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王溥忙摆手道:“算了算了,市井之间不是打躬作揖的地方。我为官家举荐贤能,不过是分内之事,不用道谢的……何况我的举荐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不敢居功;皇后也很赏识郭郎的忠勇。”
今天王溥这么给面子,堂堂宰相轻易就被个中层将校约出来了,恐怕也是觉得郭绍在皇后符家那边有关系。
郭绍便据实道:“末将年少时在卫王府上做过士卒。”
王溥见他不愿意说,当然就不追问。但看样子,王溥完全不信郭绍这个解释,符家府上的士卒太多了,难道每个在符家效过力的人都能得到皇后亲自提拔?
就在这时,王溥道:“郭郎要改侍卫司那边的军职,然后和向训一道西征,你应该听说了?”
“是,我已经听到消息。”郭绍道,“只不过我突然管这么多将士,以前没有经验,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踏实。”
王溥说道:“这有何难?兵权在你手里,除了不能在东京擅自调动兵马,军中别事还不是你说了算。生杀赏罚之权操于他人之手,那些将领还能敢不从命,敢不讨好着你?”
“王公所言极是。”郭绍沉吟道。他听王溥愿意说这事,只是还没说到有用的东西,便想继续鼓动。
他心下寻思:显然皇后有心提拔,人家檀口玉言承诺想把符二妹下嫁,岂是说着玩的?但皇后毕竟是后宫的人,不仅不能躬亲扶植,派内宫的人太频繁太显眼了也不太好,皇后身在幕后正是诸事不便。
如此情况,郭绍怎么能全部所有事都指望着皇后?他就指望着在关键的时候皇后能提携一下就非常难得了……具体怎么办,还得靠自个琢磨。眼下他就在设法自找门路,在王溥身上打主意。
郭绍沉吟道:“话虽如此,毕竟我年轻资历浅,若是将士不服,用酷刑严惩弹压终究不是办法。”
王溥点点头,顿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道:“后天史彦要巡视南面外城城防。”他说罢便起身道:“正是上直时间,我不便耽搁得久了,这就要返回衙门。改日再叙。”
刚刚两人都不紧不慢地在这儿闲扯,忽然之间王溥就着急了,好像是用肢体语言表示: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郭绍忙道:“我送送王公。”
史彦……今天王溥的话里,最重要的人就是史彦。提起这家伙,郭绍先想到的就是他不问青红皂白把乱兵、无辜被掠妇人一股脑儿砍了的事;然后就是“草船借箭”一般浑身插满箭矢的场面。虽然郭绍也想通了史彦的做法在这个时代实属正常,但心里还是对他那种完全轻视人命的态度有抵触。反正郭绍私下里对史彦没多少好感。
当然这并不影响正事,郭绍走到这一步,如果完全按照自己的个人喜好来,如何还想尽最大努力成事?
史彦在忻口没死!死了的话王溥怎么说他要巡视城防?
这厮在晋阳之役的时候是前锋都指挥使,那时郭绍是知道的;班师回朝之后干什么职位去了?王溥肯定知道……但他没说。王溥此人,说起废话来滔滔不绝,一说到关键的地方就惜字如金,尼玛呀!他要是把话说明白点、说详细点,现在自己就不用麻烦在营房里冥思苦想了。
就在这时,王审琦进屋来,便问道:“那后生是王溥丞相的公子?”
郭绍点点头:“是,倒是是,不过被他爹弄回家管教去了。”
俩人便嘿嘿笑话了一阵。
郭绍心道:王审琦或许知道史彦现在在干什么,问他倒是省事。不过郭绍又回忆了一下,王溥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说完不便多言就要走的场面……或许这事儿不应该拿出来到处宣扬。
向训府上次的宴席上,王审琦是和赵匡胤那帮人有说有笑进来的,应该是赵匡胤的人;郭绍当然清楚赵匡胤是后来的宋太祖一代牛人,但正因如此,他才下意识地有所提防和谨慎。
何况王审琦这一干人都是殿前司的武将,郭绍很快就要离开殿前司去侍卫司那边,再向他们打听不相干的事总是不好。
郭绍打算找左攸问问。左攸从来都是小官小吏,不过似乎很了解关注一些官场上的事,上次叫他去疏通开封府办玉贞观的事儿,他就办得很利索。
这两天左攸也不知跑哪里去了,一眼都没见着;这小子回京后什么文书郎的官也不干了,整天不是帮郭绍办事就是游手好闲。
郭绍出营,找到罗猛子,让他不必在军营值守,去左攸家候着,找到左攸了就让他酉时去郭绍府上见面。
酉时,郭绍下直回家,果然在府门前碰到了左攸,便招呼他到外院客厅说话。
左攸道:“史彦?主公还问什么王审琦,您直接回来问我不就行了!一听说您升到侍卫司虎捷军了,我已经把侍卫司相干的人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郭绍大喜,心道谁道乱世文人没用,幸好有左攸帮衬……此人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得来容易,不过确实很多武将都没法子收到一两个真正有用的幕僚。左攸干郎中医伤兵不怎么行,记得当时在去武讫镇的路上不断有人被他医死,不过一回到东京他在官场上的熟悉还挺行的,远远出了一个普通小吏的见识。
左攸道:“史彦在忻口大战,把前锋行营的精锐骑兵折损了干净,先是被降至虎捷军左厢都使、削感德军节度使;但回到东京后,官家又复述感念他在高平之战中奋勇不顾身的战绩,重新提拔。现在是侍卫司马、步军都虞候,镇宁节度使。
除了史彦,亲军侍卫司别的人我也知道,都指挥使是李重进。主公肯定听说过李重进,他是太祖(郭威)之甥;太祖是他的亲娘舅……”左攸顿了顿上前悄悄说道,“太祖是本朝官家的姑丈,只不过收了官家做养子。太祖和李重进还更亲,起码有血缘关系;官家却是太祖妻子那边的亲戚,只不过占了养子名分。我这样一说,主公能琢磨明白官家对李重进的心思了么?”
郭绍寻思了一下,微微点头。
左攸又道:“不过李重进以前也是殿前司的武将,太祖时期在内殿直、小底军、大内都检点、殿前司都指挥使等一干职位,一直在殿前司干……今年初官家即位,他才改的亲军侍卫司,在侍卫司这边恐怕根基还不深。
方才主公说王丞相只提到史彦,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史彦却不同,他从虎捷军干到龙捷军,又到侍卫司马步军司,一直在这边打转,琢磨一下,揣测一番,可以肯定史彦在侍卫司熟人很多、根基很深。”
郭绍听得频频点头,左攸就是这点好,有话都是倾囊相授。郭绍也感受到了权贵文人和草根文人的区别、王溥和左攸的天壤之别。
王溥是丞相,就算知道郭绍和皇后有关系,于是很给面子,但总要装|逼,自持身份拿拿架子,整得你半懂不懂的……左攸却不同,他一个小官小吏,没有出身门庭、没有父辈人脉,几乎没有出路,遇到有人赏识还顾得上什么节|操,一门心思就追随鞍前马后了。
左攸又道:“王丞相提史彦这茬,一定是想要你在出征之前,先借他的积威在军中打个威信底子。史彦虽然不直接领虎捷军了,他却是最佳人选,因为主公您对他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郭绍皱眉道,“我倒没觉得他领了多少情。向训将军可谓比我做得更多,人家为了救史彦最精锐的老本都赔了大半,史彦什么态度?”
左攸嘿嘿一笑:“主公您也是将领,还不懂武夫的人情世故?那史彦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自视甚高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屈尊不下身段罢了,其实只要是人哪能没点恩怨之分?您只要主动去找他,给足面子,史彦肯定就顺着台阶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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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第五十四章 不嫌难受么
史彦后天要去巡视城防,这个消息不容易,一般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干什么?只有王丞相这等人才知道,至于丞相怎么会对武将的行踪了如指掌,就不得而知了。
“酉时刚过,史彦今天下直后如果回家了,现在正好在家里。”郭绍道,“后天他就要去虎捷军驻地,时间很紧。万一明天找不着史彦,咱们就错过机会了,一点缓冲余地都没有。我看这样,现在就去,起码还有第二次机会。”
左攸道:“主公所言极是。”
这座宅邸是三进格局,于是郭绍叫左攸在外院客厅等着,他紧进中院唤玉莲找常服出来换,自己急着解甲。他觉得时间虽然急迫,但衣服还是要换一下的。想着史彦那脾气,自己穿着甲胄上门,他会不会以为是要打架……倒不至于,不过穿袍服更随和一些。
玉莲一边帮忙一边说道:“我今天上午叫黄铁匠去玉贞观,把郎君要出征的事告诉京娘了,你让我告诉她的。”
郭绍随口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玉莲道:“早上我问你要不要告诉京娘,你嗯了一声,不是赞同?郎君不想告诉京娘?”
“没事,告诉她一声也是应该。”郭绍顾不上这头。
玉莲又问:“你去拜访同僚,会不会在他家吃晚饭?”
郭绍想了想,便道:“你们自己吃吧。如果史彦没留我,我便和左攸一起找个饭铺吃了回来。”
收拾妥当,郭绍出来没见着左攸,问黄铁匠,说出去了。郭绍一拍脑门:“我不知道史彦住在哪里!”只有等等,左攸不会这么不靠谱,招呼不打就回去了吧?
黄铁匠又道:“那个叫京娘的妇人在门外。”
郭绍道:“你怎么不请她进来,杵外面作甚?”黄铁匠道:“她没有说是来干嘛的,也没说要求见……”
郭绍无奈地下令他去请,黄铁匠这才从角门出去。不料没一会儿京娘就跟着黄铁匠进门来了,郭绍站在客厅门口等左攸,正巧见着。
京娘的神色仍然是冷冷的,没有一般人见面要行礼寒暄之类的迹象。郭绍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报以友善的微笑。
这娘们既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郭绍也不知从何说起。忽然觉得她身上哪里不对劲,倒不是她女扮男装穿了一件翻领布袍的缘故……很快郭绍明白了,是胸部,虽然此时看起来还是鼓囊囊的,但并不是撑起很高;郭绍是见识过的,这夏秋之交穿得薄,正常情况下她的胸脯肯定会明显地把上衣撑起来。
他也没多想,随口就说:“你也不嫌难受。”
不料京娘立刻就懂了,脸上刷一下变得绯红。
这时郭绍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有点懊悔,却见京娘没什么反应,并未像上次那样被轻薄了就要上来拼命。郭绍心下稍安,心道:难道她已经想通了,准备认命?
就在这时,左攸走到了角门口,见有女的在,急忙退了出去。郭绍看见了他,忙对京娘说道:“我还要去办一件要紧的事,你一会顺着路进里面的院子喊玉莲,让她给你做晚饭。今天恕我不能亲自款待了。”
京娘突然开口道:“什么要紧的事,不就是求功名求富贵么?”
郭绍愣了愣,干脆利索地说道:“对!谁不愿意过富贵的好日子,喜欢吃糠咽菜,我真心服!”
说罢便掉头出门,遇到左攸,见他提了个篮子,一个穿长袍的文士提着这么个篮子确实有点笑人。左攸道:“咱们不是去贿赂史彦,不过空着手也不太好。我随意在口子上的铺子买了一些糕点、一些果子,那家铺子的甜食我尝过,手艺不错。大人不喜,小孩儿一定爱吃。咱们提着一点礼物登门造访,什么姿态便不言而喻了。”
“左先生想得周到。”郭绍道。他也没矫情要给左攸钱,一点糕点果子也值不了几个,上次官家的赏赐分下来双份不知要买多少。何况左攸作为郭绍的幕僚,郭绍拿了俸禄也会给他包一份,算作是自己养的士。
二人便牵马一前一后去往史彦府。
及至府上,投出名帖。运气不错,史彦正在家中。郭绍和左攸也得以进门,走的是大门旁边的角门,实属正常,史彦比郭绍的职位高几级,总不能叫史家开大门“迎恩公”。
史彦果然是架子挺大,自己在客厅里坐着等,别说到房门口来迎接,连站都不站起来一次……不过郭绍也不和他计较。起码他看到名帖知道自己来了,立刻就接见连等都没等。可见史彦不仅记得名字,也惦记着在战场上的事。
郭绍言谈之间也绝口不提那茬,就当是没生过一样,连忻口一战那事儿也不提。不说那些,俩人之间的话题就非常少了,郭绍只说听到消息会调到侍卫司云云。
这时有一个丫鬟端茶上来,郭绍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好笑的场面:若是史彦一时兴起,在家里抓住小姑娘就干那事,小山一样高壮的身躯压在小鸡一样弱的女子身上,该是多么悲惨的事……
郭绍6续废话了不少,便道:“听闻史将军后天要巡视城防,不知可否让末将随行?”
他便轻轻这么一问,并不说为什么要随行,其实原因很简单:狐假虎威的山寨版。
“你听谁说的?”史彦忽然问道。
郭绍愣了愣,倒没料到他如此直接问这个问题。而且史彦身材过于威猛、声如洪钟,气势十足的架势,很能给人压力。旁人就是觉得他对自己没有威胁,也会莫名感觉压力逼人……好像随时会被他揍一顿似的,这么大个的汉子,又号称大周第一猛将,几个人揍过他?所以感觉非常不亲和。
郭绍只得据实答道:“枢密院的一个官员。”只愿史彦看在战阵上救他的份上,别在继续逼问究竟是哪个官员了。
史彦“哼”了一声:“舞文弄墨,耍嘴皮子的文人,没一个好东西!”
郭绍不置可否地应付着,觉得史彦不爽也实属正常,谁也不愿意被人背地里监视着。他这不客气的话,并不是冲着郭绍来……郭绍如此提醒自己。
穿着文士巾帽长袍的左攸在旁边也很淡定,似乎左攸比较免疫地图炮。
史彦这家伙,好像看谁都不顺眼,至少给人的感觉是那样……郭绍都没觉得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他就变得很不高兴起来,而且一不高兴一点掩饰都不用,当下就把茶盏丢在几案上,洒了一案的茶水,硬生生地喊道:“送客!”
郭绍表示为了自己的事,脸皮可以厚着。当下就不顾史彦不客气,又问道:“那后天的事……”
史彦道:“早上早些,到侍卫司衙门外等我。”
“是,那末将等告辞。”郭绍也学着左攸糊涂淡然的样子,全然不顾别人的脸色,又指着提进来的值不了几个钱的糕点,专门说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郭绍和左攸一道很快就出得府门。二人骑着马一前一后默默走出这条街。
“史彦不太高兴的样子,不知后天会怎样,会不会在将士们面前不给我面子,反而叫我下不了台,适得其反?”郭绍沉吟道。
左攸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史彦能到现在还生龙活虎,确是不易。”
郭绍想了想道:“好像官家很赏识他,一个武将能得官家赏识,还怕得罪谁呢?”
“湫!”左攸策马上来与郭绍并肩而行,侧过头小声说道:“我瞎琢磨啊……官家是不是觉得史彦威名大,想用他在侍卫司制衡李重进?”
郭绍沉吟片刻,摇头道:“天子圣心,做臣的哪能容易猜度?”
左攸又小声道:“史彦还真就是个纯粹的武夫……李重进我不清楚,以前没门路官做得太小,没机会见识见识。不过既然官家这么费心费力,好不容易把他从殿前司挪到侍卫司,又有急着加强殿前司的迹象,恐怕李重进也不是好对付的。就史彦那样,怎么和李重进平衡?”
郭绍不答。他前世虽然学历也不低,不过和古代文人还是完全不同的,又在五代十国几年习惯了武夫的生活,所以一般不愿意去议论太遥远的事。
左攸神神秘秘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巷子在市井中,没什么人,就算市井小民听见了估计也听不懂。他便低声继续道:“主公调升侍卫司,是要去西征。这是个机会,如果能立功进一步;以后再有机会爬几步的话,达到与李重进、史彦差不多平起平坐的地位……那时便可以代替史彦牵制李重进,势必得到官家的倚重。”
郭绍心道:你不废话么,我去西征就是要立功捞军功资本的,我还等着娶符家二妹呢。西征那点功劳,也许还远远不够;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知道朝廷会打淮南了,机会有的是,只要上边愿意给你。
如果郭绍不是心急火燎满腹斗志,现在任命状都还没下来,何必到处打听捣鼓?
十国千娇 第五十五章 残忍的恶作剧
天气晴,有微风。
史彦等一众人先巡视东南陈州门,此地北面就有存粮的仓库,门内有虎捷军第一军的一片营房。史彦在前呼后拥中起码靠近陈门,只见大批将士已经恭候在此。成片的铁甲,远远过了一道城门应该当值驻守的人数。
“拜见史大将军!”“史都候……”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史彦身上,大多数都充满了又敬又怕的神色。史彦的威名,不仅周军,其它国家的武夫们也应该耳闻。
史彦人高马大,在场的将士没有一千也有好几百,还有路过观望看稀奇的百姓,但没有人长得有史彦高大。史彦只是微微点头,架子拿得很足。
郭绍记得赵匡胤要升殿前都虞候了,在级别上和侍卫司都虞候相当、同样是一个大汉,但就连赵匡胤的气势恐怕也比史彦稍逊一筹。
大伙儿对史彦很敬畏,不过也有一些人不同,旁边有个武将就很激动,见史彦过来,大声嚷嚷道:“史大帅,您还记得晋州吗!北汉主举国之力来攻,咱们兵少,浴血奋战坚守月余,我就是守南门的李大柱啊!”
史彦听罢转过头,走到那将领跟前,只见那人一脸皮肤黑|糙,单看模样就像一个苦力一般,颧骨位置有一道惊心的刀疤,伤痕之长,连左眼眶都变形了。
史彦抬起手,坚定地拍在李大柱的膀子上:“如何能忘?”
李大柱激动道:“末将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场恶仗,南门被破,北汉军蜂拥冲来,起码二十倍于我!一个指挥五百条汉子啊,半个时辰不到,就剩下几十人!要不是史大帅亲自来救、与兄弟们并肩杀敌,若让那北汉军冲进城,咱们全军兄弟都得葬身在晋州!”
一直就很傲气的史彦,此刻的眼睛里似乎有些许伤感。最勇猛的人,在偶尔的瞬间也会不小心露出这样的眼神。他轻声说道:“这些年,死去的好兄弟太多,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我还活着,就等着那一天与兄弟们下去团聚!”
听到这一句,后面的郭绍都是一怔,对史彦的印象顿时有了少许不同。
史彦威怒的虎目直视他的眼睛,握着李大柱的膀子,用力摇了一下,然后掉头就向前后,毫不回头,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李大柱。
一行人跟着他穿过人群,走到城墙的石阶口。史彦大喊了一声:“郭兄弟!”
郭绍忙上前:“末将在。”
史彦指着郭绍高声道:“不久后,他便会兼领第一军、第二军都指挥使,大家都认好了!”
众人毫无反应,虽然纷纷瞧郭绍,但完全没有哪怕一点热情的气氛。郭绍长期训练和出征倒是长得结实,样子看起来已是年轻的一条汉子;但他还是太年轻了,一眼看过去,和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将老兵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就在这时,史彦又说:“高平之战,一箭射死北汉猛将张元徽,就是他,郭绍。”
顿时人群中出了声音,大伙儿议论纷纷起来。这种事太容易在军中传开了……
如果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事,哪怕它影响很深远、意义很重大,一时间在军汉中也难以流传,因为大伙儿懂不懂是另一回事,说起来太绕太不精彩,没什么意思。反倒是郭绍这种事,其实对于战局没多大的影响,却更容易让人们津津乐道。
一箭射死张元徽!多干脆多利索,又是叫大伙儿很感兴趣的事。箭术,本来就是军中最重要的技能之一,周军这些将领,武功好的基本射箭都不错。武将们也乐得大家流传这种事,自家军队里有厉害人物,将士们的信心也高一点,人们需要具体的榜样需要英雄般的故事!
史彦又抓住郭绍的手腕,携手上墙。郭绍也没反对,只是觉得这种动作确实有些刻意。
他心道:史彦还是恩怨分明的,讲义气的!不管态度如何,起码做出来了,给郭绍把声威抖起来了。就是要借史彦的名头!
一时间郭绍对史彦的恶感消除了一半,走上城墙,又对下面的将士点头回应。
这时他立刻现了不远处的京娘……实在太显眼,她站在围观的妇人们后面,但个子比那些妇人几乎高许多,一目了然。现在郭绍有正事,自然就没空理会她,就当没看见了。
郭绍正觉得史彦这人还是讲义气,心里舒坦着。不料还没舒坦一会儿,史彦立刻就给郭绍找不痛快了。
一行人在众目睽睽下等城观望,史彦忽然指着城下的大路,说道:“郭郎的箭术,能在万军之中一箭射死张元徽。诸位将士只是耳闻,你何不叫大家开开眼界?”
郭绍顺着他指的看下去,只见路上正有一个长袍巾帽打扮的人牵着一匹驴车,背对着城门这边在大路上走。驴车上放着许多东西堆得高高的。
“史大帅何意?让我射一个无辜的人?”郭绍诧异道。
史彦淡然道:“射他的帽子,不过就是吓吓他而已。”
郭绍和随行的兄弟,以及左攸都愣在那里。这似乎有点过分了,人家一个路人,又没惹着你……况且这是在东京、又非正在生战争的战乱之地,没事你拿个老百姓射着玩,要是射死了,不说一定要偿命,影响肯定不会小,能轻松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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