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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张建雄的人马掉头向南面冲出,辽人援兵几乎是尾随追击张建雄,像潮水一样弥漫过来;张建雄率军疾奔,后面被追击射杀多人,不断有人落马……史彦却没出来,因为很容易看到汹涌的马群之中,有一处尘雾特别大,像是有地刺在里面乱钻一般。
张建雄边战边跑,还好是骑兵,苦战得脱。没一会儿就见他满脸血污策马上来,跳下马就破口大骂:“史彦自己要死,怪不得别人!害我损失了那么多人马!”
向训愁眉不展,问道:“你见到他没有,是否出言不逊?”
张建雄吐出一口血水:“末将怎敢坏主公的事?什么都没说,就劝他先突围出来,再作计较……对了,我还告诉他援军不多。”
向训问道:“史彦是怎么回你话的?”
张建雄顿时又满脸火气:“他说,竖子在边上好好观战,看老子如何破辽军大阵……娘|的!”
众将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忽然向训一拍额头叹道:“我害了史彦!”
“主公何出此言?”部将们急忙问道。
向训道:“我不该领卫王的军令,若是换一人来救史彦,说不定他就领情了!”
一个部将劝道:“主公不必自责。史彦是舍不得丢掉部下精骑,他若是败走,所部必遭辽军压背掩杀,伤亡不可细算。所以才一味死拼,欲战退辽军……他不走,与主公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史彦的性命比本将的要紧。”向训伸手到佩剑剑柄。
“向将军且慢。”郭绍的声音忽然说道。
众将转头看向后面的郭绍,向训说道:“你有何话说?”
“末将以为,向将军可以再等等。”郭绍的声音很平静,“将军是否救过溺水的人?溺水者刚刚落到水里的时候,体力尚存,又惊慌失措。如果马上下去救人,必被他按头箍颈,无法救其脱险不说,还可能被他连累一起溺亡。人手不够的时候,救人溺水最好的办法是等着,等溺水者精疲力竭之时,然后出手,则事半功倍。”
向训听罢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郭绍的神色,手也不自觉地从剑柄上放开,沉吟片刻问道:“以郭郎之见,何时才是救史彦溺水的时机?”
郭绍指着前方战阵:“辽阵之中,史前锋所部掀起的那团尘土,流动快慢未有变化。因此可以推测,就算史前锋身边的亲兵时有减员,但还没有到战力急剧下降之时,也不影响他的冲杀度。等到他们人疲马乏,死伤减员到一定程度,必然冲杀不动了,上空的尘土就会停止窜动。这时出手,解其围,则史前锋无力再战了……除非他确是一心求死。”
向训反问道:“万一缓急没拿捏准,或是冲杀不进没能及时解围,致使史彦战死,岂不是得不偿失?”
郭绍道:“不这样,就算解围了,史前锋愿意罢手么?”
张建雄附和道:“我看郭郎的法子行!那史彦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咱们拼了命才给他解围,他反不领情;等到辽军援军覆压上来,我们不走这点人马全得陪他耗尽在大阵之中!”
“那就再等等。”向训沉住气道。
太阳渐渐西陲,到了山顶上,乍一看它没动,但过一阵再看就能现它又降了几分。向训的部队停在大路两边,全军按兵不动,这边十分平静;前方却杀声震天,军马奔腾,战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地面上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还有一些无主的马向战场周围乱跑。
虽然整体是两军正面拼杀,但战线一直都很动荡。骑兵大战,军队并不静止不动,而是来回冲杀,纵横交织。
过了许久,辽军中间左右乱窜的黄尘流动度缓慢下来……看来史彦已经不行了,无论他有多猛,一旦被围死不能动弹,必死无疑。
向训也现了迹象,专门回头询问郭绍:“郭郎觉得时机到了?”
“请向将军决断!”郭绍抱拳道。
这时向训才回顾左右:“全部马兵,随我出战!”
“得令!”“得令!”
郭绍等最后回头,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战场的场面,然后上马跟着向训下了山坡。一员武将大声吆喝道:“骑兵上马,准备出击!”
武将们策马从各部马队中奔过,一面吆喝鼓舞士气,一面下达各种军令。
少顷,马蹄声成片响起,数百骑精兵同时出动,战马由小步移动逐渐加,然后慢跑着扑向战场。
越来越近了,向训伸手拔出剑来,高高举起。众军把提着的长矛马刀纷纷端平,“唰唰……”又是一阵刀剑出鞘的金属音,犹如一阵没有旋律的音乐,粗狂简洁却又充满了热情。





十国千娇 第二十章 晋阳之役(5)
残阳似血,最后的余光留恋在天地之间。明晃晃的铁剑高高举起,向训大喊道:“杀!”
前锋波马兵以有去无回的气势猛贯战阵,马蹄急交替翻飞,尘土飞溅。数排骑兵如同疾奔的海浪,以弹指间数丈远的高冲锋。众骑士身体前倾,樱枪平端,好似一支支离弦的利箭。
瞬息之间与辽军涌动的一股马兵短兵相接。战马对冲,双方的骑士擦肩交替而过。电光火石之间兵器挥舞刺杀,惨叫四起,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人的惨叫声响彻群山。
后续跟上的张建雄举枪大喊:“效死沙场,正在今日!”遂率一股骑兵加冲刺而去。
向训率精骑亲随,带着后续大队马兵,也踢马挥剑,由慢跑逐渐进入冲锋状态,众军呼啸前驱。向训不是史彦,并不冲在最前面,很快身边的亲兵便越过他的位置,直冲而前。郭绍见状,心道现在追随的是向训,不能叫主将冲前、自己躲后面,也率领二十余骑追上去,驰马冲锋。
郭绍早就会骑马,但是一直做步兵、根本没条件和机会练习马术,马上作战更是第一次;以前感觉骑马不难,骑得也很好,以为马战也差不多那样。不料战马慢跑的时候还好,一冲锋起来,比摩托车还快,而且上下颠簸,好像正身置惊涛骇浪的小舟船头,感受真是刺激得紧!
他许久都没找准起伏的平衡,在马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睁眼看去,只觉得地动山摇,无数的甲兵都在左右乱晃。要不是一手紧紧拽着缰绳,冲锋的高阶段被颠下马也说不定;紧张之下,他下意识双腿夹紧马腹稳住下盘,生怕落马……那马被用力一夹,以为是加的信号,跑得飞快。
此时此刻,郭绍心头闪过一种错觉,好像开车踩错了油门。
战马飞奔度不减,于是郭绍看上去真是勇猛异常,径直掠过了前头的精骑,一股奋勇争前的劲头……他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时前侧正遇辽军重骑反冲,当先一骑非常强悍,掠过周军骑士便手起刀落,连杀数人。随后的周军骑兵张弓搭箭射之,数箭不能透重甲,那辽骑浑身铁甲、连马都有甲,左手还拿着一块圆盾。
周军中一小将大喊道:“郭郎,快|射那厮!”
一箭射死北汉第一猛将张元徽的人就在军中,众人都寄希望郭绍赶快射杀辽军悍将,减少己方伤亡。郭绍仓促之下,从箭壶里取箭搭弦,瞄准了就是一箭……但结果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箭矢偏了老远,直接从那骑头顶上空飞过。
郭绍愣了愣,大怒,一边跑马一边又连射两箭,无一射中。
众军愕然,此时此刻恐怕有人会怀疑郭绍的奇功可信度,或者他根本是冒名顶替!
而那辽军悍将仍然生龙活虎从左翼直冲,他在马背上上蹿下跳娴熟得很,像在表演杂戏一般,一身重甲却相当灵活。双方的骑兵就像迎面错车一样的位置,度又快,靠近的时机很短,一般只能过一两招;那辽兵悍将与好几个骑士6续过招,不仅没被除掉,又杀落马二人。
郭绍寻思,骑射和步射根本是两码事。眼见那厮一马当先快要杀到,郭绍沉住气,赶紧收了弓,从背上把斩马刀拔出来。柄长、身长的双手兵器,长度能有效增加攻击距离,步骑合用;骑射不中,当此时只好准备近战接敌。
就在这时,杨彪大喊:“大哥,让我来!”遂与罗猛子二人策马越过郭绍的位置。很快就与那辽军悍将靠近了,杨彪大喝一声,双手挥起铁刀就拦腰横扫过去;不料那辽人身体向后一仰,上半身都贴在了马背上,顿时一矮,叫杨彪的横扫落空,双方顿时交错而过。
辽人悍将随后就碰上了罗猛子,罗猛子手持一柄模样丑陋的粗糙铁锤,侧身更加接近辽骑,然后挥起铁锤就向下砸。辽人以盾接住,“哐”地一声巨响,座下战马嘶鸣了一声,但辽将在马上稳稳的毫不受影响;反而用盾把铁锤向罗猛子后面一推……罗猛子本来为了砸到对方马背,身体就向左倾斜重心失稳,这下被一推,径直从马背上摔落下去……这罗猛子从来就是步军小卒,恐怕马上比郭绍好不了多少;三兄弟中,恐怕只有杨彪骑过的马多一些,他好歹做过不短时间都头。
“哈哈……”辽人悍将一面回头大声嘲笑罗猛子,一面勒马向左稍稍避开,矫健地在马背上重新坐正。
但他笑声还未落下,就愕然见到一员周军将领从他侧后横冲出来。此人正是郭绍。罗猛子刚刚摔落下马,在地上来不及爬起来,后继的辽军骑兵眼看会践踏在他的身上。若是铁蹄踩在罗猛子那油水丰富的大肚皮上……场面太美,郭绍不敢想象。
郭绍的法子相当愚笨,但却非常及时。刚刚斜冲出来,立刻迎上了奔来的一名辽军骑兵。当是时,情况就像在公路上、大家都好好地在自己的行驶道上行驶,忽然一个家伙把车横冲到逆行道上!奔上来的辽军骑兵急忙勒马,战马在如此近的距离没法避开,惯性也停不下来,“砰”地一声,马肩撞到了郭绍座骑的中间。座骑被撞得痛苦嘶鸣一声,向侧面一倒,郭绍借势猛地扑将下马,身上双重铠甲加体重两百来斤沉重地摔在地上,顿时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飞。
这时罗猛子已经爬了起来,奔上来救郭绍。郭绍全身疼痛,也不知自己受伤了没有,咬牙爬起来。他生气地看着独骑奔出十步的辽人悍将,又低头寻找,现自己的弓掉在地上,遂捡了起来。右手上绑着护指,他立刻取箭壶里的箭。二石强弓,是向训部将士用来练习臂力的弓,实战基本无人使用……实战用一石二已经是强弓了,步射装备的也大部分是八斗、一石弓。
郭绍恼羞交加,立刻用猛力将二石弓拉成满月,在十步的近距离对准那厮。那辽军悍将回头看到郭绍拈弓搭箭,便举圆盾护住要害。“啪!”弓弦颤动,一箭呼啸而去,重箭猛地贯穿了圆盾!
连圆盾和甲胄的双重防护都没救得了那辽将,听得一声惨叫,那厮终于落马。
郭绍以前狼狈了一阵,怒不可遏,当下站在原地就一顿猛|射,“啪!”……“啪!”……弦声顷刻不停。
通常人们混战用弓箭时,由于距离较近而且自身体力损耗,所以弓不拉满。但郭绍一时间没顾得上许多,次次满月,又是强弓。那6续冲杀上来的辽兵,一箭一个,又准又狠,重箭次次洞穿铠甲。没一会儿,七八匹空马就从身边跑过。
连杀七八人,郭绍怒气稍息,体力也有所不支,终于停了下来。顿时只觉得双臂又软又酸,手心里全是汗,手指在抖已经没法沉稳了。
“郭郎威武!”周军中一员武将见他杀人如麻,在侧面大声喝彩。
这时杨彪及二十个亲兵也策马来到了郭绍身边,将其团团护住。杨彪大喝一声:“本队全部下马,步战!”
整队人都是小底军各部步军的士卒,过惯了徒步作战的苦日子,给他们战马都挥不了作用,真正是一群骑马的步兵,还不如步战。众人自马上下来,纷纷拿起兵器聚拢,抱团作战;只有四个士卒还骑着,带着那些战马跟随正在侧翼运动的周军马队活动,舍不得把战马丢下不管。
列阵步战的杨彪在最前面,手提长柄铁大刀,暴力开道。辽人重骑兵冲来,一般的步卒见其居高临下,多心有惧意,仅以樱枪密布防御;但杨彪却是蹬着马步冲得最前,毫不退避,手中铁刀挥得虎虎有声,人来杀人、马冲斩马,一副老虎下山的气概。
据传周军步将常用的铁刀,是唐代陌刀演化而来,不知真假;但这铁刀从长柄到宽背刀面,全是铁打,十分沉重,确是只有身强力壮者才喜欢用的兵器。
杨彪手里的铁刀比几乎所有长兵器都重,更远长矛樱枪的硬木枪杆,横扫过去,重量力道就先占了先,敌兵莫敢招架。他一张马脸,两腮硬胡须,怒起来凶神恶煞,一身血污就像个杀人狂|魔,气势亦是十分骇人。
在汹涌的马群里,郭绍这支小股步军机动缓慢,幸好有向训部的一股骑兵正在附近左右驰击,郭绍他们才不至于被围死或被践踏分割。
这时听得“嗖”地一声,一箭射在了杨彪的胸甲上,杨彪大骂一声伸手就拔了。郭绍循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辽军骑兵正抬起弓来要射第二箭。郭绍大喝一声,同时伸手取箭矢。
那辽骑本来要继续射杨彪的,听到喝声,突然现郭绍手里的弓箭,立刻调转方面瞄住郭绍。郭绍也随即抬起了弓,俩人隔着二十余步对视一眼,只是刹那之间,“啪!啪!”箭矢对射。
郭绍先中一箭,胸口一重,这部分里面有块锻打的钢板,外面是一层环锁铠,箭矢未能穿透。几乎同时,前面那辽兵痛叫了一声,丢掉了弓箭,只见一支箭矢已插进他的肩膀。辽骑伸手捂住肩膀,调马便跑。
这么近,竟然只射中了肩膀!他实在是臂力用竭,手也不稳,要不是看杨彪危险心里着急,他差点都没拉开强弓。这时他立刻回顾左右喊道:“谁带了弓箭?”队伍里一个士卒忙取了强度比较正常的弓送上来。
郭绍等继续配合附近的骑兵作战,战阵上厮杀未停。




十国千娇 第二十一章 草船借箭
天色渐暗。向训军苦战,奈何兵力有限,前期凭勇气穿进敌阵,很快就冲杀不动。一部分骑兵在阵中寻找薄弱空隙来回驰击,更多的人被辽军缠住混战,大部有战力的人马脱不开身。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向训大喊道:“史彦就在前面,谁去解围?”
郭绍等一边跟上骑兵一边步行作战,位置较低,看不到史彦。但循着向训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大团辽兵骑兵非常密集,密集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马兵部队需要机动,度稍快就容易相互碰撞,所以通常马与马之间间隙比较大;但前方那一团辽兵骑兵挤在一起,团团围着中间,人马在那里基本放弃了机动,因为那么密,马群根本跑不起来。
当是时,向训身边一员武将率部冲上去,全部只有几十骑,这已经是向训能机动抽调的大部骑兵。那武将身先士卒,率先冲上去,欲挤开辽兵停止不动的马兵;但刚刚靠近就有几支长矛刺上来,那武将没长三头六臂,招架不住立刻被刺落下马,然后被乱刀剁得惨不忍睹。
后继另一个周军骑士尾随武将而至,见前面的人砍得不成人形一片血腥,大骇之下勒马调转方向。不料还是被一刀刺中腹部,又被奔走的战马带着横向一冲,扎进腹部的长刀立刻又撕到了伤口。“啊!”那骑士的惨叫非常瘆人,从马上摔落后,不能马上死掉,躺在地上张嘴哭喊。
他捂着腹部的手立刻变成暗红,一截肠子流了出来,场面十分可怖。
后面的周军骑兵冲到辽军阵前拼杀几下,又策马运动回来,来回冲杀完全无力破围。
这边的杨彪观望一阵,回头对郭绍说道:“咱们去冲开口子,让向将军的马兵及时增援!”
郭绍伸颈观望,只见张建雄还在向训的身边。这张建雄着实算得上一员猛将,之前第一次为史彦解围,一击就解,若不凶猛难以做到……因为辽军骑兵已经够厉害了,这场恶战,几乎是郭绍从军以来遇到的最强悍承受力最强的古代军队。
“稍安勿躁,等张建雄先上。”郭绍道。
向训此次不计代价不顾性命参战,战术目标就是解救史彦;现在被围的史彦近在眼前,他不可能不倾尽全力做最后努力!
果然如郭绍所料,一会儿之后向训便强令道:“张建雄,你即刻冲破前方辽阵,若是不成,提头来见!”
“得令!”张建雄即招呼身边仅有的马兵调转方向扑来。此时向训身边已是兵力单薄,此刻如果有一小股辽军劲旅能突入向训部中心,主将必馅险地!
张建雄跃马大呼:“大限已至,不成功、则成仁!全力出击!”
悲壮而激昂的吼声让张建雄此刻的形象变得十分耀眼,众军勇气倍增,军心集聚在他的身上,顿时气势勇冠三军!
张建雄以最精锐的少量精兵作为锋芒,自己居中身先士卒,策马便冲,身后只剩二三十骑紧随其后。辽人骑兵密集排布,长矛当前如林以拒;张建雄前锋第一波先以高冲锋靠近,近至阵前战马本能地减,但前段冲锋太快根本止不住,一骑千斤重的人马径直撞将进去。
只听得一声长喝,乱军之中“哐”地一声巨响,不知是张建雄的斩马刀砍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渐渐黯淡的光线中清晰地看到火星闪亮。其充满力量的暴响,一时间叫郭绍想到了石匠几十斤铁锤砸在石头上的大力……据说石匠吼得最凶,就是防止太大的震动造成内伤;如此想来,但凡近战猛将出招前都喜欢大喝一声,可能也是防震。
前方人仰马翻,叮叮哐哐打作一团,辽军骑阵松动散架,马兵在周围胡乱乱跑。
郭绍见状,大喝一声:“该咱们上了!”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下令,杨彪便提起刀大步而上,郭绍等急忙操|起兵器跟进,护住其侧翼。杨彪勇力前驱,铁鞋沉重地踏在地面上,一步一溅尘土,就像火车头一般在冒烟似的。
这团辽骑没有机动,和步兵差不多,只是比步兵坐得高,阵列已被张建雄冲乱,左右不能相顾。杨彪冲上去就大开杀戒,见人就杀,刀兵撞在铁甲上的巨响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鸣。
一个辽兵被劈下马来,刚刚翻身欲起,立刻迎来了后续跟进的步兵乱捅,没来得及招架就浑身被捅得到处冒血,惨叫不已。大伙儿盯住侧翼靠近的另一个骑兵又一拥而上,那辽骑侧身挥刀劈打刺来的长矛,但瞬间便被刺了好几枪,连人带马鲜血乱彪。
杨彪杀红了眼,冲杀奋不顾身。郭绍大呼罗猛子以盾锤护其侧翼,自己也见机行事,专门掩护。有一个猛将冲锋,如同尖刀,郭绍便无须拼命,况且他对长枪、斩马刀等长兵器都不擅长。
郭绍同杨彪从高平打到晋阳,数度拿性命恶战,配合已经非常默契……杨彪打头阵,以暴力和威势压住场面。而郭绍的长处是善于洞察形势,在杨彪最危险的时候,他总是能及时出手,常常是慢一步都要坏事的情况;他这种能耐大概是长期不断练习弓箭修来的,因为弓箭要射的准需要善于观察,特别对于活动之物,不仅要观察它的动向、还要猜测领悟它的动机。
没一会儿,郭绍便随杨彪率先突入重围。抬眼一看,只见里面一圈尸体,有辽兵的也有周兵的,还有许多马尸,有一处地方都堆积起来了几乎成了一道简陋工事,地上一片血泊。郭绍认为自己走错地方,误入了屠宰场!
史彦和几十个浑身是伤的人在里面死战,马全没了,被辽兵团团围死。在辽兵暴打暴射之下,片刻之间又见史彦左右倒下多人,形势已是到了存亡关头。辽人可能已经知道这家伙是史彦了,简直是不计代价要弄|死他……第一猛将的亲兵,真不是那么好做的,眼见他们真是太惨了!
最奇特的还是史彦本人,这家伙长得最高最扎眼,浑身都插满了箭羽,特别是背上,看上去和刺猬没有两样。更奇的是,这厮居然还没死!辽兵弓马娴熟,但射了他这么多箭,竟然没杀掉……可见像郭绍射张元徽那种精准箭法,世上鲜有;或许这玩意不仅要苦练,还需要天分资质。
这里的辽军没有“绍哥儿”,史彦才能站在那里。
郭绍真的打娘胎起没见过被射成这样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史彦在演草船借箭!不是为了借箭,他怎么会中那么多?
“史前锋!”郭绍喊了一声。
史彦回头看了他一眼,终于认出是周兵友军。片刻后张建雄也撕开了辽阵,率骑兵冲进来了。
重围一解,史彦也不傻,赶紧提着剑向这边跑,半路背上又多了几箭。那些亲兵能跑得没多少了,大多伤得就靠一口气吊着,史彦一走便阵列动摇,辽骑蜂拥而上快分割,后面惨叫四起。
一行人汇合一路,返身逃窜,辽骑追击,又遇到向训亲率骑兵接应,情况稍缓。
这时郭绍才现,向训各部已从周围收缩集中,兵力战损近半,如此一来活动空间就更小了。回头望去,南面又得到了辽军的增援,向训前来解围的兵力也全都陷入了一个大包围圈。
增援的辽军预备队甚至将正面作战的史彦部主力的右翼打得混乱一片,史彦部几欲全线崩溃。如此糟糕的战局下,他们没一哄而散可能是觉得史彦还没死,又寄希望于增援部队。
幸好没一会儿天就全黑了,满天星星却没有月亮,前面交战的军队还没机会照火把,光线极暗。郭绍等找到座骑,跟着向训的兵马趁乱冲杀,大伙儿好不容易才凭借尚存的精骑冲出辽阵。向训全部骑兵将近四百骑现在已折损大半。而史彦部主力因右翼被击溃后,全线后逃,被辽军冲杀,乱作一团。
乱兵一起向南逃窜,很快就遇到了在后面列阵的步兵。光线暗淡,视线不清,败退的骑兵汹涌乱跑把步营给冲开了,那帮步兵先躲避自己人的马兵,很快便一哄而散,撒腿就跑。
步骑在黑夜中乱奔,溃不成军。今天一天的时间,周军的史彦部加上向训部,一天内就损失四千多人,其中死伤不知其数。
唯一还好的,不管怎样向训的战术目标已经达到了,总算把剩下半条命的史彦给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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