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烟秾
看看人家的孩子!骆老夫人心中叹气,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就这般彬彬有礼,知晓世事,措辞没有一丝儿不妥当!她点了点头:“现在还是老身在打理中馈,不知容大少爷有什么事情?只管直说便是。”
得了骆老夫人这句话,嘉懋才放下心来,他走到相宜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老夫人,今日我见相宜妹妹穿得单薄,故此将自己的哆罗呢斗篷与手笼送与了她,既然是我送给她的,那便该是她的东西,我可不希望有旁人将我送的东西夺了去。”他瞥了一眼那边满脸通红的骆大奶奶一眼,淡淡一笑:“夫人,我没有说你。”
相宜低着头站在那里,心中只是好笑,嘉懋一句话便将骆大奶奶堵在了角落里边,再也出来不得,若是她要蹿出来说嘉懋就是在说她,那便是承认了自己有夺去哆罗呢斗篷的心思,而倘是她不说,那自己以后不能再来强取这件斗篷了。
骆老夫人听着嘉懋的话,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没想到自家媳妇丢人都丢到府外去了!自己不是交代她让她给相宜换好衣裳再出去,如何就让她依旧穿着墨绿色的棉袄棉裙出去丢人现眼?
杨宝柱靠在骆老夫人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外祖母,你便答应了罢。”
骆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是当然的,容大少爷送给宜丫头的,自然便是的了。”
骆大奶奶在旁边瞧着那青莲色的哆罗呢斗篷,好一阵心疼,犹犹豫豫开了口:“母亲,这斗篷颜色不大适合女娃……”
“只要相宜妹妹不嫌弃,就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说法。”嘉懋偏头看了看相宜:“我觉得挺不错,宝柱哥哥,你觉得呢?”
杨宝柱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相宜穿了很好看,很沉静,就像一朵玉白的莲花里透出些青色的影子来了。”
嘉懋听了连连点头:“宝柱哥哥,你学问可真好,我回江陵去以后也要好好念书,像你一般有学问,开口便是文绉绉的。”
相宜微微笑着站在那里,听到嘉懋这句话,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前世的嘉懋,最喜欢的便是做生意打算盘,不太喜欢念书,开始他帮着他父亲打理金玉坊,到了后来容老太爷被封为长宁侯,举家迁到京城以后,才逼着他去念了国子监。
怎么好好儿的,忽然便想起要念书了?可能是杨宝柱的话刺激了他。相宜眨了眨眼睛,睫毛飞舞了起来,就如一双蝴蝶的翅膀一般——不管怎么说,嘉懋与她,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爱读书也好,爱做生意也好,两人再也不会有更深的交会,今生今世,自己只要盘算好,怎么样才能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更好些。
“相宜,走,带我们去你院子里转转,我前几日来,说你生病了,不让我去看你。”杨宝柱走了过来,拉起相宜的手,嘉懋不甘落后,也拉住了相宜另外一只手,方妈妈赶紧将相宜手上捏着的手笼接了过来:“别着急,这手笼是白狐狸毛的,摔到地上沾了灰就难看了。”
骆老夫人和蔼可亲的望着相宜:“宜丫头,快些带你表哥与容大少爷进去转转。”
骆氏女 第11章 寻出路未雨绸缪
屋子外边的树枝上堆满了雪,白花花的一片,可依旧比不上此时骆老夫人脸上沉入寒霜。她的手打着颤,慢慢的抬了起来,一双眼睛望向了骆大老爷:“慎行,你怎么就没有劝着些,竟然让容大少爷跟着宝柱上门来了?”
骆大老爷低头不语,骆大奶奶却捏着帕子在手心里,尖声细气道:“是那容大少爷自己提出来要跟着来的,又不是我逼着他来的,母亲为何动怒?”
骆老夫人极力的忍住自己的不快,老大媳妇出身商贾之家,她本来是死活不同意的,只不过看着她那笔丰厚的嫁妆才动了心,骆家现在没落,也没太多的进项,老二老三到时候考上了举人,还少不得用银子打点,去补个什么缺才好。
谁知道这一让步,却是大错特错。原来瞧着老大媳妇还算个听话的,可最近两年,越来越发现她不讲道理,愚蠢之至。娶妻当娶贤,这古话真没说错!骆老夫人朝骆大奶奶摆了摆手:“我不跟你们说多话,慎行,你自己好好去想想,可得想个什么法子补救才是。”
骆大奶奶茫然看着骆老夫人扶了丫鬟的手站起来,张大了嘴巴:“还要补救什么?分明便是杨老夫人自己让宝柱带着那容家的少爷过来的。”
骆大少爷冷冷的瞅了骆大奶奶一眼,迈步就走了出去,心中深深懊悔,那时候贪图她年轻貌美又家财万贯,没想到今日瞧着,竟是跟烂泥一般。骆大奶奶见着骆老夫人与骆大老爷都走了出去,喃喃的说了一句:“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在朝我发火,我到底得罪谁了?”
骆相珲扑到了骆大奶奶身上,一个劲的扭着身子:“母亲,我想去跟宝柱哥哥玩。”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你还没有被揍够?”骆大奶奶心中有火,猛的站了起来,眼前仿佛飘过那件青莲色的哆罗呢斗篷,那面料实在是光滑,还不住的闪闪发着光,那里子毛绒绒的,翻过来披便是一件上好的大毛衣裳。
怎么样也得变着法子将哆罗呢斗篷从那丫头身上扒拉下来不可,骆大奶奶站在屋子中央,咬紧了嘴唇,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她那贱命,配穿这么金贵的衣裳?
小小的屋子里有些寒冷,窗户上头只糊了一层薄纱,有一角还绷了纱,几根细线在窗棂外边不住的飘荡着,北风就从那个小口子里灌了进来,吹得呼呼的响,似乎有人在尖锐的嚎叫着。
方妈妈皱眉看了看这间屋子,她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睛却依旧灵光,四下里看得清清楚楚。屋子中央搁着一个炭盆子,可里边却没有烧炭火,一盆子黑色的烟灰。刘妈妈见着方妈妈这神色,不由得也有些赧然:“妈妈你带着少爷们坐着,我这就去向管事妈妈讨些银霜炭过来。”
骆府的炭火供应都是有限量的,骆大奶奶说相宜屋子里人少,就一个丫鬟一个妈妈,加上她也只有三个人,用不了那么多木炭,故此派人过来,将相宜这边的木炭扒拉了一半过去。早些日子天气寒冷,相宜屋子里不够暖和,她受冻着凉,病了好几日,直到今日早晨才有些好转。
刘妈妈与翠芝见着相宜跟了骆大老爷出府拜年,两人便将炭盆给熄了,木炭分量不够,怎么着也该等着自家姑娘回来再生火,免得浪费了。骆府虽然是骆老夫人当家,可骆大奶奶总是要来相宜这边找岔子,能节俭的能扣下的,都给扣了。骆老夫人也任由着她来作践着自己姑娘,只怕还是因着姑娘有那个扫把星的名头。
刘妈妈掀开门帘,正准备出去,就见走廊那边有个婆子一阵风快的跑了过来,胳膊弯里还挎着个篮子,走到近前方才看明白,原来是骆老夫人身边的余妈妈。她带着一脸的笑,嘴里说得十分热络:“刘妈妈,老夫人怕大小姐屋子里头的银霜炭用完了,让我赶紧送一筐子过来。”
“老夫人真是有心,多谢老嫂子了。”刘妈妈笑着将那筐银霜炭接了过来,顺便抬手擦了擦眼角——她们屋子里什么时候用过银霜炭?全是那普通的木炭,而且就是连木炭都不够用呐。
余妈妈帮忙,快手快脚的就将炭盆子里生上了火,才过了一阵子,屋子里边暖和了起来。杨宝柱搓着手道:“这么冷的地方,相宜妹妹你也能呆得住。”
嘉懋伸出手放在炭火盆子上头烤了一阵子,回头见着相宜穿得单薄,摇了摇头:“你算是身子骨好的,这么冷的天气穿得这样少,还能这般有精神。”
翠芝在旁边气呼呼道:“我们家姑娘今日才精神好了些呢,早两日都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瞧着她那张脸烧得红彤彤的心里头就害怕,还好今日起来身子便大安了。”
刘妈妈与翠芝都是前头骆大奶奶从娘家带过来的,四个陪嫁丫鬟被现在的骆大奶奶弄得只剩下了翠芝,本来还想将刘妈妈弄走,刘妈妈抱着相宜不肯撒手,叫得声嘶力竭:“若是要我离了姑娘,我不如一根绳子勒死自己了事!”
骆老夫人听了丫鬟来报,走到相宜这边,见着闹得实在不像话,这才喝止住,允许刘妈妈留下来照顾相宜:“好歹也要有两个知冷暖的人照顾着,就这样罢。”
刘妈妈是前头骆大奶奶的奶娘,是受了遗命要照顾好相宜的,骆老夫人一走,刘妈妈抹着眼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留在姑娘身边了,若是她不能护住姑娘,以后去了地下,都没脸见自己主子了。
嘉懋听了气得直咬牙:“如何会是这般光景?再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
杨宝柱叹了一口气:“嘉懋,你不能指望一个继母对你好。”
相宜靠在方妈妈身边,稚嫩的声音里边带着一丝刚强:“不管她怎么样对我,我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你这日子还算好?”嘉懋一把捉住了相宜的手,让她半分也动弹不得:“要不是我将手笼与斗篷给你,你此时又该要冻坏了。”
他的手心就如一团火般,那热热的气息扑着过来了,从他的掌心慢慢的传了过来,到了她的手掌里,又从她的手掌,慢慢的传到了她的身子里边去。相宜低头望着嘉懋的手,白皙柔软,若不是骨骼有些粗大,几乎与那女子的手相差无几——大家都说他有一双抓钱手,所以才会将金玉坊做得风生水起,相宜微微撇了撇嘴,为何自己对前世还记得那般清楚,莫非她是根本忘不了嘉懋?
方妈妈见着嘉懋那着急模样,不由得哈哈的笑了起来:“表少爷也委实太急躁了些,骆大小姐说她过得好,肯定就是会过得好,即便以前她过得不好,遇着了你们这些贵人,以后也会过得好一些。”
相宜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方妈妈这话,莫非是有些什么暗示不成?她的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今生想要过上好日子,最重要的便是要有机遇,要能从这骆府里走出去。如果被关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早晚会要被那狠心的继母算计到。
“妈妈,我今日见着杨老夫人,心里觉得十分亲近。”相宜脸颊上带着浅浅的梨涡,笑着望向了方妈妈:“我也曾听说杨老夫人着实了不得,她幼年时被郑氏家族逼到犄角,却还能绝地还击,做得风生水起,可有这事?”
方妈妈一怔,望了一眼相宜,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来:“可不是这样?我们那时候与老夫人一道,鲁妈妈用山泉酿酒,我用果子做成果脯,开荒地,挖山头,什么苦没吃过?现儿总算是好了,苦尽甘来。”她的眼睛眯了眯,仿佛想到了那遥远的过去,感叹的点了点头:“那阵子,虽然是苦,可与老夫人在一处,却只觉得甜。”
相宜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刘妈妈的手:“可不是这样,我与刘妈妈翠芝一道,就觉得心里痛快。”
方妈妈瞅了瞅翠芝与刘妈妈一眼,心中不由得也起了几分怜惜之情,当初她与杨老夫人胼手胝足一道打拼的情形仿佛出现在眼前,那个时候的杨老夫人年纪有十多岁了,还有归真园一处田产,情形可比现在这位骆大小姐要好得多。
“骆大小姐,以后你可以多来杨府走走,看得出来,我们老夫人挺喜欢你的。”方妈妈伸手轻轻摸了摸相宜的头发,将那散乱的鬓发拢到耳朵后边:“有些事情别闷在心里,有时候人总要有帮忙的,否则便不好办事。”
“妈妈,我正想问你呢,好像杨家有族学?”相宜小声问了一句:“我好像听宝柱哥哥说起过,不知道收不收女学生。”
宝柱望了相宜一眼,颇有兴趣:“相宜,你想念书?我们族学本来只是教男子念书,不过我祖父祖母回了江陵以后,便立主让女子入学,现在也有几位族里的姐妹跟着一位娘子在念书,你要不要来?”
相宜惊喜的睁大了眼睛,一双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宝柱哥哥,这可是你们杨家的族学,我也能来?”
宝柱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回去与祖母说去!祖母最喜欢好学上进的,只要你有心向学,她肯定会替你出面的。”
“我也替你去说情,肯定没问题!”嘉懋在旁边也叫了起来:“外祖母最心疼我,我缠着她说上几句,她定然会答应。”
相宜瞧着两人关切的眼神,抿嘴一笑,轻轻低下头去,心里头有说不出的甜。
骆氏女 第12章 博前程寻觅靠山
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一丝声响,一阵风起,树上的白雪簌簌的掉落,那声音都听得很是清楚。一个穿着秋香色棉袄的丫鬟站在走廊下边,眼睛不住的往内室里边瞄,可身子却是不敢凑近过去,犹犹豫豫的,一双脚朝窗户边挪了两步,马上又收了回来。
“青竹,青竹!”从院子门口走进了一个人,脸上全是热络的笑容:“老夫人用过晚饭没有?”
青竹瞧着是大小姐身边的刘妈妈,瞬间将脸转到了一旁:“我不知道呢,你自己不会进去瞧瞧?”
刘妈妈低头走了过来,眼睛恨恨的盯着青竹的侧脸,一个个都不将自家姑娘瞧在眼里,连带着自己都要受尽白眼。她跨步上了台阶,走到内室外边,悄悄掀开了门帘瞧了瞧,骆老夫人正坐在桌子旁边,与余妈妈正在小声说话。
余妈妈觉得一丝冷风从门帘那边钻了过来,赶紧走到门帘边上扬声喊着:“青竹,怎么门帘都不关严实呢?”
青竹这才扭着身子转了过来:“妈妈,是有人过来了。”
余妈妈将门帘挑起些,就见外边有一张老脸,却是大小姐身边的刘妈妈。她略微愣了愣:“刘妈妈,你找老夫人?”
刘妈妈笑着弯了弯腰:“是我们家姑娘想找老夫人呢,她怕老夫人还没用过晚饭,先打发我过来问问。”
余妈妈回头望了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大小姐想找您。”
骆老夫人的手端端正正的搁在膝盖上,摸了摸那个暖手的小壶:“让她来罢,我正好还少个说话解闷的呢。”
刘妈妈得了这话很是欢喜,朝余妈妈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告诉我们家姑娘。”
余妈妈的手微微掀着帘子,就见刘妈妈一路小跑走得飞快,白茫茫的大地上,她的身影一闪而过,全然不怕闪了脚一般。青竹咬着牙齿啐了一口:“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呢!”旁人来找老夫人,要她通传,总会多多少少塞些好处,这位刘妈妈过来,可却是手里头紧巴巴的,连一个铜板都没见到过,由不得青竹不想搭理她。
“青竹,说话别太阴毒了,造口舌孽可不是件好事情!!”余妈妈皱了皱眉,将门帘放下,转过身来看了看骆老夫人:“老夫人怎么又想着要见大小姐了?”
大小姐刚一出生,母亲就过世了,骆府上下都将她视为不祥之人,说她命里带煞,出声便克死了母亲,骆老夫人虽然不全信着流言蜚语,可心里纠结还是有些顾忌,所以对大小姐一点也不亲近。今日不知为何,忽然又爽爽快快答应见她,余妈妈只觉得有些琢磨不透。
“我只觉得宜丫头今日仿佛见有些不同,妈妈你可有这样的感觉?”骆老夫人指了指墙角一只银质镂花的长柄挖勺:“将暖炉里的火拨开些,再加两块炭。”
余妈妈答应了一声,弯下身去添银霜炭,口里应着:“可不是?今日大小姐在前堂里说的那些话,可真真是厉害,句句能堵大奶奶的嘴!以前她与大奶奶争吵,都只是高声叫骂几句罢了,哪有今日这般有理有据又不露痕迹的?真的仿佛一夜之间便变了个人一般!”
“原来你也有这感觉。”骆老夫人沉吟了一声:“我仔细瞧着,这外头看起来依旧是她,只是仿佛内里换了个芯子,机灵了不少。”
今日前堂不仅仅是她说的话,还有她那恰到好处的举止、眼神……骆老夫人慢慢的回忆起来,不由得更是觉得疑惑,宜丫头病了好几日,一直起不了床,连年夜饭都没过来,自己还以为她熬不过了,没想到病好了,人也开窍了。
“祖母。”门帘晃了两下,上边绣着的几株梅花也跟着不住的摇晃,相宜已经站在了门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祖母,相宜有些私心话儿想与你说。”
在这骆府,她总得要攀上一个人才行,虽然骆大奶奶猖狂,可表面上她也还得要听骆老夫人的,在这几年里,她抱紧骆老夫人的大腿,总不会被刁难得寸步难行。相宜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八岁以前能够独立出来——前世,骆老夫人在她八岁的时候就病故了,骆老夫人死后,骆府马上就分了家,她更是被骆大奶奶拿捏得动弹不得,完全是她掌间的一块稀泥,想要她是个什么样子便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骆老夫人对她并不好,可毕竟骆老夫人是自己的亲祖母,只要自己肯去下工夫感化她,总不会对自己太差。而骆二奶奶与骆三奶奶,两人都没有什么说话的份儿,再说自己只是她们的侄女,就算被骆大奶奶虐待狠了,她们也只能在旁边劝两声,完全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相宜慢慢的走上前去,望了望坐在椅子上的骆老夫人,吸了一口气:“今日去杨府,好像事情有些糟糕。”
骆老夫人瞥了相宜一眼,见她一张瓜子脸儿,雪白的肌肤就如定窑细瓷般精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黑,墨玉点漆,实在是个美人坯子,忽然想起送她回来的宝柱与那位容大少爷,心中忽然一动,将暖手的壶抓紧了几分:“什么事情糟糕了?”
“祖母,今日去杨府拜年,不仅仅只是拜年罢?”相宜抬起眼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难道不是想趁机跟杨府更亲近亲近?”
骆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宜丫头,你究竟打算说什么?”
“我是觉得,父亲大人可能是想走走杨府的门路?”相宜鼓足了勇气,望着骆老夫人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可是今日好像却把杨府得罪了,不说外院的杨家老爷,至少是将杨老夫人与那位容大奶奶得罪了。”
见着骆老夫人没有出声,相宜将在杨家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停了停又道:“我听宝珠哥哥说,嘉懋哥哥的母亲是杨老夫人唯一的女儿,自幼便看得要紧,杨老夫人疼爱外孙比她自己的孙子更甚。”
骆老夫人拉了拉嘴角:“哪有这样的事情?谁会将外孙看得比自己的孙子还重?”她喜欢宝柱,不过也只是应个景罢了,再说女儿在杨府,自己总得要好好笼络着,骆家以后要杨府帮忙的时候还多呢。
“是真的,祖母。”见杨老夫人有些不相信,相宜加重了几分语气,反正,无论如何要骆老夫人相信,今日骆大奶奶是将杨老夫人得罪狠了:“宝柱哥哥是这般说的,今日派了那么年纪大的妈妈跟过来,杨老夫人肯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
骆老夫人一愣,想到那位年迈的妈妈,按理来说,这妈妈定然是杨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年纪这般大,也不该派她出来了,宜丫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莫非杨老夫人真还另有深意?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眉头不由得皱紧了几分。
相宜挨着骆老夫人的腿慢慢的溜了下来跪在了地上,声音变得十分凄清:“祖母,相宜知道自己嘴拙,说出来的话很笨,可相宜却还依旧想说,相宜想要为骆家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想要为祖母,为父亲分忧解难。”
骆老夫人瞧了一眼跪在脚边的相宜,不由有几分惊诧:“宜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些起来,我并没有怪罪你。”
“虽然祖母没有怪罪相宜,可相宜却觉得自己内心愧疚,跟着母亲出去拜年,却未能带好弟弟妹妹,以至于产生了争执……”相宜低低抽泣了一声,抬手抹了抹并未泪水的眼睛:“祖母,相宜想将功折过。”
“将功折过?怎么说?”骆老夫人来了精神,没想到这宜丫头竟然还能想这么多,可比那骆相珲与骆相钰懂事多了。也难怪,她母亲出身华阳钱家,这身份便不是现在的老大媳妇能比得上的,世家大族,再没落,也比那商贾人家出来的强。
“相宜今日与宝柱哥哥、嘉懋哥哥还有那方妈妈闲话,得知杨老夫人最喜欢的便是那些喜欢好学上进的,杨氏族学里开了女学,可惜去念书的人少,杨老夫人一直便觉得不高兴。方妈妈跟我说,让我去央求杨老夫人出面,送了我去杨氏族学,到时候她肯定会对我另眼相看。”相宜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骆老夫人,见她一副没有表情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有几分忐忑,不知道她究竟会不会答应。
“宜丫头,你倒是好算计,自己想去念书,却要借了这个为我好为你父亲好的名头。”骆老夫人忽然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相宜的手,笑容里带着几分阴测测的感觉:“你说,究竟是有谁给你出主意,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法子?”
相宜吃了一惊,骆老夫人的手只有一点点温温的热,丝毫不像是刚刚捧过暖壶的手,她的眼神里有几分探询,还带着一丝诡异,让她只觉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呐呐道:“祖母,实不相瞒,这是宝柱哥哥与嘉懋哥哥给我出的主意。”
骆老夫人一怔,抓住相宜的那只手慢慢松开,忽然间她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响亮,让站在身边的余妈妈都唬了一跳。
骆氏女 第13章 雾里看花水中月
屋子里头有些昏暗,日头已经落山,只有一抹黯淡的余晖照在窗纱上,发出一点点淡黄色的微光。余妈妈轻轻走到屋子一角,将灯光点亮,瞬间屋子里边就亮堂了许多,相宜跪在那里,能清清楚楚见着骆老夫人衣裳上的刺绣。
“没想到,你年纪小小,就会有这招数了。”骆老夫人望了望相宜,她的容貌是比骆相钰要胜出几分,瞧上去就有楚楚可怜的意味,难怪宝柱与那容大少爷都护着她。
“祖母,什么招数?相宜不敢在祖母面前玩花招,还请祖母明察。”相宜的一双眼睛没有回避骆老夫人毒针一样的目光,只是坦坦荡荡的望着她,让骆老夫人不由得一怔,她弯了弯身子,脸逼近了过来:“你敢说,你没有向宝柱他们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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