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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万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程瑜瑾笑着,说:“我记住了郑女官今日的话了。我们之后的日子还长,有些礼法我研究的不透彻,以后有的是机会和郑女官讨教呢。”
威胁人,谁不会。郑女官眉头皱得更紧,她用杨皇后威胁程瑜瑾,程瑜瑾接近着就又威胁回来。程瑜瑾毕竟是太子妃,杨皇后明面上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郑女官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程瑜瑾想捏死她,还是非常轻松的。
郑女官被噎得不轻,偏偏程瑜瑾语言功夫极好,威胁尽在不言中,但是从话面上,却揪不出一点错处。郑女官目光不善地瞪了程瑜瑾好几眼,程瑜瑾置之不理,舒舒服服地换衣服出门。
现在已经四月了,府中上下都换上轻薄的春装,行走在府中花红柳绿,清香阵阵,穿着春衫的丫鬟在花木中往来穿梭,瞧着就让人心情愉快。程瑜瑾端着工整的步伐,身后领着四个女官、众多丫鬟,浩浩荡荡朝寿安堂走去。丫鬟下人们瞧见程瑜瑾,远远就给她让开道路。
程瑜瑾的阵仗极大,程老夫人一早就接到下人报信。程老夫人听说大姑娘带着那四个宫廷女官又来寿安堂了,头疼地连水都喝不下去。
那四个女官掌戒律,往那里一站比金刚还吓人。虽然她们主要盯着程瑜瑾,但是程老夫人之流和程瑜瑾共处一室,怎么可能不受影响。程瑜瑾天天往来跑,搞得程老夫人这几天也绷着神经,不敢吃不敢喝,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程老夫人都如此,下面的丫鬟婆子更是如临大敌。几天下来,寿安堂上下都苦不堪言。
他们只是被余波扫到,就已经如此疲惫,那程瑜瑾每日处在漩涡最中心,该如何难?
程家的女眷们越发觉得太子妃果然不是人干的事。最开始有许多人嫉妒,不甘心这种好事落到程瑜瑾头上,叫嚣自己来会比程瑜瑾更好。可是宫廷专属婚前培训才进行了几天,就再没有人说类似的话。就连如今她们看向程瑜瑾的眼神,都不见嫉妒,只剩敬畏。
然而感慨归感慨,程老夫人虽然心疼程瑜瑾,但是一点都不想再跟着程瑜瑾受训。庆福郡主还可以借口管家、串门,往其他地方躲,而程老夫人作为侯府老封君,实在拉不下脸面避而不见。何况,荣安堂就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程老夫人还能躲去哪儿?
程瑜瑾进门后,笑吟吟给程老夫人问好。四位女官跟四大天王一样镇在后面,程老夫人不得不挺起腰杆,坐的端正。而其他侍立的丫鬟媳妇,也不得不挺胸沉肩抬头,收起放松嬉闹之态,一个个拿出头上顶碗的姿态来。
程老夫人特别想告诉程瑜瑾以后不必来了,可是程瑜瑾却非常孝顺,表明每日晨昏定省是她该做的,她绝不会因为自己成了太子妃,就疏忽孝道。程瑜瑾的心就是如此质朴,有福不一定同享,有难一定要同当。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程老夫人一拳打在棉花上,简直糟心透了。





九叔万福 阴影
阴影
程老夫人就这样痛苦地享受着天伦之乐,好在没过一会,下人禀报,姑太太回来了。
程老夫人精神一振,昨天程敏特意递了话来,说今日要带着女儿回娘家,程老夫人从昨日起就盼着了。
程老夫人是母亲,断没有出门迎接女儿的道理。从前程瑜瑾一是作为晚辈,二是为了讨好程老夫人,往往一早就等在二门,但是如今,她也只是在接到程敏进门的信后,微欠了欠身,站起来对进门的程敏等人点头示意:“姑姑,表妹。”
程敏难得能回娘家,她见到程瑜瑾后又惊又喜,正要上前说话,但是随后就看到屋子里作女官打扮的四位姑姑。程敏脸上的笑收敛,脚步顿了顿。
险些忘了,程瑜瑾已经被赐婚为太子妃,她的身边,自然是有教养女官的。
本来阖家团圆的场面,因为女官的存在,变得拘束生硬。程敏当了这么多年公府二夫人,养尊处优,筋骨早都散了,哪能和小姑娘们一样讲究仪态。程敏别别扭扭问好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官就在跟前杵着,她即便想问程瑜瑾一些私密话,也说不出口来。
就连程敏和程老夫人说话,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这可是宫里的眼线,她们怎么敢当着宫里人的面拉家常。程敏干巴巴说了会套话,不由陷入冷场,不知道该起什么话题。她想了想,将身后一串昌国公府的姑娘们叫过来,说:“你们这群皮猴快过来,早就让你们多和大姑娘学学,如今你们大表姐封了太子妃,规矩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们还不过来和人家取取经?”
这才是程敏今日真正的来意。昌国公府得知宜春侯府出了位太子妃后下巴都惊掉了,但是现成的门路不用白不用,徐家一找到机会,忙不迭把程敏打发回家,让程敏带着府上丫头们,赶紧和太子妃混个脸熟。
除了程敏的亲生女儿徐念春,庶女徐挽春,徐家大房的庶女徐顾春,都跟过来了。
这是早就说好的,徐念春等人挨个给程瑜瑾问好。徐念春虽然被家里养的娇,但是毕竟是公府的正经小姐,时常在长辈面前厮混,各府大场合不知出席过多少,请安问好等礼仪早就轻车熟路。然而此刻,她站在程瑜瑾面前问好,短短一句话竟然说的磕磕巴巴。
徐念春这还算好的,其他两位庶女,话都说不利索,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干脆听不见了。
不能怪几个姑娘失礼,实在是眼前的阵仗太过吓人。郑女官这四个人看着就刻薄难相处,她们板着脸时,比府里最古板的嬷嬷都吓人。徐念春顶着这样的视线,总觉得下一瞬间戒尺就要打到她的腿上,她半个身体都是僵硬的,还哪能流利地行礼说话。
程瑜瑾见状暗叹,小姑娘们终究还是娇气,幸好这些女官是来盯着她的,要是分到徐念春头上,这得吃多少苦头?
程瑜瑾笑着拉起徐念春的手,说:“我早就想见三表妹了,只可惜不能出府,一直没见到。幸好你今天来了,近来徐老祖宗身体可好?”
有程瑜瑾带着,徐念春放松许多,跟着说道:“老祖宗一切都好,就是这几日乍暖还寒,天气变得快,她有点咳嗽。”
“春冬换季是容易上火咳嗽,我上次做了些枇杷膏,清热解毒,效果尚可。我给祖母送了些,还剩下一罐,不曾用过。一会我取了,表妹帮我带给徐老祖宗。”
徐念春松了口气,她顺势问起枇杷膏怎么做,程瑜瑾也不藏私,详详细细地掰开了讲给她。说起手工活,一下子将众人的距离拉近,这种话题即便听不懂,提问总是能的。其他两个庶女一齐听着,间或也能插一两句。
屋子里的气氛终于和缓些了,不再像刚才一样紧绷。徐念春也恢复常态,能妙语连珠地接话。徐念春心里默默地想,原来这就是她和瑾表姐的差距。
她时常能说出一些巧妙的俏皮话,将长辈逗得哈哈大笑。她也一直以此自得,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她只是自己能说妙语,程瑜瑾却可以让其他人说妙语。
这其中的功夫,差了不知道多少年。程瑜瑾的控场能力非常强,只要程瑜瑾想,她可以让任何人状态极好,越说越开心,同样,也可以让人磕磕绊绊,丑态毕露。
徐念春叹气,难怪程瑜瑾能做太子妃,这份功力她自愧不如。以前程敏夸程瑜瑾的时候,徐念春还不以为意,这一次她才真正见识到差距,徐念春心服口服。
说了一会,婆子站着门外禀报:“老夫人,太太,二姑奶奶也到了。”
程敏回家,庆福郡主和阮氏听到消息都陆续赶过来。现在听到程瑜墨也回来了,阮氏眼睛晶亮,恨不得立刻去迎接女儿。
程敏笑着说:“娘,这是我和墨儿约好的,今天一起回来,人多热闹。没想到她住的比我近,倒比我来的还晚,一会你们可不能饶了她。”
程家其他人都轻声笑了,唯有郑女官听到,眉头皱了皱。
门口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程瑜墨进来了,众人都探身往门口看,郑女官却站在程瑜瑾身前,说:“大姑娘,您今日的内训还没抄完呢。”
屋内欢声笑语顿时一停,程瑜墨刚刚进门,听到这里也停在罩间门口,和里面的人面面相觑。
程瑜瑾心里有些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催她走,显然是故意折她面子。如果真的女官一句话,程瑜瑾就从家庭聚会起身离开,程家人要怎么想?程敏、程瑜墨回府后,徐家、霍家又要怎么想?
如果是平时,女官这样说,程瑜瑾顺水推舟未尝不可。反正这两遍一定要抄完,程瑜瑾没必要故意和女官们对着干。但是现在当着外人的面,程瑜瑾就一定要把脸面争回来。
丢什么,都不能丢脸。她可是京师闺秀的标杆,家族所有弟弟妹妹们的楷模,她怎么能掉落神坛,像个凡人一样被人欺压呢?就算打落银牙和血吞,她的排面也要好看。
程瑜瑾于是没有动,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说:“孝悌,天性也。事亲如事天,侍奉公婆要像侍奉自己的双亲,同理,我如何对待自己的弟弟妹妹,日后便如何对待夫婿的弟妹。今日姑姑和二妹归家,若我避之不见,日后见到宫里的长公主、公主,该如何?”
又来了,郑女官听到这些话简直反射性恶心。要像侍奉自己的父母一样侍奉公婆,这本来是约束规戒女子的,现在反倒被程瑜瑾拿出来压人,郑女官还是第一次见《女四书》能这样用。郑女官听着程瑜瑾那些歪门邪道气得心梗,偏偏她一口一句大道理,处处都引经据典,反驳她就是反驳圣人,简直糟心的不行。
郑女官忍着气,说:“程二姑奶奶是靖勇侯夫人,大姑娘见恐怕不妥。”
这话一出许多人脸色都变了。郑女官暗指程瑜瑾曾经和靖勇侯退过婚,皇家女眷见外人本来就敏感,见得还是曾经的夫家,这就十分微妙。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碰巧见到臣子内眷,若是往大了说,能发挥成太子妃失德。
程家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这是牵连全族的大罪,可不是开玩笑的。郑女官掐着这一点,可谓又狠又毒。
程瑜瑾想都不想,反驳道:“二妹是靖勇侯府霍家妇,所以我见自己的妹妹,有什么问题吗?”
郑女官暗暗加重语气:“大姑娘,那是霍家。”
“对啊,我二妹的夫家,我的妹夫。”程瑜瑾无所畏惧地盯着郑女官,问,“是霍家,又怎么了?”
徐家三个姑娘已经吓得完全不敢说话,徐念春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程瑜瑾,又悄悄瞅了眼脸色黑的像锅底一般的女官,越发对瑾表姐佩服备至,五体投地。
郑女官气得不轻,她的意思十分明白,程瑜瑾曾和霍家退亲,再见面牵扯不清。但是程瑜瑾却仗着郑女官不敢直说,只装作听不懂,一口一个妹妹妹夫。郑女官憋气,但是还真不敢大剌剌地将退婚一事说出来。
程瑜瑾脊背挺直,眼神如炬,不闪不避地看着郑女官,郑女官也阴沉着脸,和程瑜瑾僵持。
另一个女官见到这种状况,无声瞧了程瑜瑾一眼,上前拉郑女官的衣袖:“既然程姑娘这样说,我等自当遵从。身为奴婢,遵从主子的命令才是头等要务,我们虽然是来提点程姑娘的,也不可犯忌。”
这位女官的意思很明显,程瑜瑾毕竟是皇帝亲封的太子妃,无论太子出于什么缘由娶程家女,只要程瑜瑾一日没被废,她就一日享受着太子妃的尊崇。敢说皇妃的私事,她们这些女官怕不是嫌命太长。传到太子耳朵里,她们四人没一个活得了。
郑女官被其他女官拉着,只好低头赔礼:“奴婢僭越了,请姑娘治罪。”
程瑜瑾说:“四位姑姑专程来指点我规矩,我感激四位还来不及,怎么会治罪?再说四位姑姑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掌管六宫,统领内眷,赏罚自有章程。姑姑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自然是最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
郑女官嘴角绷得紧紧的,低头道:“姑娘说的是。”
这桩短暂但是味十足的对峙暂告一段落,这时,许多丫鬟婆子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程瑜瑾和郑女官说话时,程瑜墨一直站在落地罩外,睁着一双大眼睛,无所适从地看着众人。直到此刻小插曲结束,众人才顾得上她,搬来绣墩让她落座。
即便女官已经退了一步,但是众人心有余悸,没人敢高声说话。程瑜墨先是被晾了半天,后来被安排入座时也潦潦草草,她心里恼火极了。
刚才女官发难便是针对霍家,此刻程瑜墨坐在绣墩上,浑身都不自在。
郑女官当着众多人的面失了颜面,她心里怀恨,之后一直刻意憋着劲,想趁机扳回一局。郑女官突然眼神一凝,发现程瑜瑾一个动作没做对,立即忙不迭跳出来:“程姑娘,你刚才敬茶礼仪不对。”
话一出口,屋子里说话声顿时消失,安静的落针可闻。程瑜瑾不紧不慢,问:“哦?是哪一个动作?”
“姑娘刚才给程老夫人敬茶时,动作轻浮,有失恭敬。”
程瑜瑾“哦”了一声,慢慢点头,让开位置,让郑女官来:“姑姑恕我愚钝,我不知错在哪里,请姑姑示范。”
郑女官不屑地哼了一声,想用这些伎俩拿捏她,也太小看宫廷专司礼仪的女官了。郑女官当真不客气地上前,接过端盘里的茶盏,标标准准示范了一遍。
另一个女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阻止,但是郑女官接话接得太快,她没来得及。看到郑女官出去后,这个女官悄悄摇头,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郑女官做完后,十分得意,觉得这次程瑜瑾可算是落到她手里了。然而程瑜瑾突然说:“姑姑且慢,不要将手放下。”
郑女官一愣,下意识僵硬地保持住。等反应过来后郑女官大怒,程瑜瑾她敢!往常都是郑女官让别人停住,自己站在一边指点河山,现在程瑜瑾竟敢让她保持动作,供人检阅?
郑女官气的不轻,可是这还不止,程瑜瑾绕着看了一圈,轻叹了一声,似乎想说话,又顾忌着女官的颜面不好意思说。
郑女官心里窜起一股邪火,道:“程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叹气做什么?”
“既然郑姑姑这样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程瑜瑾对着郑女官抿嘴一笑,当真用手指在郑女官手肘、小臂、脊背上点了点,说,“给长辈敬茶,进则趋,退则迟,眼睛要半垂,但是脊背不能弓,脖子垂而不折,姑姑您弯腰低头就很不好看。还有姑姑您的手,敬茶切忌手动而臂不动,你的手臂没有抬到位,反而翘起手将茶杯放在长辈跟前,这是极大的不恭敬。”
郑女官不可置信:“你指点我规矩?”
“对啊。”程瑜瑾轻轻一笑,回头朝另外几人看了一眼,“三位姑姑,你们说,我刚才的话对不对?”
另外三人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程大姑娘所言甚是。”
郑女官顿时面皮爆红,她自命是教规矩的女官,对秀女动辄打骂,却不知有些动作她坐起来,也不能尽善尽美。刚才并不是程瑜瑾做错了,而是郑女官以自己的标准衡量,以为程瑜瑾是错的。
郑女官丢了大面子,但她毕竟是宫里出来的,赔了个礼后退到一边,并没有丢了内家体统。但是之后却再不敢说话了。
徐念春跟在母亲身后看得啧啧称奇,区区端杯茶都有这么多讲究,不知道该说皇家真可怕,还是她的表姐真可怕。
瑾表姐,竟然能给宫里的规矩姑姑指点错误!徐念春感到一股由衷的庆幸,幸好,程瑜瑾只是她的表姐,不是她的亲姐。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完美长姐全方位无死角比对着,她们还活不活了。
和徐念春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众人对程瑜瑾叹为观止,不由都向程瑜墨投来同情的目光。程瑜墨垂下眸子,脸上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内心里却十分暴虐。
这一刻众人的目光仿佛噩梦重演,前世她一直活在程瑜瑾的阴影之下,她都已经重生了一世,一切明明改变了,为什么还是如此?




九叔万福 除服
除服
程瑜瑾到底不同于旁人,她陪程敏、程瑜墨坐了一会,就回去备嫁了。
等程瑜瑾走后,众人才敢大声说话。
徐念春确定人不在了,才悄悄和程敏说:“娘,瑾表姐真厉害,宫里来的女官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她说呵斥就呵斥,一点情面都不留。”
在徐念春眼里,宫廷便是最厉害最神圣的存在了。她的大姐在宫里当淑妃,每年中秋元宵,徐家都能收到淑妃从宫里赏下来的花灯,这是徐念春几个姐妹一年的谈资。宫里的花灯远比外面买的精巧,富丽堂皇、金光灿灿的走马灯,便是徐念春对宫廷全部的印象。
因为这一点,徐家人出门做客总是莫名挺直腰杆。有一个做宫妃的姐姐,足以让徐念春成为同龄小姐妹中的佼佼者,虽然淑妃在宫里,根本说不上得宠。
但无论如何淑妃都是妃位,对淑妃、对徐家都是一顶保护伞,所以昌国公府举家供着淑妃也无怨无悔,徐大太太更是时刻找机会和杨家搭话,想在杨夫人面前替淑妃美言两句,好让女儿在宫里过得轻松些。
徐大太太一片慈母之心,可惜始终未果。
故而徐念春从小对宫廷最熟悉,又最陌生。但是她知道,昌国公府每个月要支付很大一笔银子给太监,太监上门来要钱,即使他们明知道这些人在勒索,也不敢不给。毕竟,淑妃娘娘在宫里啊。
一些赖皮太监都敢在昌国公府上呼来喝去,比太监更高,甚至是有品级的女官,那就更了不得了。
然而在徐念春看来厉害不可侵犯的人物,瑾表姐说冷脸就冷脸,连女官指点规矩,也被瑾表姐反教训回去了。
真是厉害啊。徐念春原来并不喜欢程瑜瑾,她觉得这个表姐又假又空,不像二表姐一样接地气,好相处。徐念春毕竟是徐家这一辈唯一一个留在府里的嫡女,从小娇惯着长大,自然心高气傲,不肯服一个没比她大多少,却处处抢在她前头的表姐。
然而今日这一场,徐念春彻底服气,看着程瑜瑾的眼神都快要闪出星星来。只要是能进宫里的人,都是徐念春的偶像。而瑾表姐能将宫里的女官收服,似乎比她大姐淑妃还要强一点。
程敏也受到不小冲击,她听到女儿的话,又气又无奈:“别瞎说。祸从口出,宫里来的贵人们还在呢,你就敢说这种话!”
“她们都跟着表姐走了,才听不到呢。”徐念春嘟着嘴,不服气地和母亲顶嘴。
程敏瞧着肆无忌惮和她顶嘴、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女儿,无声叹了口气。其实程瑜瑾今年也没多大,不过十五岁罢了,只比徐念春大两岁。但是程瑜瑾瞧起来,已经完全和徐念春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若是方才的事情放到徐念春身上,她指不定要受多大委屈呢。可是程瑜瑾却能借势为自己立威,敲打这群仗势欺人的老油条。程敏平心而论,即便是将她放在同等的条件下,恐怕也做不到像程瑜瑾这样好。
“娘,你看着我叹气做什么?”徐念春趴在程敏的身上问。
程敏回神,没好气地弹了下女儿的脑门:“多大人了,还坐没坐样。我也不求你大富大贵,以后找一个踏实温和的夫婿,能时常回娘家看看,我就知足了。”
徐念春也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闻言十分羞恼,捂住脸不肯回头。程敏看着闹脾气的女儿,心中感叹,果然,说是命运天定,但是不同的人,偏偏能走出不同的命来。若是将徐念春放在程瑜瑾的位置上,恐怕也不会被立为太子妃。
她的大侄女,终究不是凡人,不会走凡间路。
程瑜瑾走后,程敏带着徐念春,围在程老夫人身边说家常话。阮氏悄悄带着程瑜墨走到外面,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也坐下来说自说话。
阮氏低声问:“墨儿,你婆婆对你怎么样了?”
程瑜墨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她低着头,过了一会说道:“还不是老样子。她当了半辈子寡妇,刻薄成性,哪能指望她三天两日就改了。”
阮氏叹气,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那侯爷呢?”
程瑜墨咬着唇,最终坚定道:“侯爷对我很好。”
阮氏听到这句话才算放心,她意有所指,说:“谁家的婆婆都难缠,只要爷们的心想着你,日子就能熬下去。要是爷们的心不在了,任你娘家多强硬,任婆婆对你多偏心,都没用。毕竟,你总不能和婆婆生一个儿子出来呀。”
阮氏一边说,眼角还意有所指地朝正房撇去,程瑜墨了然,阮氏指的是大伯母庆福郡主。无论程老夫人为人怎么样,她对庆福来说,确实称得上一个宽厚的婆婆。管家权也给了,孩子也给了,平时伺候用不着庆福,但是庆福郡主笼络不住程元贤的心,还是入门多年一无所出,直到中年才艰难地生了一个儿子。
这就是阮氏多年来教导女儿的专属反面例子。每次说起为妇持家之道,阮氏就会提起庆福郡主,来告诫女儿务必要笼络住男人的心,这才是后宅的根本。除此之外银钱,下人,管家权,甚至婆母,都是虚的。
阮氏照常说了一大通后,提醒女儿:“墨儿,你记住了吗?”
阮氏刚才贬低庆福贬低得太过瘾,竟然没注意到程瑜墨一直没说话,她神情似痛苦似茫然,时不时还恍惚一二。
阮氏最后提醒了一句,程瑜墨才回神,立刻将脸上不小心泄露的感情藏起来,低头说:“娘,我记住了。你放心,我和侯爷感情很好,并没有第三者插足。”
话刚说完,程瑜墨内心划过一阵麻木的痛。其实是有的,只不过那个人看不见摸不着,是前世的一个影子罢了。
程瑜墨最近慢慢发现,继她之后,霍长渊似乎也断断续续想起前世的事情。只不过他每次都不说,而她被霍薛氏绊住,晚上和霍长渊相处的时间太少,程瑜墨也不知道如今霍长渊到底想起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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