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骨(兄妹骨科)
作者:懒散蒲公英
林耐&am;am;林仲生命是一条静谧幽深的长河,我逆流迎上你的使命,烙印在骨缝中,无法剥离。|||18m | w1 8 . v
俗骨(兄妹骨科) 001
叁中表彰墙上的优秀学生名单换了一波又一波,现今高叁刚经历完七校联考的大战,人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热气腾腾的前一百名名单出炉。
林耐不在此列,一是她够不着这名单,二是,够得着的人,压根不用她担心。陈潇一脸羡慕看着她,“你哥哥这回肯定又是第一。”
会说这话的绝不止陈潇一个,林耐面上虽说看不出表情,心里却带着点与有荣焉之感。好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里的鸡或犬,沾了光就行,管他什么物种。
“你哥简直不给其他男生活路,”陈潇掰着指头细数着她哥的种种优点,“长得好,成绩好,篮球足球样样都行,听说他打架超帅的,嘿嘿。就是。”
说到这儿,陈潇撇撇嘴,“花心了点。”
话落,她拿肘戳了戳林耐,下巴冲着窗外的绿荫如盖的校道点了点,“看,那是他新换的女朋友吧?”
林耐的班级在二楼,从这儿望过去,正好能看见两排繁盛的香樟树下,立着的少年和少女。少年穿着统一的校服,笔直的腿将裤管褶皱都衬的纤长有度。衣领解了两颗扣子,隐约还能见着他侧脸时凸起的喉结。狭长的眼尾如玉扇,坠着微红,皮肤泛着冷白,好似给整个人涂了层轻薄的釉。嘴角万年如一日上扬,与其说是笑,更像含着讥诮,神情恹懒,仿佛对什么也提不起劲来。
少女则热切得多,明明在膝下的裙长,硬生生提到大腿,稍一卷风,或许就会春光乍泄。若是面相普通点的姑娘,兴许会引得那些惯会起哄的男生齐齐嘘声,但这女孩的面容,若绽放在幽深地底的曼珠沙华,神秘而娇艳,却能轻易驾驭旁人的目光。
少年是林仲,她哥哥。
少女是,林耐迟疑了会,挂了个名字上去,路人甲。
“呀,夏池!”陈潇恍如醍醐灌顶,双手一拍,继而满是惊诧对林耐说,“敢情前段时间传夏池为了个男生,拒绝和经纪人回去拍广告,就是在说你哥呀!”
夏池可不是学校的普通校花,她身上挂着的各类名头,足以将她自己淹没。“国民初恋”“清纯女神”诸如此类。能让夏池冒着毁约风险,也要恋爱脑为上的男生,整个学校,除了林仲,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林耐没说话,回视线。陈潇感叹几句,默默调转目光,天神们的事就留给天神们自己解决好了,凡人只适合吃瓜看戏。
两人将写完的练习题,互相对了下答案。事毕,陈潇尴尬的表情登时转化成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说,你是不是在妈妈肚子里时,被你哥踢了一脚脑袋瓜?”
林耐蹙着眉,仿佛真用心在考虑这个问题,“也有可能是我踢了他。”
“得,”陈潇两手一摊,趴在桌面,“就让我等菜逼坐等天好了,太难了,我一看到数学题,脑门都要炸掉。算了算了,看我家爱豆洗洗眼。”
两人都是数学渣,一道题要追根溯源从源头上讲起,才有听懂的可能。正双双接受数学的毒打,一道宽阔暗影投到桌面,“林耐。”
她闻言抬头,入眼是对方洗不掉油印的校服衣襟,饱满的肚皮,还有一双笑到眼缝都快消失的圆脸。
“哦,作业。”林耐短呼了声,在陈潇胳膊底下抽出两本题集交给他。
“其实,”他挠挠后脑勺,想要再说些话,林耐却又将脑袋垂了下去,一如他之前转头时每次见到的模样,“不急。”
待他讪讪一笑,缓慢移开,林耐耳侧忽而导来一股子湿热,扭头一看,陈潇赫大张脸就在她正旁。
“我赌百分之九十,班长喜欢你。”
林耐:“那我赌百分之九十,你喜欢我哥。”
“啧,”陈潇也没戳破心思后的羞赧,反手搂住她,坦然接话,“要不,你先叫我声嫂子?”
“嫂子。”
“乖。”
林耐勾起唇角,顺势在陈潇头顶摸了摸。
俗骨(兄妹骨科) 002
高叁学习紧,哪个班也不肯在最后这关头放慢步子,给叁中那座金光闪闪的大招牌蒙尘。夜幕渐沉,稀薄的凉气吸附在腿上,透着畅快和惬意。对于学渣而言,坐在课桌前,将老师的讲解写下满满一页笔记,这就是认真学习的态度。林耐原本也是,这会却有些心不在焉。
窗外边有只飞蛾,一个劲儿往玻璃上撞,打出啪啦的声响。她看得略痴,这样一只弱小的虫,连一点思考能力也没有,却倚靠本能和天性要贴近光源。真是可笑又可怜。
放学铃猝然响起,惊得她心口一紧,后脑有些发木。陈潇拾着文具,连连催促她赶紧走,不然赶不上今晚的爱豆直播。
林耐被她拉着小跑到公交站台,下意识回身视线投往熙攘的人群。路灯下,校道像人人都蒙了张诡异面具的百鬼夜行,大多透着木然和疲惫。待挤上车,陈潇略微遗憾地说:“你哥今天又不和你一块回啊?”
林耐指尖掐着双肩包垂下的肩带,“又不是小孩,干嘛总要绑在一块走?”
“唉,”陈潇怅然,“还想着能看看他呢。”
她抿直唇线,握着冰凉的扶手,手掌越发用力。
从公交站牌到她家的一段路,最近电路维修,黑黢黢一片。磕磕绊绊走了几步,她掏出手机照明,等走到尽头,发现前方一点猩红火光,忽明忽暗,隐隐闪耀。林耐顿在原地,没来由害怕。
这段路她走了无数次,但胆子小怕黑是天生的,何况还有什么猥琐男之流趁黑灯瞎火,试图生事。
脚步往后挪动几步,那头倏尔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还不过来?”
慌张狂跳地心脏,忽然有了着落。她抑制不住那顺着皮肤一层层蔓延开的热意,嘴角翘成一弯下弦月。就是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傻笑成什么模样了。
“哥哥!”小雀似地提起步子,便向着他小跑过去。
林仲那头兀的冒出一句,“没别人,我妹妹。”
她猛地停下,走得近了,才发现他那只骨结清晰的手指不仅捻着烟,还拿着一部手机。这句话,是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的。
“哥哥?”林耐踟蹰着叫了声,手指悄悄捏起他的衣摆。这样的距离,足以仰视他说话时张合的薄唇。许是他舔过唇,盈盈月色下,那唇上宛如涂了一层蜜,莹亮而惑人。
林仲随口应了声,摁灭烟头,反手示意,让她自己上楼。她掩下眸中渗着的失落,垂着脑袋,像绽放后的花儿强行遭人摁压下了花盘。
林母正摆着碗筷,看到她回来,直说:“怎么蔫头蔫脑的,知道成绩不好,羞于见人是不是?”
林耐嘟起嘴,“才没有。”
林母作势要敲她的额角,被她灵巧躲开。林父闻声出来,展眉笑说:“都这么大了,还用这招吓唬孩子呢?”
林母对女儿越发嚣张的回应,极为忿忿,“你看她,像猴子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吓唬谁。”
林耐坐在桌边,将碗筷摆好,“我这不也是被您调教出来的么。”
“嘿,你,”林母一边盛饭,一边数落她,“女孩子没女孩子的样子,以后看你怎么找男朋友!”
她在学校是佛祖掌下的泥猴,又呆又木。在家却是脱了禁锢的野猴,随性又皮实。
林父看了眼门口,问她:“你哥呢,不是接你去了么,怎么还没上来?”
恣意的笑脸突然僵在那儿,她眼珠微转,“和人打电话还没说完呢。”
林母狐疑盯着她,“你哥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林耐故作淡定,“谁知道呢。”
话落,房门咔嚓一声轻响,林仲双手插兜走进来,坐在林耐身侧。修长的腿,各自微缩。林耐裙摆下光洁的腿测蓦地一热,她垂下眼睑,看到林仲回的腿,正挨在她右腿边,似触非触。
俗骨(兄妹骨科) 003
或许是林仲还未察觉,没看到他脸上有异。林耐任由这个小小交错的空间野蛮扩大,一颗心如撞上软云,脑子飘忽晕眩。转念却有些怨怼,怪校裙不能再短些,最好能贴到腿根处去。
她决定今夜就要将校裙改短,只要不过分,学生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吃完晚饭,林父约了人谈事,去了书房。她轻车熟路抱着书包进林仲的房间,翻了试卷摊在桌上,心不在焉写完几题。余光投向一旁的林仲身上,他拧着眉,盯着手机,似乎看到什么厌恶的东西。
“哥哥,这题我不会。”林耐食指点点那道大题。
他随手放下手机,俯过身体,须臾,面有怀疑觑向她,“林耐,下次这么简单的问题,先去翻书,动动脑子。”
他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敲,是真得重。林耐捂住额头,小声狡辩,“我偏要问你。”
林仲斜睨着她,刚才还带着戏谑的唇线,这会陡然失了温度。他不喜欢女孩子胡搅蛮缠,那样并不可爱,其中也包括她。
林耐负气转开脸,捂着额头的手臂径直撑在书桌上,将两人隔成不同的世界。他那头是刺骨的冷,她这头是酸楚的热。眼眶里堆迭的水意徐徐涌出,啪一声砸在试卷上,迅速晕出一朵青灰色的霜花来。
这声音回荡在她耳廓内,林耐无比清楚,她哭得再大声,再伤心,林仲也不会哄她一句。
可委屈就是火山底下的岩浆,只要迸出一丁点,山体就会立即崩出蜘蛛网状的缝隙,继而尽数崩塌。她咬紧下唇,唯恐嘴稍张,就要在他面前露了怯。
轻颤的双肩终是没能抵过哽在喉头的苦涩,林耐胳膊下的试卷被泪水浸得面目全非,牙齿一松,短促的抽噎声立即泄露出来。她赶紧用眼尾在指缝间觑了眼林仲,他半靠在椅背上,只是用着漠然,讥诮的神情,任她独自啜泣。
眼泪哗啦一通发泄,林耐吸了吸鼻子,自觉抽了纸左右擦脸,再抽纸擤了鼻涕。
“哭好了?”林仲淡声问她。
她侧着身子,不肯抬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过来。”
闻言,双脚自动转向他的方向,身体总是比表情诚实一些。她挪了挪凳子,耷拉着肩,垂头丧气等着林仲宣判她的罪孽。
黏湿的下巴倏尔被只竹节似的手挑起,入眼就是林仲轻嗤地笑脸。
“出息。”他说。
细腻的下巴处,是种别样的触感。林耐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眸中溢出些许绚烂的光。林仲视线略移,喉结轻滑,下唇是由她自己咬得红肿饱满,一副惨戚戚被蹂躏过的模样,看得人蓦地生出躁意。
林耐正兀自沉浸在旁若无人的对视里,遽然下巴一痛,脑袋被迫转向另一侧。林仲声音恹恹,“高一下学期那本书翻出来。”
俗骨(兄妹骨科) 004
林父和客户聊完合作,去厨房泡了盏热茶,顺道去偷瞄了眼两兄妹秉灯学习的励志场面。回到卧室,与林母打趣,“有了她哥,考一本应该没问题。”
林母眼皮一掀,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看闺女写了一句‘春天到了,爸爸绿了’,愁得一宿没睡着。”
当年陪写作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旧事重提,林父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转而对着林母一顿夸赞,单手搂住她,“要不怎么说,还是老婆大人明智呢,能把小仲说动。”
“少来,”林母拍拍他的手,眼一瞪,“儿子零花钱你也少给点,现在加上帮妹妹补课的用,都快一千五了。谁家高叁生一个月这么多钱?你以为咱们真是什么家财万贯的暴发户呢?”
“这不是该给的,”林父讪讪,“咱家闺女送个补习班可不止这个价吧?”
“啧,我说你这人,”林母说着嗓音拉高,顾忌着那头两位小祖宗,倏尔压低,“你除了惯着他们,顺着他们,就不能给我省点事?”
林父厚着脸皮凑上去,“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个当爹的一定好好挣钱,争取给让两孩子每周吃一次肯德基,行不?”
“噗嗤。”林母没憋住,一下笑出来。
而被爹妈转了内销的林耐,这会已从突发的委屈情绪中缓过了劲。红肿的眼皮紧绷着,仍然不妥协地挤出丝细缝,将手下的崭新试卷写了个满满当当。她落下最后一个符号,翻转试卷,在姓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与下方林仲力透纸背的字迹残留,互为重迭。
“喏。”嗓音乍然开口,湿糯而低哑。把试卷推给林仲后,她丧着情绪,趴在桌上,手指悄悄去勾他堆迭在腿上的衣摆。
眼尾一片暗影掠过,后颈兀的一重,上方搭过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手掌自然扣在上头,指腹带着点微凉,一寸寸探进茸发里,贴着薄薄的头皮,轻蹭捻弄,不过是若有若无的摩挲,却让人不由嘤吟沉醉。
林耐仿似他掌下一只乖巧柔顺的猫,正在虔诚接受主人施舍的轻抚和爱怜。耳根顺着脸颊,红晕翻滚。她松下情绪,一动不动,唯有呼吸被他毫厘间的掌控乱了节奏。
桌上窸窣响动,林耐听到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响,细微清脆。后颈处的手,仍在原处。这对她而言,不啻于是一场无声的奖赏。
“哥哥。”她软下声音,试探叫了声。
脑后的手顿了顿,复而沿着顺滑的发丝揉了一把。
林耐脊骨之上,犹如蚂蚁伶仃的细脚爬过,惊起一阵酥麻。她垂着眼睫,只能看到他长腿闲适交迭,猜想他或许正支着手肘,表情淡然的看着微积分,也或许是在为某道题敛目沉思。
总之不会是和自己一样,心绪浮动,喉头生痒。
林耐泡在这汪的缓缓推送的柔波里,窗外一袭清风误入,脑后一轻,清风裹走覆在后方的手掌,利落干脆,恍如之前不过是浑亮月色的氤氲幻境。
她抬起头,望着林仲眉眼清晰的侧脸,深邃的眸光随着书页翻动,横移凝视,也不同她说话。
林耐指下轻捻,知道自己现在该圆溜溜地滚了。
俗骨(兄妹骨科) 005
翌日放假,林耐和陈潇约好要去剪个新发型。两人绕进商城上方的写字楼,这是家刚开的个人工作室,林父不知哪弄来的充值卡,面值不小。林耐不是头一次来,每次都想换点新花样,但无一不被老妈阻止。说是将时髦留给大学,将黑长直留给高中。
工作室的小哥哥们长得倍儿帅气,林耐和陈潇无声用眼神讨论许久,最后以默契的我就看看,不摸的坏笑结尾。
只是小哥哥的手艺却还需进步,林耐过于相信这位堪比鲜肉偶像的tony老师。当她顶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宛如蘑菇头般的齐刘海时,想当场让小哥哥给她表演个一口吞剪刀的神技。
无奈人怂,陈潇比她好不了多少。两只弱鸡病恹恹的在一堆奉承中,绝望离开。才下电梯,林耐便哭丧着脸挂在二楼围栏内。
“你别拦我,我要跳楼。”
陈潇舍命陪君子,挂在她身侧,“我不拦你,我陪你跳。”
林耐扭头看陈潇比自己还傻瓜的新发型,受伤的心灵瞬间得到治愈。转眼又乐呵起来,“看到你这么惨,我终于开心了。”
陈潇佯装踢她一脚,林耐短呼一声,连连后撤。忽然后路一堵,背上立即感到一阵湿热。
“呀,不好意思。”她还来不及反应,道歉的话已经出口。
“没事。”女孩子也比她强不了多少,连衣裙上显眼的奶茶水渍,从上到下,洒出一道水路。
陈潇点点她后背,弱声说:“林耐,你也有背后好大一块。”
女孩子正在低头用纸巾擦拭,听到这话,抬头说:“小妹妹,真对不起,我送你件衣服吧。”
她长相非常耐看,温婉带着点古典美人的味道。林耐喜欢她散发出的温柔气质,女孩善良的举动让她心头一暖,摇手说,“没事的,是我撞了你,对不起,姐姐。”
女孩丝毫不在意,正要说什么,手机响起来。她对着林耐歉意一笑,接通电话,稍稍偏过身子,柔声对电话里嘀咕一句,“你也太快了,我还在楼下呢。”
林耐听着她柔声说话时的娇态,猜她是打算和男朋友看电影。四楼有一家情侣影院,是一家非常具有特色,哦,应该是具有非常特色,的店。
女孩草草说过两句,甫一挂断,就要带着林耐去买件裙子。林耐忙说,“姐姐你去约会吧,我回去洗一下衣服就行,小心男朋友等急了哦。”
女孩羞赧一笑,嘴角微翘,“让他等着吧,谁让他脾气坏。”
最后,林耐还是没敌过女孩的热情,选了件粉色的连帽卫衣。女孩直夸她长得可爱,粉雕玉琢,看着就想让人伸手摸摸脑袋。如果有她这么个妹妹,一定连天天抱在怀里不撒手。
林耐还是听人头一次这么夸她,心里的喜悦比汽水里的泡泡还要泛滥。
女孩一走,她这莫名的骄傲还是没平复,揽过陈潇的肩,“走,姐妹请你吃顿贵的。”
两人如掉进米缸里的馋鬼,吃了顿海鲜自助硬是吃到下午点结束。扶着墙出来时,陈潇险些没站稳,她微眯着眼睛,刚说了句“咱两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撑死”,话锋一转,指着侧前方的餐厅说:“刚刚那个姐姐也在吃饭呢。”
林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女孩坐在窗边,笑靥似温暖艳阳。她对面的人被挡在一株富贵竹后,只能看到个灰色的影子。
“走吧,走吧,”陈潇扯着她,“咱两去散步消消食。”
林耐走前又望了女孩一眼,看到女孩举着手里的一匙甜点正要去喂对面的人。林耐转开视线,和陈潇一块走出商城。
周日的地铁站就甭打算坐,能有块安放双脚地方,都要感谢老天爷对你的青睐。林耐和陈潇在外就是软泥性子,在此种状况下不消多说,绝对是被人欺负的对象。眼看着两人在角落都快贴到车壁上了,林耐奋力推了推身后的胖阿姨,对方稳如磐石,一动不动。
“我发誓,”她对陈潇说,“以后出门,一定要穿个软猬甲,看谁敢挤我。”
陈潇伸着脑袋,意图发现块稍宽松点的地界。
“唉,”她拿肘抵抵林耐,“你交个男朋友不就解决了吗?”
林耐疑惑看她,陈潇下巴朝着车厢连接处一点,“那儿,活生生的例子。”
林耐蹙着眉,缓缓踮起脚,目光穿过黑压压的头顶,冰冷的扶手,悄然凝在一处。
陈潇指着的人,是方才有过交涉的姐姐,她背倚着车壁,身前的男孩用双臂为她围出个小小的城堡来,简单舒适,谁也碰不到她。小姐姐仰首嘟着嘴,像是在对男孩撒娇。车厢一阵抖动,她身子一颤,倒进男孩怀里。
林耐看向男孩,只听到鼓鼓的风声撞到鼓膜深处,拉风箱似不断冲击,呼的一下响起一声尖利哨声,脑子里霎时传来阵阵嗡鸣。猝然的失聪翻然消散,林耐听到陈潇讶然惊叹,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罕见的神迹,“我去,她男朋友是你哥!”
俗骨(兄妹骨科) 006
林耐听过好些女生和林仲的八卦,无一例外,都是以讹传讹。不过以上也是她的猜测,毕竟她小麻雀似胆子还不足以支撑自己去追问林仲的私事。她所依仗的,无非是从未见过林仲对任何女孩展现出重视和偏爱。
自然,这也包括她。若不是异卵双胞胎的特殊血缘,她长得再美,再妖娆,林仲也不会多给她一个眼风。
而这十七年的认知,突然在这节拥挤的车厢猛然被推翻。她的哥哥,她以为可能会永远恹恹看尽世间的哥哥,其实,骨子里也会对人温柔。
林耐咬住唇角,手指紧了紧。她手上还拎着改短的校服裙,车厢急速之下的飘逸让她不由踉跄一下,为了护住裙子,竟没站稳,撞到身侧的胖女人身上。女人不耐烦将她顶回来,厌恶瞥她一眼。
“没事吧?”陈潇抓稳她的胳膊,低声问她。她摇摇头,目光却再没有看向那一处。
可真奇怪,她想,为什么鼻尖会酸,眼眶发热呢?这有什么可哭的?
林耐撇过脸,木然盯着穿梭而过的灰色地道。
为了不与哥哥撞见,她强拉了陈潇故意落后几步,躲在广告牌后。等到那两人随着人潮走出,这才敢出现。
回到家里,林仲还未回。爸爸正在做饭,瞧见女儿回来了,忙招呼着吃晚饭。林耐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夜里,她眼皮有些快撑不住,突然听到客厅细微的锁门声,立即从被子里弹起身,顾不得左右脚穿反了鞋,叁两步跑到屋外。
“哥哥?”
林仲正在换鞋,少年青涩的眉眼在夜色中显得惹人沉溺,分明都是一样大的年纪,但偏偏他做任何事游刃有余的态度,让其他人从不敢小瞧了他。
他挑起眉,看她一脸傻乎乎的笑,柔顺的长发今日还多了个奇特的刘海,看着更傻。一身粉色睡衣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唯有露出的细弱脚踝还透着粉嫩的肤白,终使人多了些女孩子的秀妍,视线顺之移到她颠倒的拖鞋上。
“不睡?”他声音有些哑,林耐知他感冒时音质就是这闷感。
“要睡了,”只要能和哥哥说会话,心里便已满足,她捏住林仲的衣角,兴奋地踮踮脚,“哥哥晚安!”
“嗯。”林仲轻应了声。
管他有没有女朋友,林耐想,反正,无论他有多少女朋友,多少老婆,妹妹却永远只有一个。这种自我安慰顺利化解了白日的苦闷,她朝着他眯眼憨笑了声,乐不可支地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