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病娇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风流书呆
马嬷嬷唯恐她病情加重,一面虚应一面派人去请大夫,晚秋等人七手八脚的将她抬到榻上安置,然后打来热水一遍一遍擦拭她冰冷的身体。
侯府里彻底乱了套,虞思雨匆忙往正院赶,半道碰见坐在莲花池边悠哉戏鱼赏花的虞妙琪,不禁双目发红,“大哥生死不明,老祖宗急病缠身,你怎还有心思玩耍?”
“我为何没有心思玩耍?他们不曾把我当虞家人,我又为何要把他们放在心上?是死是活且由他们去吧。这花儿、鱼儿、草儿,能看的你也停下来多看几眼,日后怕是没这个福分了。”她掩嘴轻笑,眸子里闪烁着令人心惊的恶意。
“你这话究竟什么意思?你在暗示些什么?”虞思雨不似从前那般不长脑子,尤其在面对虞妙琪的时候,她不啻于用最险恶的猜测去揣度她的本意。
“我没在暗示什么,你别多想。快去看祖母吧,她许是不行了。”虞妙琪吃吃而笑。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祖宗好得很!你若是嘴巴不干净,我不介意亲手帮你洗洗!”虞思雨在乡下待了大半年,旁的没学会,却把村妇掐架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她快步上前,一手捏住虞妙琪后颈,将她的脑袋往莲花池里摁。
主子带宝生出去,宝生就被灌了哑药发卖了,这事彻底寒了丫头们的心,故而虞妙琪身边时常无人伺候。此时她形单影只,求救无人,虞思雨身边却跟着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一拥而上摁住她手脚,让她动弹不得。
“你说说,眼下谁快不行了?嗯?你方才那话究竟什么意思,什么叫日后没这个福分?你都干了些什么?”每每等虞妙琪快呛死的时候,虞思雨才拉她出来,附在她耳边低声询问,她若是不答,便再将人摁回去,如此反复再三的折磨。
要说虞思雨果然是虞品言的亲妹妹,刑讯逼供的手段丝毫不逊于兄长。
虞妙琪喝了一肚子浑水,只感觉肺管子都快炸了,对挑衅虞思雨的行为悔之不及。她早该想到的,虞家人无论男女都是刽子手,与他们正面冲突绝讨不了好。但那人还未有动作,她绝不能松口,否则便功亏一篑了。
虞思雨不能真把虞妙琪淹死,折腾了几刻钟,见她已然晕过去,这才放开她青紫的脖颈,摆手道,“走吧,去看老祖宗。”竟是将奄奄一息的虞妙琪就那样扔在路边。
行至正院,老太太已经醒了,额头裹着一块方巾,眼中噙着许多泪水。虞思雨略安慰她几句,如实将虞妙琪那番话说了,问道,“老祖宗,您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没福分?难不成这永乐侯府咱们再也住不得了?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太太心下大骇,紧接着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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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养心殿,成康帝的案头正摆放着那件龙袍。
今日天晴,本就灿烂的阳光将龙袍照耀得似要燃烧起来,那明黄色的光焰将成康帝的面容衬托得越发阴冷慑人。
“竟连龙袍都造出来了,还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入太子府,当真好手段。”他口中称赞,眸子里却隐现杀机。无论背后这人是谁,其暗中掌控的势力都已经触及了他最不能容忍的底线。
太子沉默不语,他明白此时自己什么都不说才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他不说,父皇自然会将他能想到的,亦或想不到的都填补完整。如此便越发显得这人罪大恶极,万死犹轻。
“他们还在易风书房里也放了东西?是什么?”成康帝语气森冷。
“儿臣不知,儿臣只略问了几句他便咬舌自尽了。儿臣办事不力,还请父皇责罚。”太子垂首,面露惭愧。要弄出一具咬舌自尽的尸体并不难,在太子入宫之前此事就已办妥,且并没有惊动潜伏在暗处那人。
“无妨,”成康帝摆手,“此事自然会有人告到御前。你回去吧,将这龙袍也带回去放在原处。接下来的几月,咱们父子两怕是要演一场大戏。”
太子心领神会,带着龙袍秘密出宫。他前脚刚走,敖平后脚便领着一名伤痕累累的龙鳞卫入宫求见。成康帝将人唤到御前一看,却是常常跟随在虞品言身侧的同知傅凡星,也算是虞品言的亲信。
傅凡星扑通一声跪下,张口就道,“启禀皇上,虞都统通敌叛国,意欲谋反……”他详述了自己如何无意中发现线索,又是如何躲过追杀前来御前通禀,此间历程委实凶险万分。
成康帝端坐皇位不言不语,面上更是看不出喜怒,大殿内一片嗜人的死寂。当敖平和傅凡星快绷不住时,成康帝才缓缓开口,“敖平,带人彻查永乐侯府,但凡有异即刻来报。”
敖平故作踌躇,被成康帝冷厉的目光一扫,这才领着傅凡星躬身告退。
成康帝将宫人全都遣走,仅留下最信任的内侍,这才掏出手帕掩嘴咳嗽,咳完摊开一看,明黄色的布料上竟沾满赤红的血迹。原来成康帝早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这才大刀阔斧的改革朝政,铲除世家,扶持青年才俊,只为太子登基铺平道路。
此事仅有内侍、太医等寥寥数人知晓,连太子和皇后亦蒙在鼓中。成康帝感觉病情越发严重,开年以来就频频与太子交接政务,连奏折也分出一半让太子批阅。太子眼下虽是储君,却已经一只脚踏上了皇位。
这幕后之人恐怕是等不及了。
成康帝用森冷的目光打量内侍,骇得内侍摔了刚从袖袋里掏出的药瓶,跪下陈述忠心。
“起来吧,你从小伴朕长大,朕相信你。”成康帝沉吟道,“若非知晓朕的病情,这幕后之人不会如此着急,动用这么多暗棋和人脉设下此等杀局。老四,老五,老六……究竟是谁竟隐藏得如此之深,连朕的心腹爱将和太子也一并算计了进去。”
成康帝闭眼思量片刻,再睁眼时已杀意凛然,“派人去查徐院正,切记不要惊动他,只监视起来。”
殿内忽现一名龙鳞卫,官袍却不是惯常的绛红色,而是玄色。他拱手领命,似忽然出现那般又消失不见。
内侍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明白成康帝虽然嘴上说着相信,心里已然起了杀心。但凡知晓他病情的人,此间事了怕是一个都别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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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吐了一口血,偏不让马嬷嬷去请大夫,连声喊道,“去开了言儿院门,搜查所有房间,尤其是书房,快去!”
孙子吃了败仗,言官必会大肆弹劾于他,然而他也算是英勇殉国,皇上看在侯府一门三烈的份上只会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此时谁人若是想彻底扳倒侯府,必定会罗织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孙子,既然是栽赃,定然就会有罪证。这罪证在哪儿?又是如何进来的?
联系虞妙琪那番话,老太太顿时如醒醐灌顶,大彻大悟。
虞品言将侯府当成军营一样管制,府中哪怕缺人也绝不会从人牙子手里买,雇佣的都是家生子。有犯了事的下人要撵出去,也都是一家子统统发卖,不留余地。即便虞妙琪管家时坏了规矩,侯府看似糟乱,却也让人钻不了空子。至于毒枣事件,只能说虞妙琪贪心贪出了一定境界,连虞品言都控制不了。
虞品言每次出征必定会吩咐老太太封了他院门和书房,还每日派人去检查封条,若是稍有异样便立即彻查。如此,竟是将侯府辖制的似铁通一般。
而虞襄居住的荆馥小院离他的书房只一墙之隔,为了方便还另设了一道角门,从不上锁。虞妙琪将孙子和孙女的事告知自己,还让自己尽快将孙女嫁出去,然后引得沈元奇上门认亲,又引得自己和孙女在荆馥小院大闹一场,连侍卫和下人都惊动了。
所有人都在劝解自己和孙女的时候,虞妙琪在哪儿?她有没有开了角门偷摸到孙子书房?
老太太想得越深越觉得惊恐,杵着拐杖就要下地。然而她醒悟的委实太晚,人还未出房门,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闹起来,依稀有人大喊,“不好了,龙鳞卫来抓人了,快去找老夫人!”
老太太急急忙忙奔到孙子书房门前,就见敖平在一群龙鳞卫的簇拥下从门里走出,手里捧着一个装满书信的小匣子,厉声喝道,“罪臣虞品言勾结西夷人谋朝篡位,而今已是证据确凿!来人啊,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龙鳞卫齐声应诺,将所有下人反剪双手绑起来,一个个带走。老太太乃是一品诰命,稍微得了些脸面,被两名侍卫用刀抵着后背押上牛车。虞思雨和虞妙琪也被扭送过来,一个汲汲皇皇,不知所措;一个面无表情,眼中却闪烁着喜色——这永乐侯府终于被她一手毁灭了,真是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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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就算改变了,某些地方也总是惊人的相似。上辈子的虞妙琪已经贵为四皇子妃,却还是用同样的手段摧毁了永乐侯府,只因为虞品言得势以后上表成康帝欲接看守皇陵的太子归京。成康帝素来钟爱太子,若非碍于天命之说,他绝舍不得送太子出京。虞品言奏折甫一递上去,成康帝便欣然应允。
太子有虞品言在背后支持,又重得成康帝宠信,上位只是早晚之事。如此,虞妙琪为了四皇子的大业,也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终于对永乐侯府下了黑手。
不同的是,上辈子虞品言战死西疆,这辈子的虞品言却会活着回来。
忽如一夜病娇来 第一二一章
那些书信很快就送到成康帝案头,信中记录了虞品言与西夷二皇子密谋以两城的代价换取西夷优质战马和精锐武器的事,而这些战马和武器将用于太子逼宫。
而虞品言此次战败恰恰失了两城,且正是信中约定好的乌兰察布和丰兴城。即便虞品言被西夷二皇子追杀生死不明,信件透出去,有心人依然可以编排他与虎谋皮不成反受虎嗜。总之他人已经不在,死无对证之下什么脏水都可以往他头上泼。
而真正通敌叛国之人则隐在幕后操控这一切。不仅渗透了龙鳞卫,太医院,禁宫,永乐侯府,连军队都有了他的人脉,否则凭虞品言的骁勇,绝不会轻易败在初上战场的二皇子手里。
成康帝看完密信后脸色出奇的难看,周身浮动的杀意有如实质。敖平自以为得计,埋着头等待他下一个命令。
沉默了许久,成康帝才摆手道,“带人去搜太子府,除了太子和小皇孙,其余人等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敖平躬身领命。
成康帝不得不承认幕后之人的能力不在太子之下,甚至有可能还在太子之上。但那又如何?此人能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国家利益,他越是优秀,成康帝就越是要置他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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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京中如何风云变幻,远在西疆的虞品言正经历着有生以来最大的劫难。他背后中了一箭,因箭头恰好卡在骨缝中,侥幸未伤及心脏。然而他曾长时间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上岸后又连续五日搏命奔逃,再不将箭头拔出,恐会锈毒入体,高烧致死。
但箭头离心脏太近,轻易□□怕是会伤及心脉,导致失血过多而亡,除非他能尽快逃出去并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眼下,虞品言与两名副将正躲在山洞中稍事休息。乌江下游全是西夷人的地盘,上了岸那是必死无疑。故而虞品言在两名副将的帮助下拼命游到岸边,往上游走。
他们一路上并非没碰见搜救的大汉军士,却都远远避开了。这场仗本不该大败,但虞品言率领的中军没得到右翼驰援,左翼及时赶到,却联合西夷人对中军进行围剿,直把中军杀得片甲不留,死伤无数。
到了这个关头,虞品言哪还猜不出军中有人投敌。故而他谁都不敢相信,只带着唯二存活的两名下属往密林中走,避开搜救队伍。
“主帅,您还在发烧。”左将张猛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帮主帅烧些沸水喝。这里还有昨天吃剩的烤兔,等我热一热。”右将林杰正在钻木取火。他们衣服里的火折子都被水打湿了,只能用这种古老的办法。
“把你腿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又流血了。”虞品言面色潮红,嗓音沙哑。
林杰答应一声,却还是在取火,并未动作。张猛撕了战袍下摆,将他腿上的伤口包起来,三人一时无话。
他们已经在阔水林里跋涉了五天五夜,越往里走越迷失了方向,而今只能听天由命。作为军士,没死在敌人手中,却遭了同僚暗算,那种被背叛的痛心和仇恨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虞品言背后的箭矢已被削断,只留下一小截扎在肩胛骨上,他不能平躺也不能靠坐,此时正斜倚在一块岩石上,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看得入神。
如果他死在这里,沈元奇必定会将襄儿带走,过个几年便给她找一个夫婿嫁出去。他的小心肝小树苗会被另一个男人亲吻,拥抱,甚至占有……只要一想到那几可预见的未来,他就双目赤红,心绪狂乱,恨不得举起刀将目之所见全都摧毁。
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
“别生火了,我们立刻出发。”他小心翼翼收起铜钱,斩钉截铁的说道。
“主帅您已经连续三天高烧不退了,还是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林杰扔掉木头上前阻拦。
“我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只有尽快走出丛林才有一线生机。走吧,没功夫耽误了。”他推开林杰,捡起地上的弓箭大步走出去。
二人无法,只得护卫在他身侧朝看不见边际的密林中走去。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林中忽然有飞鸟四处惊散,旋即传来枝条被人砍断的脆响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虞品言迅速攀上树梢,林杰和张猛也潜伏到暗处,三人尽皆拉满手中弓弦,目中充盈着森然杀意。
“我能感觉到哥哥就在这里,而且离我越来越近了。他在发烧,背后也受了伤,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虞襄捂住滚烫的额头说道。
苦海和苦慧低声安抚她,桃红柳绿已经快要累瘫了,见主子一个劲儿往前冲,只得硬着头皮跟随。
虞襄拨开一丛灌木,福至心灵的感觉促使她猛然抬头。
虞品言借着树叶的遮掩瞄准一行人,打头那人穿着一件脏污不堪的僧衣,头发团成一个发髻用绳子牢牢绑在脑后,脸上沾着许多泥点,将五官都遮盖了,唯余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闪烁着坚定的光彩。
纵使那人已经面目全非,虞品言依然不会错认这双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睛。他不敢置信的喊道,“襄儿?”
“哥哥?”虞襄也仰着头,表情狂喜。
蛰伏中的张猛和林杰松开弓弦,犹犹豫豫的走出来。主帅最宝贝的妹妹叫虞襄,这一点他们还是知道的。但他们万万想不到传说中骄横跋扈的千金小姐会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杀机四伏的阔水林里。
“哥哥你快下来!”虞襄挥舞着双手又叫又跳,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泪却流个不停,将脸上的泥灰都冲出两条沟,模样十分滑稽。
虞品言跃下枝头,大步走过去,心情糟乱的厉害,张口便冷声呵斥,“你怎么能独自一人来到西疆?你不要命了?”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镇国寺的高僧们护送我来的,你看!”虞襄指了指自己身后,苦海等人双手合十见礼。
张猛和林杰喜出望外。镇国寺的和尚素以善跋涉而闻名,他们出门游历全凭一双腿,这阔水林虽然广袤险峻,却还不足以阻挡他们的脚步。这可真是天降福星!
二人连忙迎上前行礼。
虞品言却是顾不上几位大师,一把擒住欲扑到自己怀里的小丫头,诘问道,“你有没有受伤?为何不好生待在家里?”
“我没受伤。我梦见你中了流矢,还掉进水里去了,这才出门寻你。我没别的念想,就寻思着死也要跟你死在一块儿。”虞襄胡乱抹掉眼泪,补充道,“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没事。咱们能不能别说废话了,你发烧了,身上还带着伤,得赶紧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给你疗伤。快走吧!”
她小心翼翼的搂住兄长胳膊,生怕碰着他哪处伤口,很想用力却不得不控制力道的拉着他往前走。虞品言盯着她焦虑万分的侧脸,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笑容。
张猛和林杰虽然在与几位大师寒暄,耳朵却都竖起,聆听兄妹二人的对话。仅凭一个梦就能不顾生死远来西疆找人,这份心意实在是太厚重了。两人这才明白主帅为何对骄横的妹妹那般疼宠。
若是他们的亲人也能为了他们豁出性命,给再多的宠爱也还觉得不够。
苦海领着众人寻到一个山洞。洞内宽敞而干燥。虞襄解开兄长战袍,看清他身上一条条伤痕和背后残留的箭头,大眼睛里顿时又充满泪水。桃红和柳绿拿出火折子生了一堆旺火,用大和尚们带来的钵盂烧水。
“别哭,看见你掉泪的模样,我比中了箭还难受。”虞品言用指腹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和泥灰。若非苦慧正在检查伤口,他恨不得将妹妹抱进怀里揉一揉,亲一亲。
“我不哭。”虞襄立马用袖子擦泪,却因为衣服实在是太脏了,反把一张白净的脸擦得越来越黑,条条缕缕的像只山猫。
虞品言忍不住低笑。
张猛和林杰正帮着桃红柳绿烧水,听见主帅频频发出笑声,感觉都很惊讶。主帅素来冷面无情,这样柔肠百结、温柔缱眷的一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都说主帅对嫡亲妹妹爱逾性命,看来传言果然不假。
只不过三小姐却并非那样骄横跋扈。能为了兄长义无反顾的涉足险境,能为了兄长两次豁出性命,她对兄长的感情亦丝毫不少。
这兄妹二人如此情深意重,心心相印,倒叫人十足羡慕。
虞襄横了兄长一眼,从桃红那里讨了一点热水把脸擦干净。苦慧查看过半截箭矢,徐徐道,“只差一点就伤及心脉,虞施主果然福大命大。贫僧这便帮你拔箭,可能会十分疼痛,请虞施主做好准备。”
“等等,先别拔。”虞襄连忙喝止,从包裹里翻出一条手帕叠成条状,塞进兄长口中,这才说道,“拔吧。”
苦慧点头,正欲拔箭却又被她阻止,“等等!”
“虞襄施主,有什么话请你一次性说完,免得贫僧手滑。”苦慧十分无奈。
“抱歉。”虞襄诚心诚意致歉,建议道,“你数一二三再拔吧。一下□□多吓人啊!”
虞品言忍俊不禁,吐出手帕笑道,“只要我的小树苗在身边,我就无所畏惧。苦慧大师,您爱怎么拔就怎么拔,我能承受。”
眼下无疑是他生命中最苦难的时刻,但有了襄儿的陪伴,再多的艰险和苦难也都变成了愉悦和甜蜜。她来了,所以他更不能死。谁说有了弱点人就会变得脆弱?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了弱点,他才会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
忽如一夜病娇来 第一二二章
苦慧依言开始数数,虞襄紧紧握住兄长的大手,数一个数字就抽一口冷气抖一抖,瞪着眼睛皱着鼻头,那模样比伤者还要痛苦百倍。
不仅虞品言看着好笑,连苦慧大师都有些忍俊不禁,暗暗感叹二人真挚的感情。
“等等,别数了。”这回叫停的是虞品言本人。他将抖个不停的妹妹拉进怀里抱牢,又用大手遮住她明亮的眼睛,沉声下令,“拔吧。”
他话音刚落,苦慧就当机立断拔出箭头,然后用银针止血。伤口周围隐有溃烂的迹象,不得不把匕首烧红将腐肉一点一点刮掉。虞品言却一声未哼,甚至连肌肉都是完全放松的。怀里抱着日思夜想的心肝宝贝,除了甜蜜和愉悦,他没有任何感觉。
虞襄拉开他手掌,抬眼去观察他表情,恰好碰上他垂眸看来的深情目光,一时怔住了。二人对视良久,然后自然而然的紧紧拥抱彼此。
苦慧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虞品言的伤口,又转而为两名副将诊治。桃红和柳绿端着两个盛满热水的钵盂走过来,打算替侯爷擦拭身体。
“我来吧。”虞襄抢过手帕。
“小姐您还是歇着吧,您每日都要敷续骨膏,可千万别忘了。”柳绿边说边把一根长长的树枝搭在两头的岩壁上,然后扯开包裹取出几件僧袍,挂在树枝上当门帘。
确定五米之外的苦慧等人看不见这边的情景,她才蹲下身脱掉主子的布鞋,将她的裤腿卷上去。
因为远途跋涉,虞襄膝盖骨疼的厉害,若非每日敷续骨膏,她绝支撑不到西疆。为了不拖累兄长,她只得将打湿的手帕还给桃红,命令道,“擦的时候小心着点,不要碰着哥哥伤口。”
虞品言挪过去,眸色沉沉的盯着柳绿手中的药罐,问道,“襄儿怎么了?可是腿伤又犯了?还能不能走?”
“小姐腿才刚好就走这么多路,对新长成的骨骼难免造成负担。不过侯爷您放心,苦慧大师说了,只要每天敷半个时辰的续骨膏就没事。”
虞品言这才放心,接过她手中的药罐,将黑色的药泥仔细涂抹在妹妹略微红肿的膝盖骨上,俊美的脸庞因为心脏的揪痛而绷得死紧。涂完药膏,见柳绿拿着帕子给妹妹擦脚,又将她赶到一旁,捧起妹妹小巧精致的玉足查看,脸色越发阴沉似水。
他还记得自己未出征前妹妹的双脚是如何的光滑柔软,因为从未行走的缘故,娇嫩的触觉犹如初生的婴儿。然而眼下,这双脚起了一个又一个燎泡,脚跟部位甚至因为长时间的行走而磨起了茧子,看上去十分粗糙。
虞襄被他深沉的目光盯视良久,心里略有些不适,缩了缩脚,小声问道,“是不是很丑?”
“不,一点不丑。”虞品言垂头,吻了吻她雪白的脚背,坚定道,“日后哥哥必不会让你受半分苦楚。”
“怎么会苦呢?”虞襄被他坚硬的胡渣刺的麻痒,咯咯笑道,“只要能找到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你还活着,我也活着,咱们两平平安安的在一块儿了,所有的苦都不是苦。”她凑过去,在兄长耳边低语,“是甜蜜,是幸福。哥哥,我快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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