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纷舞妖姬
至于雷震的儿子……如果不是排长大人亲眼看着这头四条腿走路的东西,刚才还能蹦能跳又跑又窜,转眼间就四肢僵硬,就连尾巴直挺挺的翘在那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他绝对不会相信一条狗,不,应该说是一匹狼,也可以像他的主人那样,装死装得这么像!
当又一支新的曰本部队投入到战场上,四行仓库上方的轻重机枪再次扫射,双方交火的枪声混成一团的时候,躺在死尸堆中的雷震,会趁着没人注意,轻轻舒展一下自己隐藏在另外一具尸体下面的右手,顺手再把那根绑在一枚手榴弹拉环上的布条,狠狠一拽罢了。
“轰!轰!!轰……”
十几枚手榴弹,外加绑在上面的一两百发子弹一起被引爆,猝不及防之下,走到尸体堆旁边的曰本士兵齐刷刷的倒下了一片。这样的爆炸当然是惊人的,但是谁敢保证,这次大爆炸不是四行仓库里迫击炮造成的杰作?谁又会怀疑一个躺在几十米外,全身都是血,军装上还有两个大大的,醒目的弹洞的“自己人”?!
“轰!轰!!轰……”
在某一堆尸体下面,又产生了一场大爆炸,曰本军人又齐刷刷的倒下了一片。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并不是雷震拉响了手榴弹,而是他的儿子,偷偷咬住一根早就准备好的布条,用力拽了一下罢了。
看着装死也能装得如此登峰造极的这一对父子,看着他们用这样的方法,周围复始的不断伏击曰本军人,大大缓解了敌人的进攻压力,那位排长只能连连摇头苦笑,在心中叫道:“高,高,实在是高,真他妈的高到喜马拉雅山去了!”
排长发现自己真的不能理解雷震这个人,他真的无法分辨,雷震这个混蛋小子,究竟算是勇敢,还算是无耻。
或者……是兼而有之?!
根据这位排长的计算,在长达五个小时的激战中,雷震和他的儿子,抛开用刺刀刺杀已经中弹的伤兵不算,仅仅用装死引爆手榴弹的方法,就至少炸死了一百个曰本士兵。虽然他的手段是无耻了一点,是下流了一点,是卑鄙了一点,但是仅仅从战果上来说,是绝对辉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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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队 第二十六章 生存法则(下)
下午两点三十分,曰本军人突然停止了对四行仓库犹如狂风骤雨般的进攻。虽然地道仍然没有被打通,但是一直守在四行仓加右翼,已经弹尽粮绝的小股部队,终于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他们爬到四行仓库下面,在随时可能遭到曰本a级射手狙击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搬回了大量弹药补给。
上面的兄弟,甚至为他们抛下来一个用棉花包裹住的医药箱。打开这个医药箱,一直死死守在战场右翼的排长,首先看到的是一张信纸。谢晋元用他刚劲有力的字,在上面写道:“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在这两句话的下面,甚至还有一首诗。这是谢晋元竟然在激战的空隙当中,挥毫写下了一首诗……
勇敢杀敌八百兵,抗敌豪情以诗鸣。
谁怜爱国千行泪,说到倭奴气不平!
这一首诗绝不算工整,甚至还有些不压韵,但是在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属于铁血军人的角铮狂鸣之气。
在嘴里反复品味着这首诗,一个大大的笑容突然在这个排长的脸上扬起,他环视全场,放声狂喝道:“兄弟们,看到了没有,这是谢晋元团长写给我们的信!大家再支撑他几个小时,等到天黑,我们就可以想办法回家了!”
已经爬回阵地的雷震,就坐在一幢房屋的废墟后面。他看着这些经过几个小时激战,还要不停的在战场上爬来爬去,拼尽一切力量,往阵地上搬运弹药的士兵,他们真的已经很累了,疲惫已经清楚的写到了每一个人的脸上,但是他们却发出了一片沙哑却有力的回应。看着这些士兵突然发了光的双眼,雷震默默将“谢晋元”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他真的不知道,这位排长嘴里的谢晋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仅仅用一封信,几句话就能让这样一支几乎被打残,更伤痕累累的部队,恢复了士气。
下午两点五十分,曰本外交官,面对世界各国媒体记者,发出了如下宣言:“我们不排除动用任何一种手段,来打击可恶而野蛮的敌人!本着人道立场,我们希望在四行仓库附近观战的市民,可以远离战场,以免受到波及。”
下午三点十分……
刚刚从四行仓库下面搬回一箱机枪子弹的排长,狠狠喘着粗气,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凝滞了。
“不可能吧?”
排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再次吸了一口气,没有错,那夹杂着苏州河的水气吹拂过来的风中,的确已经多了一股奇异的味道,一股猛然闻上去有点像大蒜,却比它更刺鼻的味道。排长的双眸猛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他放声狂喝道:“我艹他妹子的,小曰本用毒气了!大家快用水把棉布打湿,盖在自己的鼻子上面!”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身上连水壶都没有带,又哪来的水?那个排长看到这一幕,他又气又急,放声喝道:“还像一堆木头似的傻愣在那里干什么,没有水的话,就用自己的尿啊!”
排长伸手从自己的内衣里撕下两块棉布,先丢给雷震一块,然后把剩下的一块反复折叠后,放到了自己的身体下面。十几个还活着的中[***]人,都趴在地上,齐刷刷的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
可是他们已经连续激战了五个小时,他们滴水未尽,汗水更是不停的从他们身上流淌出来,面对曰本军人不顾一切,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的毒气攻击,就算他们知道如果尿不出来,他们就得完蛋,可是在这个时候,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绝大部分人就算是憋得胀红了脸,也只是勉强从身体里挤出了几滴发黄的尿液,就连那个排长也没有因为这里他官最大,而得到例外。
有些人尝试着把几层叠加在一起的棉布直接盖在了鼻子上面,但是这种没有用水浸湿的棉布实在太粗糙了,显然并不能有效过滤毒气,刺鼻的味道仍然不停的冲进他们的鼻腔。
手里捏着那个排长在第一时间丢给自己的棉布,雷震突然拔出了身上的九五式刺刀,对着身边一具在半个小时前还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刚刚闭上眼睛不久,身体还带着几丝温热的尸体狠狠刺下去。
“噗……”
九五式刺刀深深没入了尸体的胸膛,面对这绝对意外的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雷震拔出刺刀,直接将那块棉布按到了尸体的伤口上,然后双手用力,使劲按压这具尸体的胸腔。在这种外在的压力作用下,鲜血猛然从尸体上喷溅出来,浸透了那块盖在伤口上的棉布。
“啪!”
那个排长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块被鲜血浸透的棉布就盖在了他的脸上。嗅着棉布里那股浓重到极点的味道,就连他的舌头也品尝到了一点甜味,排长的眼睛在瞬间就瞪得滚圆,他咬紧了牙,拼尽全力狠狠打一拳。
这一拳直接打到了雷震的脸上,把雷震打得连退了六七步。排长甩掉脸上那块沾满鲜血,却可以为他过滤毒气的棉布,又在上面狠狠踏了几脚。他指着雷震放声狂吼道:“小子,你他妈的不要太过分了!你别以为所有人都会和你一样,为了能够活命,就连脸都可以不要了!死有什么好怕的,我他妈的早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我现在就是烂命一条,我宁可是被曰本人毒死了,也好过用阵亡兄弟的血,来保住这条烂命!我、我、我、咳咳……我他妈的……毙了你这个混蛋!!!”
雷震从自己的内衣上扯下一块棉布,他调转刺刀,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刺下去,他这一刀刺的可真重,鲜血猛然从他的手臂上迸射而出,瞬间就浸透了他手中的那块棉布。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雷震竟然把这一块沾满自己的鲜血的棉布,再一次盖到了排长的鼻子上。
雷震盯着眼前这个排长,沉声:“我不是你的兄弟,我也没有死,用我的血,不丢人!”
不再理会已经彻底愣在那里的排长,雷震回视全场,他放声喝道:“不想死的话,就用自己的血把棉布浸湿!”
说完这句话,雷震竟然又拾起了那块排长刚才甩在地上,又狠狠踏了几脚,沾满阵亡烈士鲜血的棉布,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把它分成了两半,一半盖在了自己的脸上,一半盖到了儿子的鼻子上。
看到这一幕,排长脸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但是他看着一个个拔出刺刀,用鲜血浸透棉布,在用力呼吸下,脸上终于露出平静笑容的手下,这位排长瞪了半天的眼睛,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曰本军人在四行仓库战场上竟然动用了毒气弹!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做出如此暴行的曰本军方,只是受到了欧美诸国无关痛痒的谴责。而几乎在同时,中国政斧也接到了上海公共租界当局用词强厉的通告……
“为了防止战斗进一步激化,影响到公共租界的安全,为了防止流弹击中竖立在距离四行仓库仅仅几十米的煤气筒,为了租界内数以万计的居民人身安全考虑,我们希望贵国政斧务必下令四行仓库的守军撤退!我们愿意帮助四行仓库内的守军,通过租界安全撤退。”
欧美诸国的态度,再一次试明,面对强权,正义和公理,也仅仅是一块无足轻重的尿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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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队 第二十七章 狼之残
在战场上的那位排长和雷震,当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们只知道,他们虽然胸口发闷,鼻腔和口腔里更是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是他们终于在曰本人的毒气攻击中活下来了。
雷震和那个排长就并肩坐在一堆废墟的后面,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就算是已经为国捐躯,仍然被雷震狠狠捅了一刀的尸体上面。不知道过了多久,排长突然问道:“小子,刚才你想帮我,我却重重在你脸上打了一拳,你还是要继续帮我,为什么?”
雷震淡然道:“因为刚才你想都没想,就先分给我一块棉布。”
排长瞪大了双眼,他真的没有想到,雷震毫不犹豫的拔出刺刀,对准自己的手臂狠狠刺下去,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排长扭过头看着雷震那张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过了好半晌,他才轻声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即是一个英雄,也是一个混蛋!你知道吗,当时我真的被你气疯了,实在是手里没有带枪,否则的话我一定会二话不说,先一枪把你毙了再说!”
“别人认为我是混蛋还是英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雷震把自己的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用一种最舒服的姿势放松了身体。他打开了一包从四行仓库里面抛下来的饼干,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包饼干还是他和杨惠敏,一起出去募捐到的成果。
因为毒气刚刚被吹散,曰本人暂时还不可能发起进攻,所以雷震吃得很从容。他把饼干放进嘴巴里,却并不咀嚼,直到他嘴里的口水把饼干泡软泡烂了,他才慢慢将嘴里已经变成一团面糊的食物,咽进自己的胃里。雷震甚至还有心情,把饼干上面沾的糖粒一点点小心的刮下来。
雷震把那些好不容易收集到一起的小粒冰糖,全部丢进一个钢盔里,然后倒转他那把已经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收割了多少生命的刺刀,用刀柄在钢盔里不停的磨着,直到那些碎小的冰糖粒,在钢盔里全部变成了粉末状。
看着雷震解开手臂上那根充当止血绷带的领带,抓起辗磨成粉状的冰糖,把它们一点点小心敷到了伤口上,再重新用领带把伤口扎紧,那个排长真的惊呆了。
“这种东西,可以让我的伤口复元得更快。”
重新处理完自己的伤口,雷震就那样和排长并肩坐在一起,他们彼此听着对方粗重的呼吸,嗅着对方身上,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血腥、汗水、硝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彼此静静感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安全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来不喜欢多说话的雷震,突然开口了,“你见过离开了狼群,独自在深山和草原上流浪的孤狼吗?!”
排长摇了摇头,他从小在农村长大,他见过狼,而且对狼这种总是会咬死家禽的动物深恶痛绝,但是他看到的狼,总是三五成群。
在这个时候,雷震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突然有点迷离了。
雷震望着他的儿子,现在它正低头着,在专心的啃着一包饼干。雷震轻声道:“那些孤狼远离了狼群,为了能够找到活下去的食物,它必须不停的去流浪,用它的爪子,走过一座又一座大山,面对一个又一个敌人。”
“为了活下去,为吃到一块已经发臭的肉,它们就必须和那些一爪子就能拍断一棵大树的狗熊去战斗,去和那些动作比它们更灵活,力量比它们更大的猎豹去战斗。就算是受伤了,它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帮助,只能独自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用舌头去慢慢舔着自己的伤口,期待着在自己饿死之前,能够重新站起来,重新找到能够支撑它继续活下去的食物!”
“如果它真的什么也找不到,眼看着就要饿死在路上……”说到这里,雷震的声音突然嘶哑了,“它会直接啃咬自己的爪子!它会不顾一切的用自己的牙齿撕扯自己身上的肉,就算是爪断了、没了,它再也不可能像原来那样快速奔跑,去追杀猎物,去向比它更强大的敌人挑战,它迟早还会活活饿死,或者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在地路上,成为另外一只孤狼的食物,但是至少……它在拼命让自己活下去!”
迎着雷震那双黑得幽然的双眸,感受着雷震在说这些话时,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丝丝冷意,回想着雷震在战场上做出来的一切,几粒大大的汗珠,慢慢从排长的额头淌落。排长伸手拭掉了正在自己额头上慢慢淌落的汗水,直到这个时候,这位排长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手竟然在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
就算知道雷震现在已经认可了自己,绝不会对自己发起进攻,但是聆听着他淡淡的诉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排长的心里,还是忍不往涌起一股接着一股的绝对寒意。
因为在这个时候,坐在他面前和他静静对视的,不就是一头曾经在大自然中孤独的行走,孤独的战斗,一次次受伤,又一次次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等待伤口愈合,让它可以重新回到深山中,为了生存而继续战斗的……孤狼?!
就是因为他是一头孤狼,所以他才会拥有了狼的坚毅与残忍,一旦出手就必然是赌上了自己生命的最狂烈攻击;就是因为他是一头孤狼,所以他才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同类的尸体也会成为它的道具和武器;就是因为他是一头孤狼,所以他虽然单纯而率姓,更懂得知恩图报,但是他的读力特行,却成为了无形的壁垒,让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可以并肩作战,可以把自己后背交付给对方的战斗伙伴!
“可是……你毕竟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狼!狼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我们人却应该有自己的目标!”
“对,我是有自己的目标!”
雷震望着远方战场上,那一具又一具曰本军人的尸体,他一字一顿的沉声道:“我的目标,就是不停的杀,直到杀光所有的鬼兵,或者直到我死在他们的枪下!”
这个排长真的不想问雷震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他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同情,但是很快又消失了。因为他知道,同情这种东西,对一头已经在大自然中磨利自己的牙齿,坚挺了自己的意志,必然要在生命终结之前,面对一场又一场战争的孤狼来说,是一种最无用甚至是可笑的东西。
“我叫李正,大概我老爹,在生我的时候,就希望我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吧。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像我手下的兄弟一样,叫我一声李大哥。”
那位排长把手伸向了雷震,微笑道:“我们并肩作战了这么久,被你救了两次,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雷震!”
雷震凝视着李正伸到他面前的手,他不喜欢这种肢体上的接触,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叫李正的男人。是因为在李正的身上,有一种他曾经拥有,现在却已经失去的坦坦荡荡?还是因为他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在他嘴角的微笑里,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种理解与认可?!
雷震真的不知道,但是他却慢慢的,尝试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当两只同样有力的大手在空中紧紧相握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暖流,在雷震的心底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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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队 第二十八章 军之魂(上)
李正躲在一堆废墟后面,他用步枪小心翼翼的顶起了一个钢盔。钢盔刚刚在废墟上面露出了三四寸高,就猛然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看着被打得多了一个弹痕的钢盔,李正不由破口骂道:“我艹!”
天知道在几百米外,曰本军人的阵地上,究竟躲藏了多少个a级射手。他们虽然可以利用地形变化,将四行仓库下面的弹药搬到阵地上,但是如果他们敢用绳索试图爬进四行仓库,他们就会成为这些a级射手最好的枪靶。
一个站在小阁楼废墟里,指挥几个士兵试图重新挖开地道口的班长,对着李正摇了摇手。两层高通体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屋整体倒塌下来,他们手中又没有足够的工具,在短时间内,这些连续激战了几个小时,又因为吸进去少量毒气,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喉咙里传来火辣辣感觉的军人,绝不可能在这一片废墟里面,重新打开一条回家的路。
到处都是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敌人,在远方隐隐传来了坦克履带辗轧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来的可怕声响。不用问也知道,在使用毒气后,曰本军人正在准备下一波更猛烈的进攻。
就在这一片苍白的天与地之间,一阵劲风刮过,带着那面仍然高高悬挂在四行仓库上空的国旗烈烈飘舞。而在阴霾的天空下,几片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的树叶,正在不断盘旋飞舞。
感受着这片天与地之间的一片肃杀,呼吸着空气中蕴含的苏州河水潮气,环视着那些躺在战场各个角落,在连续几个小时的激战中,已经被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的士兵,李正不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只有撑到黑色的天幕笼罩整个大地,他们才有机会回到四行仓库。问题是,他们这支注定要替四行仓库死死挡往右翼进攻的小部队,究竟还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看了一眼就坐在自己身边,抱着一支步枪闭目养神的雷震,李正沉默了半晌,突然道:“雷震,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雷震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略略点了点头。
“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带领我手下的兄弟,活着返回四行仓库!”
李正低声道:“现在连我在内,我们这里还有十三个人。扣去三个受到重伤,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伤员,余下的十个人当中,只有我和蒋班长是有经验的老兵,其他人都是因为部队在匣北战场上激战了三个月不断减员,而补充进来的新兵蛋子。你别看他们在战场上打得象模象样,和敌人拼得够凶够狠,那是因为有我和蒋班长在这里顶着,一旦我们两个阵亡,失去了军官的指挥,他们这群新兵立刻会暴露出最大的弱点,变成一群没头苍蝇!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就会一起完蛋!”
“而你和他们不同!你是我这辈子在战场上见过的,最可怕的战士!不用问我也知道,你从没有走进过军营,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训练,你甚至连拿枪的动作都不对。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如何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神枪手,我更不敢想象,你到底还拥有多少可以发展的潜力。
你就是那种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能保持必要的冷静,都绝不会放弃希望,可以赌上所有的希望,和强敌拼死一战的天生军人!假如……你能跟在谢晋元团的身边,从他的身上学习各种指挥技巧,能够接受系统的军事训练,能够对各种武器了解的更多一点,你……也许真的能完成杀光所有鬼兵这样一个目标!”
李正望着雷震的眼睛中,猛然扬起了一股火焰般的光彩,“雷震,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我和蒋班长都阵亡在这个战场上,再没有人统率那些新兵蛋子的时候,我要你站起来!我要你接替我们没有完成的任务,把所有的人重新凝聚在一起,带领他们继续坚持下去!”
“你不是军人,我不敢、也不能要求你和阵地共存亡,你没有这样的责任,更没有这样的义务。但是就算是同舟共济,就算是为了能让你自己和更多的人活下来,我也要拜托你,在我和蒋班长都倒下去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带领大家坚持到天黑!只要能够坚持到天黑,曰本人的进攻就会停止,我的兄弟就能有机会活着撤入四行仓库,你也可以活着渡过苏州河,远离这片战场!”
“雷震!”李正放声喝道:“告诉我,你会去做!只要你尽力了,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李正就算是死了,也会感激你的!”
迎着李正那双发亮的眼睛,感受着他身上那种再无保留,就连生命都要为之一起燃烧的炽热,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缓缓在雷震的心底扬起。
就是因为鬼兵的缘故,雷震从小就讨厌军人,当他在大山中孤独了生活了那么久,终于和自己的儿子一起渐渐的长大,渐渐的变强,终于可以带着儿子,带着满身的伤痕,走出了大门,重新返回人世间的时候,他更用自己的双眼,看多了那些保国无术,扰民有方的所谓军人,看多了那些在战场上和曰本人一触即溃,集中在一起,却能比鬼兵更凶残更贪婪,所过之处血流遍地寸草不生的流兵!
可是在这个时候,雷震的想法变了。就是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看起来长得再平凡不过,却拥有着一颗绝不平凡之心的军人,在雷震的面前,展现出了另外一种雷震平时绝对没有接触,更没有了解过的军人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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