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如渊
这是在造大孽!
林苏青天幕之上乍然传来一道声音,声如洪钟,荡彻天地。原来是那三只眼真君,你为祸苍生,酿成大祸,该当何罪!
呵呵。林苏青冷笑道,这么快已经告状回来了?哈哈哈哈~他极其轻蔑,极其傲慢,如此说来你的舅父天帝,已经全都听说了?哈哈哈哈~不妨说说,你的舅父如何判我之罪?
林苏青。二太子终于开口了,不等那三只眼真君回答便直接唤他,林苏青恍惚还以为是听岔了,侧转身来道:怎么?子隐圣君想明白了?
子隐圣君,林苏青已然入魔,酿成天下之大祸,还请您莫要忘记当初的承诺。那三只眼的真君领兵落下,持两刃三叉戟直指林苏青。
我丹穴山之事,几时轮到天界干涉。二太子目光清冽,但眼底不见寒意。
林苏青扫了一眼吃瘪的三只眼神君,何曾将他放在心上,此情此景哪关天界什么事。他质问二太子道:子隐圣君,本座先前答应过林苏青,作为条件替他问你三件事。
第一件事,你手刃了你的亲姐姐他的娘亲,可曾后悔过?
林苏青一边问着一边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向二太子走近,仿佛不仅要言语上逼问,还要与他对视对质,他以前连二太子的脸都不太敢看,何况二太子的眼神。他以前是那样的敬畏敬重二太子。
第二件事,你在明知他身世的情况下,种种作为是真情还是假意?怕不过是闲来无聊信手布的一枚棋子?
二太子岿然不动,等待着他的靠近,也始终凝视着他,但那双清冽的眸子实在深远,仿佛隔着一层雾水,不知究竟是在看他,还是视线已经穿过了他,看向了极远的地方。
怎么了?堂堂丹穴山二太子殿下子隐圣君为何沉默不语?难道是心虚才不敢回答本座的问题?
二太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的问他道:第三件事是什么。
这第三件事林苏青手中忽然出现一簇火焰凝聚成利刃,只见一道流光一闪而过,利刃霎时刺入了二太子的心口处,那柄利刃上镶嵌着一枚血红色的勾玉,那样熟悉。
林苏青凑近二太子的耳边,低声问道:认得这块石头吗?是你给我的,上面曾经沾满了她的鲜血。滋味如何?
始终隐于云端上看着热闹的神仙们,原以为二太子子隐圣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方刚苏醒的蚩尤灭于无形,堕于沉寂。何曾料到居然看到了二太子被重伤了心脉!这简直有生之年难得一见的意外啊!不禁低语议论道。
这子隐圣君为何不躲?!
大约是因为愧疚吧。
将来怎样也是要继承一脉大统,心慈手软要不得哟
谁的议论他们也没有听进耳朵里,林苏青其实料到了二太子不会躲他这一剑,正如当年没有躲他娘亲的那一剑。
二太子只是多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回答他任何。刺在心头的伤,挑开了旧患的痛,比从前更痛了许多。但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如不仔细,根本不会被任何谁发觉。
他看着林苏青,好一会儿,付之淡然的一笑,道:你不恨我仿佛是欣慰?居然是欣慰么
我知道你是凤凰,这一剑你不会死。林苏青道,但我的仇已经报了。没有恨意么,其实是有的,不仅有恨,还有更多的怨。不过,都不是二太子在等待的那种怨和恨。
俄尔,二太子抬手覆住林苏青的额头,清凉的感觉如故,可是在被盖住眼睛的那一刹那,林苏青恍惚看见二太子一贯清冷的神情难得变得温和,难得得难得得令林苏青感觉仿佛是自己自作多情所以为的。
他道:但你要明白,心术用于正途才是谋略。不知是否是因为伤口,声音格外缥缈,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林苏青知道二太子这一覆手与那回在四田县时不同,他被禁锢了,于是他干脆不作挣扎。
是要召动蜉蝣归息令了吗?天边云端上的神仙们疑惑的看着。
林苏青闭上了眼睛,可是闭上眼睛,眼前却反而白了,如清晨的天边刚刚泛出的鱼肚白。与真实的漆黑的夜色全然不同。
忽然之间,白茫茫的天边飞来了一只蜉蝣,孤零零的翩翩飞舞,只它一只,小小的,单薄的身躯。
这一闭眼,从晨光破晓,到正午的烈焰,一直到晚霞余晖斜落,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那只蜉蝣始终孤独的起舞。这一闭眼,便如同在极短的时间内度过了一整天。不知及时会死,他蓦然想起儿时背过的一首诗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大约他也是蜉蝣,世界所有人其实都是蜉蝣,生命轻短,不知归宿何处。
一位一直不发一语尊者看着看着,倏然浑身一震:不对!周围其他神仙们纷纷望向他,便见他登时站起身来,指着底下的子隐圣君喊道:子隐圣君且慢!且慢!
呼啦林苏青即刻化作了无数只星光化作的蜉蝣,顷时炸开似的各奔东西迅速飞散,亦迅速消失于浩渺的夜空之中
他他就是来求死的啊尊者唉声叹气直懊悔自己发现晚了。
第三百〇一章 盘角曲四
所以蜉蝣归息令是这样的吗于浑然不觉之间,便无声无息的化散了全部,**与灵魄,不留丝毫痕迹。
山苍神君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录翻看着,目光落在了其中一页,检阅了许久的样子,才落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着,神情格外肃穆,一丝不苟。
主上主上!狗子扯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主上!!!
牵着七条三爪锁魂链的夜游神,将体形变得宛如一座山似的巨大,双腿扎在地底下,牵着链子任由狗子奔命,如何也挣不脱。
狗子气急了,它心疼极了二太子,也恨急了林苏青,咒骂道:林苏青你个混账王八蛋!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牲!你连畜牲都不如!主上呜呜呜呜呜
哪管什么战神形象,它就地一屁股坐下,抬着爪爪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神仙尊者们瞧着狗子那副尽失颜面的做派,纷纷嫌弃的别过脸去,而回头看见寂然不动的二太子时,皆是不约而同地叹起了气。
早前便说过了,心慈手软要不得。
唉走吧走吧,都散了吧,五百年后再见分晓。
做完记录的山苍神君赶忙收起了笔与册子,走向二太子身边。他的唇抿成一条薄线,将心绪忍了再忍,却依然溢于言表,他回身向夜游神点了点头,夜游神才缩小了身躯,松开了手中的三爪锁魂链。狗子一得自由连忙一路泪奔而来,方刚近了,却山苍神君直接拦住。
先回丹穴山。
回个锤锤!主上主上他
回去再同你解释。
我不!我——
回去吧。山苍神君好担心自己也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担心极了却不能明说也不能表现。
只能道:主上曾经屠杀了魔界上百余城池,而今下魔族一直埋伏在附近,再不离开这里,待他们发现情况有变,你我是否有这个本事护得住主上?!
还有,收起你的大嗓门儿,你真是生怕他们听不见似的!
山苍神君的训斥句句在理,狗子尽管心痛如绞,但它还是不得不将嘴闭上,抿得紧紧的,默默地将身形变大。
它不甘心的想去嗅一嗅二太子,想嗅一嗅是否还有可能的机会,却鼻头刚不小心碰上,二太子,二太子全身立刻乍现出金光,将他浑身包围,光盾像一枚透明的鸡蛋壳将二太子包裹在其中。
主上声音哽在喉咙里,狗子瘪了瘪嘴将难过刹住,俯首将金蛋含在嘴里,旋即一跃,翻上云顶,御风而去。
它在心中自言自语,唠唠叨叨的安慰着自己:我是神仙,我六欲清净,我从不难过,我从不流泪,我是战神,我心狠手辣,见惯生死,我追风我追风从不难过,我追风绝不能难过,我追风
狗子将包裹着二太子金身的金蛋放入太子府府中莲池中心的灵泉活水之上,它坐在莲池岸边,看着活水上立于金蛋之内的主上,哇地一声哭得惊天动地,骂骂咧咧地哭着,边哭边咒骂,管他什么阶品,哭天抢地的嚎得地动山摇。
我主上可是天之凤凰,古神后裔,我主上可是天神圣君我主上是凤凰是凤凰呜呜呜呜呜妈的去他妈的,都去他妈的,当神仙有屁用,长生不老有屁用,有个屁的永生不死,去他妈的先祖托生,托你奶奶的腿你托生,丹穴山不需要你托生,托你奶奶的腿你托主上呜呜呜呜呜林苏青你个王八犊子,你个白眼狼
整座丹穴山的族名,尽数化回原形,闭上双眼匐在地上,悲伤笼罩住了丹穴山。
但凡生命,无论神仙妖魔,无论人类鬼怪,溯起根源不过是生活的地域不同,实际都是一样。
是生命,便有生死,有诞生便有息归,天地万物有始有终,才有轮回,才得新生,才能流长。
所以强大的神仙与脆弱的凡人从根源上其实是一样的,神仙也是会死的,死后或陨于山川河海,或化为星辰流云。比如方才拂面而过的清风,或许它曾经就是一位神仙。
不少有认为——神仙之殁应当轰轰烈烈,却疏忽了古往今来有多少豪杰也去的悄无声息。人类之中的英雄伟人也不乏如是,生者不敢相信他就这样去了,可是他的确就这样去了。
天边朝霞缓缓探出晨雾,流金溢彩,悄悄地渲染着苍穹。昴日星君从东边伊始处驱赶着金乌奔上天空,但被重重叠叠的云朵阻碍了去路,饶是金乌燃烧得光芒万丈,也照不透这些白云。
地上的早起劳作的凡人们,抬头望了望天边霞雾,朝家里吩咐道:孩他娘,今儿个就别洗衣裳了,晌午怕是要落大雨哇。
屋里的女人刚应答,泥土路上便吧嗒吧嗒的打起了雨豆子,顷刻变得密集起来,雨豆子打在院子里玩耍的光屁股小孩的头顶上,痛得他哇哇大哭,捂着脑袋哭爹喊娘。
顷刻便下起了倾盆大雨,方有些亮意的天空,霎时暗沉如黄昏。
大雨似泼,打在小木屋的屋顶上,彷如撒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直响。雨水漫过,大地如洗。
昴日星君与金乌如何也穿不过积云,他叹了口气,道:唉,今日又陨了哪位仙家,司命老儿也不知会本君一声。
他奋力拨开云雾往下看了一眼,又回来继续用力甩着驭绳,驱使金乌艰难地向前赶去。
金乌行处天晴,金乌行过与未行处则依然落着大雨。
有一处山林,雨刚止住,林中的小动物们顶着叶子探出头来,雨过天晴,鸟语花香,它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地方,那是山窝窝里,那里有一间小木屋。
忽然,有一只小熊猫顶着一个还挂着雨珠的大西瓜,从丛林里冒出来,跌跌撞撞地跑着,紧接着,于它的身后很快地陆陆续续地冒出来一只又一只,它们有的顶着一两串香蕉,有的顶着五六串樱桃,其中有一个个头最小的估摸是采错了,它滚着一个大冬瓜,毛被雨水打得湿透了,看起来像只瘦瘦巴巴的猴。而冬瓜上的白毛十分扎手,扎得它不时地甩甩爪爪,扎得它龇牙咧嘴,也依然要坚持往前滚,倔得很,小伙伴们只能不时地回头等一等它。
山里雨后的天空格外的清朗,阳光也格外和煦。光芒穿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斑驳的洒在小木屋的屋顶上,有一些如星点转入了屋内。
里面有一名着一身银白如月的青年人,正盘腿而坐,几只鸟雀落在小木屋的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啄着木头,有一两只胆子大的,试探着一点一点的蹦着,想靠近他去,倏然!那名青年人乍然睁眼,吓得鸟雀惊飞,一头撞在木头上,惊得窗台上的鸟儿们躲命似的赶忙飞走了。
第三百〇二章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第二更)
他刚一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眼睛,他登时惊得一怔。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倒是从容不迫地笑了笑后,便后退去与他正对面坐着,像是提前知晓他即刻会回神醒来,遂早早地等在了这里似的。
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他询问时一眼扫视,粗略打量完了对方。
一身简洁的素兰色长袍,像是穿了别个的衣裳,大了两号,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发髻高高的竖着,佩着黄铜色的冠牌,分明束的是简练的男儿郎发髻,却在脖子上系着一条粉蓝撞色的丝巾,寻常女儿家也不见谁有这样的装扮。
并且,特地在脸上挂着一层与衣袍颜色一致的兰色的纱,遮住了下半张脸,眼神明亮,不过眸光虽亮却是内敛不外放,并不逼人,且眉眼虽然生得英气,给人的感觉却很温和。
单看上半部面向,像是清俊的丈夫,亦像是飒爽的姑娘。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是有意要遮挡自己的面貌。
此处乃三界交汇的盲区,晓得这间小木屋的,曾经只有三个。分为为白泽神尊子隐圣君,另一个嘛对方轻松一笑道,就是我。
说话是柔软的女儿声,原来是位姑娘。
迄今为止算上你与追风,统共也只有咱们五个。对方戏谑凑近来,故作神秘道,倘若我有心害你你猜会怎么着。
阁下说笑了,倘若阁下有心加害,在下何来睁眼的机会。林苏青收了手诀,随意的放着,在他松开手诀的瞬间他留意到对方向他的手瞄了一眼。
林苏青,你真的聪明。不愧是祈帝与子夜元君的孩子。对方退回去坐着,言语之中有笑意,但那笑意莫名有些落寞,不过我觉得你更像儿时的子隐圣君,倔起来的时候,气得人伤心。
子隐圣君林苏青被挑到了心中伤痛。
我瞧你有些难过?对方觑着他,像是在故意寻他的玩笑,我知道你将子夜元君的石魂法器镶嵌于一把短剑上冠以神力,亲手刺杀了子隐圣君。怎的?后悔了?
后悔倒没有,只是忠孝两难全罢了。
你如何确定杀了他就是孝?你如何确定你以为的就是真相?仅凭魔尊三言两语,仅凭你看见的你几个片段?对方伸着大大的懒腰慢条斯理的站起身,从边上拖来一把竹椅子随意坐下,垂着眼眸睨着依然打坐的林苏青,我这里有另一种真相,你要不要听?
她怎么知道我与魔尊有过交集?不过,她既然知道这件小木屋,既然知道他在这里,必然不寻常。
愿洗耳恭听。他心中几番多疑,面上却依然平静道。
你以为你借着子夜元君与白泽神尊的石魂法器之灵力,使用着失传已久的分身术,就当真能将所有神仙都瞒得团团转吗?小朋友,你的确有天赋,也很聪慧,但是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对方左腿打横翘在右腿膝上,散漫道:虽说这术法自子夜元君故去就已经失传,可是你莫要疏忽,是谁带你来的这三不管地界。
?林苏青浑身一震,的确,当场是子隐圣君让狗子带他来的这片山林,而后遇上了白泽神尊,可正因为如此,于是他才故意用幻术瞒过了狗子,让分身先与狗子一同离开,真身随后才出的昆仑山,让狗子作证他一直是真身而非分身。
可是她不仅点出了他使用分身术一时,还点出了是在自身灵力不够维系的情况下借用了子夜元君的血色勾玉与白泽神尊的白玉璧上的灵力,此时又再次特地点出他们知晓这小木屋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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