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而行人和百姓也稀奇地看着他们。据说,唐朝的洛阳等地有很多色目人来往,生意往来不绝;但唐朝灭亡后这么多年,在中原已经很少见色目人了,偶有吐蕃、党项、契丹等族的人出现,可模样并不像色目人的面目那般差距巨大。
一行大食人的首领是帅蛮,一个个子高高三十多岁的大食男人,毛发浓密,一嘴都是卷曲的胡* 须;他的名字意思和帅没关系,发音有点像“沙儿”这样开头,说快了音译就仿佛帅蛮。他的脸上掩不住的惊叹之色。
一路从兴王府走来,在各处大城的驿馆落脚时,已经见识了中土城池的巨大和繁华,城池的人口量远远超过了他们以往的见识。
现在到了东京,更是被那宏伟的城楼、精致美妙的亭台楼阁、水榭杨柳所吸引,而且街巷上的人非常多,店铺也不计其数。帅蛮一副目不暇接的样子。
“这里有很多达官贵人,奢侈品的需求一定很大。大周国是一个巨大的商业宝藏!”帅蛮叽里咕噜地和同行的人用大食话说,脸上十分兴奋。
接待他们的文官不会说大食语言,整个东京朝廷都找不出会说大食话的官吏,实在是很多年从未来往的原因。只有大食人自己带的汉人翻译听得明白。
文官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便客气地说道:“一会本官带贵使到驿馆休息,你们要沐浴更衣,因为明日一早端慈皇后要亲自接见你们。”
旁边的汉人卢永贞仿佛捏着鼻子痰没化开一样叽里咕噜一通。
帅蛮先向文官点头应答了一句。又问自己雇佣的汉人卢永贞:“以前南汉国的皇帝也身居深宫,一般人见不到,不过我见过一个宫廷的女人。中土是不是很喜欢用女人执掌权力?”
卢永贞道:“那是南汉国特有的事,一般中原的国家不是这样。大周的皇帝现在正在北方和大辽国打仗,听说打赢了一场;现在没在皇宫里,所以让皇后的姐姐端慈皇后来摄政。
帅蛮能得到端慈皇后的亲自接见,是非常受尊重的礼仪。看来我们这次到东京来,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帅蛮听罢十分高兴,又有点疑惑:“为什么皇帝要让皇后的姐姐摄政,而不是皇后?”
卢永贞一脸难色,一言堵塞没能答上来。
帅蛮十分好奇:“难道皇后姐妹俩都同时嫁给了大周皇帝?”
卢永贞急忙摆手:“可不能这么说!”他回头看了一眼文官,“幸好东京没人听得懂我们说话,不然这么说就惨了!”
卢永贞皱眉想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因为大周皇帝任人唯贤,姐姐的才干比皇后强,所以皇帝放心把国政交给端慈皇后。反正都是亲戚。”
帅蛮面有疑惑,耸耸肩摊开手,表示难以理解,明明有皇后,皇后的姐姐是怎么回事?
卢永贞又道:“以后帅蛮先生可别再说娶了皇后姐妹这种话了,是完全不合大周礼仪的。姐姐是先帝的妻子,先帝是当今皇帝的堂兄;在中原,兄弟是不能娶嫂子的!”
帅蛮急忙点头,说道:“等安顿下来了,我要把皇室的事记录下来,还有大周国首都的见闻。只可惜,没有带上一个画家同行。”
卢永贞笑道:“既然端慈皇后都亲自召见你们,还会有下次机会。”
文官问卢永贞几个大食人在说什么,卢永贞当然不敢说在议论皇室的事,只道:“大食人帅蛮说东京非常富庶,是一个充满商机的宝藏之地。”
文官听罢颇有些自豪,听到外邦人称赞自己的国都,也会莫名觉得脸上有光。文官便好心说道:“明天见了端慈皇后,仪态要恭敬,因是番邦之人、非我臣民,不必下跪。说话要注意,什么正事儿都不用说,一会有人教他们,照着背一遍就是;要谈正事儿,自有客省使和户部的官员与他们相商。”
卢永贞道:“多谢阿郎提醒。草民这便与大食人交代清楚。”
一行人沿着御街骑马至皇城南部,礼馆就在这边。帅蛮再度瞪圆了眼睛看着皇城的宏大,大周的建筑修得没有大食那边高,但是占地非常广阔。那宏伟的城楼上,披坚执锐的战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守备十分森严。
及至礼馆,大周有司官吏把大食使者当作国家使臣来接待,规格很高。帅蛮吃到了十分精细的美味食物,盛装食物的瓷器也是官窑精品,若是运到大食,但是这些瓷器就价值不菲。还有房屋里的帷幔、床帐、被面,在帅蛮眼里都是能卖大价钱的精美丝绸。
大伙儿十分高兴,蛮帅又检查了一番随行携带给大周皇帝的礼物,一些植物的种子、珍贵鸟类羽毛编制的帽子、黄金制作的器皿,还有一把玩玩的锋利宝刀。帅蛮拿起宝刀端详了一番,说道:“这是特别的地方出产的铁才能打造出来,与工艺关系不大,送给皇帝也是一件稀奇物。”
随行的一个人道:“周国官吏对我们挺好的,若不是他们热情接待,我们怎么敢走这么远到中土的首都来?”
十国千娇 第七百零九章 最好的礼物
鹅黄色的刺绣帘子,洋溢着女性化的气氛。里面传来了舒缓悦耳的声音:“我听曹泰说,西边色目人过来做买卖,最爱买上好的丝绸和瓷器。你们着有司备一些贡品回赠大食人。”
几个大臣躬身道:“臣等遵旨。”
这时曹泰从边上走了出来,看着王朴道:“王使君暂且留下,娘娘有几句话与你说。”
别的大臣听罢,纷纷鞠躬告退。
曹泰便道:“官家自河北写回来的信,王使君看到了?”
王朴道:“老臣已恭读陛下圣意。”
他沉吟片刻,又向帘内端坐的人影道:“老臣举荐一人,此人乃东汉(北汉)国枢密府府事,名叫李信,应是合适办此事之人。”
帘子内没有回应,曹泰立刻适时问道:“王使君,这个李信是降官?有何本事?”
王朴道:“老臣以为,李信通晓审讯问供,且有实干能耐。
大周军攻破晋阳时,发现了晋阳城内一处军械库,其中有锻造新甲的工具。一经查问,原来这里就是东汉(北汉)国想要窃取大周造甲坊锻造之法的所在,主持此地的官员便是李信。此人因其罪状确凿,已即刻逮至东京下狱。
不过据臣所知,东汉国派来奸细所获之人、只是造甲坊一个伤残了的杂工。李信仅凭这么一个人,就能聚集一帮工匠试图仿制新甲,且锻锤的大致构造已有几分相似!
所以老臣虽未理会此人,但已在枢密院备档。
近来收到陛下想要大食商船建造航海之法的书信,便想起了李信。已将其从大狱接出来,正在金祥殿外等候召见。”
符金盏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哦?既然已经来了,宣他进来瞧瞧。”
曹泰使了个眼色,一个穿着圆领袍服头戴幞头的女子便向西殿外快步走去,却会大声传话。
不多时,一个面目憔悴身穿灰布袍的男子便走了进来,他在牢里那么长时间,肯定吃了不少苦头,样子瘦得不行,不过穿着倒是新的干净的,毕竟是要进宫。
男子走到并不宽敞的书房内殿,立刻跪到地上,上半身全部趴在地砖上,腰后高高撅起,道,“罪官李信叩见端慈皇后!”
帘后音色动听口气大方的声音道:“曹泰,你替本宫问问他。”
曹泰不动声色,声音阴柔却口齿清楚:“李信,端慈皇后想问你,是否愿意为大周朝廷效力?”
李信依旧跪伏在地,脸对着地砖,忙道:“回娘娘的话,罪臣本是河东人士,时河东为东汉国所有,刘氏称帝,罪臣出仕便为东汉之臣。今东汉既灭,河东归于大周,天下子民原为一体,臣与河东子民,已是大周之臣也。王有驱驰,臣岂有不从?”
曹泰听罢看向王朴,王朴的脸上露出不经意的笑容,微微点头。
曹泰道:“朝廷给你一个机会,只要有功,即可赦免以往之罪,且加官进爵。”
李信道:“请端慈皇后娘娘与王使君吩咐便是。”
曹泰没继续说话。
王朴微微侧目看向那道精细的帘子,稍等片刻,便道:“大食人的商船在南边兴王府附近海岸,其不远万里顺利到达大周国境,陛下对其十分有兴趣。但与大食人海贸对朝廷有利,且大周乃礼仪之邦,事儿不能做得太难看,坏了威名。”
李信拜道:“王使君说的是。”
王朴沉声道:“你有何法子,当着端慈皇后的面说说。”
符金盏的声音道:“你且起来说话。”
“谢端慈皇后。”李信一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皱眉思索。等站直了身体,便拱手道:“此事便是要两样东西:造船技艺,远途航行法子。当此时,既有实物,船停在大周海岸,找个由头扣了便是;又有活口,大量大食商人都在我国。”
王朴淡淡说道:“比起只有一个造甲坊杂役,要仿造新甲的条件好多了,是么?”
李信忙拜道:“罪臣汗颜之至,实在迫于无奈。”
王朴不语。
李信又道:“罪臣需二物,一是朝廷官员身份,二是枢密院的调兵令,可以调动兴王府驻军一部。先以礼送大事使臣的由头南下,然后找个由头,说大食商船违反了大周律令,将船只和人一并扣押!
有了大食商船实物,则可下令官吏、征募船工工匠将商船拆了“搜查”违禁之物。
再对船员分开审讯,一则承诺为他们保密,二则对照供词真假。
等得到了咱们所需之物,便将大食人无罪释放,予以安抚。”
王朴听罢,转身对上位说道:“禀奏端慈皇后,臣请授李信为客省副使,正可名正言顺送大食商人南归。”
符金盏的声音道:“甚妥。”
李信立刻伏地叩拜道:“谢端慈皇后隆恩,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符金盏的声音道:“原来客省使是昝居润,昝居润改内阁辅政、礼部侍郎、军器监,客省多月无人主持。你若办妥了此事,我便替你请功,让陛下亲授你为客省使。”
李信大喜,感恩戴德。
……李信从西殿出来,先去领了官印衣服和安家费,他本来就是北汉的官,北汉体制与大周相似,这些事儿他是轻车熟路。然后顾不得刚从牢里出来身体虚弱,首先去见见大食使臣。
帅蛮等人得到了朝廷丰厚的回赠,正是高兴的时候。
帅蛮的手抚摸着精美的丝绸,用大食话说道:“大周皇室对我们十分热情,且十分慷慨,我们非常感谢皇室的恩惠。”
经过翻译,李信面带微笑道:“贵使送来了大食国最好的礼物,朝廷也便回赠最好的东西。这些都是贡品,各地官员把当地最好之物进贡皇室。”
帅蛮又对翻译卢永贞道:“我前天听到城外有爆炸声音,那是什么东西?”
卢永贞随口道:“据说是火器,是用爆炸的药做的兵器。”
“爆炸的药?”帅蛮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此时李信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与大食人交谈的卢永贞。
十国千娇 第七百一十章 磨损痕迹
王朴自宣德门东侧甬道出皇城,上了一辆马车。※%,
他完全是个文官,却不怎么修边幅,浑身只有一件绫罗紫袍官服比较华丽,再无值钱的饰物,嘴上的山羊胡也乱蓬蓬的。乘坐的马车更是简陋,厢板没有上漆,窗户挂着一道竹编的帘子,排场也不大。
行至礼馆门口停了一会儿。便见李信从礼馆走出来,那李信眼睛特别尖,一眼就认出是王朴的马车,当下牵着马快步走过来。
王朴拿手撩|开竹帘,看着走近的李信。李信在车旁抱拳长长一揖:“王使君再生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王朴却一脸不近人情的样子,说道:“那大食人不是大方的,朝贡的东西每一件有实在用处的。你定要上心办好此事,此乃陛下亲笔交代的事。”
李信急忙点头,拱手沉声道:“那个会译大食话的卢永贞,能学会番语,必定与大食人打交道很久。他又是汉人,便于拉拢,下官欲先从卢永贞身上下手。”
王朴点点,什么寒暄话都没有,一拍前面的木板,便让马夫赶车走了。李信则久久站在街边,弯着腰保持着拜礼。
王朴回头看了一眼,又望着高大的皇城宣德门城门,放下竹帘,坐在车上闭上了眼睛。
他很失落,虽然表面上对获取造船术等事很上心,但相比举国北伐辽国这等攸关国家兴亡的大事比起来,王朴心里不怎么是滋味。
为何是魏仁浦?王朴虽然觉得魏仁浦也有才能,但是从大智上,比自己还差点!
难道是年初北伐的方略错误,皇帝故意冷落自己?王朴寻思了一遍,年初的方略明明是陛下坚持,王朴的态度仅仅是没有反对而已。
又或是平素对郭绍不够恭敬?王朴知道自己,对谁都那个样子,在皇帝面前、反正不如别人那么会恭维人。郭绍似乎也不是个计较小节的人……不过也说不准,坐皇位的人对威信看得很重,生怕有人挑衅影响他的权力。王朴又想起连史彦超那种人,也对皇帝的话十分顺从,总觉得史彦超其实也不完全是个莽夫。
王朴叹了一口气,不过想起这次北伐还算顺利,心下稍安。
……金祥殿内,符金盏拿着郭绍亲笔写的信仔细看了几遍,这才收起来。没有片言只语是对她说的,因为这些书信首先是到枢密院,不过也是郭绍那熟悉的字。确实不怎么好看,但有个好处很好认,一笔一划都不缺很严谨。
这时符金盏离开了东殿,传旨要去西殿皇帝的书房查卷宗。
她沿着金祥殿殿后|台基上长长的走廊,向东走。迎面来的宫人因为走廊不宽敞,径直跪伏在道旁,十分恭敬。
符金盏拖着拽地长裙,双手合在绶带前边,仪态端正地缓缓走过,宫里所有人都对她很敬畏。她在前朝就是皇后,在宫里根基比较深,地位也尊崇;她并不是一个厉害叫人害怕的女子,不过能够走上前殿染指朝政的女人,一般人都明白是惹不起的!
走进西殿,符金盏立刻被墙上挂着的大小幽云地形图吸引,哪怕郭绍离京很久了,一进来还是能感受到他极度关注操劳的那些事。
符金盏随口吩咐了几句,曹泰急忙亲自去找卷宗。
她站在御案旁边等待,发现偏左的边缘有磨损的痕迹,右边却没有……因为右手用毛笔时,规矩的姿势手臂不能放在案上。
符金盏不动声色地扶住御案,指尖轻轻抚过那磨碎的地方。又想起这次北伐的进展顺利,她忍不住想起郭绍以前的承诺。这件大事办成了,会怎样……
蓦然之间,符金盏的心情忽然有些失控。一种难以言表的占有欲涌上心头!
是的,当她平和明智的时候,会首先考虑恩怨、大局等道理,她也自认是见过世面识大体的女人。可情绪一旦陷进去,就会被内心的某种东西左右。
她想那个人是属于她的!每当微笑着问官家今夜临幸谁的时候,心里能好受?她的人正陪别的女人睡,和别人如胶似漆……
符金盏深吸一口气,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反复告诉自己:朱门贵族妻妾成群不早已司空见惯,何况开国皇帝开枝散叶是关系国家天下的大事。
见惯了惊涛骇浪的权力交替,乱兵野蛮的场面,原不该做梦才对、那些只有不懂事的小娘才会相信的东西。
或许,北伐成功的迹象、郭绍的真心承诺,给了希望罢。人总是不会满足。
……
宣仁三年、辽应历十二年,三月。上京。
耶律璟和契丹诸部贵族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上京的春季来得较晚,三月间了也仿佛还一片萧索寒冷!
先是,周军北上|将耶律休哥的骑兵驱逐出国境,那时虽有大臣担心周军反击,但总体还是袭扰得手后北遁的状况。
然后周军渡过拒马河,耶律休哥放弃涿州退守幽州,仍有追赶的迹象。
但等到周军调来了多达二三十万的步骑屯兵幽州,事态就开始升级,变得严重了。
现在辽军精锐尽出,发动举国大战,依旧无法解决幽州的威胁;而且周军继续修城屯兵,丝毫没有放弃的迹象……已经到了无法收场下台的境地!
耶律璟召见萧思温等大臣后,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本汗认为萧思温守幽州,应比耶律休哥更加合适,即日便恢复萧思温南院大王之职。”
萧思温站出来,什么也没说,只是以手按胸向上面掬了一躬。契丹人本来就有“哑礼”,萧思温不算失仪。
不过耶律璟似乎觉得萧思温不太情愿,确实此时又恢复萧思温的官位、有点不太厚道。耶律璟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萧公对付南人,着实更有经验一些。”
萧思温立刻正色道:“关乎大辽兴亡,臣不敢顾惜个人得失。”
耶律璟难得地口气很好,或许他也觉得不太对得起萧思温罢。耶律璟道:“萧公能如此忠心赤胆,本汗很欣慰。”
萧思温当即便拜道:“臣请带家眷一起前往幽州,誓与幽州共存亡!”
耶律璟立刻瞪眼看着他,连在场的大臣贵族也纷纷侧目。萧思温说得从容,但确实是在表决心了……他带家眷去幽州,比放在上京为质更加危险,因为作为契丹贵族萧氏、萧思温不可能投降周国。
萧思温表了态,便作礼辞别大汗。
出得宫城,正碰到大将耶律斜轸追赶上来。耶律斜轸策马并行于萧思温一侧,小声道:“大汗也急了,若是真丢了幽州,他也没法向大辽上下交代。大汗恐怕是想拿萧公做替罪羊,到时候指责萧公驻守幽州,丢了地盘!”
萧思温道:“或许真有此意。现在顾不得了,幽州决不能丢。大辽幅原万里,但一丢幽州必成国运逆转之势!”
耶律斜轸长叹了一口气。
萧思温遂与耶律斜轸告别,回家后径直吩咐家人早早准备行礼。因为带家眷,东西是很多的,一天准备不好。
第二天,萧思温听说耶律贤私自到府上来了,寻思那小子可能是来和女儿道别。此时诸事繁杂,萧思温便没太注意。
……耶律贤和燕燕正在一颗桃花树下规规矩矩地说话。
耶律贤道:“等燕燕从幽州回来,我就去求你爹,把你嫁给我。这样我们就可以常呆在一块儿了。”
燕燕对这种事还半懂不懂的,听到这个理由挺愿意的,他俩青梅竹马本来就玩得好,燕燕忽然想到了什么,破涕为笑:“贤哥儿比我大,可我老是欺负你,你要是娶我,不怕以后我欺负你一辈子么?”
耶律贤摇摇头。
燕燕又笑道:“不过贤哥儿也别怕,虽然我欺负你,可若是别人欺负你,我可总会护着你的。”
耶律贤恍然用力点头:“就是这样,燕燕的嘴巧,把我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契丹女人走过来了,喊耶律贤:“我们不能在萧府留太久了,说完话就走罢。”
耶律贤依依不舍地离开,刚走两步又回头道:“我一辈子都愿意被燕燕欺负。”
燕燕的俏|脸上露出笑容,道:“贤哥儿真傻!”
耶律贤道:“我不傻,谁对我好,心里明白着呢。”
耶律贤已经十四岁了,身体虚了点,因为父母被杀死的时候受了惊吓,落下病根一直身体都不好,但坎坷的成长经历又让他比较懂事。打小就喜欢漂亮活泼的燕燕,何况她爹是大辽有实权和势力的人,在耶律贤眼里这是最好的伴侣。
他的父亲是大辽皇帝,母亲是正宫皇后。高贵的出身让他心里一直有傲气,可是现实的地位又让他不得不隐忍,年纪不大、心里却有某种渴望和不甘。
一个少年从萧府上离开,萧府上下有点乱,少年没有太引起人们的注意。依旧寒意的风在萧府房屋之间乱贯,一切都仿佛在动荡之中。
十国千娇 第七八一十一章 泥潭
萧思温重上幽州城头,心中感概万千。
站在高高的城头,城外平坦的大地显得更加辽阔,天空也仿佛低得触手可及。
云层不厚,那太阳在云后射出的光彩、染亮了云朵,中间耀眼,光芒如万箭般向四周扩散,反而更加恢弘。此时的金光,好似冥冥中的审判一般。
萧思温望着城南的河面久久不语,桑干河水蜿蜒地向东流淌,河面上风吹起的波光粼粼、就像千军万马的甲片一般!沿着这条河水向东,确实有千军万马!周军在桑干河下游的城池已经筑好了,萧思温想象得出大军沿着河流水路并进,一天内就可以抵达幽州!
据探子回报的情形,周军修建的城池也就是个大军营和大粮仓,里面除了修城的民壮基本没有百姓;所以不用考虑普通城池的很多民生问题,否则数月时间却是修建不起来。
他的手掌在女墙的青砖上用力拍了几下,做了一些琐碎的动作。接着他又把手上沾的泥土仔细地拍干净,转身走下了城墙。
刚下城墙,就听到了城内锯木头的“哗哗”枯燥声音,工匠们还在日夜制作投石车。萧思温四处巡查城防,碰见了汉官范忠义。
范忠义请萧思温到一间官署内看一样东西。
“用石料掏空后塞入火药,点燃引信投掷后能爆炸开。”范忠义道,“这是大辽军攻涿州堡垒时缴获之物,算是一件新鲜的玩意。”
萧思温拿起来仔细瞧了一番,“这么个小孔,要掏空石头恐怕不容易。”
范忠义道:“确是如此。”
他又拿出一枝坏了的铜火铳来,也是周军所用之物。这东西辽军年初在战场上就见识过了,也就是声音响烟雾大,射程远不如弓_弩,打得还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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