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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阿基米德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玖月晞
甄爱转过走廊:“我当你这句话是生日快乐。”
他默了半晌,规矩地回答:“生日快乐。”
走到门口开锁,她回头望他,“欧文说你看出死亡威胁,能解释一下吗,我很有兴……”
话没说完,门自动开了,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甄爱已有不详的预感,缓缓推开门,就见室友江心躺在一片狰狞的血泊中,脖子上一道骇人的刀口,血放得到处都是。
言溯绕过她,神色如常地走进去,“估计你今天吃不下晚饭了。”
甄爱拨通电话:“911吗?我室友被杀了,请……”
“屠杀。”言溯蹲在地上,声音带着说不清的冷冽。
甄爱一顿。确实,这样血腥的场面不是谋杀而是屠戮,可她没理他,按自己的想法报了警。放下电话,她轻掩房门,站在门边不进不退。
“为什么没叫救护车,为什么知道她死了?”言溯戴着手套,正检查死者。
这个时候还晓得审问她,果然是他的风格。
甄爱倒不觉得他唐突,静静道:“从浴室到宿舍,起码2升血。”
“眼神不错。”他意味不明地说,“这么精确,你懂人体解剖学?”
甄爱心里一个咯噔,乌黑的睫羽一垂,遮住漆漆的眼眸,平静如初地回答:“不懂。”
惊讶加迟疑的这几秒钟,对言溯来说,完全不难分析。答案是——说谎。
“在你刚在反应的时间内,地球已绕太阳走了74475米。”
嫌她反应速度慢,甄爱干脆没反应了。
言溯手指压着江心的脖子,盯着伤口,不紧不慢地说:“小型水果刀,刀口不长却很深,精准地刺断颈动脉,凶手运气真好。”
甄爱听出最后一句是反话。果然,
“不过,让一个逻辑学家相信运气这种抽象的东西,呵……”他笑一声,语气里其实没半点笑意。
死者江心盛装打扮,穿着精致整齐,齐肩头发是湿的,鬼手一样在地上张开,从浴室到房间有很长的血迹。
言溯蹲在原地把死者检查一遍,脖子两侧有掐痕,肩膀上有隐约的淤青,因为死亡时间不长尚未完全显现,还看不太清。
他起身,目光扫视一圈,却没走动,怕破坏现场。
很普通的双人宿舍,左边是江心的床和桌椅,东西很多,主要是衣服和配饰,看上去价值不菲;梳妆台上摆着形形色色的香水化妆品,几乎挤不下。还有一本划着很多圈圈的日历,显示主人日常繁忙。有个饰品盒摔在地上,胸针发卡耳环之类的东西洒在地板各处。
右边是甄爱的床和桌椅,干净简单,书桌上几排大众传媒的书,床上挂着几件昂贵又性感的衣服,再无其他。
言溯的目光落在江心的梳妆台上,问:“她有几个饰品盒?”
甄爱望着滚落一地的饰物,漫不经心道:“一个,……不知道。”
“这话有问题,”严谨的逻辑学家皱了眉,“既然回答‘一个’,为什么说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猜测着回答?”
甄爱:“……”
梳妆台旁边的窗户半开着,下午这一带有小型雨雪,在深色的桌子上留下两个清晰的干燥印记。
甄爱也看到了一个正方形一个长方形。长方形刚好符合地上饰品盒的形状,而正方形……她四周看看,现场少了一样东西。
刚这么想,言溯自言自语:“少了两样东西。”
两样?她没看出来。好奇想问,但看言溯的脸,明显写着“请勿打扰”。
言溯望向浴室,墙壁上满是喷溅型血迹,可以断定是第一现场,而梳妆台前全是点滴型血迹。看得出凶手特意把死者拉到房间里来,为什么?
死者的衣服很整齐,头发却湿漉漉的,为什么?
放了这么多的血,凶手身上不可能不粘血,他怎么大摇大摆从这里出去?
他扭头看门边的甄爱,不咸不淡地说:“觉得害怕或不舒服,就出去吧。”
“我没有觉得。”
言溯微微眯眼,那表情似乎是被挑战了,他看她半晌,扭过头去,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从进来到现在你一直抱着手。这是潜意识里自我安抚的姿势。不用骗我。”
面对他的质疑,她不承认也不否认,无所谓地说了一个字:“哦。”
言溯默了,表情有点古怪。她的回答一点不符合语言学里的对话有效性规则,前言不搭后语,毫无章法和逻辑。这段对话无法继续。
他不打算继续,可半晌后还是说:“你站在这里打扰我了。”
甄爱抬眼:“我没动也没说话。”
“呼吸有声音。”
“……”
甄爱无语,开门出去。
很快欧文来了,辖区的警察也来了。法证人员开始搜集证据。
来人里有位漂亮的拉美裔女法医,小麦色皮肤,波浪卷发性感身材,见到言溯,笑也不笑:“hey, weirdo!”(你好,怪胎)
言溯不理;
女法医叫伊娃·迪亚兹,欧文称呼她伊娃,言溯却生疏地称呼她迪亚兹警官。
甄爱透过门缝看,房里拉了窗帘一片黑暗,紫色荧光下,猩红的血迹触目惊心。还在看着,欧文挡住她的视线,拍拍她的肩膀:“ai,别怕。”
甄爱点头。
“s.a.”有人叫言溯,这次是黑发黄皮肤的警官,看上去和言溯欧文很熟。
她胸前的名牌卡写着jasmine van der bilt贾丝敏·范德比尔特。非常传统而老牌的姓氏。范德比尔特是政坛数百年来十分活跃的家族。
但这女孩不像混血。至少不像言溯那样有明显的混血儿特征,眼窝深,瞳仁浅,鼻梁高,皮肤白,五官立体得像石膏。
贾丝敏是典型的东方面孔,脸平眉细额线低,眼睛细长,肤色偏暗。
她很有气质,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在这方面,甄爱很迟钝,从小到大她没有社交,常常不懂别人的表情或举止承载的意思。
甄爱立在一旁不说话,但贾丝敏还是注意到她。
因为甄爱的外貌太出众,眉眼轮廓宛如手工精心描画,美得像中世纪宫廷里出来的,淡静沉然,毫无攻击性。
非常安静而古典的美人。
贾丝敏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才继续看言溯,询问他对犯罪现场的看法,想听他的意见。
但言溯以法证人员证据采集未完成为由拒绝,说他只是观察到一些东西,不希望他的意见干扰警官的判断。
贾丝敏更欣赏他;甄爱也侧目,诧异于他的原则,原来他并不是一味出风头秀智商的人。
言溯抬起清淡的眉眼,迎上甄爱的眼神,又波澜不惊地移开。
贾丝敏看过现场后,出来和言溯谈论:“少了一个类似珠宝盒的东西,会不会是抢劫?”
言溯淡淡道:“抢劫没必要把人从浴室拖来房间,操作困难还容易留脚印。”
“我去查有没有类似的案件,看是不是连环……”
“不用浪费时间。即使她是目标类型,连环杀手也会诱拐,而不是选在学生宿舍杀人。不过这个凶手,”他微微眯眼,“有手段,冷静,有备而来,这次的愤怒得到发泄……很可能发展成连环杀手。”
贾丝敏疑惑,不知言溯怎么看出凶手的个性,虽好奇但终究没问,点点头:“和我想的一样。”
言溯对里面的法证人员道:“椅子下有一处血迹不规则,像被擦拭过;那边有什么东西把血点压瘪了,重点看看;检查一下梳妆台上长方形的印记,是不是有不干胶的成分。”现场人员依言照做。
死者被抬出时,言溯又交代伊娃:“检查死者的肺部。”
这时,有警官问是谁打的报警电话,能不能回警局协助调查。
通常来说,第一个发现现场并报警的人有很大嫌疑。
言溯毫不犹豫指甄爱。
警官诧异:“你不是死者的室友吗?”
欧文知道言溯是警局的熟人,赶紧说:“她和s.a一起的。”
言溯不太满意地看了欧文一眼,对警官说:“她是和我一起来的。但来案发现场前,我和她只相处不到5分钟,死者死亡约半个小时,不能用做不在场证明。”
这么配合,十足模范好公民。
欧文无语看他,对甄爱交代:“ai,我会通知律师,你要不想说话,可以一句不说。”
言溯点头:“欧文给你找的律师一定是最好的。”
欧文继续无语,你个墙头草,究竟在帮哪边?
甄爱坐在审问室里接受询问,言溯等几个警官立在玻璃窗外看。
贾丝敏近距离和甄爱面对面,又不动声色打量甄爱几眼,她资料显示是中国留学生,可看上去分明像西方人,那种清丽的美莫名让人想到伊甸园里上帝最珍视的花,柔弱,不染凡尘,透着一股仙气。尤其一双眼睛,很黑很亮,像水底的黑曜石,清澈,波光粼粼。
言溯身边出现这样少见的绝美的女孩,贾丝敏不太舒服,但一想言溯的性格,想他一路都没看甄爱几眼,又有一丝得逞的幸灾乐祸。
贾丝敏先问基本信息。她以为甄爱英文不好,说话格外慢,像和听力不好的老人说话。
“你和江心什么关系?”
“室友。”
“能描述一下当时看到案发现场的场景吗?”
甄爱流利道:“回宿舍的时候门是松的,一碰就开了。她躺在地上,到处是血,我只看了一眼,后面就没了。”
“之后呢?”
“报警。”
回答得太过干净利落,让贾丝敏些许措手不及:“之后你就一直在现场?”
“是。”
“在做什么?”
“站着。”甄爱没理会她话里的疑问。
“站着?”尾音袅袅上提,不相信的意味很浓。
甄爱依旧淡淡的:“嗯,站着。”





亲爱的阿基米德 第3章 阿基米德的童话(3)
“正常人看到室友躺在血泊里,不会过去看看还有没有救?”
“有人在尸体旁边,我不必凑热闹。”甄爱脸颊白净,很坦然。
“谁?”
“言溯先生。”
“那时s.a.就在?”贾丝敏诧异,“他怎么会去你宿舍?”
甄爱淡定反问:“这个问题和案子有关系吗?”
贾丝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玻璃窗外,言溯若有所思看着甄爱:“她太镇定了。”
欧文警惕:“你什么意思?”
“看到杀人现场时,她没有尖叫后退,甚至没有一丁点惊恐或躲避的反应,仅有的只是抱着手。就像现在,她回答得有条不紊,一句语法错误都没有。语速逻辑全部没问题,她真正一点儿不惊慌。”
欧文也看向甄爱,无论是接受检查汇报情况;还是日常生活,她都是这样,眼睛黑漆漆的像一潭深水,没有半点涟漪;脸颊干净白皙,平平静静,即使是微笑也没有真正的笑意。
她本身就美,笑起来尤其惊艳,她应该多笑的。
欧文蓝灰色的眼眸微微一敛:“你怀疑她?怀疑到哪种地步?怀疑纸上的密码是她写的,为了吸引我们跟过去?她先到杀了人,等着我们来证明她的清白?你认为她有牵连?这不可能,ai她……”
“当然不可能。”言溯打断他,笑了一下。
欧文缓了脸色:“谢谢你相信她!”
“什么?”
“我很开心你终于开始相信他人,而不是永远拿那些冰冷的数据和证据。”
“你在鄙视我。”言溯挑眉。
“是表扬。”
“你认为我会被‘相信’这种抽象又感性的东西左右?”言溯漠漠的,“我不认为是她杀的,因为刚才在现场把她支出去后,我检查了她的东西。”
欧文扶额。
“浴室里只有一个人的洗漱用品,甄爱床上的衣服不是她的风格,是死者的。因为没地方放,所以摆去她床上。她不在宿舍住。
没什么接触的人不会有什么仇恨。如果有仇恨,出于较量的心理,死者也不会把衣服摆在她床上。另外。打印机是死者的,甄爱用过,说明两人关系不坏。
宿舍里只有书架上的书是甄爱的。按颜色分大类,不同颜色摆在不同层次,再按字母顺序排列,不住的地方都整理成这样,她有严重的强迫症。可杀人现场换来换去,血迹拖得到处都是,在她看来,一定会觉得一点美感都没有。”
他得出结论,“如果她杀人,会用一种更优雅又不失狠烈的方式。”话中竟含着极浅的赞许和认同。
欧文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这是在表扬人?”
“当然。”
欧文望天,这人没救了。
“不过,有个问题我很好奇。政府会给部分证人免责权,杀人不会受到处罚,我相信她也有。”言溯背着光,眼眸在这一瞬乌漆漆的,“如果她杀了人,你会怎么办?”
欧文反驳:“她不会。她没有社交圈子,所有的精力都在她的专业上。这样认真纯粹的女孩根本不会去……”
“是啊。”言溯笑笑,“因为她认真又专业,所以她永远不会杀人。”
欧文梗住,挫败地叹气,言溯这人在逻辑问题上是天性爱较真,
“我也知道这句话的前因后果毫无逻辑。但我还是相信她。就算你说的这种事真的发生,”他没有丝毫犹豫:“我也要履行我的职责,不管遇到任何情况,不管对方是谁,拼尽全力护她安全,即使殉职也在所不惜。”
言溯不语,抿住嘴唇。
他小时在中美两地切换,环境的频繁转变让他孤僻冷清不善交际,还三番四次被妈妈拎去做自闭症检查。如果说他在美国有朋友,那就只有一个欧文。
欧文也是混血,因为母亲被杀而立志当警察,成了最优秀的特工。以前到现在,他的信念一直坚定。
言溯看向玻璃窗那边的甄爱:这些时时刻刻都要伪装身份的人,他们的信念又是什么。
贾丝敏还在提问:“可不可以问一句,为什么你的室友被杀了,你一点儿都不难过惊慌?”
甄爱莫名想起言溯的话,有样学样地反问:“你既然征询可不可以问,为什么我还没准许你就直接问了?既然你原本就要问,为什么开头还要征询我的同意?”
贾丝敏:“……”这种绕来绕去的调调怎么似曾相识?
玻璃窗外的欧文脸有点儿灰,古怪地看言溯一眼,后者淡定自若,不作任何反应。
“这是礼貌的习惯用语。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贾丝敏把甄爱的岔开话题当做逃避。
甄爱只答一句:“或早或晚,人都是要死的。”
贾丝敏想,这人真是冰冷,没有同情心。“详细说一下死者的情况,包括朋友人际圈。”
“刚开学时,她很活泼开朗参加了很多社团,攀岩跳舞之类。她朋友很多尤其是男性朋友……”
“有男朋友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是室友……算了,还有别的吗?”
“前段时间她说太忙,退掉很多社团,唯独留了密码解读社。她总爱在课堂上睡觉。”
贾丝敏觉得这些信息毫无用处,认为甄爱在打马虎眼,“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你倒记得清楚。”
“我和她就讲过几次话,不难记。”
“你们关系不好?”
甄爱不答了,缓缓往椅背上一靠:“剩下的和我律师谈吧!”
贾丝敏一愣,程序上她一句话也不能问了。通常非本土的人没有那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会极其配合,没想甄爱突然不肯说了。
律师很快把甄爱带出来,还警告贾丝敏:“我可以投诉你言语误导!”
贾丝敏灰着脸不吭一声,这一刻她真恨美国的司法体制给嫌疑人那么大的自由。
律师带甄爱去登记信息。
贾丝敏出来见言溯一直在隔间,不禁脸红,觉得刚才很丢人,又向言溯提出咨询的申请。他是fbi和cia的特别顾问,大家自然想得到他专业的意见尽早破案。
可很明显,言溯不感兴趣,他还没来得及拒绝,欧文把他拉到一边,低声:“你必须参与这个案子。”
言溯眼眸静静瞧他,一副“没吃错药吧轮到你来命令我”的表情。
“要搞清楚江心和那串密码是怎么回事,还要搞清楚有没有别的密码。”欧文语速很快,“这案子可能和ai没有关系,也可能江心要害ai结果出了意外,还有可能有人要杀ai却杀错了江心。这么多种可能,必须弄清楚。”
言溯一副“这种小型案件地方警方完全有能力解决不需要我出马”的表情:“哦,让我去处理10年前我就能解决的案子,哈,我的生活真是每天都在进步。”
欧文头疼地纠正:“‘10年前’这种话不适合一个二十几岁的人说。”
言溯木着脸:“请你相信警方。”
“我不信。”
“不信你自己来。”
“地方辖区的独立案件,非恐怖袭击非公共安全,特工不能插手。”他声音很低,急得手都攥成拳。
言溯有自己的骄傲,可此刻他唯一的朋友紧张又着急,他不能置之不理。他斟酌半晌。转身看向贾丝敏:“可以。”
贾丝敏很开心,笑道:“s.a.你喜欢音乐,纽约国际音乐节要开幕了,我朋友在那儿做策划,拿票的话……”
言溯点点头,掏出支票簿唰唰签字递给她:“我要四张,谢谢。”说完人就走了。
贾丝敏捧着支票愣住,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欧文跟着言溯离开,直摇头,有这么迟钝的人么?
从警局出来,欧文把律师拉去一边单独交代事情。
言溯和甄爱则排排站在路边,望着雪地中央一条条的车轮印,互不说话。乍一看,像路边两棵平行的树,各自成长,毫无交集。
甄爱经过白天的事,早彻底打消主动和他说话的念头。
言溯习惯安静和沉默,更不会觉得不妥,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夜间冷风呼呼地吹,他仍背脊笔挺,像一株不怕风霜的白杨。
甄爱就没那么自在了。她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偶尔扭头看他一眼。
北半球冬天的夜来得早,夜幕中他的侧脸愈发白皙,轮廓也愈发分明,刀刻斧琢一般。额头饱满,眼窝深深。
他的眼睛很漂亮,明明很静却有种水波荡漾的错觉,映着街对面的霓虹灯,闪着湛湛的光。鼻子的峰度很完美,薄唇轻抿,下颌的弧线干净利落。
他丝毫没察觉到甄爱的注视,专注地望着街道对面,渐渐,唇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好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
甄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她又扭头看他,猜他在看什么。
他忽然眼眸一垂,感应到她的目光,缓缓侧头看她,眼眸被夜染成深茶色,纯净得像月夜的雪地。他静谧无声,会说话的眼睛却在说:看什么?
甄爱被他逮个正着,尴尬地扯扯嘴角,忙不迭地问:“你在看什么?”
“那个广告牌很有意思。”他朝对面的方向,抬抬下巴示意。
甄爱这才发现他在看沃尔玛的户外广告牌,写着打折促销广告——
“o gee! on sale! mar. 1st
all @ n.y.t
噢天,大折扣,3月1日尽在n.y.t”
n.y.t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城市north yearfield township的缩写。
广告牌上画着黄橙橙的桔子,冬日里这样明媚的黄色真好看,可她不知道有趣在哪里。
言溯兀自看着,似乎心情不错,隔了一两秒发觉她没反应,出乎意料地耐心解释道:“那串文字很有意思。”
这句话基本没起到解释的作用。
甄爱张了张口,很想接过他的话来,却嘴拙,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世界真的很难理解。
又或者,从来没有朋友的她,嘴太笨了。
她兴致恹恹地低下头。
言溯抿唇看她几秒,问:“你玩过anagram游戏吗?”
甄爱抬头,不明所以地迎视他。
她知道anagram变位,把单词或句子里的字母换顺序,组成新的单词或句子。可她不明白这和刚才他们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这种问题也要想上四五秒?”言溯望向远方,淡淡评价,“你的反应速度真是慢到惊天动地。”
甄爱抿抿嘴,赶紧小声道:“没玩过,听过。”
言溯微微侧过身子,面对她开始提问:“比如,eat可以换成什么词?”
他突然发问,她愣了愣,才道:“tea!”
“速度真慢。”他毫不掩饰鄙视的表情,继续,“lived.”
“devil.”
“嗯,不错。”言溯低头,眼睛里似乎有一丝笑意,问,“继续玩?”
她从没玩过任何种类的游戏,这种考画面记忆力空间想象力和反应速度的游戏,很新奇。她心里莫名闪过一阵难以言喻的刺激感,赶快点点头。
她一激动就会脸红,夜色中,她小脸白皙清透,染着霏霏的粉色。他的声音不知怎么轻下来:“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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