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烟秾
“呜呜呜……”骆相钰大声哭了起来,在雪地里拍手踢脚,雪花碎末溅得到处都是:“骆相宜你这个没娘的货,还不快些把那个灯笼给我,给我!要是你不给我,我就去告诉母亲,告诉祖母!”
相宜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拎着灯笼往屋子里走了去:“你想向谁告状就向谁告状便是,不用来告诉我。”
骆相钰惊愕的抬起头来,照着以往的经验,相宜此时该扑了过来打她,这样她便好支使着福气喜气伸手去将绣球灯笼夺了过来,没想到相宜竟然不理睬她,这让骆相钰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伸手抹了抹眼珠子,一缕头发从额前落下,湿漉漉的一绺,贴在了脸颊上,显得十分狼狈。
“不过是一盏灯笼了,眼皮子怎么这样浅!母亲给你去买十盏二十盏来,让那些不开眼的看看,还将那灯笼当宝贝了呢!”门外传来骆大奶奶的喊叫声,似乎是在安慰骆相钰,实际上却是在指桑骂槐:“有人生没人养的,就是这样小家子气,一盏灯笼也舍不得撒手!”
翠芝的脸涨得通红,实在有些忍不住:“姑娘,她才是小家子气!她东大街高家,不知道有多少嫁妆,偏偏要来跟你抢这绣球灯!”
相宜摆了摆手:“不理睬她,越是理睬她,就越上脸了。”
骆大奶奶在外头牵了骆相钰的手骂了一阵,也不见相宜出来,只觉没味道,本来想走到相宜屋子里头去斥责她一顿,顺便将那灯笼夺过来,却又怕像上次抢哆罗呢斗篷一般不落好,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闯进屋子里头去,这时黄妈妈从那边走了过来:“大奶奶,老夫人喊你过去议事。”
骆相钰嘟起嘴:“母亲,我要那绣球灯,可好看了。”
“走,那灯笼有什么好的,母亲明日带你回府见外祖母的时候,顺便到外头买几盏好看的灯笼来!”骆大奶奶拉着骆相钰就往外边走:“不过是一盏灯笼罢了。”
“不是不是,那灯笼跟外头的灯笼不同,通体都是翠绿的!”骆相钰扯了扯喜气的衣裳角儿:“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喜气点了点头:“是琉璃做的灯笼罩子呢,大奶奶。”
“什么?琉璃做的?”骆大奶奶惊诧的停住了脚:“真是琉璃做的?你可看清了?”
这琉璃虽然不算顶顶出奇的东西,可谁家做灯笼会用琉璃来做?一盏灯笼再贵也不过几十文大钱,上了一百文的就算是用了好的纱罩子,可是用琉璃做镜面儿,少不得要十几两银子一盏了。这骆相宜每个月的月例都收在她这里,哪里来的银子去买这么华贵的灯笼?即便那李妈妈与翠芝忠心,想哄她高兴,可从哪里来这么些银子?
“真是琉璃的,而且那琉璃是顶好的,又脆又薄,都能见着里边的灯托座子。”福气急急忙忙的插嘴:“真是上品琉璃!”
骆大奶奶的眉头皱了起来:“上品琉璃?”她若有所思的望了望相宜的屋子,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来:“好好好,我倒想知道,她这琉璃灯是从哪里来的。”
骆相钰眨巴眨巴了眼睛,不解的望着骆大奶奶:“肯定是她买的,现儿她去杨氏族学念书,有的是时间到外头逛呢。母亲,我也想去念书!”骆相钰抓紧了骆大奶奶的衣裳,撇了撇嘴儿:“每日里关到这院子里,我都快要被闷死了!”
“等到明年你也可以去族学念书了。”骆大奶奶牵着骆相钰的手往主院走:“现在咱们去主院。”她步履轻快,走得很急,不多时就已经穿过了那道抄手游廊,与漫漫暮色混在了一处,再也寻不见她的影子。
一球小小的灯笼在慢慢的走着,照得几寸之类淡淡的暖黄色影子。相宜跟着那团灯影慢慢的往前边走着,一边低声与翠芝说着话,两人从主院的大门里走了进去,就见着雪地上有几行脚印。
“正月过了一半,还是没融雪,今年可真是奇怪。”上台阶的时候,翠芝一手扶住了相宜,免得她滑倒:“姑娘小心些。”
相宜抱紧了怀中的一幅字,一步一步踏上了台阶,青梅见着她过来,弯腰将门帘掀了起来:“大小姐来了。”
眼神中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色。
相宜愣了愣,青梅是个见风使舵的,这些日子里头,每次见着她,脸上好看了几分,今日为何她忽然又神气起来了?抬头看了一眼青梅,那张脸依旧是面色蜡黄,粘着几点麻子,就像是烧饼上粘着的芝麻。
是骆大奶奶向骆老夫人告了状?相宜抱紧了那幅字画,望了望走在前边的青箬,刚刚她过来送信:“大小姐,老夫人让你过去呢。”
相宜心中已经起疑,骆大奶奶拉着骆相钰才走了这么一阵子,即刻就有人过来喊她,这应当与骆大奶奶脱不了干系。现儿见着青梅眼里的这神色,自然更是明了,她略略想了下,抱起刚刚写好的那幅字,这才与翠芝过来玉彦堂。
慢慢走了进去,玉彦堂里已经坐了好些个人,不仅是骆大奶奶,即便是骆二奶奶与骆三奶奶都赶着来了,倒是来得齐整,相宜心中冷笑,眼睛一扫,就见骆相钰幸灾乐祸的坐在那里,一脸看好戏的神色,骆相珲正坐在骆大奶奶的左侧,手里捧着一块糕点在吃。
“咦,你这灯好看,快些给我!”骆相珲眼睛落到了翠芝拎着的那琉璃绣球灯上边,他从椅子上溜了下来,一气儿跑到了相宜身边,伸手就来抢那绣球灯,手上的糕点屑子落了一地,嘴角边上还粘着一颗芝麻。
翠芝本能的一缩手,骆相珲扑了个空,她赶紧将那盏灯笼塞到相宜手里:“姑娘,你拿着。”这是在玉彦堂,她一个做下人的怎么能跟主子顶撞?翠芝心里头很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将灯笼转个手才好。
骆大奶奶站了起来,散步本作两步的跑到了翠芝面前,抬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一脚蹬了过去,翠芝就被蹬着摔到了地上:“你这个死人样子,主子问你要东西,竟然敢不给!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看我今日不将你好好教训一番,也让以后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翠芝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用手摸了下脸,只觉得*辣的痛,她瞪着骆大奶奶道:“大奶奶,我的主子是大小姐。”
“反了反了,还和我顶嘴!”骆大奶奶暴怒了起来,转眼瞅了下黄妈妈:“快些去给我取根棍子来,我非得将这下贱的奴婢打死不可!”
“母亲,翠芝是我母亲留下来服侍我的人,她自然要忠心于我,母亲何故要责难她?”相宜见黄妈妈匆匆转身出去,心中一急,踏上前一步,将翠芝拦在了身后:“至于她不将灯笼给珲弟,那只是因为这灯笼是我的,就算要给,也需得问过我的意见。”
骆大奶奶呼哧呼哧喘了口气,指着那琉璃绣球灯道:“那你快将这灯给珲儿!”
“母亲,我听说东大街高家家财万贯,可为何钰妹珲弟却一个个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般,这样不值钱的小玩意,他们都想着来抢了去?”相宜的眼睛朝骆老夫人瞟了过去:“祖母,相宜有话要说。”
骆氏女 27|24|5.21|家
雪粒敲打着屋顶,淅沥沥的响着,就如外边在下雨一般,相宜睁大眼睛望着窗户,薄薄的窗纱似乎遮不住寒风,总有一丝北风漏了进来。
她抱着膝盖静静的坐在那里,拢了拢自己身上墨绿色的棉袄,这墨绿色有些老气,本不是像她这般年纪的孩子该穿的颜色,只是相宜底子好,肌肤就如窗户外边的雪一样白,这墨绿色衬着便越发的娇嫩了。
窗户外边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相宜心中暗道,该是刘妈妈要过来了。
站在旁边的翠芝走到了门口,将弹花夹棉的帘子一掀,往外边瞅了瞅:“哟,妈妈,怎么走得这般着急?”
刘妈妈气喘吁吁,一个跨步走了进来,紧紧攥住相宜的手:“姑娘,快些去前堂。”
相宜淡淡一笑:“妈妈且先歇口儿气,莫要这般着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不就是要跟着出去拜年?”
今日是初四,要去自家亲戚那里走走动动,相宜心里想着,或许是要该照着惯例去杨家了——家里如何不会想着去巴结杨家这条线?杨老夫人虽说只是出身荥阳郑家没落的七房,可却从先皇那里得了个郡主的封号,后来她的养父豫王继承了皇位,她便成了公主。杨老太爷早年也是军功赫赫,虽然后来退隐,带着杨老夫人回了广陵,可毕竟旧时的关系还在,若是能得他们一句提携的话儿,自己父亲指不定今年便能升迁了呢。
相宜的姑母嫁了杨老夫人的第二个儿子,骆家与杨家是姻亲,逢年过节都要走动。骆家其余的亲戚可以不认,可杨家却不能不紧紧的攀着。相宜坐到了梳妆台边,挺直了脊背:“翠芝,快些给我梳头发。”
刘妈妈望了一眼相宜那沉稳的模样,好像一夜之间便改了气性,不由得有些惊讶,靠在门口望着翠芝给相宜梳抓髻:“姑娘,莫梳头发了,先去前堂听听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那般急巴巴去有什么用?未必还有什么好事落到我身上不成?”相宜咬紧了嘴唇,看了看菱花镜里的自己,一张巴掌大的脸蛋,眉毛略嫌有些稀淡,一双眼睛却是亮闪闪的,如那黑色弹珠一般。
她比妹妹骆相钰要好看,相宜心里知道得很清楚,可骆家上上下下都只夸二小姐生得实在美貌,就如那年画上的人儿一般。骆相钰一年四季的衣裳不知要添置多少,而她却只能做三套衣裳,春天、夏天、冬天各一套,直接将那秋天给跳过去了。
骆大奶奶笑得那双小眼睛眯得都快看不见:“这夏天与秋天,不是一样样的?还用得着另外做?骆府可不养闲人!”
曾经和她顶撞过,可又有什么用处?就连祖母都装聋作哑一般,随便她作践自己,相宜一想着自己受过的种种委屈,心里好一阵发痛。
死过一次的人,应该什么都会看淡一些,可相宜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依旧还是会斤斤计较。她将一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边,小小的手掌在那墨绿色的撒花裙子上,白得耀眼。
这一世,她不要再像前世一般活得窝囊,既然老天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那她便不会让自己再陷入前世的悲剧里。相宜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裙子,一点点墨绿从她的指间透了出来,就如冬日里边忽然有了点春天的气息。
有人在窗户外边敲着窗棂:“大小姐,大小姐,你快点儿,老夫人与大奶奶都在前堂里等得不耐烦了呢!”
翠芝急匆匆的将一支珠花插在了相宜的抓髻上,慌慌张张朝窗户外边那人喊了一句:“玲珑姐,你莫要着急,我们家姑娘已经打扮好了。”
相宜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拉了拉袄子的下襟,挺直了背端端正正的走了出去,刘妈妈与翠芝瞧着她走路的姿势,两人俱是一愣,相互望了一眼:“姑娘今日走路的模样仿佛有些不同了,素日里……可没这般娴静。”
相宜在前边听得清清楚楚,她没有回头望刘妈妈与翠芝,只是继续这般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窗棂下边站着玲珑,那是骆大奶奶的心腹丫鬟,素来在她面前便是趾高气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相宜一步步的朝玲珑走近,嘴唇边露出了微笑:“玲珑,是谁要你来催我的?”
相宜瞥了玲珑一眼,见她连头都没有低,一双眼睛不住的往月亮门那边看,压根没有听她的话一般,不由得心中恼怒,前世就是这个玲珑,给骆大奶奶出了不少鬼主意,最后青春风华的她竟然嫁了一个三十岁的老秀才。
今日醒来一睁眼,她回到了六岁那年,时光倒流,她可以重新再活一世,这一世,她一定要活得有滋有味,顺心顺意,再不能像前世那般被人作践,自己到死还背了一个狐狸精的骂名。
“玲珑姐,我们家姑娘在与你说话呢。”翠芝见相宜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快,赶紧喊了一声玲珑:“你好歹也要给句话给我们家姑娘!”
玲珑这才恍然惊醒一般,低头看了看相宜,满不在乎答了一句:“是大奶奶要我过来的。”
相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好好好,既然是母亲指派你过来的,为何你不进屋子来跟我说,反而只是在窗户外边敲着说话?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我面前端这样的架子!”
她的眼神很冷,看得玲珑心中一阵发憷,今日大小姐怎么了?素日自己过来传话,不也就是隔着窗户喊,也没见她说什么,可现儿瞧着她那模样,竟是要往大处闹。
“大小姐,平素我不也是这样做的?”玲珑有些愤愤不平,大小姐不高兴又如何?这骆府上上下下可有谁会帮她说话不成?自己虽然只是个丫鬟,可却是在骆大奶奶面前得脸的,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骆大奶奶肯定是要护着自己的。
“翠芝,掌她的嘴!”相宜轻声叱喝了一句:“在我面前不说奴婢两字,而且态度猖狂,该打!”
翠芝素来是被玲珑欺负惯了的,可现在听着自家姑娘忽然让她掌玲珑的嘴,却一时有些犹豫,倒是刘妈妈一个箭步蹿了上来,举起手来就是一个清脆的大耳刮子,那声音十分响亮,仿佛将树梢上的雪花末子都震了下来一般,落到地上,簌簌的响。
玲珑被刘妈妈打得晕头转向,捂着那被打的脸,恨恨的盯紧了刘妈妈:“妈妈,你是昏了头不成,竟然敢动手打我!”
刘妈妈没等她的话音落下来,抬手又是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打得玲珑另外一边脸颊也红了一片。她的唾沫星子飞溅到了玲珑的脸上:“你还说,我就继续打!竟然顶撞姑娘,谁给你这个胆儿?”
玲珑望了望刘妈妈,见她的身子铁塔一样,心里登时便有些畏惧。她是骆大奶奶身边的红人,自然也没做过什么粗活,一双手掌白白嫩嫩,要是与刘妈妈打,肯定会落了下风,再说旁边还有翠芝,要是她也来帮忙,那自己可就会吃大亏。
“妈妈,你等着,我去告诉我们家奶奶去!”玲珑不敢久留,转身便从抄手游廊里飞奔着走开,她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起梅花的掐腰棉袄,在那朱红色的廊柱里愈行愈远,两种颜色混合在一处,很快就分不出彼此。
“姑娘……”翠芝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惊讶的望着相宜:“玲珑肯定会去奶奶那里告状了!”
“告就告,怕她个鸟!”刘妈妈哼哧哼哧了一下,这才恨恨的开口:“姑娘做得好,早该这样了!姑娘原来性子太弱了些,一遇着奶奶那边的人就蔫了一头,任由着她们羞辱了去,弄得现在大家都不将姑娘当正经主子看了!”
相宜点了点头,望了望雪雾朦胧的院子,轻轻点了点头:“妈妈说的是,从今日起,我自然不会让人轻慢了我去。”
骆家的院子并没有很大,从相宜的屋子走出去到月亮门那里,不过三十步,再从月亮门穿到院子门口,也不过五六十步。刘妈妈给相宜穿上了一双小木屐,扶着她下了台阶,相宜在雪地里走了过去,木屐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走出小院,沿着院墙走了一阵子,便见着了前堂。屋檐下边挂着大红的灯笼,虽然已经天亮,可里边依旧点着蜡烛,远远望去,那大红色的灯笼里透出一丝金闪闪的光影,仿佛是在鲜血里冲出了一道金箭,正在上下厮杀。
走到麻石台阶面前,相宜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抬起腿走上了台阶。台阶面子上的雪已经融化了,上边水汪汪的一滩,相宜的那双木屐,就如一条小船,正在载着她往前边驶去。
门口站着一个打门帘的丫鬟,见着相宜走到了门口,这才伸出手来将门帘掀起来:“老夫人,大小姐过来了。”
ps:这文虽然是《江陵容氏传》里的人物,可男主女主的故事与前边只有一小段有些相似,后边完全是两种不同生活。有不少看过某烟容氏传一文的菇凉在纠结着女主的问题——前世女主糊涂,所以这一世她才要过自己舒服的日子,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此文里没有小三,男主女主都是一心一意,1v1,请放心跳坑!
女主前世被人迫害,自己也做过白莲花,不喜欢的菇凉请到这里就点叉,不要再看下去了,谢谢合作!
雪粒敲打着屋顶,淅沥沥的响着,就如外边在下雨一般,相宜睁大眼睛望着窗户,薄薄的窗纱似乎遮不住寒风,总有一丝北风漏了进来。
她抱着膝盖静静的坐在那里,拢了拢自己身上墨绿色的棉袄,这墨绿色有些老气,本不是像她这般年纪的孩子该穿的颜色,只是相宜底子好,肌肤就如窗户外边的雪一样白,这墨绿色衬着便越发的娇嫩了。
窗户外边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相宜心中暗道,该是刘妈妈要过来了。
站在旁边的翠芝走到了门口,将弹花夹棉的帘子一掀,往外边瞅了瞅:“哟,妈妈,怎么走得这般着急?”
刘妈妈气喘吁吁,一个跨步走了进来,紧紧攥住相宜的手:“姑娘,快些去前堂。”
相宜淡淡一笑:“妈妈且先歇口儿气,莫要这般着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不就是要跟着出去拜年?”
今日是初四,要去自家亲戚那里走走动动,相宜心里想着,或许是要该照着惯例去杨家了——家里如何不会想着去巴结杨家这条线?杨老夫人虽说只是出身荥阳郑家没落的七房,可却从先皇那里得了个郡主的封号,后来她的养父豫王继承了皇位,她便成了公主。杨老太爷早年也是军功赫赫,虽然后来退隐,带着杨老夫人回了广陵,可毕竟旧时的关系还在,若是能得他们一句提携的话儿,自己父亲指不定今年便能升迁了呢。
相宜的姑母嫁了杨老夫人的第二个儿子,骆家与杨家是姻亲,逢年过节都要走动。骆家其余的亲戚可以不认,可杨家却不能不紧紧的攀着。相宜坐到了梳妆台边,挺直了脊背:“翠芝,快些给我梳头发。”
刘妈妈望了一眼相宜那沉稳的模样,好像一夜之间便改了气性,不由得有些惊讶,靠在门口望着翠芝给相宜梳抓髻:“姑娘,莫梳头发了,先去前堂听听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那般急巴巴去有什么用?未必还有什么好事落到我身上不成?”相宜咬紧了嘴唇,看了看菱花镜里的自己,一张巴掌大的脸蛋,眉毛略嫌有些稀淡,一双眼睛却是亮闪闪的,如那黑色弹珠一般。
她比妹妹骆相钰要好看,相宜心里知道得很清楚,可骆家上上下下都只夸二小姐生得实在美貌,就如那年画上的人儿一般。骆相钰一年四季的衣裳不知要添置多少,而她却只能做三套衣裳,春天、夏天、冬天各一套,直接将那秋天给跳过去了。
骆大奶奶笑得那双小眼睛眯得都快看不见:“这夏天与秋天,不是一样样的?还用得着另外做?骆府可不养闲人!”
曾经和她顶撞过,可又有什么用处?就连祖母都装聋作哑一般,随便她作践自己,相宜一想着自己受过的种种委屈,心里好一阵发痛。
死过一次的人,应该什么都会看淡一些,可相宜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依旧还是会斤斤计较。她将一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边,小小的手掌在那墨绿色的撒花裙子上,白得耀眼。
这一世,她不要再像前世一般活得窝囊,既然老天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那她便不会让自己再陷入前世的悲剧里。相宜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裙子,一点点墨绿从她的指间透了出来,就如冬日里边忽然有了点春天的气息。
有人在窗户外边敲着窗棂:“大小姐,大小姐,你快点儿,老夫人与大奶奶都在前堂里等得不耐烦了呢!”
翠芝急匆匆的将一支珠花插在了相宜的抓髻上,慌慌张张朝窗户外边那人喊了一句:“玲珑姐,你莫要着急,我们家姑娘已经打扮好了。”
相宜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拉了拉袄子的下襟,挺直了背端端正正的走了出去,刘妈妈与翠芝瞧着她走路的姿势,两人俱是一愣,相互望了一眼:“姑娘今日走路的模样仿佛有些不同了,素日里……可没这般娴静。”
相宜在前边听得清清楚楚,她没有回头望刘妈妈与翠芝,只是继续这般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窗棂下边站着玲珑,那是骆大奶奶的心腹丫鬟,素来在她面前便是趾高气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相宜一步步的朝玲珑走近,嘴唇边露出了微笑:“玲珑,是谁要你来催我的?”
相宜瞥了玲珑一眼,见她连头都没有低,一双眼睛不住的往月亮门那边看,压根没有听她的话一般,不由得心中恼怒,前世就是这个玲珑,给骆大奶奶出了不少鬼主意,最后青春风华的她竟然嫁了一个三十岁的老秀才。
今日醒来一睁眼,她回到了六岁那年,时光倒流,她可以重新再活一世,这一世,她一定要活得有滋有味,顺心顺意,再不能像前世那般被人作践,自己到死还背了一个狐狸精的骂名。
“玲珑姐,我们家姑娘在与你说话呢。”翠芝见相宜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快,赶紧喊了一声玲珑:“你好歹也要给句话给我们家姑娘!”
玲珑这才恍然惊醒一般,低头看了看相宜,满不在乎答了一句:“是大奶奶要我过来的。”
相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好好好,既然是母亲指派你过来的,为何你不进屋子来跟我说,反而只是在窗户外边敲着说话?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我面前端这样的架子!”
她的眼神很冷,看得玲珑心中一阵发憷,今日大小姐怎么了?素日自己过来传话,不也就是隔着窗户喊,也没见她说什么,可现儿瞧着她那模样,竟是要往大处闹。
“大小姐,平素我不也是这样做的?”玲珑有些愤愤不平,大小姐不高兴又如何?这骆府上上下下可有谁会帮她说话不成?自己虽然只是个丫鬟,可却是在骆大奶奶面前得脸的,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骆大奶奶肯定是要护着自己的。
“翠芝,掌她的嘴!”相宜轻声叱喝了一句:“在我面前不说奴婢两字,而且态度猖狂,该打!”
翠芝素来是被玲珑欺负惯了的,可现在听着自家姑娘忽然让她掌玲珑的嘴,却一时有些犹豫,倒是刘妈妈一个箭步蹿了上来,举起手来就是一个清脆的大耳刮子,那声音十分响亮,仿佛将树梢上的雪花末子都震了下来一般,落到地上,簌簌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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