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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生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紫苏落葵
陈秋娘这是让陈文正去告诉柴瑜,她被绑了的事。柴瑜自然为营救她做不了什么,但苗翠在柴瑜身边,柴瑜知道的话,就意味着苗翠知道。苗翠知道,就意味着张府的人肯定知道。那么,张赐或许会伸出援手吧。
这是陈秋娘想到的能救她的人。嗯,居然是张赐。她内心里还是不由得一声叹息。
“你放心,我会的。”陈文正一愣,随即就回答了她。
她垂了眸,对眼前的几个人说:“走吧。”
那几人不再说话,只有那大嗓门的络腮胡子警告陈文正说:“你要敢耍什么花招。仔细你老娘的性命。”
陈文正没答话,只是站在原地。陈秋娘没再回头看一眼,虽然盼清急切而担心地喊她的名字。
“上去吧。”那儒者少年指了指隐蔽在路边树丛里的马车。
陈秋娘没说话,只是攀着马车栏杆爬了上去。马车挺豪华的,里面还有软垫,看来这些劫匪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那儒者亦爬进车里来,在陈秋娘对面坐下。陈文正则在外面朗声问:“我凑够钱,怎么找你们?”
“你凑够了钱,我们自会找你。”络腮胡子回答,然后吩咐人驾车,其余人则翻身上马。
陈秋娘只瞧了对面的儒者一眼,因天色昏暗,看不清他的面庞,她便垂眸靠在车中吐纳呼吸。耳畔是车轱辘滚滚的声音和哒哒的马蹄声。
“你可以先睡一觉,反正一时半会儿不会下车。”对面的人开口。依旧是缓慢的轻声。
陈秋娘依旧端坐,轻声地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真辛苦你们了。”
“呵。你果然聪明。”少年轻蔑一笑,那句话不知是赞美还是讽刺了。
陈秋娘亦不答话,只是沉默着地听着周遭的声息,期望有人会来营救她。
起初,她在想江帆会不会突然出现,毕竟江帆说她是他的任务。再者,若是江帆跑路了,张赐会吩咐别人盯着她么?她一直在想张赐对她怕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吧。
可是,车行了很久很久,外面只有马蹄声、车轱辘声。以及山中夜鸟诡异的鸣叫声,抑或者空山里传来的飘渺的狼嚎,再没有其他。
也许这一次只能靠自己,靠运气了。
与陈秋娘平静的呼吸相比,她内心简直波澜起伏。
“你倒沉得住气。”那儒生在良久的沉默后。终于说话。
陈秋娘没回应,依旧端坐着。这儒生也不生气,径直点燃了马车桌上的灯盏,吩咐赶马车的慢一些,外面天黑路滑。
马车慢了下来,陈秋娘抬眸瞧了瞧眼前的少年。少年唇角略略上扬,说:“虽着男装。但仔细看来倒是个清秀的女娃。不怕么?”
“怕,有用吗?你会放了我吗?”陈秋娘瞧着他笑。
“如果你表现得害怕一点。我可能会觉得无趣,或许不会想办法折磨你。我可不喜欢看到不驯服的肉票哦。”少年拉了头上纶巾,乌发披拂在身。整个人斜躺在陈秋娘对面,玩味地看着她。
陈秋娘亦瞧着他,抿了唇。似笑非笑,她缓缓地说:“我又不是肉票。人陈公子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救我?他老娘才是肉票。”
少年哼了一声,说:“你咋不是肉票了?没你,他开不成饭店。亦想不出更多的办法。咦,这么说来,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挺厉害的,还能为陈文正出谋划策?”
少年说到此处,眉头不由得蹙起来,尔后他坐正了身子,很仔细地打量陈秋娘。
“那人肯定跟你说,不抓了我,我就能帮陈公子借到银子。陈公子就可以不用将客栈卖了,陈公子不把客栈卖了,你们的雇主就不会把尾款付了。对吧。”陈秋娘缓缓地说。她已经将整件事理了个大概。
少年眉头一蹙,露出了一抹惊异,略吸一口气,呵呵一笑,说:“看来那人说的不错。你果真是很聪明。不过,我最喜欢折磨聪明人了。”
少年的声音越发阴骘诡异。陈秋娘只觉得一颗心都悬起来了,因为眼前这个少年一直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息,越看越像是个变态。
陈秋娘不再说话,只是良久才长长地叹息一声。少年有些不耐烦地问:“叹息什么,晦气得很。”
“没什么,只是想到我的悲苦身世罢了。”她靠着马车,神情语气都是悲戚。内心却波平如镜,她必须要想尽办法让眼前的人不对她下毒手。
而此刻最有效的方法,她分析来去,就只能是打悲情牌了,说说她的苦逼身世了。她向来深谙人心:若你比另一个人过得更苦逼、更悲剧,那么,那个人潜意识里就不会恨你、嫉妒你,从而生出想要整你的心。因为他会在你面前瞬间找到优越感,瞬间高大起来。他会用一种俯视的高姿态对待你,给予你廉价的同情。
虽然眼前的少年充满了阴骘,但陈秋娘还是要打悲情牌。因为她猜想眼前儒生打扮的少年又是劫匪,这种矛盾的集合之下,传达的信息是:这个少年必定有苦逼的经历,才落草为寇的。
所以,她必须要比他更苦逼,躲过他可能的折磨。





食色生香 第083章 如此忐忑
少年沉默良久,才问:“如何悲苦?”
“出生即被人抛弃,理由是八字与父母相克。幸得有人捡回去,帮他们做带子之用。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识得几个字,战乱又来了。养母刚生下一对双胞胎,不想被杀千刀的宋军凌辱,就投河自尽了。从此后,养父酗酒赌博,把家财赌尽。屋无片瓦,风穿雨漏。奶奶腿瘸眼花,幼弟嗷嗷待哺。我与大弟和妹妹成日里要饭,看人脸色。呵——”陈秋娘缓缓叙述,想起那些悲苦的日子,眼泪不知不觉蓄满了眼眶。
少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陈秋娘吸吸鼻子,拿了手帕一边擦泪,一边继续说:“养父一回家就各种毒打。有时断了骨头,有时候鼻子口里耳朵全是血。亏得邻居可怜,给我些药草吃吃,不然,早就一抔枯骨黄土埋,如今坟头草萋萋。”
“这是乱世,若非高门大户,谁人不悲苦?你罗唣个什么劲儿。”少年语气颇为烦躁。
陈秋娘看这一直淡定阴骘的少年此刻露出烦躁神色,内心笃定自己这张悲情牌是打对了,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情绪波动。看来要继续加劲儿了。
她又吸吸鼻子,叹息一声,说:“是啊。谁人不悲苦。我眼看弟弟就要饿死。想上山找点吃的,谁曾想就给那毒蛇咬了。四下无人,呼吸困难,那种渐渐死去的 滋味——”
陈秋娘说到此来,再度浮现那一日的疼痛与恐惧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就连身体都不由得一颤抖。
“那你还活着?”少年诧异地问。
“许是老天爷垂怜吧。我后来被村上猎户抱回来,村上郎中为我拔丝放血解毒,最终无力回天。大家都打算把我埋了,一场雷雨,我却是醒了过来,继续这人生。”陈秋娘缓缓叙述。
“诈尸?”少年蹙了蹙眉头。
“没死透活过来,怎么就算诈尸了?”陈秋娘佯装发怒。心里却是想此人对她的经历毫无知觉。肯定不是附近山镇的。看来这一次,请他们来的人还真是大手笔。
“好吧。不算。”少年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醒来。家里依旧,父亲依旧赌博。村人还将我视为怪物,就连先前家里富裕时订下的亲。未婚夫家都来退了。人人躲避我唯恐不及,想做工挣点钱,别人也都嫌我晦气。如今好不容易云来客栈的东家不嫌弃我,让我在那里打杂。却不曾想这才来一天,东家就遭此不幸了。可怜我那嗷嗷待哺的两个幼弟,可怜我那才五岁的大弟与妹妹以后要独自支撑那个家了。”陈秋娘说到后来,竟然是嘤嘤地抽泣。
儒者少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任由她哭了一阵,才说:“只是绑你来,也没说要杀了你。你哭什么哭。等那小子给了钱。自然会放你回去的。”
“放我回去又怎么样?等些时日放我回去,东家的铺子也开不下去了。我还能赖在东家那里吃闲饭?就算东家不计较,我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怎么办?我要去哪里找肯接纳我的人做活?你说得倒是轻巧。我苦逼的人生终于可以有一丝改变了。你们偏偏要跳出来——”陈秋娘这会儿是大声地数落了起来。
对面的少年虽然阴骘聪明,但大约不曾与女子这般闹过,也不曾见识过女子的不讲道理与讲道理。一时就懵了,神色语气都有了慌乱,说:“行了行了,你别哭了。谁晓得你是这种情况呢。我看你也聪敏,大不了跟着我们干呗。把你弟弟妹妹奶奶也接过来。”
“你——,你——”陈秋娘愤怒地指着他。
“我怎么了?”少年满脸不耐烦。
“你真是说得轻巧。我倒是不计较什么名声啥的。可我奶奶几十岁的人了,最讲面子。如何肯与我一同做这打家劫舍的事?我若真要带她来,估计就是逼迫她去死。再者,弟弟妹妹们年幼,我若带了他们一同来,他们大了怕是会埋怨我。我如何能决定他们的人生?”陈秋娘立刻反驳。
“这——,那你可以跟着我们干。每月送些钱回去。”少年又提议。
“你说话算话?即便你说话算,你的兄弟们能答应?提着脑袋过日子,刀口舔血,能容许一个不祥的人在身边?”陈秋娘反问。
少年终于哑口无言,半晌才骂了一句:“妈的。我跟一个肉票谈什么人生。”然后又抬头对陈秋娘说,“从现在起,你闭嘴,多说一个字,我割了你的唇。”
陈秋娘听他说出这种话,便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当然,她也没刻意做出害怕或者惊讶,只靠着窗,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年又问:“听说你很厉害,据说只要你在,不管我们要多少银子,你都能帮陈文正凑齐?对么?”
陈秋娘一惊,暗想这是谁开的国际玩笑。她要能那么厉害,自己还能过这么苦逼的日子么?
“你现在看到我了。你觉得可能么?”陈秋娘反问。
少年不语,陈秋娘又说:“若我有那等惊天的本事,我还用得着过那么苦的日子?”
少年亦不语,只翻了个身,背对着陈秋娘在对面蜷了身子睡觉。陈秋娘百无聊赖,只将帘子掀了一条缝往外面瞧。这一看倒是吓了她一跳,看外面那火把数量少说也有五六十人,怪不得之前听那马蹄声轰隆隆的,原来这群劫匪并不止那六人。
“你瞧也没用,你又逃不出去。”少年没翻身,只懒懒地说了一句。
“你们阵仗不小啊,看来这一票,你们的好处不少。你们的雇主也算大手笔了。”陈秋娘将帘子放下,闲话家常一般。
少年哼了一声,又自语:“少废话,不许跟我说话。”
“是你先跟我说话的。”陈秋娘嘟囔了一句。
少年没回答,却听到车外有人在低声喊:“三当家,到竹溪渡了。”
“嗯。叫大家准备好。”少年翻身坐起,回答车外的人,那声音充满了威严。
外面的人得了命令,便是离去了。马车这时也停下来,静静候着,外面的马蹄声渐渐歇了,偶尔有马匹的嘶鸣。
过了许久,才看马车帘子挑开,先前的络腮胡子说:“三当家,可要连夜上山?”
“罗唣。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按原计划。”少年不耐烦地说。
那络腮胡子一愣,随即就退了出去,马车外又是一阵的喧闹,便有人喊:“船已准备好,请三当家上山。”
少年应了一声,就拖着陈秋娘下了马车。陈秋娘这才看清,马车停在山中野渡口,一轮清净的朗月照亮了山野,渡头的芦苇在夜风中此起彼伏。那渡口过去是一大片的湖,湖面微起波澜,月光在湖水里轻轻荡漾,渡口有一艘挂了帆的大船,大船的右侧是一溜摆放整齐的乌篷船,左侧则是摆放整齐的竹排。
“三当家。”渡口站了一中年男子,头发束在头顶,灰色短衫,袖子撩得高高的。
少年摆了摆手,说:“去沧漩山。”
那男子一声“好叻”便转身走上了大帆船,吆喝一声“起帆”,船上人便整齐划一地挂起了船帆。少年对陈秋娘说:“死一回的人,都会想好好活着的。上船去吧。这里也不是你逃得掉的地方。这四周毒蛇、猛兽无数,湖中还有食肉的鱼。再者,你逃一回,就砍断你一只脚,两回就两只。”
“第三回呢?”陈秋娘看了他一眼。
“你还想有第三回?”少年语气平静地反问。
陈秋娘什么话也没有说,便稳稳地踏着板子上了船,那少年亦上了船,手一挥就下令开船。先开船的是乌篷船,左侧的一溜儿乌篷船齐齐开动,往湖中心去。那些乌篷船上的船夫们动作整齐划一,乌篷船居然划得飞快。等乌篷船划出一段距离,这大帆船才缓缓出发。
少年只一句:“若是不习惯船,就去船舱里。”
“清风徐来,月朗风清。水中时而静影沉璧,时而磷光闪烁,如此难得美景,怎可错过?”陈秋娘站在船头,看着宽阔的湖面。
“伶牙俐齿。如此美景,还要给你悠悠而行,夜晚垂钓,美酒对月?”少年折扇一合,不乐意地反问。
“若是如此,甚佳。想必这种大船是有厨房的。”陈秋娘笑着回答。
少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船行了片刻,湖面上风大起来,船行得更快。片刻之间,就转过了一座山,进入小山之间的夹道。夹道只容许两艘大帆船并行,许多的树枝垂下。两山都是陡峭的岩壁,茂密的树林。这夹道少说也有两三千米,若是水战,简直易守难攻,来多少都得被灭了。
大帆船转过夹道,湖面再度宽阔起来,而这份儿宽阔,却不能延伸多远。因为这样一看,周围都是高大的山,而且这些山之后又是山,山与山之间都是水。这水到底有多深,根本不清楚。这水面又延伸到何处,亦是看不清的。
这山水有点桂林山水的意味,但山是蜀中特有的地貌,树多林密。蜀中山多,蜀人多不习水战,如今这伙山匪在这湖水深山之间安营扎寨,怕就是官兵来了,也奈何不了他们。张府即便伸出援手,就一定能救得了自己么?
看到这样的地形,陈秋娘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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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带宝宝,昨天太累,休息一下醒来就晚上三点过了,因为就没有更新。今天稍后还有一更。




食色生香 第084章 你是何人
帆船夜行,风正帆悬,月光荡漾在湖水里。
贼窝所在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着实让陈秋娘郁闷。若是如此,先前她让陈文正去看柴瑜,间接为张赐报信,让张赐救她的这一计划不就泡汤了么?这样的地势,怕就是现代的正规军携带先进武器也未必可以攻打。
再者,若是张府为此有什么损失,她倒是十分过意不去的。
原本以为是一伙普通的劫匪,却不曾想这伙人还真不是草莽之徒。那么,请他们出手的人到底是谁?单单是陈文正的对手,比如吉祥客栈的那个刘掌柜会有这样大的本事请得动这里的人?
沮丧、忐忑、郁闷伴随一系列的疑问齐齐涌上来。陈秋娘不由得蹙了眉,看着远方隐约飘渺的山岚。
“看到这湖光山色,是不是很绝望?”旁边的少年忽然问。
陈秋娘心里一惊:这人居然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看来这人着实聪明。难怪一身儒者打扮,丝毫不会功夫的模样,竟能让那些草莽汉子敬佩臣服。
“这么美的景致,欣赏还来不及,何来的绝望?”陈秋娘脆生生地问。神色语气皆是讶异。
少年只是略笑,便吩咐了一名短衫汉子说:“捞些鱼来,这赶路半晌,肚子也饿了。”
那短衫汉子应了声,嘿嘿一笑,便提了灯笼到船尾去了。一阵阵扑腾,便提了一个小木桶前来。小木桶里是约莫一吃来长的鱼,宽背短尾。少年只扫了一眼,便对陈秋娘说:“你既然是厨子,那这些鱼就你去做。”
陈秋娘原本午饭就吃得少,早就饥肠辘辘,这边随了提桶人一并去了船舱里的小厨房。因是木质的船体,怕大火惹得船烧起。所以船上用的是铁做的内胆、泥做外皮的小灶,所用的火亦不是柴火而是木炭火。既是木炭。便是做个烤鱼就好。她熟练地掏了内脏,刮了鱼鳞,将鱼洗干净,放到了盐水里浸泡。
“哎。我说那盐很贵,这个可是上好的井盐。”一并在厨房里忙碌的男子十分痛心。
“怕什么怕。你们若是好好待我,我还能将我从古籍上学到的制盐方法赠予你们,到时候想要多少盐都不是问题。”陈秋娘给这群人下了这第一根套子。
“别吹了,你一个小姑娘的。再说,你若知道制盐的方法,你怎么不自己发财?”那人讥笑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识文断字的。我看到书上有制盐的方法。再说了,我一个小女娃,即便知道制盐的方法。又有什么能力去制盐呢?这可是需要人力物力财力才能办到的事。”陈秋娘一边跟这人攀谈,一边将鱼在盐水里翻弄,拿筷子轻轻拍打。
“这也是。不过,你可把你的计策献给官府,定能得到赏钱的。”那人又提议。
陈秋娘“呵”一声。说:“我养母是被宋军逼迫自尽,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北人当政,那衙门里可都坐的是北人。”
“狗日的北人。”男子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亦说起他家先前在成都府郊区,家底殷实,也是因为兵祸。他小妹被辱含恨自尽,父母幼弟被屠。家财被抢光。他在眉州山区收账才得以逃脱。
陈秋娘听闻亦是揪心不已,安慰这陌生的男子好好活着,娶妻生子,就是对家人最大的报答。男子则是礼貌地赞陈秋娘识大体,是个好姑娘。
陈秋娘笑了笑,将鱼周身敲打一遍。又抹了点香油,随即又敲打一遍,这才串了到木炭上烤。烤鱼最怕的是火候不到位。她一言不发,专注翻转鱼,将鱼烤得喷香。
少年早命人在船头备了桌凳。温了米酒。陈秋娘端了烤鱼和烤馒头片过来,他扫也没扫一眼,只是说:“坐下填肚子。如今时辰已晚,山上人早睡下了,就算上了山,也没得吃。”
陈秋娘不答话,只是坐下吃了烤鱼、烤馒头片。原本想喝小半杯米酒暖胃的,但这米酒制作并不精细,封存时日不够,十分粗糙。所以,她喝了一口便不再喝了。
“不好喝?”少年询问。
陈秋娘点点头,说:“嗯,这酒做得粗糙了些,封存时日也不够。”
“你倒是喝过更好的了?”少年语气讥讽。
“曾有幸喝过一种米酒,入口香醇,简直人间极品。只可惜我还没学会怎么酿造的——”陈秋娘缓缓地说。
她在这月光涌动的湖水之上,喝着米酒想起那在秦岭山区的千年酒窖里的那种米酒。那时,她在海外有幸尝过一口,简直是人间美味。要不然她也不会回国来。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好好研究,她就魂穿千载了。
“你不是厨师么?怎么不学会?我看你这鱼做得就是很好吃。”少年似乎是因为喝了些米酒,脸色微红,说话亦柔和了些。
“没来得及。”陈秋娘回答。
“怎么没来得及了?”少年有些挖根问底。
“世间的事,以为日子还长的,却总是来不及。”陈秋娘有所感触地回答,倏然之间就想到属于江云的那些过往,有太多的时刻,都以为日子还长,却不知道意外就在下一秒。
“说得老气横秋的,跟我们二当家那老头似的。”少年扁扁嘴,继续吃鱼。
陈秋娘不再说了,看着眼前荡漾着月光的米酒,独自回忆前世那千年酒窖里米酒的滋味,只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酿制的,或许是那玉戒的主人吧。她想起那个玉戒来,那上面细若蚊足的字:“云”像是她的笔迹,但那“昭仁”二字却像是出自英武男子之手。单看那两个字,就有一种英武不凡之气。
不知道那酒窖主人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在那荒郊野岭呢。难道是落难逃逸到山中的么?
陈秋娘兀自想着,却见船又转了方向,穿过一条山中夹道,转了几个路口,终于在一座山的平坦之处停下来。
少年催促陈秋娘下了船,那渡头上早有人等着,见了他们来到,点燃了火把,引路上山。
山道蜿蜒,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林、荆棘。陈秋娘走得脚都疼了,眼前快到山顶了,却又穿过一个洞穴,随着往山下走了。这一路都是怪石嶙峋,快走到山底了,便淌过一条河,又往山上走。走了片刻,这才到了半山的平坦处。那里赫然有个牌坊,上书“飞云寨”三个字。
“把这丫头关到西屋去,好生看守。另外,任何人不许跟她说话。”少年吩咐手下,他却是头也不回地往一处楼阁走去。
陈秋娘撇撇嘴,亦不多说,只随了人去了西边屋子。这西边屋子还算不错,至少不像是囚室。整齐干净的床铺,陈秋娘累极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陈秋娘是在狗的狂吠中醒来的。其时,日光已盛大,从窗户纸透进来,落了一地的明亮。她想着昨晚所看到的这里的地势,能有这样的日光,估摸着也是要到晌午了。
她翻身下床,推门而出,作为囚犯,她的门居然没被锁,这着实让人意外。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种地方即便跑出去不是被野兽啃了,也得饿死冻死。除非谁傻逼了才想着逃跑。
“姑娘醒了啊,这梳妆的器具早给你准备好了。”有个胖妇人端着个簸箕就唰唰地跑过来。
“哦,有老大娘了。”陈秋娘对这胖妇人施了礼,接过那簸箕。
那胖妇人乐呵呵地说去给她打水来。陈秋娘亦不推辞,端了簸箕回了房间。簸箕里除了梳子、篦子之外,还有洗脸的帕子,漱口、喝水的被子。另外还有一套干净的小女孩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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