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得病的士卒成千上万,每天都有人死掉,需要大量的草蒿和人手,陆岚等人也亲自上手干活,忙得不可开交。
一日徐二娘见人们抬着士卒的尸体出营焚烧,想起当初赵虎的尸体也是在伤兵营,触景生情竟然哭得稀里哗啦。
她抹了一把眼泪,走到一座院子门口,看里面又抬着尸体出来。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呻吟道:“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是不是……”
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徐二娘心下一软,便进去看,只见一个脸色苍白憔悴的年轻人躺在破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屋顶。
那军士虽然一脸病容,却长得十分俊朗,看着很是面善,身材也是笔挺高大。徐二娘站在屋门口似乎挡着了他的光,那军士忽然身上一抖:“天怎么忽然黑了,我是不是到阴曹地府啦!”
徐二娘赶紧走过去,好言劝道:“你别怕,咱们有良药,只要安心养病,定然能好的。”
劝了几句,那军士无神的眼睛恢复了一点神色,转头看着徐二娘,愣愣道:“你怎么哭了,你认识我么?”
徐二娘答不上来,默默地摇头。
她转头看见床头破木案上放着一只铁盅,便拿起走了出去,先放到架在木柴上的锅里烫了一番,然后舀了一盅冷汤药走进来,又扶起军士,喂他喝药。
军士道:“喝了这个能活?”
徐二娘道:“你多喝些,定然能治好的。”
那军士便抱起铁盅,“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





十国千娇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三寸不烂之舌
卢多逊随行到夏州后,没藏氏的大群人来接尸体,一片恸哭。那些人见到穿汉儿衣服的人,满是敌意和愤愤之色,卢多逊只能深居简出,尽量少在夏州街头露面。
行馆附近,偶尔还能见到契丹人出入王宫。
等了将近一个月,卢多逊才受到党项首领李彝殷的接见。
见面的地方在一间斋房内,卢多逊能听到隔壁“笃笃笃……”的木鱼声,此时的平和宁静,与党项人全民皆兵的尚武之风反差极大。
卢多逊拱手,向李彝殷深鞠一拜:“拜见西平王……”
不等卢多逊说完,李彝殷便指着对面的蒲团道:“卢使君坐下说话。”他倒不是心急,主要因礼仪有些差别,北方各族鞠躬行礼是不说话的,只有中原汉人执礼才会说些套话。
“多谢西平王。”卢多逊从容地坐在李彝殷对面,拂了一下袍袖。卢多逊出身寒微,不久前也只是个小官,何曾有资格与割据一方的首领平起平坐?但现在他适应得非常快。
李彝殷拉着脸道:“咱们一片赤心,本王连最宠爱的亲女儿都送去了灵州,没藏氏是送亲的正使,高高兴兴地去,朝廷为何如此对待咱们?”
他的言语不善,有种问罪的口气。
卢多逊不动声色道:“朝廷也是一片诚意。”
“哼。”李彝殷冷笑了一下。
卢多逊端坐着,面不红耳不赤地说道:“本官什么身份,西平王理应知道。”他看了李彝殷一眼,又道,“您可以打听打听,内阁辅政是大周宰相的人选,一共只有几个人,若非天子信任的近臣,不能进内阁……
本官来灵州前,同僚好友都纷纷劝诫,觉得我此行有性命之危。但官家还是差遣了我,而非随便派一个人应付。”
果然李彝殷的口气稍缓:“但朝廷还是杀了送亲之使。”
“没藏氏首领并非被杀,是气急攻心出了意外,官家也很难过;事实俱在,西平王明鉴。”卢多逊好言解释道,“而官家杀岺哥,对西平王也是好事!”
李彝殷皱眉道:“好事?”
卢多逊一本正经道:“李贤妃端庄美貌,官家十分宠爱,才会对拐走她的岺哥痛下杀手。”
卢多逊一脸严肃地看着李彝殷,李彝殷沉吟道:“官家应是为了皇室颜面……”
“对!李将军这句话也没说错。”卢多逊一拍大腿道,“不过,咱们简单点想……一个大丈夫的女人被别人盯上了,是恼羞不已,还是心平气和?若只将女人看作小妾一样不重要的人,会盛怒难遏么?”
二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下。
卢多逊又沉声道:“官家对李郡主却是十分上心的,至始至终杀的只是没藏氏的一个小辈。李将军真的要为了没藏家的一个后生,就要带全族涉险、弃君臣之义于不顾?李将军以为是否值得么?”
这句话让李彝殷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卢多逊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中原朝廷忠信仁义,向来对各族都很仁厚,今上更是以仁治国;契丹人是草原蛮夷,信奉的是肉弱强食。李将军也是信佛向善之人,与谁为伍才稳靠?李将军心中定有评判。
党项自唐朝起便为皇朝之臣,各朝一向礼遇,亦无甚旧怨;大周对党项人是很善意的。咱们从未想对付你们,要对付的强敌是辽国!
契丹人自唐末起就一直威胁中原,他们多年来一直劫掠各地,叫百姓苦不堪言,此等仇怨,我朝才不得不以兵戈相向。李将军切勿受契丹人蛊惑,白白受其驱使,成为仇寇的马前卒!”
李彝殷良久之后,小声问道:“如何才能修缮关系?”
卢多逊正色道:“皇室与李家已是亲戚,何须修缮?君臣两家只要平素多多往来,李将军派人到东京设定难军驿馆,方便礼尚往来,必定传为青史佳话……不过在下谏言,李将军还有个立功、更加亲近朝廷的机会。上次河西野辞氏杀了朝廷的人,抢了贡物,若是李将军施压,让他们把罪犯交出来……”
李彝殷道:“野辞氏部落在黄河西面,咱们虽有来往,但本王也管不了他们。”
卢多逊笑道:“李将军说这种话就见外了,您是朝廷册封的平西王,威望最高,所有党项部落不得仰仗您的鼻息?一点小事,野辞氏定然会听从李将军的意思。”
卢多逊又沉声道:“野辞氏首领找个本来就想杀的人,送到灵州来顶罪就行了,谁还会真去查办罪魁祸首?”
“这样也行……”李彝殷沉吟道。
卢多逊道:“本官也想查罪魁祸首,当时杀的可是我的人,连我的性命都差点丢了。不过咱们还不是要以大局为重,真要让野辞氏把重要的人送来给咱们杀,也是强人所难……”
李彝殷点头道:“只是如此办,本王没什么话说。”
二人说完话,卢多逊便起身告辞,从容不迫地走出王宫,他的神色十分淡定。但刚一进行馆,就迫不及待地找来了随从。
卢多逊脸上泛着红光,慌着磨墨,将夏州之事写了奏章,派人快马先回灵州报喜,请功去了。
……灵州大堂,文臣武将一片道贺。
杨业道:“起初陛下骤然射杀没藏岺哥,臣还有些担忧,原来陛下早有深谋远虑!”
魏仁浦淡定道:“杀的又不是李彝殷的儿子,李彝殷犯不着为了没藏氏反叛朝廷。他此时反叛朝廷,没有一点好处,李彝殷并不傻。”
杨业点头道:“岺哥犯的本来就是死罪,不杀反倒失了朝廷威信;杀之亦不到影响大事的地步。该杀!该杀!”
人们七嘴八舌道:“李彝殷不过是一个节度使,原本就该仰仗朝廷恩惠。岺哥犯事在先,处以死_刑名正言顺正大光明,不杀怎么维护王法?那没藏首领自己气死的,难道还要算在朝廷头上,他管束儿子不严,任其胡作非为,也有不教之过!”
“对对,朝廷在大义道理上站得住脚,李彝殷绝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反。他若要反,无论怎样都会找借口起兵造_反;若不反,绝不会因为一个没藏首领就反。”
“虽说朝廷不愿对党项人轻动兵戈,咱们想拉拢他们,可李家又何尝不想借朝廷承认的名分地位,提高威信?他们若不求得朝廷的宽容厚待,一旦开战,又能讨得什么好处?”
史彦超看向对面的人,冷笑道:“看你们马后炮真有趣儿,老子记得岺哥犯了事儿,你们一个个都说,哎哟杀不得,杀了要怎地怎地,哈哈!”
杨业等人十分尴尬,魏仁浦只当没听见。
众人说得头头是道,称颂郭绍,把郭绍的作为称之为火候恰到好处。
郭绍坐在那里,不置可否,他没吭声却给人一种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气势。
实际上郭绍此时心里也特别惊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回头一想,李彝殷确实犯不着因为这么一个矛盾就完全撕破脸,但是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谁能断定?
稳住了李彝殷,郭绍西巡的目标已经没有了多少阻力。
他这时才开口说道:“卢多逊两番深入夏州,功劳很大。”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就在这时,一个文官走进来,拱手道:“禀报陛下,臣等刚收到东京急报。”
“拿上来。”郭绍道。
侍立一旁的王忠走下去,从文官手里接过书信,送到郭绍手里。郭绍展开一看,立刻抬头镇定道:“曹彬攻陷韶州。”
大伙儿听罢又是哗然,一片兴高采烈的道贺。郭绍又看了一遍,把奏报递到王忠手里,轻轻扬了一下头,示意他让诸臣传视。
郭绍内心一阵狂喜,不过正如他在失手时不想表现出来,狂喜时也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古人讲究喜行不露于色,郭绍做不到,但尽量当众不要太夸张就行,这样更显得淡定从容,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岭南瘴气之害已被遏制,曹彬在韶州城下与南汉军援军主力决战,大获全胜,旋即攻破韶州!
魏仁浦大声道:“韶州在走廊之间,又有水路通兴王府,南汉军无险可守也,大周军取南汉如囊中取物!陛下一统河山,创盛世之业,大业不远矣!”
诸公纷纷附和,一番歌功颂德。
郭绍当众说道:“朕没有看错人,曹彬未让朕失望。”
诸臣一齐拜道:“陛下英明。”
郭绍此时情绪兴奋,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踱到窗前,昂首从容,一副踌躇满足的样子。
大堂外阳光满地,今日的天气十分晴朗。郭绍抬头看去,只见蓝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几只不知什么品种的禽类在空中翱翔,只看到翅膀的影子在广阔的天幕下扇动。
努力的一切准备虽有坎坷,但终究还算顺利,郭绍隐隐感觉到,自己离某一种东西越来越近了,他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十国千娇 第六百七十八章 旭日东升
“咚、咚……”缓慢又厚重的鼓声在灵州府衙外响起。
一排衣甲鲜明的士卒鼓足腮帮,昂首挺胸对着东边使劲吹响了苍劲的号角。通红的旭日正在城外绿黄色的草原上升起,好像是应着号角声升起一般,风在空中纵横驰骋。旭日东升,一切都叫精神抖擞,仿佛赞新的开始!
穿着各种各样衣裳的人排成两列向里面走去,有穿着圆领袍服戴乌纱帽的文官,有穿着武服甲胄的武将,还有头发衣服奇形怪状的各族人等。这里就像一个文明大杂烩,彼此之间也能接受对方,看多了就习惯了。
人们照前面进去的人的过程,自觉地先解下兵器,站在那里张开双臂,等宦官上下搜一下身,然后转身跨过门槛。
府衙大堂内,“叽里呱啦”的说话嘈杂一片,很多人说的话都叫人听不懂。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牌匾,上书四个大汉字:明镜高悬。下面的两张公座四平八稳地摆在那里,空着。
……城内十字主干大街上,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正在迤逦而来,许多骑兵护卫着一顶黄绸装饰的大车。
李月姬就在这辆四驾大车上,她的对面坐的是郭绍。李月姬一路上一言不发,很冷落郭绍。她穿的还是从家中带来的衣裳,彩色如霞的紧窄翻领衣裙,头上戴着皮帽子、圆弧冒顶,发饰上的首饰极少,倒是耳朵、脖子、手臂等地方有金银饰物。
比汉服更紧窄的衣裙却能让李月姬凹凸有致的身段愈发凸显。郭绍的目光不经意地从她坐着的髋部和腿上扫过。李月姬看在眼里,撇了一下嘴,瞪圆眼睛看着他。
郭绍不动声色地叹了一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李贤妃莫要太任性了。”
“什么是任性?”李月姬终于开口。
郭绍道:“你刚到灵州做的那事儿,死了两个人是小,险些挑起战争、让千万人死于非命,这就是任性。”
李月姬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她的神色有些黯然,确实对那事还是比较后悔的,她没料到后果那么严重!
但她嘴上还是不服输,说道:“便是想拿大帽子压我。”
郭绍沉吟片刻,又道:“没外人时,我可曾与你计较?但在世人面前,咱们的一切言行都是国家行为,千万不要由着自己,就当是作戏。”
这时马车停靠了下来,外面一个人说道:“陛下,咱们到地方了,请陛下和李贤妃移驾。”
郭绍先下了马车,又回头对李月姬伸出手,李月姬想起刚才的话,极不情愿地把手放到他的手心里,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郭绍的手可真粗糙,不过倒是十分稳当有力。
她又想起被郭绍亲手杀掉的岺哥,以及客死异乡的没藏叔叔,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纠缠……没藏叔叔是看着她长大的,岺哥也和家人一般熟悉。但郭绍说得也不无道理,只当是别无选择的作戏而已;她不能害了没藏氏,又让夏州的父亲为难……
二人在宦官侍从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堂,后面的人立刻止步。郭绍走在前面,李月姬在侧后,她和郭绍保持恰当的距离,跟着慢吞吞地在鼓乐声之中向前面走去。
两旁各族首领都弯腰把目光聚集过来。李月姬倒有些紧张起来……她在夏州也是出身尊贵的人,但作为西平王的女儿,是小辈,不能在公众场合名正言顺地受用人们的礼仪;身份是皇帝之妇,便不一样了。此时李月姬也难免有些拘谨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登上公座,郭绍又扶着李月姬的胳膊让她坐下,一副宠爱关心的样子,李月姬也不敢反抗,由着他了。
这时下面一群人跪伏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另一些人也鞠躬祝郭绍万寿无疆,大堂上一时间声势十分浩大。
“诸位平身。”郭绍道。
众人谢恩,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宦官上前唱一些套话。郭绍却偏过头,一脸微笑地对李月姬悄悄说道:“你附耳过来,好像咱们在恩爱地交谈。”
李月姬皱眉也侧过头。
“笑。”郭绍,“咱们是尊贵的皇帝皇妃,但现在可以把自己当作戏子,你笑得越开心越好。”
李月姬无奈,只得笑了一下,旋即不知哪里十分好笑,真的“噗嗤”笑了出来,脸上一烫,她拿手遮掩住了嘴_儿。
在别人看来,上面的皇帝和爱妃正在不分场合地窃窃私语,李贤妃一颦一笑十分生动。
李月姬笑完,神情又是一黯,小声道:“原来身居高位的人是在作戏。”
郭绍道:“世人谁不作戏?”
这时宦官的长篇废话终于念完了,词儿连郭绍都不是全部明白意思,那些部落首领恐怕更是不知道啥意思、但觉得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魏仁浦出列大声道:“带上来!”
不一会一个党项人先进来,后面两个人押着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堵着布团的汉子。前面的党项人把手放在胸口,向上面一拜。
众人纷纷侧目观看。
魏仁浦问道:“野辞氏首领,你送来的可是劫掠贡物的罪魁祸首?”
那党项人道:“是。”
魏仁浦的目光移到那被绑的汉子脸上,一脸怒容道:“你可知罪?!”
那人嘴都被堵着,“呜呜”哼出毫无意义的声音。
……郭绍也觉得这场面有点不那么严肃,把人嘴堵着,问他有什么用?不过送罪犯来的确实是野辞氏首领,那么党项野辞氏的姿态已经够了。
魏仁浦已不由分说,转身向郭绍拜道:“陛下,此人胆大妄为,死罪难逃,臣请旨立刻处死!”
郭绍道:“便以魏副使所请。”
魏仁浦大喝道:“来人,拉下去砍了!”
那被绑的党项人被拉出去后才能说出话来,外面传来了叽里哇啦的大喊……郭绍听不懂,应该是“冤枉啊”之类的话吧,或者大骂皇帝?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喊什么也毫无意义。
接着便传来了一声声的惨叫,处死的过程并非一刀解决,好像是割伤了很久死不了似的。那惨叫一声接一声,杀猪一样叫得嘶声裂肺,听起来十分瘆人,大堂上的人,神情莫不变化。
过了许久,几个士卒端着木盘子走上来,上面放着血迹斑斑的碗!里面有酒,也滴着血,一个个地分发酒碗。
郭绍也接了一个边缘上都沾着血的碗。他站了起来,回顾四下,说道:“今日用胡作非为的匪类血祭!朕与诸部首领歃血为盟,从此各族化干戈为玉帛,保障商路畅通、及时沟通商议化解争执,互不相攻,和睦共处。若违规矩,下场便如此血酒中的人!”
众人端起酒碗,七嘴八舌地附和道:“互不相攻,和睦共处!”
诸部之前好多日子,已经和随行西巡的大臣谈好了,此时没有什么差错,就是走完过场。
“干!”
郭绍把酒碗端到脸前时,看到碗边的血迹和酒水里的血污,还闻到了一股腥味,胃中一阵翻滚,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
他心里想到一句词来“笑谈渴饮匈奴血”!当下心里一横,把碗凑到嘴边,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然后“哈哈”大笑一声,将碗顺手在地上摔个粉碎。
下面的诸位也学着郭绍的样子,一会儿工夫,大堂上“当哐”的破碎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郭绍才注意到,李月姬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才回过神来,刚才的表现,确实有点嗜血凶残的样子。
但实际上,郭绍喝了那血污脏玩意,正在隐隐作呕。但此时他也没法和李月姬解释清楚了。
大堂上一阵大笑,秩序、礼仪之后,野蛮的气息依旧挥之不去。
郭绍坐了下来。不多时,管弦之声响起,一群长相并非东亚人的西域胡姬鱼贯涌入大堂,她们步伐轻快、特意做出勾人的眼神对周围的汉子抛眉挤眼。
气氛为之一变,大伙儿都放松欢喜起来,果然无论是什么部落的汉子,大伙儿至少有一个共同语言:女色。
“哗哗哗……”胡姬美人摇着闪闪发光的手铃脚铃,她们把手遮在眼前,随着歌声移开,露出妩媚带着笑的眼睛,看着汉子们。
歌声也十分缠绵动听,叫听惯了中原曲子的文武也耳目一新兴致勃勃的样子。
“哈哈……”诸部的汉子们乐得合不拢嘴。
郭绍也面露笑意,看着下面。
他的笑容不是因为这些胡姬美人、也非美妙的歌舞,他确实高兴,为这次的成功而高兴。但如果有人敢盯着他看,或许能察觉他的笑意里带着某种叫人产生寒意的东西,野心、欲_望……以仁治国,但是哪一个伟大文明的建立哪一次浩大的功业,不是建立万计的枯骨堆之上!
一个目标的完成、一个准备的顺利,并非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郭绍脸上带着笑容,转头看窗外的阳光,东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也是故土幽州的方向。




十国千娇 第六百七十九章 蚊子也是肉
曹彬攻陷韶州后,十万大军水陆并进威逼兴王府。,南汉国坐拥广袤割据地盘,竟不能再组织起一次像样的大战。
盖因南汉国主刘继兴在都城无可用之人,大权全在宫女和宦官之手,国内宦官多达两万人,要做官先自阉。
兴王府陷入恐慌之中。除了其君臣忧惧,还有一群人特殊的人担惊受怕,随时准备上船跑路;他们就是大食的商人。
唐末西域的丝绸之路阻断,大食商人就从海路来了南方沿海,一度打开了商路。但朱温灭唐、后带兵转战广东,穷途末路又缺军费,这时发现了大批大食商人,不由分说把杀了大食人近十万!把他们的货物财物抢了个精光。
海路商贸因此一度阻断,二三十年后才陆续重新沟通,但规模已大不如唐朝。大食人与南汉国因共同利益建立了贸易关系,还送了个大食美女名“媚猪”者,深受刘继兴宠爱。
流血事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早已被海浪冲洗干净。但阴影仍在,大食商人非常担心兴王府被攻陷后,中土军人故技重施再次干那等野蛮行径。
但是他们又不愿意完全放弃在兴王府的财产和商业利润,另外又听到传言此时的中土王朝并非当年穷途末路狗急跳墙的朱温部,所以还抱有一线希望。
大食商人首领决定派使节北上与周军主帅会面,试探考察大周王朝的态度。
因南方大食人只是商人,并未掺和统一战争,曹彬礼遇之。曹彬立刻将此事奏禀朝廷,并在奏疏中主张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曹彬大致对大食商人的往来持肯定态度。一则可以从贸易中增加朝廷税收,且大食人购买的多是丝绸瓷器等奢侈品,不会对民生造成太大影响;二则“远交近攻”乃古代先贤的邦交精髓,建立朝贡的贸易体系,可以扩大皇朝的威信……万里之外的国家都来朝贡,面子倍增!
……郭绍收到从东京转呈的奏疏时,已经离开了灵州,正在邠州行宫暂留。
魏仁浦等人这次都附议曹彬的主张,“增加税收”这一条就足够大臣们支持。此时国库开销十分巨大,有蜀国、南唐的厚实底子积攒,虽未出现国库空虚的程度,但这两年每年支出是正常财政收入的两倍有余,全靠内库补贴。
1...258259260261262...356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