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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王朴道:“周太祖并非今上一脉,虽为同族,实为两家。今上受大周朝恩惠,受封许国,若非有如此文治武功,大功于后世,老臣也不支持此举。但今日今时之业,堪称圣人,已有资格重振华夏大统。”
李信吓得一脸苍白,因为这种事太严重来了!
王朴冷道:“我是给你机会,富贵险中求,一般人想掺和,还没有机会门路。”
“是,是。”李信不置可否。
王朴问道:“你是怕我把你当马前卒,上前送死?”
李信忙道:“下官不敢,下官绝无此意!”
这王朴,说话实在太难听了,稍微修饰一下都没有!
王朴从容道:“你大可不必有此念。是老夫把你从牢里捞出来推荐给端慈皇后,又替你求官;今日老夫招你来书房,单独密谈,枢密院的人都看着哩。你在别人眼里,与老夫的党羽何异?若此大事是个火坑,老夫让你跳了,也会牵连于老夫。”
“是,是……”李信说不出话来。
王朴说话十分犀利直接:“李使君安心,老夫看得很准,咱们不上,也会有人上。老夫不亲自上阵,是因大事必有个过程,不能失了章法,以你的官位身份上书,正好恰当……官家的脸面也好看,不知道的人,以为李使君这等人是求官心切、急欲在朝廷立足,固铤而走险,绝非官家示意。”
李信的脸上特别难看,自己怎么也是读书人,被说得如此不堪实在难受,好在这里没别人,人王朴又贵为枢密使,说两句轻贱他的话也有资格。
反正就算受了王朴的恩惠升官发财了,李信内心也不是对王朴很有好感!
王朴又道:“今日说得急,你且回去安心准备,一面到客省上任,一面想想此事。”
李信忙道:“下官多谢王使君提点。”
王朴挥了挥手。李信当即告退。
等他从枢密院出来,又出皇城,上了马车还有点恍惚,回头竟想不起自己怎么出皇城的!
(本章完)
...





十国千娇 第七百三十三章 头阵
李信此前在兴王府和江宁府之间来往办事,回京后刚升客省使,连府邸也还没有,在东京租借了一处小院居住。
他回家后写好奏章,又在象牙牌上记好要说的话,以免上了朝紧张说不清楚。平常要他说点话当然出口成章,但一到大朝上极可能发懵,把话记在容易看见的地方是必要的。
早早准备好了,但李信心里仍旧十分犹豫。
无论是逼供船员工匠,还是收罗人手办差,李信都能处置得当,但对眼下这等事完全没把握,眼前一片黑!东京朝廷他也不熟,他怎么知道里面的水深?
但是,王朴乃枢密使,把这么要紧的事告诉了他。如果拒绝,以后有好果子吃么?
李信没忘记自己在牢房里好几个月,是王朴把他捞出来的。既然这人能轻易把自己从东京大牢弄出来,再送进去应该也挺容易。
他想起了在牢里吃的饭,有一次碗里不知怎么还有蛆!
李信坐立不安地呆了片刻,见奴仆在门外扫地,他的家眷仍在河东,身边就几个干些买柴米做饭洗衣等活的随从。李信便道:“我想吃羊杂碎,还有粟米粥,要用河东粟米煮,你给我弄些来。”
“老奴这就去做。”奴仆应答道。
@ 等李信吃了想吃的东西,又想着自己许久未近女色,今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又叫奴仆拿钱去就近巷子里的窑子雇个小娘回来。
但那奴仆年纪有点大了,办事实在不怎么妥当,找的窑娘十分看起来脏兮兮的,身上有股子臭味混合着脂粉的复杂气味。李信弄了半天,愣是没成功。
李信住的是座小小的民宅,那妇人不知他是当官的,出言不逊道:“不行还找窑姐,吃饱了撑的!”
李信听罢顿生怒气,冷冷地看了那妇人一眼,想对付个窑子里的妇人,实在太容易来了,这妇人实在没见识过李信怎么拿人逼供的手段!
但他最终还是打发了钱让她走人,实无必要与一个窑子里的妇人一般计较。
他坐在椅子上仰头长叹了一声。
数日之后,恰逢十五,金祥殿大朝。在京五品以上官员要去朝贺,李信准备妥当出发时,天还没亮。时至冬季,昼短夜长,李信骑着匹马,黑漆漆的路上空气干冷,风吹在身上分外难受。此时他如同是去上刑场一般,求富贵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根本就是提着脑袋去。
等到了金祥殿,场面就全然不同了。灯火亮如白昼,里面暖和华贵堂皇,编钟金鼓之音营造出的光明大气的气氛,李信也受鼓舞起来。
皇帝身穿龙袍走上御座,坐下时听到“哐”地一声锣响,仿佛是为天子的举止配乐似的。文武群臣即刻叩拜行礼。
暂时还轮不上李信说话,先是吴越国主在群臣注视下上前朝贺,恭贺皇帝收复幽云十六州,献上丰厚的贡品。皇帝高兴地赏赐了绶带袍服等物,并下旨在宫中赐宴,要亲自与吴越国主宴饮。
群臣激动,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李信心里有事,跟着应付了事。饶是他没参与国政,见到吴越国主,也立刻明白:这厮来投降的罢!
此时他心里又多了几分信心,周天子连灭蜀、唐、汉、南平等诸国,而今收复幽州诸地,吴越国又来献土投降,劝他改国号做开国皇帝,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而且今天吴越国主来投降,皇帝省了打仗的钱粮和人命,心里一高兴,李信的风险又小了几分。
当然吴越国主今日只说进京朝贺,并没说投降献土。但吴越国主都跑东京来了,还回得去?他敢来就是准备投降的,无论愿意不愿意、朝廷必定要他把吴越国交出来;只要国主献表,其国内更不敢武力反抗了,否则大周朝占据大义,以帮助国主讨逆的名义更是名正言顺,吴越国没了国主一时间要拧在一起也更难。
不过这些事儿李信见识不到,操作过程也不会在大朝上说。
每月初一、十五的大朝,大多数时候就是个过场,展现皇家威仪,也让诸臣看看皇帝身体健康;几乎没人拿正事在这种场合说,要说也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歌功颂德。
而李信今天感觉自己是个例外。
就在这时,一个宦官长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李信一咬牙站了出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李信拜道:“臣客省使李信,有事禀奏陛下。”
宦官看了他一眼,退到了御座下侧。
李信弯腰,看着捧在手里的象牙牌大声道:“唐代既终,经梁、唐、晋、汉、周五朝,天下裂土分疆,契丹入寇;周太祖立国,天下仍有诸国并列,太祖虽称帝,实属诸侯之一也……而今陛下灭蜀、唐、东汉、南汉等诸国,定天下于一,开创基业;驱逐契丹,恢复华夏,得国以正。臣请陛下重兴国号……”
“哗!”偌大的庙堂之上,群臣哗然。
看来没想着这事儿的官员仍是多数,人们十分惊讶。稍许,大殿上又渐渐安静下来,比起先更静,人们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
上面没发话,李信便躬身站在原地等着,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脑袋里都空白了,豁出来站在这里,等着后果。
就在这时,郭绍亲自开口说话了:“朕既继承大周基业,此事不可为。你不得再言此事。”
片刻后,宦官又上前大声道:“李信,你为兴建海船与国有功,官家最看重的是为国办实事的人,念在你的大功,且不治你的罪,你去江宁府献上海船图才是正事,好自为之!”
李信听到这里,暗自长松一口气,忙道:“微臣叩谢天恩!”
……当众进言改国号,抛弃大周太庙社稷!虽然皇帝立刻就拒绝了,但说这种话的人居然屁事没有?这下子满朝文武都恍然大悟!
这态度也实在太明显了。就算皇帝有心,这第一个说的人轻则罢官下狱、重则砍了也不为过……现在这状况,郭绍的吃相比较难看,也有一个小原因,因为心里很看重李信这种有志于发展技术的人才,听说他还住在破院子里,不愿意打击他。
郭绍至今的功业也实在太大,没人敢质疑他的权威,而今也省事,连掩饰也极不认真。
而且李信此人肯定是王朴的人,许多人甚至已经咬定是王朴授意。
第一个说的人都没事,皇帝不可能再拿第二个人开刀祭旗,于是一时间武将都凑热闹,上书的人非常多!铁板钉钉的从龙拥护之功,现在这状况谁也不想傻到去与皇室对着干。
人一多,给郭绍找另建国号的理由便更是层出不穷,任何事只要铁了心找理由和说法,总是找得到。
众人也很理解郭绍:毕竟改了国号就是开国皇帝,以后是太祖,地位是不一样的;更可以追封郭绍的爹和爷爷为皇帝……光宗耀祖,谁不想?现在屈居周太祖一脉,郭绍的祖上是受不了名分的。
他的文武近臣更毫无压力,反正跟的是郭绍,改了国号以后好做开国功臣。只有前朝的旧臣需要观望一番。
……不过另一个人的想法不同,便是符金盏。符金盏此时心里波涛翻滚,这些年她太了解郭绍了,郭绍“不孝”,从不感怀父母。金盏观之,他对光宗耀祖没有多大的兴趣,更不可能为这样的事把国家搞得天翻地覆;对是不是开国皇帝也没兴趣,反正郭绍只要权力和权威的稳定。
那他的动机就只有一条了!
金盏身边的妇人却正为她操心,有个宫妇小心道:“若陛下改国号,娘娘的尊号……”
在她们看来,金盏在宫里的地位,最大的原因她是先帝皇后。如果大周灭亡了,皇室再让前朝皇后霸后宫岂不麻烦?
杜妃却道:“尊号当然还在,皇后是官家结发妻,娘娘是皇后的亲姐姐。你们有什么操|心的?”
以前的嫔妃宫妇们有人道:“咱们也想娘娘太平无事,也好在宫里有个立锥之地。”
符金盏听在耳里,觉得现在这些人的胆子也变大了,以前是不敢这么说话的。不过她也不计较,若是名位威仪压不住,自然便是如此。
符金盏不动声色,回顾左右,脸上带着很浅的笑意:“你们不必担心,若是宫中有什么事,我自会让妹妹照看你们,也不枉你们跟前跟后服侍我如许久。”
大伙儿立刻七嘴八舌地说道,“妾身等不敢为自己着想,心里念的却是娘娘您呐。”“皇后最敬重娘娘,定会为您着想打算。”
符金盏一脸从容淡然:“我已对宫中权位看得淡了,只求得安宁平淡度过残生,若朝中有变故,我一个前朝皇后留在宫廷中已不合时宜,自会求官家放归娘家,默默度日。”
众人听罢一番唏嘘感叹,脸上神情对金盏已隐隐露出失望。一个失去进取之心的主人、无法庇护保障她们的人,实在叫跟着她的人没有盼头了。




十国千娇 第七百三十四章 设身处地
天气越来越冷,东京已下雪。,雪花在风中乱窜,与造甲坊土房子烟囱上的黑烟搅在一起,仿若烟灰一般。
昝居润和几个人走进一间屋子里,收了伞抖了一下袍服上的雪花,他立刻皱眉拿手帕掩在鼻子前,一股呛人的焦味带着热浪扑面而来!
房屋里非常嘈杂,噪音震得耳朵“嗡嗡”直响,非常不舒服。
汴水已经结冰,正是枯水季节。但地下室的驴子拉着巨大的转轮发出“叽轱”牙酸的声音,带动着一整排鼓风机在对着炉子鼓风,外面砌着砖头糊着泥的高炉,是屋子里高温的主要热源。另外还有铁匠“叮叮哐哐”挥着铁锤敲打的声音。
昝居润看过去,见几个赤着上身的铁匠,黄灿灿的肌肉上全是汗,正挥着锤子闷头敲打。
不多时,一个穿着单薄破麻布上衣的大汉走了过来,一边正在拿汗巾擦脸上的白灰。前面一个官吏道:“禀昝辅政,他就是徐胜。”
那大汉也抱拳弯腰道:“小的拜见昝辅政。”
昝居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说能改进火器铳管?”
叫徐胜的大汉高声答话,不然听不见,他道:“还不知道哩,昝辅政晚来两天就好了!要等铁烧化了。北苑那边没高炉,造甲坊有,俺过来试试。”
这徐胜是北苑火器坊的铁匠,便是请命到汴水作坊来,昝居润才听说他在干的事。北苑那火器坊是专门试验新火器的作坊,比较小;而汴水造甲坊对铁料的需求极大,自建了熔铁的高炉,徐胜说要高炉,便到这边来试验。
昝居润非常重视这件事。
皇室在北苑划一块地皮给军器监专门试造火器,养那么多人、每年花费不小;可研制了几年就没搞出个名堂来…………弄出那个什么“开花弹”,居然要整块石头钻空,用投石车投|射,实在鸡肋。
而以前,无论是硝石溶解过滤的去杂质法、火药颗粒化燃烧更快,还是青铜铳、臼炮,都是郭绍亲自出的主意,火器坊只是执行。
如今接近年底,昝居润又要总结今年军器监各衙门的成效了……写到北苑火器坊的奏章时,难道写“白花钱粮,毫无成效”?
这让昝居润感到十分难办。好在最近这个工匠给他带来了一点期待。
“能试成吗?”昝居润问道。
徐胜有些迟疑,大声说道:“反正铳管用铸造,必得孔大、身粗;火药跑气,打不远!还得用锻裹的法子。”
“以冷棍为芯,铁板裹成?”昝居润道,“不是试过不行么?”
徐胜道:“是呐,熟铁太软,一炸就变形;稍硬又脆,一炸就裂。不过俺琢磨了,有两处不妥,一是铁料不行,二是火药不行。”
昝居润回头对随行的一个书吏道:“你把他说的记下来。”
“喏。”书吏赶紧从包里掏出笔墨准备。
徐胜又道:“俺们用的火药太烈,烧得太快、反易炸裂铁管;烟却少,弹丸在膛中冲不远。那火药炸东西行,发铅弹不太中用。俺重新调了配料,多加炭。
另外锻制铳管的铁,太熟软,稍硬便脆。俺试了很多法子,加石灰石能有好转……不过俺之前是一边锤炼熟铁,一边加石灰石粉,渣全捶打在铁料里来了。现今重新想法子,在炉子铁水里加!”
昝居润问:“这是什么缘故?”
徐胜一脸茫然:“小的不知道,小的一家三代都是铁匠,靠的是历练。”
他指着身后发热的大炉子道:“铁水重新浇铸成块后,俺就反复烧红了锻打,打成熟铁。然后用这种熟铁重新锻裹铳管。”
昝居润道:“你要是干成了,赏你钱一百贯!”
徐胜瞪圆了眼睛:“昝辅政一言九鼎!”
昝居润断然道:“只要你干成了,本官便是用俸禄也要赏你!”
但是这玩意要制成试验,至少要一个多月,昝居润等不及了,一个多月后已是明年!他就将收集的情况写奏章上去,总比写上“白费钱粮一无所获”好。
……这天郭绍一走进东殿书房,便见御案上有很多奏章,绝大部分是劝改国号的,已经分好类,他便丢在一旁不予批复,然后一并拒绝便是。
姿态要做足,若是一来就主动想改国号做开国皇帝,就显得十分难看;须得让很多人拥护自己,“勉为其难”才能干这事……虽然郭绍自己也很开国称帝。
而且郭绍还有一些事没想好,无法太急。
当年登基没有封功臣爵位,现在开国是得该考虑了……而且现在的禁军兵权制度适合于经常性的大规模战争处境,但不利于保证皇权的安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史上赵匡胤之所以杯酒释兵权,也是看到了其中风险。郭绍也要依样画瓢来个杯酒释兵权?他否定这种做法,因为他的军事理念和赵匡胤完全不同……而且照那种法子,现在朝廷实在没那么多钱“赎”回大将们的兵权。
郭绍决定再等等。
就在这时,军器监的一份奏章进入了郭绍的眼帘。他别的奏章大多发给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大臣酌情处理,但对军器监的奏章却十分有兴趣……古代士大夫对技术不怎么重视,但郭绍的观念毕竟不一样。
昝居润亲笔写的奏疏,其中着墨提到了一个叫徐胜的工匠,改进火铳铳管的尝试。
郭绍看得十分投入,只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印象里火|枪好像不是黄灿灿的铜铸,真的是铁管!只是以前多次尝试用铁管没成功,才搞出那模样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火|枪。
至于铁料里加石灰粉是什么原理?
郭绍琢磨了半天愣是没搞懂,提起笔在纸上乱画一些化学方程式,可惜他的化学知识只限于中学,而且忘记大半了!若他学的是冶金专业,现在或许能搞明白一些,可惜也不是。郭绍也是半壶水,很多东西一知半解。
好在他以前为了生计也干过铁匠,对此时的工艺还有点了解。
他无法搞懂工匠的工艺原理,猜测难道是铁矿石里含硫太多或者有什么杂质影响金属强度,加入的添加料能去杂质?
不管怎样,定要鼓励能够创新的工匠!郭绍提起笔时,想起昝居润就在这书房里。
郭绍抬起头道:“昝辅政。”
昝居润急忙起身走过来躬身道:“臣在。”
郭绍把奏章送还给他:“这个徐胜,若是真能做成铁铳管,告诉他会得到重赏!东京挑座宅子,开封府拨一块官田,再给钱财一千贯。”
昝居润面有惊讶,毕竟那只是个小小的工匠。
不过郭绍对他关心的事一向大方,沉吟片刻又道:“军器监找个空缺,给他加官身。”
昝居润忍不住道:“此人乃匠人,怕是大字都不识几个。”
郭绍道:“此事作用重大,徐胜若能立功,就算是个匠人也担得起重赏。朕也要他做示范,有才者,非只善文章者。”
昝居润只得拜道:“陛下英明。”
稍许,郭绍无意间又在御案上发现了一本极有意思的奏章:范质写的。
居然是劝郭绍开国称帝!因为劝这事的人太多了,奏章又分了类,郭绍差点没发现……好在范质的奏章放在最上面,才很容易看到,大概是几个内阁辅政都很注意范质的奏章,故意所为。
心里话,郭绍私人很不喜欢范质!
他站了起来,踱步到屏风外面,四个内阁官员都站了起来。郭绍转头看他们,问道:“诸位以为,让范质官复原职何如?”
几个人面面相觑,左攸抱拳道:“北伐之前,范公极力反对,大言不惭称陛下不能胜。而今陛下得胜归朝,却对范公十分宽容,正是东海之心胸也。”
其实范质一开始忤逆郭绍,是反对符金盏执政,搞出一堆破事来。只是左攸没提及。.
而且,左攸主张复范质的官职,理由并非他嘴上说的那样……最关键的理由不太好摆上明面说!
范质的身份很特别,他是先帝时期的旧臣,且一直没有被郭绍收为心腹。此时此刻,很多前朝旧臣心里会持观望态度……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范质这逆抚龙须蹦跶的人都没事,前朝旧臣官吏还用操心自身的位置和利益么?
既然都是当官,且又非异族入主中原。只要自身利益能得到保障,郭绍设身处地:假设他是这样的官员,肯定照样当官,完全不想反对皇帝建国称帝。
至于左攸说什么理由不重要,他的主张态度最重要。估计左攸等人也看到这一点了。
果然,黄炳廉等三人也陆续道:“陛下宽厚,天下归心矣。臣以为,范公宰相之才,能得陛下宽恕幸甚。”
郭绍办事也是十分干脆利索,听到四个人都和自己一样的态度,当下便回头道:“来人,去范府传旨,叫他明日到政事堂上值,以前操持什么,现在就干什么。”
当值的宦官是曹泰,声音有点有气无力似的:“奴婢遵旨。”




十国千娇 第七百三十五章 如鸟之翼
范质掀开政事堂书房的木雕窗户,风声变大,雪花在成堆的案牍外飞舞,一株梅花在风雪之中含苞待放。后面一个书吏正忙着把他的东西摆放出来,几个官员站在后面。
他转过身叹了一声道:“老夫竟被那姓曹的宦官羞辱了一番。”
官员们道:“不过是个阉人,岂明君子心胸?范公不须与他一般见识。”
范质黯然道:“臣亏欠先帝一命。”
几个人皆沉默,当年郭绍称帝,已是强夺皇位,他们都没为先帝殉国,而是苟且偷生,现在便极不愿再提旧事。
范质听罢说道:“今上大功于世,大势已不可违。太祖(郭威)先帝对臣有知遇之恩,臣居于庙堂,只愿今上能善待前人。”
旁边的官员道:“朝中地方曾受太祖、先帝恩惠者不在少。诸公皆有此心。”
……皇帝的宽容鼓励了李信,让他看到希望。打头阵上书没有死,名字必定已让皇帝记牢,仕途前程不止于前。
宣仁三年年底,李信从江宁府快马赶回东京,欲进献图表。
郭绍在养德殿亲自召见了李信。
李信被宦官带到郭绍办公后休息的地方,见只有郭绍一人,这是单独召见,心下已是激动万分。
郭绍没干任何事,面前的几案上只有棋盘和棋子,奏章也没带进来。他径直叫李信拿图上来看。李信急忙从带进来的布袋里拿出一大叠卷宗。
“坐,你先坐会儿。”郭绍指着对面的软榻,随口道。
郭绍翻看着纸上图文并茂的东西,内容很多。
良久后,李信便道:“江宁造船坊已在试造这种海船,大食船与中原船的构造全不相同。其形状不同于我朝船只宽大平实,而船身狭长、船底为尖;桅杆、船帆亦大相径庭。大食船帆为纵帆,饱帆如同三角形,如鸟之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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