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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娘|的!光天化日之下,逼良为娼?”杨业身后的一个随从骂骂咧咧了一句。
杨业却没有吭声,正如他一向的作风,并不想随随便便招惹事儿。但他确实也起了好奇心,当下便策马赶了几步,也驻足在街边围观。
小娘子哀求道:“李管事,您发发善心罢!您把我卖到苦寒人家都成,我真的不想为娼,求求您,大发善心!”
杨业观之,这小娘当真长得漂亮,可不像河东这地方的普通女子,河东的民女也有漂亮的,但吃小米、风沙也重,皮肤不可能那么水灵。那小娘美丽的脸上有一股子媚气,细皮嫩肉,身材苗条,一股江南烟云般的温柔姿态。
杨业热血方刚的年纪,当然也喜欢漂亮女子,不过他却是个持重之人,并非好色成性,所以一时间还是没有贸然。
倒是周围围观的路人沉不住气了,眼看这么漂亮的娘们要被逼迫为娼,总是有人忍不住。有人在人群里嚷嚷道:“啥意思,有没有王法了,逼良为娼还敢如此明目张胆?”
这也是杨业心里的疑问,所以他才觉得这事蹊跷。
那个架着小娘的男子总算不敢触犯众怒,将小娘一放,那小娘一个踉跄摔倒,忙扶住了另一边的妇人。男子转身向人群抱拳道:“有人欠了咱们的钱,真金白银给他、白纸黑字为凭,欠债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
这么明显的道理,没有任何人反驳。
男子又道:“但是他还不起钱,拿家里的东西来抵债;这娘们便是他买的小妾,算不算他的财物?现在她被用来抵债了,咱们将她卖掉弥补损失,是否触犯王法了?”
众人哑口无言,但是恼怒未消。毕竟道理是一回事,事儿做得这么难看又是另一回事,有点太绝了。杨业也有此感觉,所以仍然觉得不太寻常。
于是那男子架着小娘继续往前面走。就在这时,一个锦袍汉子大步走了上去,挡在了他们的去路上,锦袍汉子把手里的纸扇一甩,潇洒地拂袖昂首站在那里,抬头看天十分高傲。
“您这是啥意思?”架着小娘的男子皱眉道。
锦袍汉子道:“妓|院收几个钱?”
叫李管事的男子道:“二十贯。”
锦袍汉子道:“我买了。”
众百姓虽然看那锦袍汉子的姿态也不顺眼,但毕竟小娘子卖给他总比在窑子接客好,所以都没吭声。
锦袍汉子伸手进钱袋里摸金子,不料李管事却道:“这位仁兄,要买可以,二百贯!”
锦袍汉子大怒,瞠目道:“你又是啥意思?听你口音不是晋阳人,我劝你做事还是留点余地。”
李管事道:“晋阳官府的人,咱们也没一起喝过酒。咱们当然不是存心欺负人,只不过这娘们抵押给咱们时,就是抵的二百贯!”
锦袍汉子道:“既然抵的二百贯,你二十贯就卖?”
李管事冷冷道:“因为她值不起二百贯。”说罢粗暴地把小娘的裙子一撩,只见脚很奇怪,是一双木头。众人伸长脖子去看,议论纷纷道:“脚是假的。”“这妇人没脚,是个残疾。”
锦袍汉子也是一愣。
“所以如果是二十贯,一定要卖窑子里。”李管事道,“这位仁兄若是能出二百贯抵债,兄弟一定欢喜奉上!”
锦袍汉子沉吟片刻,灰溜溜地悄悄想走。不料那小娘子顿时就跪伏在地,爬着过去抱住锦袍汉子的脚踝,梨花带雨、泪流满面:“公子!公子!您买下我罢……大恩大德,奴家做牛做马也报答您!”
锦袍汉子摇头小声道:“二百贯,实在……不是一笔小数。”
小娘子道:“公子也是富贵人家的人,肯定不缺二百贯,您就当是做件善事……”
杨业把戏看到这里,觉得事情大概已经合情合理了,也便不再好奇……那叫李管事的人因为收不回债,觉得亏了所以有怨气,非得把人家小妾卖进妓院,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儿;毕竟在这世上,若是没有原因非得把事情做太难看的人,太少太少。
这时锦袍汉子已经想抽身了:“我非没有善心,可做一件善事就要二百贯,实在有点承受不起。”
小娘子紧紧抱住他不放,就像抓住了救命的人一样,哀求道:“我一定让自己值得起二百贯!我会琴棋书画,会侍候人……您就当我是个奴婢,买了也是您的人,奴家只是您的一件东西……”
这句话好像是说给杨业听的,至少他已经有点动心了。一方面,这个小娘虽然贵了点,还是个残疾,但人家又不要自己什么东西,就是吃点饭而已,也不算是什么拖累;另一方面,一个又美丽又可怜的女子,杨业觉得大丈夫应该保护这样的人,一种男人的气概和同情心影响着他。
片刻后,杨业便回头小声道:“你把我的坐骑牵过去,问那人愿不愿意换。”
随从大喜,估计早就想帮帮那可怜的小娘了。当下便等杨业下马后,牵着马过去了,走到那几个人跟前,随从就问:“这位兄台,您看看这匹马,值不值二百贯?”
那人瞪眼一看,又抓住马的嘴捏开看了一眼,正色道:“你的意思,用这匹马换人?”
“是这个意思。”随从淡定道。
“成。”李管事虽然故作面无表情,但脸上的红光已经暴露了他的喜悦心情。
随从把缰绳递过去:“咱们不喜啰里啰嗦,那就成交。”
那小娘顿时在地上转过来,哭道:“谢恩公大恩大德!”
周围的百姓见状,大声喝彩道:“好!好!”“贺喜壮士抱得美人归!”
随从笑道:“我可不敢受此大礼。”
这时另一个人牵马过来了,将小娘扶起来,俩人合力将她抬上马背。小娘吓得花颜失色,颤声道:“奴家……奴家不会骑马。”旁边的汉子道:“小娘子扶着马鞍就行,脚踩在马镫上,咱们牵着走。”
两个人便带着骑马的小娘子,向街口走去。转过一角,才看见另一个魁梧的年轻阔脸大汉骑马等在那里。小娘子茫然地看着他。
随从道:“刚才俺不敢受谢礼,是因恩公不是俺,而是俺们的主公。”
小娘子听罢一脸感激,便想下马行礼。杨业忙策马上来把住她:“小心,你不会骑马,礼就免了。”
“恩公是奴家的主人,以后奴家定然全心相报。”小娘子道。
“哼。”杨业似乎很冷漠,没什么说话,只道,“走罢。”
小娘子骑在马上,被牵着慢行,过得一会儿,便小心翼翼问道:“奴家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杨业道:“刘继业。”
“刘继业……您是杨无敌!”小娘子惊讶地叹道。
“哼。”杨业又只发出一个声音来。
小娘子道:“奴家早就闻知郎君大名,乃是闻名天下的盖世英雄……”
杨业道:“不过是虚名而已。”
随从笑道:“俺倒是想起刚才穿锦袍那厮,又说又唱半天,舍不得二百贯。哈哈,倒是咱们主公,这才叫人物!”
小娘子羞涩地说道:“奴家叫红莺。”r1058





十国千娇 第五百三十九章 生存的面具
入眼处灰蒙蒙的房屋,晋阳的房屋和东京、扬州都全然不同,这里多是硬歇山顶……便是那种屋檐特别窄的模样。大概是河东少雨、多风的气候之故。
在红莺眼里,这地方哪怕是北汉有名大将的府邸,可是环境也很差,不过她并不在乎。妇人自然喜欢雅致或奢华的环境,但红莺见得多了,对这种东西并不是特别在乎了;相比之下,在东京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无趣。一个断了双足的人,妇人,成天在屋子里呆着,那种无趣很难熬。
这次来北汉,是她自愿的,并没有人逼迫她。契丹人给了她一段残暴的噩梦,把她害成这样,她心里当然有恨意;但恨不是她愿意来北汉的全部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纯粹想来,那便是在东京实在太无趣。
红莺在给她居住的厢房里呆了一阵,便起身找到一块布,慢慢地收拾房间……当然她对收拾房间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喜欢干这个,干嘛要去学琴棋书画?
她做这些贤惠的事,是因为杨业快来了。
如果杨业对自己毫无兴趣,舍得一匹价值二百贯的好马?红莺从未做过娼|妓,但她以小妾身份并不是没见识过男人,太懂男人的心思了。杨业这种人,明显带着官宦之家、名利场的作风,他很谨慎;但他又很年轻、强壮,热血方刚,一般不可能对美人没有热情。
要是在陈佳丽府上,让红莺干这种擦桌的活,她得感觉多没意思得事,因为有奴婢干。但现在,她并不觉得无趣,而且很耐心,因为有期待。
人都在作戏,只不过有时候作戏是刻意安排的,就像偶遇杨业。那是一场事先准备的戏,不过戏演得确实很真……若非红莺亲自见识,也对这种方法闻所未闻;一般派细作,或是美人计,都是直接送,哪会搞得这么细致?反正红莺是没见识过,恐怕杨业也想不到。
就因为太真,红莺自己都入戏了。在妓|院门口,她被人卖来卖去、苦苦哀求,忽然感到女子很悲哀,那眼泪倒是有好几分真。红莺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不会真遇到那种事,这才稍稍宽慰……陈佳丽还是对自己人很厚道的人,不可能把她卖妓|院,况且这次是为朝廷皇帝做事,皇帝更不可能一点功劳都不计。
就在这时,果然见杨业推门走了进来。红莺脸上一喜,激动而羞涩地急急忙忙转过身来,然后才低着头款款作了个万福:“妾身见过杨将军。”
杨业面无表情道:“在这里还住得习惯?”
红莺忙道:“能在杨将军府上,是妾身的福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杨业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但红莺能感觉他十分受用。这种有地位的人,别人若是崇拜他拥有的东西,大概都不会不高兴;反而若去说那些他没有的,那便是没事找事了。
杨业又道:“你以前在商人家,要做这等家务事?”他特别强调商人这个词,就算锦衣玉食、还是商人。
红莺全然不计较,当然也不会抬杠。当下便柔声答道:“若是阿郎喜欢的时候,我就不用做;冷落的时候,我就和一个奴婢一样的。不过在杨将军府上,我是很情愿为您端茶送水的,想尽自己的一点力气,报答恩公。”
“哼。”杨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红莺又满心欢喜地给他沏茶。
杨业坐在那里,拿着杯盖抚弄着水面,正色说道:“我今天来,是为了问你的来历。”
“请恩公垂问,妾身定然不敢隐瞒半句。”
红莺刚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直觉有点紧张,毕竟心虚。但很快就释然,明白啥意思了……其实杨业根本不怀疑自己了,但他急着见自己,得找个由头。审问身份,就是很拿得上场面的由头。
这等男人,在红莺看来、还是比较实在的,他不是那种看到喜欢的貌美女子就花言巧语的人;那等人喜欢时就好得发腻,通常厌倦后就会弃之如敝履。杨业显然不是,这里没有外人,他还如此遮遮掩掩放不开,看起来好像很少近女色,还有点害羞……杨业的害羞,是找借口掩饰。
但杨业这等男人并非就靠得住了,他更在乎自己的羽毛,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同样不重。
只不过杨业还算很好了,他本身是个善意有同情心的人,才会出手相助;这一点,已经比世上大多数达官显贵好。实际上,这世上有几个务实的男子认为女人很重要呢?除非联姻,双方有共同的东西捆绑在一起。红莺若是涉世未深的小娘,估计还会信,但她不是。
杨业这样的人,虽然条件很好,但与红莺有什么关系?他不属于红莺……而且不懂怎么讨妇人欢心。人们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哪怕是地位很低的红莺也是如此;这杨业老是想表现他如何有地位、如何正人君子,却忽视红莺的感受,怎能得到红莺的心?
红莺却一门心思想捧着他,让他高兴……因为现在是她需要杨业,不是杨业放不下她。
杨业很快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的双足,是怎么残疾的?”
红莺顿时一脸凄苦,叹了一声道:“妾身的主人是扬州商人,姓沈,有一次带商帮去幽州,被契丹人劫掠了。以前好几次去那边都没事的,那一次买卖很大,主人就亲自前去,还带着妾身等两姐妹……姐姐已经被契丹人折磨而死。妾身则被他们赶到烧红的炭上取乐,双足被烫伤几乎烤熟,只能锯掉才活下来。”她一面说,一面摇头,脸色都白了。因为那不是编造,却是真事,如同一场噩梦深深刻在心里。
杨业听罢面有怒色,显然对契丹人也不满。
红莺听陈佳丽说过的,北汉虽是契丹盟友,并非就真和契丹好,只是相互需要利用。实际上北汉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会辽人没好感。
红莺沉默了片刻又道:“妾身被赎回后,没能回扬州,在河北呆了一段时间,又到了晋阳。后来沈家因为没了家主经营不善,又在幽州那次损失太大,外债没法还清,便清理了除祖宅外所有值钱的东西给债主。妾身身在晋阳,也未能幸免。”
她说罢嘤嘤哭了起来,“妾身变成了这个模样,还要被卖到青楼。本来想一死了之……”
杨业又恼又同情,说道:“着实很惨。”
红莺偷偷看了他一眼,扶着拐杖上前两步,跪道杨业面前,哽咽道:“幸得恩公出手相救。”
“罢了罢了。”杨业淡定道,“不过举手之劳,做善事总归不是坏事。”
红莺小声道:“妾身也是因祸得福,若非要被人卖到那种肮脏之地,又怎能遇见杨将军这般……年轻便身居高位,为人正派,一表人才的君子……”
杨业听罢便伸手扶红莺:“你也是个可怜人,不必客气了,起来罢。”
红莺被碰到胳膊便脸红,她着实也是太久没接触过男子,杨业这样的男子当然不让小娘厌恶。可是他就碰了一下,便缩回了手,又一本正经地问道:“对了,你叫红……”
“回恩公的话,妾身叫红莺。”
红莺的感受还是差了点,对方正儿八经的,装得一点渴求都没有,甚至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红莺知道自己地位低贱,但这么个感受,哪有心情亲热?
杨业倒是正人君子,不好女色似的了,很高尚值得人尊重的样子;可是红莺却觉得自己很犯|贱,那种感觉……是一种直觉或错觉,好像自己作为一个妇人很没吸引力,就会很受打击;又好像是在做娼|妓买卖一般,在把自己拿来换取别的东西。反正基本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她没有什么冲动和情绪,便变得很冷静了,心里明白自己确实就是在卖,拿身体来换取某种东西。
她柔声主动说道:“妾身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一心……”
刚说到这里,她想站起来,但是脚下的假脚没立稳,顿时扑进了杨业的怀里,温|软香香的身子都贴在杨业身上了。红莺忙道:“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杨业扶住了她,脸也有点红了:“你慢点。”
红莺柔声道:“我想亲近杨将军,可知道您是个正人君子,心里又是敬重又是爱慕,都怪我忍不住……您不会讨厌妾身罢?”
“没有,没有……”杨业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红莺又继续述说,也是在打消他的顾虑:“妾身是杨将军买来的,小妾也好,奴婢也罢,只是属于您的人。奴儿服侍阿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妾身能如此报答杨将军,也是满心欢喜,只要您不嫌弃。”
杨业道:“我嫌弃。”
红莺低眉顺眼地说道:“嫌我残疾,我知道自己不够好……”
其实她只是没有足,或许在日常上不太中用,但别的地方都很有姿色,侍寝并不差。
红莺已经主动做得很明显了,但杨业还是稳着不动。她又道:“我的脚有点疼,杨将军能抱我到床上歇会儿么?”r1058




十国千娇 第五百四十章 都有资格
红莺到了杨府,很快就得宠。她虽然是个残疾人,姿色、技艺却都是上乘,很会讨杨业欢心。不过经常侍寝,那杨业是个年轻力壮的武夫,红莺倒是有点吃不消的感觉。
没几天,便有个红莺家乡的“表兄”来投奔,也是扬州口音,因为没有省级,想在府上混口饭吃,顺利地做了杨府的马夫。这世道,大户人家收人,主要是防备作奸犯科的人混进来,只要是良善人家的来历就问题不大;因为还没出现过类似这种卧底的事儿,人们不了解……而那个表兄,有主人宠妾作保,便没什么问题了。
……再过几天,外面的人想进晋阳就更加不容易了,因为市面上传来了烽火战乱的消息。大周军号称二十万大举进攻!
七月上旬,周军出辽州(北汉国境东南部,今山西左权县)。辽州这地方,城墙不够坚固,数年来反复争夺,先是北汉国的地盘,李筠找到机会占据了辽州;后来周朝廷无法顾及北方,李筠也无心与北汉国大战,周廷内部又发生剧烈权力更替,北汉国轻松收回了这地方;不久前,慕容延钊出任潞州昭义军节度使,又把没什么兵力守备的辽州夺了回来。
两天后,周朝大军向西北进攻,兵临隆州城下。隆州告急。
这下北汉朝廷真的感到了急迫。隆州的地位和辽州完全不同,这是北汉国南部地区的国门!门户重镇,西边是汾州(晋州也是重镇在周国手里),东边就是隆州!若是丢了隆州,周军便是直接在都城门口占了个重镇,随时可以威胁北汉首都,那样的话北汉国安生不了。
北汉主先派侍卫司大将冯进珂率禁军骑兵,调集诸部兵马驰援隆州。双方摆开大战,冯进珂虽奋力作战,却因寡不敌众大败,仓促逃回晋阳。
北汉主又派杨业率军拒敌。杨业却吞并柏谷,按兵不动,不愿意前去决战……北汉朝廷并不责怪催促,甚至有很多大臣务实地进言,周军来势汹汹,杨业兵少将寡,不能取胜;屯兵柏谷,可防隆州、辽州两边来的敌兵袭扰都城。
隆州被周军围困攻打,多次告急求援。刘钧无退兵之策,急忙派使臣快马去辽国求援。
……辽国都城在上京(大概位于大兴安岭南,横河以北)。他们出兵北汉不会从上京那么远的地方调兵,不过要商议出兵却必须去上京。
辽国立国已五十余年,契丹势力在东北的存在时间更是从唐朝中期就不可忽视了,而今辽国早已不是完全的游牧民族国家,它是个半耕半牧的国度,甚至在幽云、渤海等地区,耕种更是主要经济方式。首都上京也很好地表现出了这种形式。上京不是个扎帐篷的地方,确确实实是座城池;分作皇城和汉城,周长长达十几里,是一座大城。特别是南部的汉城,有定居的工匠作坊、商业区,还能生产瓷器。
皇宫的主要宫殿在皇城中间的一座山岗上。但北汉使者被接待安顿的地方却在皇宫北面的开阔地上,这里有很多帐篷,使者就住帐篷里。
使者当天白天没见着辽国皇帝,无论他多急,也只能在帐篷里熬了一整天,隐约听说皇帝现在在睡觉!所以不能接见。使者在晋阳就曾听说,辽国皇帝很残暴,平生只好两件事,便是睡觉和杀人!不过喝酒、打猎也是他的爱好。这只是传言,而今看来,多半是真的。
次日一早,使者仍旧没有见到皇帝,不过在一个官署内见到了辽国派来的大臣。这次见面却是没什么实际的进展,干的是只是递交国书,官员以皇帝圣旨的口吻说了一些套话,至于商议出兵援救等事只字未提,也不可能当场给予答复……情况紧急,使者在上京两天,就干了这么一件事。
不过,干真正的实事,不在场面上,都在底下私自商量。中原王朝的政|治就是这样,辽国带着部落的烙印和特点,但因长期学习中原官制,也沾染了一些习气。
北汉使者意欲把带来的财物贿赂辽国宰相,幕僚却劝阻,北汉对于辽国同样重要,他们本来就不会坐视不管,若是太过低声下气反而不妥;但北汉使者担心辽帝是个昏君,不顾大局,还是决定去拜访宰相,好教有人帮忙说话。
而辽国皇帝,私下也早就知道周军入侵北汉的事了,在北汉使者到来之前。
……辽帝耶律璟,得知此事,是从驻晋阳的“大辽驿馆”(使馆)密奏回来的消息。但耶律璟一直没理会……晋阳城池坚固,不会那么快被攻陷灭国,否则辽国也护不住他们;辽国如果救援表现得太急迫,与北汉的邦交时不好驾驭这个国家。
就在这时,人报耶律敌禄觐见(杨衮,高平之战时增援北汉的契丹将领)。
耶律璟宣其入见。杨衮刚从幽州回来,看起来脸上还有倦色,但一进宫殿,他已有畏惧之色,当下便在虎皮软榻前面行了叩拜之礼。
耶律璟见状,暗地里微微叹了一气,心道我有那么可怕么;他的样子确实长得凶神恶煞,眉毛和胡须都很硬……照契丹人本族的见礼方式,杨衮完全可以不用跪,手按胸口鞠躬就行;但他还是行了大礼。
这个人算是耶律璟比较信任的将领了,耶律璟甚至派他去幽州探视萧思温,但他在皇帝面前依旧战战兢兢。
耶律璟心道:还是没人能明白我的苦衷。别人怕他,大概是因为他经常亲手杀身边的人,但是耶律璟觉得自己真没有胡乱杀人,他通常只杀两种人,一种是先贬为奴仆的贵族,一种是早就想找机会除掉的人……当然有时候顺手也会砍掉一些无关紧要的奴隶。不过从来没有无缘无故乱杀过稍微有点身份的大臣贵族,他也不敢。
但他确实生性残暴,杀人的时候很痛快!正如喝酒打猎,经常喝醉,也不全是装的,长期如此也是爱好。
所以人们都怕他,这也是他想要看到的情况……耶律璟这个皇帝当得不容易,位置不太稳当,这也是辽国多年局面动荡不安稳的本质原因。他想要人们怕他,不然估计早就被杀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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