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卢多逊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罗盘,和看风水的工具差不多,这玩意可以指正方向……但光靠这东西很容易误差。东海军军府还有另外两个法子辅助航线:
其一,尽量依靠陆地海岸为参照,法子是带几个高丽人、曰本人为向导,以便语言相通,派人到岸上去打探询问地方,以搞清楚大致位置。
其二,靠一个司天监的文官。
卢多逊正想到这里,一个两鬓已斑白的文官便走进来了,卢多逊抱拳客气地招呼道:“高监正可还受得住海上的风浪?”
“尚好,尚好。”官职是监正的高守贞淡定道。
从唐朝到许朝,文官基本都是流官,但有一种官是例外,那便是司天监的官。像高守贞这样的人,一朝进入司天监,就再也不能到别的衙门任职,也不能随意辞职;官吏来源也多是世袭……大约这种能观天象的文官,让皇室感到有神秘的能力,毕竟大伙儿都还有点信神,因此要更严的控_制,防止士流于野。
高守贞有个本事,除了能修订历法、夜观天象,他对星辰非常熟悉。能通过眼睛观察各种星辰的方向、高度,以此来估算所在的方位。
许军便是利用好几种方法,又尽量靠着陆地近海行驶,以此保证航向。
这时船舱外的韩通也走进来了,三个文武相互见礼,分上下落座。卢多逊率先道:“黑潮向北,吹偏南风,如果曰军在前面拦截舰队,对我们十分有利。”
韩通听罢板着脸点头:“卢监军言之有理。”
卢多逊的监军头衔只是差遣,他其实最主要的官职是内阁辅臣、客省使……而且监军挂在嘴上,好像是随时监视和告状的人,一下子就生分了。韩通这人叫人讨厌,便是如此,随便一句话总是莫名其妙地不太顺耳!
韩通又随口道:“行军布阵不过如此,开战前设法让天时地利人和有利于自己,然后以强击弱。”
高守贞话很少,此时却淡然摸着胡须道:“难怪韩将军不如史前锋有名。”
韩通不以为然,又道:“不过本帅担心曰军不愿意在逆风逆水时与我对阵。他们至少有两个法子,一是将主力藏于北九州下关水道内(北九州和本州之间的海峡);待我主力北上,再出水道,居上风上水方向追击。二是绕行九州岛,从南面追击我舰队,也能掌握顺风之利。”
海上虽然广阔,但船队并不是随意航行,一般都有比较固定的近海路线,不然可能遇到暗礁、迷失方位、未知天气变化等等更多风险。所以在曰本海要拦截寻找大型船队,有迹可循。
卢多逊道:“曰军若让开航道,只能坐视我部靠近增援石见堡了。”
韩通摇头道:“非也!当此之时,海战才是决定胜负之地,并非时日长短。曰军若能击败我舰队,石见堡陷落不过是时间长短;否则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大许惩戒曰本国!“
卢多逊听罢沉吟道:“韩将军言下之意,曰军会不嫌路远麻烦,也不管战机缓急?”
韩通皱眉道:“以本帅看来,明智之举确是如此。想击败对手,岂能心急意气用事?必得想尽办法对自己有利!”
……然而韩通只是武将,对别的事猜测往往不准。这次又猜错了。
数日后的清晨,曰本国近海面,忽然有人进船舱禀报:“正北面发现敌船!”
韩通才刚刚起床,一听这消息,立刻问道:“有多少船只?”
来人道:“不太清楚,海上有雾!”
韩通立刻道:“急鼓,全军备战!”
“得令!”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急促的大鼓声,很快这种节奏的鼓声仿佛会传染一般,四下的战船上都擂动了大鼓,一时间鼓声响成一片,气氛骤然加紧。
韩通从亲兵手里接过头盔戴上,系好皮扣,走上甲板,随之又沿着木梯爬上船尾的船楼。甲板上的将士动作加快,吆喝声四起忙成一片。
韩通的手掌扶在雕琢了图案的木栏杆上,望着前面的光景。茫茫起伏的海面上,笼罩着一层在风中涌动的薄雾,远处果然有船只黑影若隐若现。
“下令各船减速航行,战船在前、辎重在后,整顿队形!”韩通又下了一个命令。
旗舰上的三角形红色旗帜变幻了数量性状,传令兵吹响号角声提醒别的船只。大许在海上形成大股兵力战阵还是第一次,吸纳了原来虎贲军的一些军令传递规矩军法,旗语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暂时只能下达诸如进攻、后退、严阵等待之类简单的军令。
平素不需要军令,诸舰船也会跟着旗舰保持好距离,韩通的旗舰十分醒目,一则船体很大,二则上面挂着蛟龙军大旗,黄色的龙形图案,上面写着“大许”字样。
韩通一面等待着诸军备战,一面时刻关注着前方敌船的动向。他着实有点纳闷:难道真的是曰本国水军主力?那对方的主将也太痛快了,干脆地寻上来拼命,如此对手,果然更让韩通省心,反正就是比拳头硬!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十国千娇 第八百一十七章 有序之力
半个时辰后,许军近七十艘大小战舰组成了七列纵队。∷,韩通回顾四周,只见海面上风帆如云,严阵以待!
太阳与偏南风驱散了迷雾,或许是双方距离愈近了,韩通的眼前,敌船风帆也是浩大的一大片!仿佛整个海面,都充斥着船帆。
此刻他心怀最多的,不再是担|忧,而是激动!
浩瀚的波浪一望无际,壮观的舰队上,火炮黑洞洞的炮口在张扬着某种力量!秩序、规矩、破坏力,那些不可捉摸的感受,却强烈地刺激着韩通和将士们的情绪。男人对这一切似有本能的狂躁!
韩通站在船尾木楼上,浑身肌肉绷|紧昂首站立,瞪圆了大眼感受着此刻的兴奋。他难抑心情,大喊道:“报效皇恩的时候到了!”
一时间木兰舰上的“万岁”呼声随风而起,呐喊蔓延到整个海面。
忠,也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秩序,此时的儿郎并不愿轻易反抗,反而会自觉维护这样的等级秩序,正如孝。
韩通郑重其事地把佩剑从腰间抽了出来,金属在剑鞘摩擦出“丝”地特别的声音,杀气腾腾却充满了质感。虽然剑对韩通水师来说几乎没有什么用,但是他却在心灵上握住了兵器。
“传令!”韩通大喝一声,享受着发号施令,数千将士受他号令的快感,“各船全速,列队进攻!”
海面深处,隐隐的陆地上初升的旭日在薄雾之中笼罩这光晕,一排士卒吹响牛角号,雍容大气的鼓吹之声缓慢而有力地响起。木兰舰上的黄色龙旗迎着红日在海风中“噼啪”直响,三角令旗也改变了排列形状。
厚重的木兰巨舰破开波浪,白色浪花的“哗哗”声音与人们的呐喊声相互呼应,仿佛一场浩大的交响乐。
顺着黑潮水流方向,也是顺风!
虽然敌军半个时辰以前就进入了视线,但真正要靠近又花费了许久,这个长久过程渐渐磨掉了韩通情绪高涨的时刻,渐渐冷静下来。
曰军大片船只并未有转移方向或调头的迹象,他们的战术也很痛快,全部在逆风中曲折缓慢地迎面而来。
韩通不动声色地说道:“是怎样的武将,会以这等不利的局面来表现勇气?”
良久后,双方船队渐渐靠近了!曰军横面展开的战船是许军的无数倍,因为许军是七列纵队,横面只有七条船!曰军完全在左右翼形成了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实际上他们的船只数量也是许军的十倍。
中间前方,两艘并排的木兰舰率先顺风冲入曰军战船群中!少顷,无数的敌军战船就从左右、前方迎面冲近许军纵队。
“嗖嗖嗖……”许多近处的曰军战船放起箭来,最近船只上一些头上包着头巾、或戴着凉帽的敌兵拿着钩绳跃跃欲试,不过木兰舰船体高大,接舷佯攻恐怕有些不易。
箭羽噼里啪啦钉在了一艘木兰舰的船舷、甲板上。下层船舱侧面,一排炮身亮铮铮的铜炮正在调整方向,黑洞洞的炮口露出了杀气。
忽然之间,“轰”地一声巨响!火光在白烟喷|出,十斤重的铁球猛地从一艘敌船头上飞过,穿透船帆而去,上面的敌军哗然,有人受了惊吓摔倒在甲板上,看上去好似被炮弹的劲风刮翻的一样。
“砰”地一声,一艘曰军战船的甲板上出现了个大窟窿,木片乱飞,众人惊呼,甲板下面传来了惨叫和叫喊声。一些人呆若木鸡,还没回过神来,发现船体正在倾斜。有人用曰语大喊:“船底破了!快……快堵住!”
“轰轰轰……”木兰舰右舷十余门铜火炮陆续开火,外面整个海面都仿佛被硝烟笼罩。
船舱里雷鸣般的炮声方过,便响起了“哗啦啦”铁链拽动磨蹭的声音,沉重的铜炮向后滑动,后座冲上铁皮木轨,炮口向下倾斜,片刻后后座力才消停下来。船舱内已是一片呛人的硝烟味。
武将大喊:“清理火星,立刻装填!”船舱里人声鼎沸,嘈杂一片。
上面的子母炮也砰砰砰爆响,水军士卒头上的木板都在震动!炮声十分骤密,左舷的大炮也震耳欲聋地开火了,船舱里除了武将的大声吆喝,人们的嘈杂也被掩盖下去。
木兰舰打头阵,直冲敌群纵深,前方一艘曰军战船躲闪不急,木兰舰顺风顺流已快速靠近!“啊……”舵手和几个将士瞪圆双眼,看着前方。船楼上的指挥使大喝:“撞!”
“哇!”曰船上的人惊恐地大叫起来。一群人连弓箭也顾不上了,有的人拿着长弓的手都在发抖!所有人都在叫喊,瞪着前方那巨舰快速靠近……船头下方包着铁皮,装着仿佛犁头一样的锋尖!
桅杆下的两个曰本士卒一面转头看,一面手忙脚乱地拉着船帆上的麻绳。但已来不及了,少顷,“砰”地一声巨响,剧烈的震动和“咔嚓”木料断裂的声音一起传来,甲板上一些人没站稳径直摔进了海里。
曰舰完全失去了控制,重量和木兰舰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立刻就被巨大的船体惯性带动着向北倒飘,船体渐渐被木兰舰往海里压,断裂的船板、倒塌的帆布,曰军士卒惊慌大呼。有个武士从倾斜的甲板上跪坐起来,径直扔掉了手里的弓箭,手忙脚乱地拔出怀里的短刀割盔甲上的绳子……
“砰砰砰……”子母铳很快再度开火,硕大的铅丸击打在侧翼曰军战船上,木屑飞溅,甲板和船体都被密集的铅弹撞击开裂破损,被铅弹击中的人在甲板上惨叫挣扎。
木兰舰刚行驶过去,紧跟其后的轻舟舰又靠近了这艘受伤的敌船,“砰砰砰……”轻舟舰上硝烟横冲,铅丸呼啸而来,打得那曰军木船上一片狼藉,船板多处开裂漏水。船上的曰军已失去反击之力,他们还活着的人忙着拿木桶舀水,抢修船体。
但是,随后又到的轻舟舰在十步外抵近向他们发射了第三轮炮|击!船上惨叫四起,血水横流,弓箭、工具丢得到处都是,船体浸水已经没救了!侥幸存活的人赶紧卸下身上所有的金属配件,准备落水逃生。
大海水面上,此时壮烈的场面前所未有!
空中的硝烟和雾混在一起,在风水涌动,大片的风帆如同云层。“轰轰轰!”“砰砰砰!”烟雾缭绕之中,各处一阵阵的闪光,如同雷电在云层里闪动。
这仿佛不是凡人们在活动,而是创造了自然神力的场面,无数的人在轰鸣闪烁之中无助地挣扎、叫喊。
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帆布和杂物,很多脑袋在水里起伏叫喊,好像是地震洪水之后的难民。
韩通看着周围的景象,无法评判曰军究竟是不堪一击、还是勇猛善战……因为他们的弓箭几乎对许军毫无威胁,几乎像被抵着面门炮击。但是曰军仍然在冲杀,弓箭、接舷,一股脑儿涌上来!
一只敌船成功地钩住了一艘轻舟舰,但是在甲板上的一群曰军处境简直惨不忍睹,先是被轻舟舰甲板下方的舷炮轰得不成阵型,然后临近纵队的舰船向这边用子母铳、火绳枪齐|射增援。“啊啊啊……”一个曰军士卒刚想跳上许军轻舟舰的甲板,背上便是血珠飞溅,手里的武士|刀也脱口飞到了空中,整个身体撞到船舷上,滚落进海里。
辽阔海面上,许军七列纵队闪烁着火光,势如破竹,顺着潮水直接打穿了曰军舰队的中部。然后接着东南风,全军调转方向,向西面曰军横阵突破。
接战尚不到中午,曰军船队已经完全失去了队形和控制,其大将恐怕再难号令这么多船,海面上乱作一团。西侧的大量曰军战船溃逃,向远离九州陆地的方向航行。
许军追击半个时辰,见曰军只顾逃跑,没有船只凑上来拼杀,遂又调转方向,回到起初的战船。韩通欲杀回马枪,对东侧船队再度进攻。
但此时曰军剩下的船只跑了大半!
战场海面上全是人,许多人抱着木板飘在水里呼喊。
许军船只驶过,很多人先是向船只游来,一面面向甲板上大喊。许军将士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好一排火绳|枪出现在甲板上,“噼噼啪啪……”海面上水花飞溅,落水者到处惨叫。许军火器轮番齐|射,铳声络绎不绝,曰军海里的败兵到处叫喊嘈杂一片。
浪花之中,无数的人在狼藉杂物和如雨铅弹中扑腾。海面上仿佛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的错觉,实际上云层内朦胧的阳光正在普照大海;又仿佛大海被烧开了水,水面正在沸腾。
许军旗舰上,文武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光景。韩通恼道:“曰军统帅自个要这么干,休得怪我,以为老子会手软么?!”
卢多逊道:“本官以为曰军并非希望咱们手软,而是以为决战能赢!”
大伙儿便浑浑噩噩地在荒诞之中渐渐结束这场大战,准备了数月,半天就结束了。
十国千娇 第八百一十八章 最后一夜
“禀小野君,曰本水军已战败!”一个骑马的人用力勒住坐骑,迫不及待地说道。
站在营外观战的小野好古和杨衮脸色都是一变。来人从马背上翻身下马,走上前来。
小野好古的目光从远处高大的云梯和白烟弥漫的战场收回,转过头来,铁青着脸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来人鞠躬道:“三天之前。我国水军聚集一千余艘战船,在下关水道附近拦截迎战许国水师,决战失利,伤亡惨重,半数战船沉没、损毁、不知所踪……”
小野好古和杨衮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不太可能罢……”杨衮愣愣道。
小野好古脑袋里“嗡嗡”直响,他忽然仰头“哇……”地大吼了一声。远近不知状况的曰军将士纷纷侧目,诧异地看着主帅发疯了一般。
这,并非只是战败的耻|辱!
小野好古此时觉得世间最痛苦之事,并非赌输战败,而是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发现毫无意义……围困这座该死的土堡多少个日夜!付出了多少心血、努力和鲜血,完全是用人命去消耗敌军的弹药军需;现在前功尽弃,得到了什么?难道一条人命就只值几枚小小的铅丸那么卑贱?
他吼叫之后大|张着着嘴,良久后忽然站正了身体,神情也仿佛恢复了冷静。杨衮惊讶地看着他。
小野好古冷冷道:“决不能放弃!今夜,主力聚集于北面,分别轮流强攻,不计代价攻破此堡,杀光所有的活物,将他们碎|尸万段!”
杨衮觉得他疯了,心下琢磨这样做也毫无作用……无论胜败。就算真的攻破了堡垒,也就杀死几百许军,援军已到、海上失势,最终也不能阻止许军重新占领这里。
但是杨衮没有劝诫,他感觉小野好古已经疯狂,多说无益。
及至旁晚,曰军在小野好古的命令下,布下了新的战阵。
……城墙上的张建奎等人也发现了曰军的调动,大量高大的云梯聚集在了北面,成片的人马聚在一片战场上!
大伙儿尚不知海上的状况,此时石见堡弹尽粮绝,张建奎等人猜测,曰军今夜是发动最后一击的时候!
张建奎对旁边的昝居润道:“火炮弹药、猛火油、桐油、箭矢一点没剩,没有任何办法再摧毁那些云梯了。现在连火|枪用的火药也所剩无几,我部实在山穷水尽,丢了此堡也未负皇恩。”
昝居润在此时已不顾体面,小声道:“功败垂成!可惜了,但愿下辈子还能出身好点,有今世之皇恩浩荡,荣华富贵……”
张建奎听明白了昝居润的意思:真的不想死!
太阳刚一下山,天地间还又黯淡的光线,曰军便迫不及待地推着云梯,人群涌动着向堡垒靠近,大量的篝火、火把在天还没黑就点燃了……此时许军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他们靠近到石见堡百步以内。
今夜便是最后的一夜,没有人相信还能坚持到明早!
连火绳|枪的弹药也打不了几轮了,没有远程火器,这么个低矮的土堡、几百人,不可能顶住数十倍敌军的进攻。
“我大许禁军,最善者乃战阵,非单打独斗。”张建奎临时作出了一个决定,“传来各部,放弃工事,到北门列阵,本将今夜要与曰本军打开城门决一死战!”
下令之后,城堡内奏响了《将军令》,传令兵四下传出军府分司的凋令,诸部陆续从墙上、营房里到城堡中聚集。
一些亲兵抬着东西走进了疗伤营房,里面躺满了呻|吟的伤兵。亲兵们走进去,挨着把短刀放在伤兵的枕头上。一个武将大声道:“张指挥说了,城破之后,想结束痛楚者,自行了断!想活命者,也不强求。何去何从,尔等好自为之!”
有人有气无力地骂|道:“娘|的,兄弟们弄|死那么多曰本兵,能被放过?”
营房里有人叹息,有人相互叙话,“此番一别,下辈子再见了。”“当兵吃粮,总有这一天,没啥大不了。”“自然不能投降,当年张骞在草原上几十年也没变成匈奴人,这天下没有活在大许朝更好……”
进来发兵器的武将有些哽咽地抱拳道:“诸位,告辞!”
中军衙署内,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昝居润。昝居润把一直留着舍不得喝的好茶叶拿出来,等着炉子上的水烧开。过了一会儿,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摆在桌子上,伸手把头上的官帽扶正。年轻时无数个日夜寒窗苦读,苦是吃了不少,但皮肉之苦昝居润还真是一点都没尝过,也不愿意尝,作为养尊处优的士大夫,他觉得还是喝毒药比较体面一点。
外面响起了一声嘶声的大喊:“开……城……门!”
“嘎……”城门艰涩地被好几个人才推开,上面的尘土唰唰掉下来,这里仿佛一座古墓似的,城门仿佛从来都没打开过。
城门后,数百披坚执锐的战兵列队整齐地走向城门。
城门外火光通明,照在许军的甲胄上泛着光辉。无数的敌兵见城门已开,便省得去爬土墙了,他们很快向城门这边聚集。涌动的火把,仿佛火龙一般。
“啊!板载……”一片怪叫声传来,曰军蜂拥冲了过来,火光中,人群仿佛潮水一般。
“噼噼啪啪……”城门口火药燃爆一排闪光,很快又是两轮齐射。气势汹汹的潮水便退潮了……
张建奎抬头左右看着城墙,认为曰军在城门口吃亏一次,会爬云梯从城墙上下来。而且现在所剩的弹药已不足以再次齐射。
他当下便下令道:“换刀盾!将火|枪扔出来!”
一些亲兵便陆续上去,拾起“啪啪”丢出军阵的火器,往城内的一堆篝火上扔。
没一会儿,第二批敌军已涌了上来,喊叫声再次弥漫在夜空中。张建奎大喊:“准备……站着死,不负虎贲军威名!”
“喝!”众军齐声大喊。
“啪啪……嗖嗖……”蝗虫一般的箭矢撞了上来,在盾牌上、甲胄上仿佛冰雹一般,时有人受伤哼声。
少顷,疯狂的人群便冲到跟前了!乒乒乓乓一顿撞击声,两军短兵相接,顿时仿佛炸开了锅。
许军东岛指挥大部分出身旧禁军,本身就是步军近战人马,此时以密集的阵型,与曰军拼杀起来。人们瞪圆了双目,提着单刀只顾乱砍,肩膀抵着肩膀,根本不需要招数,只需要力道!
“啊!”一个曰军士卒双手捂着脸,叫得嘶声裂肺,却被后面的人猛力掀了一把,一个踉跄扑将上来,前胸立刻被许军的单刀刺|穿!后面的曰军士卒也扑上来,一下子将许军士卒按翻在地。许军士卒刀已拔不出来,瞪眼看着一把锋利的弧形长刀对着自己的面门,他径直伸出双手抓住刀锋!鲜血立刻顺着刀面流淌下来,刀尖也稍稍偏了方向,“钉”地一声刺在胸甲上,那曰军士卒借助全身的重量,将刀尖刺穿了板甲!但是忽然脑袋上的凉帽“啪”地就变成了两瓣,那厮惨叫一声,满头是血地扑倒下去。
许军士卒的板甲被刺穿,却挡了力道刺得不深,挣扎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双手都是血。头盔也掉了,披头散发满脸的血迹不是他的。
他胸上插着一把刀,痛苦地站在那里,瞪着眼一看,周围的刀刃在火光中挥舞,所有人都像发疯了一样厮杀劈砍,人们恐惧的叫喊拼命地发出最大的声音,此地仿佛一座修罗场。
许军士卒双手只有疼痛和麻木,握不住任何东西了。背后全是密密麻麻的盔甲,前面的敌兵大张嘴冲上来了!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啊!啊……”那士卒张开双臂,大吼着冲出去。面对的几个曰军士卒吓得倒退了几步!太他|娘吓人了,一个披头散发一脸是血的大汉扑上来,双手也是鲜血直滴,大张着嘴,口水和血水一起沿着牙齿流出来!
要不是周围都是人的战阵,这大半夜的若是看到这样一个人,非得被活活吓死!
“钉!”一个曰军士卒拿长枪刺过来,木杆一弯,愣是没刺|进去!“哐!”一声撞击,火花点点,一把武士|刀劈在士卒的肩甲上……肩甲同样是板甲,刀锋都崩裂了,那披头散发的士卒还一脸痛苦地站在那里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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