正,蹲在马臀上,啃着颗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果子, 那果子金灿灿的, 放着光。
“我知道你是猴仙1陈祎定住心神,“但是你先前与人大战,不见了踪影, 为何会出现于此?”说着说着, 他意识到眼前这位有多凶悍,语气逐渐恭敬。
“俺为何在此?还不是你小子不省心!有人怕一个疏忽,你被人诓骗了去,便逼俺过来,呲1心猿呲牙咧嘴,语气十分不耐,“别问了!别问了!烦!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这西行之路,俺护着伱1
陈祎一愣,想到这猴子的神通,精神一振,但紧接着又怀疑此猴用心,不免有几分担忧,他西行时间虽然不长,但短时间内经历了生死别离、神魔交战、妖怪惑心、观音显形,连屁股下的这只白马都在腾云驾雾,当然要长点心眼,可惜
“瞅俺干啥?”心猿瞪了对方一眼,立时就有一股凶悍气息笼罩陈祎!
陈祎方寸大乱, 正待解释,忽然察觉到迎面而来的轻风慢慢停歇, 最终彻底消失,却是白马已经停了下来。
呼
热息来袭,风沙扑面!
“呸!呸1吐掉随风灌入口的沙土,陈祎朝着前方探头看过去,“此是何处?”
狂风呼啸,砂砾连天!
入目的是滚滚黄沙。在风沙深处,隐约能见得一片残垣断壁,废墟半埋在沙土之内,散发出古老、沧桑的气息。
对一个自幼生活于长安、洛阳的少年来说,这等壮丽景象固然震撼心灵,却也格外陌生,已然不能确定自己身在何处。于是,陈祎不自觉的就朝心猿看了过去。
“又瞅俺1心猿从马臀上一跃而起,目光扫过周围,微微冷笑。
陈祎立刻意识到,这猴子已然看出了什么,但对方又凶又古怪,他倒不敢再问了,只能游目四望。很快,他被一块石碑吸引了注意力,在上面能看到许多字。
他走过去,抹去了石碑上蒙着的一层沙土。因为年代久远,石碑多有风化、破损,更有漆黑印记遮挡,许多字已经看不真切、模糊不可辨,但联系上下文,陈祎还是能够明白其上所书之事——
“兹我大汉,扫四方以澄宇内,立律令乃法四海!圣人居中原而御天下,夷狄处边陲以奉中国,华夏蛮貊,罔不率俾!今有外邦扰边,再而不改,季存奉命征讨,灭五国而杀七王,诛九部又屠万军,乃立此碑于此,以慑异族!后来者见之,当知我华夏不可犯,犯则尽诛—永光二年。”
“这是汉朝时的界碑1
前面的字磨损大半,但最后几行却还清晰,陈祎粗看下来,只看得心潮起伏。
“这大意是说,汉元帝时西域的五個小国截了大汉的商队,伤了大汉的子民,于是汉朝传令五国,责令其交出凶手,并全国缟素为汉民哭丧,又令国君上称罪表,以赎己过。但那西域五国不仅不以为意,接下来复又截杀抢夺,甚至有寇边之举!国朝大怒,令一位名为“季存”的将领领军征讨!
季存将军率军厮杀,以五千兵马摧枯拉朽,将五国联军尽数诛灭,又擒拿了五国宗室,绝了五国社稷宗庙!
收回目光,陈祎看着滚滚黄沙,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金戈铁马、沙场征伐!
“前人之事,后世之师。西域自古便是华夏之疆,用郡县辅羁縻以制,受汉家衣冠、奉华夏之礼,开垦织造、教化繁衍,移布衣而生根,化百夷为诸夏。但自两汉之后,魏晋南北朝以来,中原战乱,神州蒙尘,汉家两三百年不曾踏足此地!我不敢自比季存将军,却也有心重游疆土,阐汉家之义,彰大唐之威1
心潮澎湃之下,他哪还顾得上纠结身边的烦心事,忍不住便迈步朝界碑之后走去,想要重见西域诸国!
嗡!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天地之间,八十一道窍穴不管是否凝聚,尽皆震颤起来!
历史长河,河水呼啸,水花飞溅,浮现过往剪影,仿佛有许多人要从中走出。
但就在这时。
哗啦啦!
虚空中,有阵阵锁链碰撞之声响起!
那过往剪影随之暗淡。
“停步1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怒喝自前方传来,直震得陈祎魂魄两分,若不是心猿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怕是真个要灵魂出窍,倒飞几十里!
即便如此,他也是一连后退几步,待得回过神来,陈祎尚且惊魂未定,就急急朝前看去——
一头庞大至极的白象立于风沙之中,冷冷的注视着他!
那白象如小山一般,一步一震,锋利的象牙闪烁着寒光,盯着陈祎一行人,冷冷道:“汉家儿,你身上带有汉家的王朝气运,往前一步,便是侵染西域佛国!还不速速退去1
陈祎听得云山雾绕,但隐约明白了几分,这妖怪的话中之意是说,自己身负皇命,代表着中原汉家王朝,一旦走过界碑,踏足西域,就是侵染地界!
只是
憋屈之意在他胸口迸发,驱使着陈祎昂首问道:“西域自来是中原藩属,吾为中土使者,奉命西行,怎的就不能踏足?”
心猿微微侧目,嘿嘿一笑。
“嗯?”尖牙白象眯起眼睛,“敢问为何不能踏足?也罢,某家便明言了吧!汉末时,汉家气运已衰,这西域之地便入了我佛门的口袋,西域三十六国,个个奉佛为主!时代变了,还以为此处是遥望长安、尊奉天朝的都护府?滚吧!什么时候,中土的汉家王朝也能摒弃歧路,皈依佛门!又或者,你将佛门玄妙参悟个两三成,佛经浸心、佛法明智,得享大欢喜之境,方能踏足此地1
“三十六国个个奉佛?”陈祎心中一紧,想起李世民对自己的期望,“前后不过二百年,就有这般变化?”
“二百年不短了,中原自汉末以来,可曾再有二百年王朝?”尖牙白象冷笑一声,“莫以为一时的一统就是永恒,唐国新建,不过两代皇帝,已有了杀兄逼父之事,国祚怕是也不过几十年,居然还惦记上西域了?可笑!你若真有慧根,要么就此归去,要么”它咧嘴一笑,“就钻研佛经1
便在此时,一个憨厚的声音横插进来——
“这话可就新鲜了!俺怎么听说,西域瀚海,当家做主的是什么清微教?啥时候变成佛门了?”
话音落下,一个穿如庄稼汉的白胖汉子,扛着个钉耙,一颠儿一颠儿的走了过来,一步十几丈,转眼到跟前。
见着来者,心猿呲牙咧嘴,跳起来道:“你这呆猪,怎的才来?这小子一路上满肚子的疑问,烦死俺老孙了1
“好猴头,口气真大!没大没小的!也不想想俺是何人!岂能轻易登台?必然是要压轴登场1白胖汉子说着,一脸傲然之色,“何况,俺在路上还救了位落难女子,三问其道心,给她指点迷津不说,还送了她一顶帽子!这才来迟1
这一猴一人,旁若无人的争论起来,看得尖牙白象眼皮子直跳,本打算出言嘲讽,但话未出口,心猿、白胖汉子却同时停下话,一转头,都朝白象看了过来!
顿时,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降临,迥然不同的两道意志,如两座大山般压在它庞大的身躯上!
嘎吱!嘎吱!
尖牙白象浑身震颤!
“你们要动手?1
它惊怒交加,正待开口,忽听一声叹息。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门下坐骑不懂礼数,冲撞了几位,还望恕罪。”那声音说着,话锋一转:“黄牙,还不速速给几位贵客赔礼,请他们来国都一叙。”
“遵法旨1白象点点头,语气恭敬,身子一晃,从山般大小化作八尺大汉,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皮笑肉不笑的对陈祎道:“在下黄牙,见过诸位,几位还请恕罪,随我入国中1
“谁个要恕你的罪1心猿嘿嘿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却没有立刻动手。
“什么国?”陈祎见他前倨后恭,便出言试探。
黄牙面无表情的道:“国名楼兰1说着,警惕的看着后面的心猿、白胖汉子。
“楼兰?”陈祎满脸诧异,“书上不是说,两百年前,楼兰就为拓跋魏国所灭吗?”
“尽信书不如无书,若想知道,到了国都,自然知晓。几位,请1黄牙说着,当先领路。
陈祎迟疑片刻,看了一眼身边几人,跟了上去。
心猿和白胖汉子紧随其后,白马踏着轻快的脚步,如影随形。
途中,陈祎问起了白胖汉子的来历。
“你就叫俺猪刚鬣吧,俺娘子就喜欢这么叫俺。”汉子满脸无奈,“你当俺愿意过来,还不是早先应了那人。”
“何人?”陈祎心中一动,正待询问,后面的白马却忽然加快脚步,到了他背后,微微一顶,让他注意前路。
陈祎往前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再次走到了大汉石碑边上。
他停步片刻,正了正衣冠,冲着石碑拱手行礼,这才一步跨过界碑所标,脚踏实地!
轰隆!
霎时间,一股澎湃气息自他身上冲天而起,直入苍穹!
漫天的云雾被冲击的四散消弭!
朦朦胧胧间,浩荡之气自东而来,虽微弱稀薄,却坚韧清晰,朝无边瀚海蔓延过去!
心猿、猪刚彪对视一眼,前面走着的黄牙浑身一颤,忍着没有回头。
但陈祎恍若未觉,依旧前行。很快,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风沙中。
这时,一阵风吹来。
刹那间,覆盖在残垣断壁上的沙土簌簌而落,显露出一座深陷于泥土之中的高台。
一道道漆黑锁链在高台表面浮现,一端缠绕高台,将一点金色光辉封禁其中,另外一端则延伸至天空,仿佛没有尽头。
苍穹深处,血色隐现。
淡淡的恸哭声中,念叨着一个个古老君王的名字。
“故乡吾祖,救吾苗裔,返我真容,还我真心”
.
.
“嗯?”
盘踞于瀚海的几道意志猛然惊觉!
其中一道当空盘旋,如日放光,笼罩三十六国!
“西行所抵,华夏重塑!轮转之劫,本要洗牌秩序、颠覆人间,但这西行却是要打破过往势力,重树崭新法则!如此行事,到底是顺应天意,还是逆天而行?”
“普贤大士,为何要让西行人踏足佛国?他身负中原皇帝之令,身承东方王朝气运,入了佛国,万一激起了佛国子民血脉中的古老记忆,二百年的耕耘、篡夺与同化,岂不是功亏一篑?”
“天地垂青、扶摇庇佑!因而此人只能智取,不可强驱!贫僧那坐骑既没能将他吓走,便只能引进来了。诸位,无需担心,西域佛国虽只有不到三百年的历史,但最初的叛逆之念早已烟消云散,如今都归于佛法,乃千年佛国之雏形,为应对轮转大劫的布局!又何必担心一个过客?恰恰相反,此人深入佛国,反让我等有机可乘,或能将他同化!到时,便能从他身上窥得破局轮转的关键1
.
.
“千年佛国?”
远处,陈错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既然是应对轮转大劫的布局,或许能从中弄清楚大劫的真面目1
一人得道 第二十二回 无人贵骏骨,騄耳空腾骧
黄沙迎面,风声绕耳。
陈祎以袖遮面,目光所及皆为蒙蒙黄沙。好在,他们一行人顶着风沙没走多久,前方景象豁然开朗——昏黄中多了一抹绿色。
碧波丛林,鸟语花香。竟是一座坐落于绿洲中的城池,即便隔着很远, 陈祎也能看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此乃楼兰王都,亦是西域佛都,城无城墙,人皆可至,取兼容并包之意。”领路的白象精黄牙笑眯眯的,一副自傲模样。
“啧啧1猪刚鬣嗤笑起来, “你方才还阻止陈家小小子踏足西域, 怎有脸兼容并包?”
“呲1心猿咧嘴大笑, “你这妖怪也就嘴上厉害,话再好听,也只是用来骗人,其实自己压根不信1
你不也是妖怪?
黄牙一时恼怒非常,却不敢反驳,只能心里冷哼。
陈祎并未参与奚落,反而对所谓的楼兰国都很感兴趣。
“文献中言,楼兰早已灭亡。所以,在中原战乱的这几百年里,西域到底发生了什么?”带着疑惑,他跟随者黄牙,走入了绿洲城池。
街道井然,行人有序,人人面含笑容,彼此问候,礼数周到。
不过, 眼前的一幕落到陈祎的眼中,让他心生怪异之感。
这路上的行人模样各异,有金发碧眼之人,亦有黑发白肤之辈,但近乎一般,皆是黑发黑眸,俨然华夏苗裔。但这些人一开口,说的已非中土之言,与人问候的礼仪也与中原迥异,穿着打扮更与中土截然不同——
他们无论男女,都穿着如浴袍似的衣衫,衣上花纹又如袈裟一般,发型也颇为奇怪,大部分只是披散开来,有些却将两侧鬓角尽数剔除,只留头顶的长发垂落下来。
看了好一会,陈祎渐渐察觉到细节。虽说都是见面问好,但华夏苗裔的笑容中,却多了讨好与谄媚之意。
这西域国度中的华夏后裔,到底怎么了?
注意到陈祎的目光, 黄牙又来了精神,仿佛是从心猿、猪刚鬣的打压中找到了突破口,就道:“尔等中原后人, 天生便身缠罪孽,唯有虔诚向佛,以诚待人,多做义行,方可赎罪1
“天生缠绕罪孽?这什么歪理邪说1
陈祎此番西行,本就是要了解佛门深浅,揭开佛门真相,立时警惕起来!
“你问为何?”白象精正要说着,忽的心中一寒,却是心猿与猪刚鬣的目光落在了身上!它心中一抖,将嗓子眼的话吞下,转而道:“只待你在此留上几天,自然明了。”
说着说着,几人穿过几条街道,走到了一处庭院门外。
这庭院占地不小,隔着院墙,陈祎已经看到假山楼阁,只是无论是山峰的样式,还是楼阁的架构,都与中原截然不同。
白象精介绍道:“此乃迎宾馆,为西域各国前来参拜真佛之人所设,几位是贵客,便入住此间吧。”
猪刚鬣道:“你主子不是传话要见俺们,人呢?怎的就安排俺们在这住下了?”
白象精就道:“我家主上身份尊贵,日理万机,一举一动牵扯甚多,虽要与几位见面,却也不是顷刻就能安排的,各种牵扯颇为繁琐,请几位耐心等候,稍安勿躁。”
“也好。”猪刚鬣点点头,“俺也不是轻易就能让人见的,你等好好安排,到时候派人过来求见,也算走个流程。”
“”
见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白象精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索性唯唯诺诺到底,随后找了个机会顺势告辞,说是还有要事,它本就觉得在几人身边压抑,当然不愿久留,何况还要此次办事不利,还要回禀于上。
此人一走,自有旁人将陈祎一行领进院中,院中富丽堂皇、匠心独具,好一派异域风情,引得几人惊叹,这些且不多言。
却说是夜,陈祎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看书架上摆放的书籍、竹简,来回摆弄,眉头一皱,面露不悦。
“小子,何故不快?”猪刚鬣从窗外一跃而入,注意到陈祎的表情,有此一问。
陈祎回头一看,不答反问:“朱君怎的走的窗户?”
“这院里到处都是禁制、阵法,还有许多眼睛,俺不喜欢被人窥视,所以就走了窗户。”猪刚鬣说完,复问:“行了,别问俺了,说说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朱君请看。”陈祎将手里的几本书、竹简摊开。
猪刚鬣摆摆手:“俺不识人字,你还是直言吧。”
“”
陈祎胸口一堵,却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道:“这书架上摆放的最多的,是与东土中原有关的书籍。”
猪刚鬣奇道:“白天那头大象对你们中原人可是一口一个贬低,老是踩着中原,抬高此地,怎么此处的书架上,反而都是与中原有关的?”
“因为这些书上所述,皆是贬低之言,还写成了传奇话本,细节丰满,有如笔者亲见。”陈祎的脸色难看的指着几本,“有揭露汉高祖人品的谓之窥黑帝,有描写祖龙残暴的谓之秦图腾,有论及汉末人口凋零的谓之汉殇,有谈论华夏陋习的谓之还真录,有所谓论证华夏自古皆低贱的谓之伪史考”
越说,他越是气愤,手指微颤,恨不得将手中书籍、竹简撕碎。
猪刚鬣笑了起来,道:“俺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你小子被人揭了短,羞恼了!小了,格局小了,你们这些个人啊,本来陋习众多,被人说个一二,有何奇怪?如果让俺来说,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看开点,要勇于承认!别老是想着遮掩、粉饰1
“伱这呆子,站着说话不腰疼1
窗外传来一個尖锐的声音。
心猿从外一跃而入,扫了陈祎一眼后,冲猪刚鬣嘿嘿道:“人固有恶性,但可不是东土之人独有,都归到一族身上,可就不讲理了!很快,只说劣性,不言德行,不就是耍无赖?我那本尊有一种神通,名唤‘森罗茧房’,你道是什么意思?”
“森罗茧房?”陈祎面露疑色,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实有太多疑问,还不得解答。
“又瞅俺1心猿冲他咧嘴一笑,“俺却没有耐心说与你听。”
“怕是你这猴子说不清楚吧1猪刚鬣撇了撇嘴。
陈祎心中一动,挤出佩服与不解交杂之色,对猪刚鬣道:“朱君如此睿智,必然知晓其中玄妙1
“这个自然1猪刚鬣将头一昂,“无非就是有人居于上,干涉他人的五感六识与所见之物。”见陈祎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猪刚鬣不耐道:“还不懂?真个笨!便如你,若从今日开始,你只能看到与屎有关之事,一看五十年,久而久之,就是再如何聪明,再怎么会钻研,到了最后,不还是只能从屎上延伸?不仅如此,你想屎想多了、研究的透彻了,得了许多硕果,还会自然而然的觉得是自我主导、自身思考,以此自傲,嘿!蠢1
“原来如此,受教了。”陈祎真心实意的致谢,看着书架上的书册、竹简,莫名的想到了街上对人一脸讨好之意的华夏苗裔们。
莫非
心猿倒是一脸嫌弃之色的看着猪刚鬣。
“唏律律1
这时,窗外传来了马鸣。
陈祎一呆,跟着便震惊的看着白马自狭小的窗口中挤了进来。
“马儿兄,为何你也这般?莫非这啥窗子,真有什么非凡之处?不对,你不在马厩里待着,来此作甚?”
他正想着,门外突然就有吵杂之声,而后一个声音响起——
“让开!都让开!我倒要瞧瞧,是哪位中土的贵裔来了,这般轻易的就住进了招夷馆!这也太不公平了1这话语的腔调颇为古怪,虽说的中土之言,尾音却有几分似是而非。
音落,陈祎的房门被“嘭”的一声推开,须发皆白的老者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
他身材瘦削,面容苍老,穿着似浴袍一般的袈裟,一进来就死死的盯着陈祎,眼中满是不忿与审视,随后,用那略显古怪的腔调道:“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小子,你有何来历,何德何能,能一来到就入住招夷馆?我等想要归化,那是千难万难,你一个东边来的罪民,凭什么站在我等头上?”说到后来,他满腔恼怒几乎溢出,忍不住用力抓着自己的胡须!
“王一七!此乃贵宾,休得冲撞1膀大腰圆的金发男子缓缓走了进来,一巴掌扇在老者脸上,怒斥一句,同时目光扫过屋子里的几人,不由一怔。
怎么这么多人?有猴子都罢了,还有一匹马?
而那老者则捂着腮帮子,朝着金发男子躬身行礼,露出友好中带着讨好的笑容,低声细语道:“都尉,我并非是来挑事的,实是担心诸位大人被这个来自东土的小子蒙骗!如我等这般的东土血脉最是擅长坑骗,卑劣深入骨髓,几无可救,必须要小心防范啊!否则一个疏忽,便有可能着道1他越说越是兴奋,声音逐渐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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