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杨业道:“我可不会买,我一个武将对此道不甚明了。”
十国千娇 第六百二十九章 清高
红莺叫人送走杨业,还久久望着窗户,幽幽叹息了一声。
忽然一个声音道:“娘子与杨业是什么关系?”
红莺脸上的神色一转,笑道:“好友。”
走进门口的人便是此前那俊朗的年轻人,名叫俞良,到东京来参加科举的。他显然很不高兴,脸上的神色有羞辱和恼怒交加。
红莺却笑吟吟地用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心里想着三字“不懂事”,但正因如此,这士子才比那些花天酒地的欢客有意思得多。
果然俞良忍着怒气道:“怕不止如此罢?”
红莺也不和他吵,反而温柔地倚靠过来,道,“我要不是认识那些达官显贵,怎么给你找门路?别气了,无论我认识多少人,心还不是你的。”
俞良怒气仍未消,却无可奈何。
红莺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再这样清高,咱们别去求韩熙载了。”
俞良“唉”地叹一声,愤愤道:“我厌恶官场!却偏偏只有这条路才可能功成名就!”
红莺好言劝道:“那副《韩熙载夜宴图》这么快就变得炙手可热,沈夫人可没少花力气。你以为沈夫人为了什么?就只是想待价而沽?夫人家的名画比这贵的多了。可那些名画和这幅夜宴图最大的不同:名画里的人已经死了,夜宴图里的人还活着。
一个士大夫,或许能视金钱如粪土,但谁不愿意名声响遍士林,所到之处,人们肃然起敬?这脸可大了。韩公对沈夫人的好,心里是明白的。
现在我们就是找他帮个小忙,把你平素作的诗送到在朝里做宰相的李谷手上,他能拒绝?”
俞良听罢情绪复杂道:“不管怎么,娘子对在下有恩。”
“你知道就好,没良心的!”红莺挥起粉拳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俞良一手抓住:“看我不好好治你!”
门外,夜色渐渐降临。
暖风吹得夜色醉,方入夜的东京灯火璀璨,丝竹管弦之声在长街小巷中回荡,春色迷人。
……东京边梁日渐繁华,已有盛世之象。但朝廷并未放弃战争的国策。
枢密院副使魏仁浦上呈方略,加派细作混进辽国上京、幽州,摸清辽国内政,等其国内叛乱之时,趁机突袭幽州。
郭绍没有回应,心里不太赞同,遂召王朴、李谷等大臣问策。(大臣的官位郭绍说了算,但一项若无大臣们的支持强行实施,具体执行起来会麻烦,君相权力因此有微妙的平衡。)
同为枢密院大臣的王朴对此策也不太赞成。认为魏仁浦的方略和今年初北伐的计策没有什么区别,年初北伐是创造时机突然北伐,魏仁浦之策是等待有利时机……但本质依旧是突袭、速战速决。
之前那个法子已经证明失败了,还要重新来一遍,王朴和宰相们都不太赞成。之前北伐虽然军队没有遭受重创,但消耗军费、民力巨大,而且没得到什么好处。
郭绍听到这里,便不再提起魏仁浦的方略。
几天后,郭绍在金祥殿处理奏章,不远处左攸等二人也忙着在整理分类。这时左攸站了起来,拿着一份奏章走到御案前,躬身道:“陛下,这份奏章有些不寻常。”
郭绍放下毛笔,伸手接过来,仔细瞧了一番里面没有标点的内容,沉吟道:“归义军?”
左攸忙道:“归义军在河西走廊,治沙州,便是敦煌那边。唐宣宗时起义脱离吐蕃,进奉中原。但那边形势复杂,交通阻塞,至今已多年没有来往了。归义军忽然上表,实乃稀罕之事。”
郭绍听到河西、敦煌这等熟悉的地名,立刻来了兴致,急忙叫宦官把地图找来。
可惜,最大的一副地图上,只标了沙州(敦煌)等地名,那边一片空白。郭绍望着白纸发怔,什么也瞧不出来。
左攸道:“汉朝时中原方从匈奴人手里得到河西,军屯筑城,方有此地。汉、唐数百年,朝廷以河西为根本,出西域,打通商路,万国来朝。只可惜安史之乱后,中原战乱,日渐无暇西顾。”
郭绍的手指抚摸着那片空白的地方,一种熟悉又茫然的感觉涌上心头。西域大部分地区,应该就是现代的新疆;还有敦煌属于甘肃,都是耳熟能详的有名地方。近千年前,“中国”就向这些地方开疆辟土了,而今到自己手里,竟然一片空白,一时连地图都找不到。
曾经经历过极度自信膨_胀的郭绍,此时情绪十分复杂。现在的国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他下意识地用手掌丈量了一下距离,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东北面“北京”那块地方。相比西边的失控,幽州才是最具威胁的失地。
郭绍将这份奏章单独放起来,说道:“咱们要积极回应归义军的奏章。”
此事得到了空前的重视,政事堂和枢密院都查阅了很多以前的档案,大概弄清楚了河西这些年的情况。
唐朝中期以后,河西走廊的汉人脱离吐蕃的控制,实力很强,拥有十一个州的地盘,上表奉唐朝为正朔,张家为归义军节度使。
唐朝灭亡后,归义军内乱,实力衰微,成为甘州回鹘的附庸。沙州大族曹家恢复了归义军,据有沙、瓜二州,一直到现在。
最近上书中原王朝的人就是曹家的人,名叫曹元忠。
奏章里的内容太少,中原这些年无暇西顾,对遥远西边的具体形势了解甚少。诸臣议事,大多是一番猜测。
大臣们认为:曹元忠派人联络东京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年大周不断扩张、加速天下一统,威名已经开始传播到远方;曹元忠在复杂的河西地区处境艰难,想借中原王朝的名分,在当地树立正统的名声。
一时间官员们争相歌颂皇帝,威名远播四海,得到了四方的认同云云。
郭绍坐在龙椅上,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儿,很容易被臣子们歌功颂德自我膨_胀。但他内心还是清楚事实:连后世的首都北京都没收回来。
君臣一拍即合,大方地回应归义军,给曹元忠正式册封名号:河西节度使、西域大都护……
没有一个人反对,因为周国的势力现在根本到达不了河西,实质上本来就管不了。当地人主动来奉正朔,又不要钱和兵,名分当然给的十分大方。
朝廷的态度,曹元忠不仅能名义上管河西,还能名正言顺地用中原王朝的身份与西域诸部来往。
郭绍决定派一个使团和归义军使者去河西,带上朝廷的诏书,前去摸清情况。
就在这时,翰林院官员卢多逊主动请缨为使。
攻南唐之战时,卢多逊冒死到江宁劝降,但功劳对于南唐战争作用不大,加上他资质太浅,回朝后依旧没得到重用。
这次他再度请缨,郭绍答应了他的要求。并叫枢密院下令秦州的王景接待朝廷使者,并派兵护送。
……东京客省使与吴越国来往密切,希望吴越国能纳土归降;江南士林德高望重的韩熙载也在试图劝说钱家。但进展不大,吴越国态度恭顺、每年进贡,但是国内仍旧保持着大量的武力。大周一方面找不到理由对吴越国动兵,一方面也觉得劳民伤财……吴越国并不是很好打,当初南唐国与它战争了几十年都没灭掉。
去年大周也派了使者带诏书去南汉国联络,不料南汉国主回应朝廷,竟然自称“朕”,以“大汉皇帝”自居。这郭绍君臣十分恼怒。
今年初又派人去谈,要求南汉国主放弃帝号,向周朝称臣……大臣们认为这是合理要求。而今大周坐镇中原,并吞蜀、南唐以及一干割据政权,已是最大的国家;而南汉国偏安一隅,向中原称臣理所当然,而且也是明智的做法。
不料卢多逊刚离开东京那几天,忽然得到江南的奏报:南汉国主与大周使者没谈拢,竟然怒而杀之!
群臣听到这个消息,满朝哗然。
人们无法理解南汉国主为什么要那么做,王朴径直说道:“南汉国主是个昏君!”
众臣纷纷议论,立刻对南汉发动战争。诸将也纷纷请缨,要求带一支兵马过去灭了南汉国……武将们十分积极,他们看出来南汉国比较弱、内部也很昏暗,这是显而易见立军功的机会。
但郭绍没有马上表态。他虽然也和朝臣们一样愤怒,但不能打乱了阵脚;观察王朴、李谷等大臣,也没有急着喊打喊杀。
郭绍不禁琢磨,具体的考虑……调兵太远了,现在的江南没什么能战的兵,南唐国灭亡后精兵被抽走、兵权被分化,主要是提防吴越国和内部谋反,进攻兵力不足。
其次,现在贸然发动几千里外的灭国之战,需要耗费时间。而大周之前的大略是“先北后南”,通过北伐建立威望,然后借势收复南方偏远的地区;现在再度发动南面的大战,就是在改变战略方向了,不能轻率就动手。
郭绍现在需要一个调整后的整体方略。
十国千娇 第六百三十一章 食不甘味
清晨的金祥殿。东殿内厅,符金盏轻声道:“一会儿我便不出面了,留在这里听听便是。今天陛下要与大臣们商议大事?”
郭绍把目光从桌案上的奏章和图纸上收起,看向符金盏点头称是。他站了起来,望着窗外巍峨的重檐宫殿,不禁说道:“这个位置,只是走上了一个台阶。天下还很大,四方不服王化,甚至威胁中原,此时依旧任重道远。”
符金盏道:“天下久经战乱,凡事不能一蹴而就。”
郭绍踱了几步,忽然抬起头来,眼神一凝,“但是,总有一天大周将站在巅峰,威服四海,建立不世之基!”
符金盏被他野心勃勃的目光感染,情绪也有些激动,用鼓励的口气道:“我相信陛下定能成就大事。”
郭绍此时又意识到自己是这个世上独特的人,现在又大权在握,没有理由不去超越古人,他感觉体内的气息在膨胀。
就在这时,宦官王忠入内,弯下腰恭敬地说道:“陛下,大臣们都到了。”
郭绍抱拳向符金盏告辞,转身向门外走去。一行随从簇拥着他来到一间宽敞亮堂的殿室内,他仰首从容地向上位椅子上走去。
一众大臣立刻跪伏在地,恭敬地高呼万寿无疆。
“平身,赐坐。”郭绍抬起黄色的袍袖道。
一群人谢恩,分两边小心翼翼地落座。殿室内安静了一会儿没人说话,这时魏仁浦便站了起来:“臣与枢密使王使君商议后,有话上奏。”
上位旁边站着的宦官王忠微微侧目仰视郭绍,然后便道:“魏副使请言。”
魏仁浦沉吟片刻,便回顾左右道:“辽国内政昏暗,时有叛乱,但还不到分崩离析的地步。幽州是辽国必救之地,要收复失地,无取巧之法,只能与辽国分个高下胜负。
枢密院几位同僚的见解,咱们得做好与辽国长期作战的准备,终究还是比拼国力和武力。臣等主张,暂改‘先北后南’的国策,暂时搁置北伐。先派兵攻灭挑衅大周的南汉国;整顿西北诸州,补充禁军战马。待我国养精蓄锐,平息内患之后,再北伐与辽国分个强弱!”
郭绍转头看向几个宰相以及禁军大将,询问他们的主张。众人纷纷附议。
大伙儿聚在一起议事,虽然只有三言两语表明主张,但并非临时起意。人们事先在底下都权衡好了。连郭绍也事先反复思量过,支持枢密院的主张……因为不能再立刻北伐。
他有点等不及的心情,苦于一时想不到比大臣们更好的办法。
郭绍很快离开了这处宫殿,众臣也告退回各自的衙门办公。
此时郭绍的心情有些复杂,就好像有一口气硬生生咽进肚子里。他心里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时代大干一场,可摆在面前的却还是忍耐,而且一时间别无选择。
他坐在书房里神情不太好。一个人的心情便会影响周围所有人,因为郭绍是皇帝。
从当值的王忠到下面的宦官宫女都小心翼翼,生怕撞到风口上。人道是伴君如伴虎,皇帝的权力至少在宫廷里很大,一句话就能杀这些没有什么地位的奴婢,他一不高兴,大伙儿能不提心吊胆?
实际上郭绍并没有发火,他回忆起来,自己就算做了皇帝似乎也没胡乱杀过人,哪怕是地位最低的奴婢。
及至中午,郭绍也没离开金祥殿,就在东殿叫宫人送饭进来用午膳。
最近几天都没怎么活动,他胃口不好,上来的又多是不容易消化的大鱼大肉。他随便吃了一点,便放下了筷子。
王忠忙小心问道:“陛下想吃什么?奴婢让御膳房重做。”
郭绍转头看他时,发现侍立的宫女急忙弯腰,畏惧地站在那里。郭绍一时间察觉到了什么。
他摇摇头,说道:“罢了。”
王忠忙道:“御厨都是请的最好的厨子。”
郭绍见他们紧张的样子,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起身离开餐桌。
……王忠忙招了招手,叫宫女们把东西收走。他脑子浮现出郭绍离席时的那个不以为然的笑容、像冷笑一般有点僵,王忠吸了一口气,拿袖子在白胖的额前擦了一下,回顾旁边的人沉声道:“陛下今天兴致不好,你们都小心点!”
“喏!”几个忙答了一声。
一个小宦官道:“剩下不少菜,王公公赏一盘给小的尝尝罢?”
王忠指着一盘卤制的鸡肉,挥了挥手。那宦官忙高兴得千恩万谢。王忠忍不住骂道:“一盘肉就把你高兴成这样,没出息的东西!”
那小宦官道:“人活在世上,还有比吃好吃的东西更舒坦的事儿么?”
王忠听到这句话,一琢磨还真是。食、色两大乐子,他们是宦官就少了一样,唯有食是很重要的乐子,王忠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是个好吃的人,不然也不会长得这么白白胖胖了。
现在他又想到皇帝竟然吃饭都没滋味了,这简直是一件天大的事!
王忠平素很小心谨慎的,生怕失去了现在的地位……这些年皇宫里一朝天子一朝臣,多少宦官好不容易熬上来,一换皇帝就竹篮打水了,皇帝一般都会在重要位置任命自己人。王忠是前朝先帝身边的宦官,而且还被牵涉进了权力之争的风浪,现在还能坐着这么高的位置,当真不易!
就在这时,京娘过来找他谈公事。
京娘虽在兵曹司活动,但兵曹司属于枢密院衙门,妇人不能受官职;京娘便挂的是皇城司的腰牌。王忠便执掌皇城司的宦官,平素和京娘有些公务来往。
王忠心不在焉,忽然问道:“听说花蕊夫人颇善厨艺?”
京娘被这么没头没脑的话问住了,皱眉看着他。
王忠道:“花蕊夫人似乎与京娘交好,您能不能请她到宫里来,进献一桌好菜服侍官家?”
京娘冷冷道:“官家的意思?”
王忠急忙用力摇头,他知道这京娘也是经常出入皇帝身边的人,要是乱传皇帝的意思,给弄个矫诏的罪名下来,谁担得起啊!
他说道:“只不过是杂家猜的,官家想尝花蕊夫人的手艺。”
京娘一脸冷意,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吭声。王忠心道骂道:吓唬谁哩?要不是得官家的宠,老子还怕你?
京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下午派人到宫门外等着?”
王忠忙道:“哪个门?”
“西边。”京娘说罢头也不回就走,什么礼节显然没有。
京娘心里比较难受,她难以克制自己,并不在乎郭绍又三宫六院,但每次知道他对别的女人好,都会难受。不过她还是会遵从郭绍的意愿,哪怕是错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幼年时的经历影响,也许是想让郭绍醒悟,谁对他最好。
她很利索地出了宫城,乘车来到秦国公府。
孟昶和花蕊夫人亲自将她迎入客厅,孟昶虽位居秦国公,但对京娘一介女流却十分客气。他寒暄了几句,正要找话题恭维一番。
京娘却毫不客气道:“我今日前来,是来见夫人。”
孟昶顿时一愣,脸上十分尴尬,忙起身道:“你们谈,我先回避……哈哈,妇人之间说话,须眉在场确是不便。”
京娘冷笑看着他,心道:你倒是很会为自己找台阶。
花蕊夫人挪了挪凳子,亲热地靠近京娘,柔声道:“我在东京没有亲朋好友,就与京娘姐姐好,这么久你都不来,我还担心你把我忘了。”
京娘的神色稍暖,她知道花蕊夫人说得没错,她现在本来就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京娘与别的女子心思不同,那些妇人之间常常勾心斗角,但京娘对柔弱的女子却有同情保护之心,以前她建道观就收留了一群可怜的女人。
京娘说话也比较直率,当下便道:“我不仅是来看夫人,还有一事相求。”
花蕊夫人笑道:“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只要我办得到,也一定帮京娘姐姐。倒是有些稀奇,京娘在东京还有什么事办不成,要来找我帮忙?”
京娘道:“官家想吃你做的菜。”
花蕊夫人顿时愣了一下,感到有些意外。她观察了一番京娘的脸色,并未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过得一会儿才说道:“真是……叫人没想到。”
“或许有点唐突了。”京娘道。
花蕊夫人摇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能办到的……官家召我进宫的理由也真是……”
京娘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冷冷道:“或许他确实只是想吃夫人做得菜。”
花蕊夫人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片刻后,她又把脸靠近京娘的侧面,小声道:“在官家面前,我会站在京娘这边的,我俩永不背叛。”
京娘没吭声,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说道:“你进宫找什么理由交代,便自己想了。何时能出发?”
花蕊夫人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忙道:“可得劳烦姐姐等一下我,我至少得换身衣服。”
京娘道:“等多久?”
花蕊夫人沉吟道:“半个时辰(一小时)。”
京娘皱眉道:“换衣服要半个时辰?我等夫人一炷香。”
十国千娇 第六百三十一章 浮光掠影
花蕊夫人一向觉得,女子长得好不好固然是条件,穿衣打扮同样十分重要。她在衣柜里忙着翻找自己的衣裳,京娘说让她一炷香工夫更衣,让她慌慌忙忙的,心里很急。
进宫下厨,可不是去参加礼仪宴会,穿礼服不妥;可穿得太随意,毕竟是面圣。这还没顾得上想用什么首饰来装饰……而且自己的衣服数量总是有限的,哪怕她心里想出了大概模样,临时也不一定找得到恰当的服侍;只能在已有的衣裳里面选。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孟昶的声音道:“大白天的,你怎么把门闩上了?”
花蕊夫人本来心里就慌,听到声音心里一烦,语气也就不太好了:“我在换衣服!”
“你是我的女人,换衣服还躲着我作甚?”孟昶的声音道,过了一会儿他有点恼怒起来,“自打到东京来,我连你穿衣打扮都没看过了,你还是孟某家的人吗?”
花蕊夫人道:“能不能等会再说,我正忙着。”
孟昶道:“你忙着什么,忙着去见别的汉子!”
花蕊夫人听到这里,心里又烦又乱,不知道怎么回答,顺手翻了一身襦裙换上。
就在这时,“砰砰砰……”孟昶生气地拍起门板来。4那架势再不开门,就要砸门了似的。
花蕊夫人打开门,皱眉道:“我不想和你吵,更不想现在和你争吵!你就不能……”
孟昶大步走了进来。
花蕊夫人无奈道:“你看什么,难道我在家里还能藏人不成?跟你说了,我在换衣服!”
孟昶的脸红得像猪肝一样,恼羞和气愤全在脸上,他的情绪非常复杂。
花蕊夫人小声道:“京娘就在外面等着,咱们能不给她面子忤了她的意?然后和京娘生出龌蹉?”
孟昶咬牙踱了几步,花蕊夫人看了他一会儿,便赶着坐到梳妆台面前,对着铜镜整理头发佩戴首饰。不料这时孟昶的声音精锐哽咽起来:“当初我为蜀国皇帝时,待你如何,对你千依百顺!那些恩情夫人都忘了吗?”
花蕊夫人听到这里心里也是非常纠缠,但此时她仍然很烦躁,她生气起来也没好话:“你宠的可不止我一个!那么多女子,不也是排着队从你手里领‘买花钱’,任你挑选。”
孟昶道:“可我最宠的是你。”
花蕊夫人道:“我就不明白,如今咱们的处境,你何苦再纠缠这些事,现在你房里那些小娘,我瞧了一下有两个不是挺有姿色的。她们跟你时还是黄花闺女,哪里比我差了?”
孟昶哽咽道:“可我最舍不得的还是你……那郭绍也是后宫三千,根本没把夫人看在眼里,咱们不招惹他,他也不会拿我们怎样。除非,除非你自己也想倒贴上去!”
“阿郎怎么能如此说话!”花蕊夫人又羞又气,“好,你意思是我不要脸,不是好人,那也不值得你在意我!”
孟昶伤心道:“咱们现在也不缺衣不缺食,秦公府呆着有甚不好,何必进宫去?”
花蕊夫人道:“又不是我自己要进宫。阿郎也不想想,这里不是蜀国国都,是东京!”
孟昶又愤怒又伤心,咬牙道:“我就知道你不甘寂寞,是不是嫌秦国公府太无趣了?”
花蕊夫人叹了一口气,皱眉看着铜镜气呼呼地不吭声。
孟昶越说越有理:“你心都不在了,就是想攀高枝……”
孟昶越是说她的不是,花蕊夫人心里越气,浑身的烦躁,就好像掉进了泥坑里,到处都不干净。但是她又没法让自己摆脱,因为内心里明白,孟昶确实对她有恩。若非孟昶,她还在最底层风月场合里翻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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