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烟秾
相宜点了点头:“我现儿有三间铺面要开,正是准备拿一间开绣坊的。”
“哎呀呀,这样刚刚好。”春华听了笑着点头:“秋华,这便可放心了,有宜妹妹在这边打理,你与三婶娘也不用这般操心了。”
连翘站在一旁听着有些担心,这铺面可是自家姑娘的,可听着那容大小姐的口气,自家姑娘竟然只是帮忙打理铺子的,那不是成了管事?她急急忙忙的开口道:“那这铺子到时候该怎么样分银子?我们家姑娘总不至于拿个管事的月例罢?”
宝柱瞅了连翘一眼,见她神色有些紧张,知道她在担心相宜,用手推了推嘉懋:“快说说,先说说这个事情,亲兄弟都还得明算账,更何况不是亲的。”
嘉懋见着宝柱急吼吼的模样,真是见风就是雨,正准备开口,那边秋华声音细细:“原本是我没考虑周到,本该是先说说这个事儿的。宜姐姐是与我一道儿开珍珑坊的,如何能是拿管事的银子?我管着供货,宜姐姐只用管着卖,到时候咱们二一添作五,红利对半分就是。”
春华脸上有些不屑:“宜妹妹,你这个丫鬟也眼皮子太浅了些,我们哪里是只会占便宜的人呢?我跟你说,广陵那边的珍珑坊,我三婶娘将底价定得很低,我母亲都看不下去了,让她定高些,她却不肯,只是说我们替她买绣品辛苦了,如何还能多得些银子?”她想了想闻道:“方才送给蓉妹妹那插屏,你该是二十两银子买的?”
春华的气势有些咄咄逼人,相宜忽然间有些口拙,坐在那里愣住了,只有连翘却没有什么畏惧,气鼓鼓道:“容大小姐,我是替我们家姑娘担心才问的,这合伙做生意自然要提前将银钱之事说清楚,否则到时候免不得有纠纷,一家人都有为银子吵闹的时候,更何况不是一家人?”
眼见着这气氛便有些僵,相宜赶紧让连翘住嘴:“容家两位小姐岂是骆府里边那些小人,连翘你也太过分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怎么就拿着看骆家人的目光看待容家的小姐?人家岂是那种鼠目寸光的人?”
相宜明面上是在责备连翘,暗地里却是在告诉春华,自己相信她们两人,而且也委婉的说了连翘为何这般担心的原因,希望春华与秋华不要见怪。
瞧着相宜脸上那委曲求全的神色,嘉懋心中有些难受,相宜依旧是那般小心翼翼,仿佛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原先在骆府,她活得战战兢兢,脱了骆府,依旧还是这般小心行事。一种悲悯的感觉油然从心底升起,嘉懋有些不快的看了春华一眼:“春华,这华阳的铺子是秋华与相宜两人合起来开的,铺子上的事情自然是她们两人来商议,你也只能在旁边提些建议罢了。休得这般气鼓鼓的,瞧你那样子,还以为相宜欠了你银子一般。”他伸出手拧了拧春华的脸:“快些笑一笑,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林茂蓉瞧着春华那张脸被嘉懋揉了揉,成了肉丸子一般,嗤嗤的笑了起来:“春华姐姐,我带你到外头去玩儿,让秋华妹妹与宜妹妹到这里好好商量下。”
见有人给自己台阶下,春华也顺势下来,想想自己拿语气神色是有些不善,或者还真是吓住了旁人,她笑着朝林茂蓉点了点头:“走,带我到外边走走,我哥哥最是讨厌,知道我脸盘子圆,还要将我的脸搓来搓去的,才不爱跟他呆在一处。”
相宜望着春华与林茂蓉两人带着丫鬟慢慢的消失在假山后边,只听着一阵阵欢声笑语,却没有看见有人,不由得莞尔一笑:“春华姐姐也不是故意这样的,嘉懋你别太凶了她。”
唇边的一丝微笑,犹如那春花慢慢在指头绽放,看得人都愣了神去,嘉懋只觉自己眼前忽然亮了一片,灿灿的蔓延开来,猛的一阵心跳,那颗心似乎要从喉咙口跳了出来。他极力的镇定了自己的情绪,朝相宜无奈一笑:“我好心帮你,最后却被你埋怨了,我算不算不吃力不讨好?”
“嘉懋哥哥,你快别这样说,我知道你一片好意。”相宜被嘉懋那温柔如水的目光盯得几乎要抬不起头来,只好转脸看向秋华:“我的丫鬟心直口快,秋华妹妹你千万别介意。”
“我介意什么,你那丫鬟自然是怕你吃了亏去,就如我这飞红一般,处处就在为我着想。”秋华笑了笑,一口洁白的牙齿就如那珍珠般,闪闪发亮:“宜姐姐,现儿咱们来谈谈这珍珑坊的事情。我母亲与手下的绣娘的工钱我都已经折算在这绣品里边,故此……”
相宜屏声静气的听着,想知道她准备怎么分账,虽然说秋华是嘉懋的堂妹,自己本该要信得过她,只是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得好,免得到时候有纠葛。
若想要开绣坊,这绣品一定要好,华阳城里虽然没绣坊,可一些绸缎庄子里也夹带着卖些绣品,若是绣品还不如那绸缎庄子,那便不如不开。珍珑坊的绣品委实精致,可价格也定得高,还不知道华阳城里那些富户愿不愿意出银子买。
不管怎么样,自己拿定主意要做这绣品生意,现儿又有上好的绣品,一定要放手去搏上一搏。这人若总是躲在角落里边不肯踏出门去,怎么知道外头究竟有怎样的天地?
“宜姐姐,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两人对半分,其中绣娘与伙计掌柜的那份工钱就从我那一半里扣除便是。”秋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相宜一眼:“我自己不过华阳来,还得让宜姐姐全部打理着,实在辛苦了,可我也没有什么更好回报的了。”
“绣娘?”相宜有些惊诧:“还要招绣娘不成?”
“是,至少也要招十个。”秋华点了点头:“我在江陵招了四十多个,现在还准备多招些绣艺精湛的,江陵与广陵的生意都很好,只是我母亲与随云苑里十多个人一道绣已经不够了。更何况我还想咱们可以做些刺绣精致的衣裳卖,只要做得好,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小姐们肯定会愿意出银子买——谁不想到游宴上显摆下自己的衣裳?”
相宜心中雀跃了起来,原来她还只想到卖绣品,却没想到还能卖衣裳,被秋华这一点拨,忽然眼前便亮了起来。站在秋华身边的丫鬟飞红笑了笑:“骆大小姐,我们姑娘这次还带了几件嫁衣过来做样品,最贵的那一件可是要五百两银子的。”
“五百两银子!”秋华捂住了胸口,觉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谁会花五百两银子来买一件嫁衣?那衣裳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秋华见着相宜那模样,微微一笑:“我这嫁衣上头镶了不少碎钻与宝石……”她望了望嘉懋:“外人瞧着是花了大本钱的,可我却都是从金玉坊拿的边角碎料,也用不了多少银子,一件嫁衣成本差不多是三百两,剩下两百两便是咱们可以赚到的银子。”
“去年江陵的珍珑坊便卖了五件这样的嫁衣呢。”飞红说得眉飞色舞:“还有一些两百三百的,卖得可就更多了。骆大小姐,我与你说,不怕人没银子,就怕没好货,我家姑娘想着,若是能在京城开家珍珑坊,只怕一千两一件的嫁衣都有人买。”
人与人之间便是这般不同,人家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气度,一件嫁衣开出五百两银子的高+,眼睛都不眨一下。相宜有些羞愧,想到前世那闻名大周的珍珑坊,心中又忽然间豪气如云,她迎上秋华那微笑的脸,坚定的点了点头:“好,就这样办。”
骆氏女 56|24|5.21|家
相宜张大了嘴站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嘉懋,如何会说出这个字眼来?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掌心凉冰冰的,可脸却热得有些发烫,这让她明白,自己没有在做梦,嘉懋确实说出了那个字来。
前世的嘉懋很是温和,说话从来不高声,那时候他讨厌妻子的胡搅蛮缠,也只默默走开,根本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旁人说话,这一世,难道……自己遇到的嘉懋,已经不是上一世的他了?
她在变化,为何嘉懋不会变化?相宜的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或许,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是她今生最大的心愿。
骆相钰与骆相珲两兄妹都惊住了。两人再不敢说话,嘉懋将手松开,骆相珲贴着大树呼哧呼哧直喘气,歇了一阵子,他飞快的从大树旁边溜到了骆相钰身边,拉住骆相钰的手:“我们走,去屋子里头找母亲,让她带着我们回家。”
骆相钰的眼睛从嘉懋身上溜了一圈,有些舍不得:“哥哥,咱们看他们捉麻雀。”
听到说捉麻雀,骆相珲又犹豫了,停住了脚,看了看竹筛子那边,有几只大胆的麻雀已经又从树上飞落了下来,正用小黑豆一样的眼睛往四处张望。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走到杨宝柱面前,带着一丝乞求的声音道:“宝柱哥哥,我想和你们一起捉麻雀。”
杨宝柱瞧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点了点头:“嗯,不许你再出声了,知道不?”
骆相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或许是粟米特有的香味诱惑,那竹筛子旁边几只麻雀开始犹豫着往竹筛子底下走了去,乌溜溜的眼睛还不住的转着,似乎没有觉察到危险,它们这才蹦蹦跳跳的钻到竹筛子下边开始啄起粟米来,还不时的停下来,往外边探头探脑。
杨宝柱将绳子一拉,那竹筛子便倒了下来,麻雀受惊,扑棱棱的扇着翅膀便往外边飞,可究竟还是太迟了些,有几只被竹筛子罩住,在下边细细的叫着:“啾啾啾……”
几个小厮连忙在旁边奉承道:“少爷好手法!”一边伸手从筛子底下将那几只麻雀掏了出来,麻雀握在他们手中不住的啾啾乱叫,声音十分哀婉。
嘉懋与杨宝柱跑了过去,开心的数着数:“捉了四只!”
“咱们还多抓几只,然后去生堆火烤了吃!”杨宝柱笑眯眯的拉下嘉懋:“这次你来拉绳子!”
骆相珲瞧见杨宝柱抓了几只麻雀,很是羡艳,心里头想着也想自己来试试,可听着杨宝柱说下一回要嘉懋来拉绳子,十分不服气,挤过来对杨宝柱道:“宝柱哥哥,下一回我来拉!我可是你表弟,你怎么就不先想着我?”
骆相珲穿了一件织锦袍子,身上的刺绣掺着一股金丝儿,被阳光照着,地上出现了几点金色的影子。杨宝柱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是我的表弟,他也是我的表弟,而且你还没他跟我亲呢!”
嘉懋母亲容大奶奶是杨二老爷的妹妹,而骆相珲的父亲是杨二奶奶的兄长,这亲疏关系来说,究竟嘉懋又要亲近一层。骆相珲被杨宝柱奚落了一句,小脸蛋涨得通红,眼巴巴的望着嘉懋手里的绳子:“你给我!”
嘉懋也不搭理他,只是扭头往一旁走,这时眼见着那取斗篷的丫鬟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走了过来,将斗篷打开抖了抖便要往嘉懋身上披。嘉懋摆了摆手,指着相宜道:“你给她披上,没见她手都冻得通红?”
丫鬟拿着斗篷愣在那里,望了望相宜,又望了望嘉懋:“大少爷,你叫我取斗篷与手笼过来,是给这位小姐的不成?”
“那是自然,快些给她去披上。”嘉懋脑袋一扬,对着相宜笑了笑:“我瞧你妹妹有羽纱斗篷,你却穿得这么少,眼见着都要冻坏了身子,我便将我的哆罗呢斗篷给你罢。”
相宜的眼睛里瞬间似乎有了一层水雾,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前世自己与嘉懋才见面,他就将这件哆罗呢的斗篷送给自己,今生又来了一回,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对话——不,她要翻盘,今生她不要再重复前世走过的老路。
那个丫鬟拿着哆罗呢的斗篷走了过来,口里轻轻的念叨了一句:“大少爷也真是太大方了,这可是哆罗呢的,才不是那羽纱斗篷,要是挂坏了怎么办?”
相宜没有吱声,任由着那丫鬟替自己将斗篷披上,又将一双手笼在手笼里边,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嘉懋。这哆罗呢她是知道的,来自西洋的舶来品,相当值钱,由不得那丫鬟如此碎碎念。
“相宜,你……”杨宝柱见相宜那模样,心里有些发慌,这位表妹一出生便没了母亲,他觉得她身世很是可怜,因此更多了一份怜惜。每次见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他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才好。
相宜表妹怎么又是这么委委屈屈的模样了呢?杨宝柱有些解不透,是不是那丫鬟在说什么?他走上前去,拉了拉相宜的手:“相宜,你来和嘉懋一起拉绳子捉麻雀罢。”
“宝柱哥哥,怎么你却让她来拉绳子了?”骆相珲很不高兴,走了过来,将相宜挤到了一旁:“我与嘉懋哥哥一道拉。”
相宜侧了侧身子,让着骆相珲过去,她走到了一旁,仰起头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身上披着这斗篷,立刻便暖和了许多,手放在手笼里,温热热的一片。她站在那里,侧目看着骆相珲将绳子从嘉懋手里抢了过来,躲在假山后边,一双眼睛只顾瞄着那竹筛子看,不由得瞥了瞥嘴,骆相珲在家中,只要是好东西他便要,占强惯了,到了外边便改不了这毛病。
嘉懋没有再与骆相珲争执,放开手朝相宜走了过来:“穿了斗篷会暖和些罢?”
相宜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嘉懋哥哥,多谢你。”
“谢什么,我这样的斗篷多着呢,这件就给你了。”见相宜神色感激,嘉懋登时觉得心里舒畅,他豪气如云的挥了挥手:“你只管拿着穿便是,别想太多。”
“我不能要你的斗篷。”相宜站在嘉懋身边轻轻的说:“回家的时候我便还给你。”
嘉懋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见那件青莲色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略微有些长,颜色虽然不是很显眼,但因着她肌肤雪白,衬得更是细致了些,再加上那个白色狐狸毛的小手笼儿,更让人瞧着神清气爽。“你不喜欢这颜色,是不是?”嘉懋摸着头笑了笑:“也长了些。”
“不是这样。”相宜摇了摇头,“你这斗篷的衣裳料儿太贵重了,我若是穿了回去,自然会被继母夺了去,过了几年就可以给他穿了。”骆相宜朝站在那边的骆相珲呶了呶嘴儿:“平白费了你一片心。”
嘉懋瞅着那边站着的骆氏兄妹,见两人正盯着往这边看,不由得有些愤愤不平:“我给你的斗篷,她竟然敢夺了去?别怕,我等会与宝柱一道送你回去,指明了这斗篷是我送你的,若是让我知道旁人敢打这主意,小爷我跟她没完!”
一阵风刮了过来,树上掉下些许雪花末子,落在了斗篷上边,似乎在一片青色的泥地中开出了几朵花来一般,相宜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那哆罗呢的面料,极其柔软光滑,似乎是天边的云彩一般。她抬起头来,轻声说了一句:“嘉懋哥哥,你太有心了。”
不一会便捉了不少麻雀,杨宝柱让贴身跟着的婆子去将杨家另外几位少爷小姐寻了过来,又支使着小厮们烤麻雀。
小厮们做这事最是精通,先在地上挖了个洞,将麻雀拔毛洗干净,肚子里边塞满了调味的料儿,外边裹着纸扔进洞里边,上面堆了柴火烤了小半个时辰,当火熄了,扒开泥土,将那些麻雀拿出来,只只滴油肉味鲜美。
“相宜,给你。”杨宝柱递了一个盘子过来,里边放了两只烤熟的麻雀,相宜低头看了看,那两只麻雀全身焦黑,小小的一团摆在那里,心中就有些不忍心,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那几只麻雀,盘子里的油凝结在一处,淡淡的一层白色。
“你怎么不吃?”嘉懋见相宜没有动静,很是惊诧,用手肘碰了碰她:“烤得不错,很好吃的。”
相宜叹了一口气,她怜惜麻雀,可谁又能理解她那份心思?摇了摇头,她将盘子递给了嘉懋:“你吃罢,我肚子还饱。”
嘉懋朝相宜笑了笑,伸出手来就要接那个盘子,忽然便见着骆相钰端着盘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她经过相宜时,忽然脚下一滑,两只手晃动着,便朝向相宜扑了过来。
骆相钰的手上油汪汪的发亮,若是让油滴到斗篷上边,那边大大的不妙,相宜见着骆相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狯,心中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是在嫉妒嘉懋送了自己斗篷,正想尽法子想要来破坏呢。
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得逞,相宜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去势很快,没有拿捏好力度,小小的身子猛的一滑,在雪地上溜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相宜只觉得背后一阵疼痛,睁开眼睛看时,自己的背撞到了大树上,而骆相钰已经五体投地的扑倒在雪地里,只见着一个黑黑的后脑勺,上边还簪着一对珠花,映着日头不住的在闪着亮光。
相宜张大了嘴站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嘉懋,如何会说出这个字眼来?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掌心凉冰冰的,可脸却热得有些发烫,这让她明白,自己没有在做梦,嘉懋确实说出了那个字来。
前世的嘉懋很是温和,说话从来不高声,那时候他讨厌妻子的胡搅蛮缠,也只默默走开,根本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旁人说话,这一世,难道……自己遇到的嘉懋,已经不是上一世的他了?
她在变化,为何嘉懋不会变化?相宜的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或许,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是她今生最大的心愿。
骆相钰与骆相珲两兄妹都惊住了。两人再不敢说话,嘉懋将手松开,骆相珲贴着大树呼哧呼哧直喘气,歇了一阵子,他飞快的从大树旁边溜到了骆相钰身边,拉住骆相钰的手:“我们走,去屋子里头找母亲,让她带着我们回家。”
骆相钰的眼睛从嘉懋身上溜了一圈,有些舍不得:“哥哥,咱们看他们捉麻雀。”
听到说捉麻雀,骆相珲又犹豫了,停住了脚,看了看竹筛子那边,有几只大胆的麻雀已经又从树上飞落了下来,正用小黑豆一样的眼睛往四处张望。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走到杨宝柱面前,带着一丝乞求的声音道:“宝柱哥哥,我想和你们一起捉麻雀。”
杨宝柱瞧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点了点头:“嗯,不许你再出声了,知道不?”
骆相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或许是粟米特有的香味诱惑,那竹筛子旁边几只麻雀开始犹豫着往竹筛子底下走了去,乌溜溜的眼睛还不住的转着,似乎没有觉察到危险,它们这才蹦蹦跳跳的钻到竹筛子下边开始啄起粟米来,还不时的停下来,往外边探头探脑。
杨宝柱将绳子一拉,那竹筛子便倒了下来,麻雀受惊,扑棱棱的扇着翅膀便往外边飞,可究竟还是太迟了些,有几只被竹筛子罩住,在下边细细的叫着:“啾啾啾……”
几个小厮连忙在旁边奉承道:“少爷好手法!”一边伸手从筛子底下将那几只麻雀掏了出来,麻雀握在他们手中不住的啾啾乱叫,声音十分哀婉。
嘉懋与杨宝柱跑了过去,开心的数着数:“捉了四只!”
“咱们还多抓几只,然后去生堆火烤了吃!”杨宝柱笑眯眯的拉下嘉懋:“这次你来拉绳子!”
骆相珲瞧见杨宝柱抓了几只麻雀,很是羡艳,心里头想着也想自己来试试,可听着杨宝柱说下一回要嘉懋来拉绳子,十分不服气,挤过来对杨宝柱道:“宝柱哥哥,下一回我来拉!我可是你表弟,你怎么就不先想着我?”
骆相珲穿了一件织锦袍子,身上的刺绣掺着一股金丝儿,被阳光照着,地上出现了几点金色的影子。杨宝柱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是我的表弟,他也是我的表弟,而且你还没他跟我亲呢!”
嘉懋母亲容大奶奶是杨二老爷的妹妹,而骆相珲的父亲是杨二奶奶的兄长,这亲疏关系来说,究竟嘉懋又要亲近一层。骆相珲被杨宝柱奚落了一句,小脸蛋涨得通红,眼巴巴的望着嘉懋手里的绳子:“你给我!”
嘉懋也不搭理他,只是扭头往一旁走,这时眼见着那取斗篷的丫鬟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走了过来,将斗篷打开抖了抖便要往嘉懋身上披。嘉懋摆了摆手,指着相宜道:“你给她披上,没见她手都冻得通红?”
丫鬟拿着斗篷愣在那里,望了望相宜,又望了望嘉懋:“大少爷,你叫我取斗篷与手笼过来,是给这位小姐的不成?”
“那是自然,快些给她去披上。”嘉懋脑袋一扬,对着相宜笑了笑:“我瞧你妹妹有羽纱斗篷,你却穿得这么少,眼见着都要冻坏了身子,我便将我的哆罗呢斗篷给你罢。”
相宜的眼睛里瞬间似乎有了一层水雾,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前世自己与嘉懋才见面,他就将这件哆罗呢的斗篷送给自己,今生又来了一回,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对话——不,她要翻盘,今生她不要再重复前世走过的老路。
那个丫鬟拿着哆罗呢的斗篷走了过来,口里轻轻的念叨了一句:“大少爷也真是太大方了,这可是哆罗呢的,才不是那羽纱斗篷,要是挂坏了怎么办?”
相宜没有吱声,任由着那丫鬟替自己将斗篷披上,又将一双手笼在手笼里边,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嘉懋。这哆罗呢她是知道的,来自西洋的舶来品,相当值钱,由不得那丫鬟如此碎碎念。
“相宜,你……”杨宝柱见相宜那模样,心里有些发慌,这位表妹一出生便没了母亲,他觉得她身世很是可怜,因此更多了一份怜惜。每次见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他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才好。
相宜表妹怎么又是这么委委屈屈的模样了呢?杨宝柱有些解不透,是不是那丫鬟在说什么?他走上前去,拉了拉相宜的手:“相宜,你来和嘉懋一起拉绳子捉麻雀罢。”
“宝柱哥哥,怎么你却让她来拉绳子了?”骆相珲很不高兴,走了过来,将相宜挤到了一旁:“我与嘉懋哥哥一道拉。”
相宜侧了侧身子,让着骆相珲过去,她走到了一旁,仰起头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身上披着这斗篷,立刻便暖和了许多,手放在手笼里,温热热的一片。她站在那里,侧目看着骆相珲将绳子从嘉懋手里抢了过来,躲在假山后边,一双眼睛只顾瞄着那竹筛子看,不由得瞥了瞥嘴,骆相珲在家中,只要是好东西他便要,占强惯了,到了外边便改不了这毛病。
嘉懋没有再与骆相珲争执,放开手朝相宜走了过来:“穿了斗篷会暖和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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