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与杀猪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秋李子
吴氏哑然失笑:“我还有什么教诲呢?这两日|我听人说,你识字识的多,写的字都比别人写的好些,想来是个读书明理的人呢。哪是我们这样除了县城就再没去过别的地方的乡下婆子能教诲的?”
“人情练达皆文章。姑姑方才一番话,能听出里面的人情练达,这些,我比姑姑差远了!”宁榴这番话诚诚恳恳,吴氏又望望宁榴,话里带上了些叹息:“我这一生,眼前就这两个孩子,青娘和他大哥,爹娘也都没了,我这个姑姑当初也靠了侄儿帮了我,人不能坏了良心,能帮着的,我也会帮着青娘。只是有些事,我实在是做不到的,只想问你一句,这件事,你到底是只做权宜之计呢,还是觉得我侄女,能配上你?”
吴氏说到最后一句,喉咙中不觉已经哽咽,新年大节的,哭是不吉利的,吴氏只扭过身,用帕子点了点眼角的泪,转头回来时候,面上笑容又和原先一样:“宁小哥,我晓得,你不是在这久留的人,以后只怕你也有更远大的前程,我也没这样厚的脸皮,要你答应些什么,只是……”
“姑姑!”宁榴打断吴氏的话:“青娘是个好女子,我这一生,不会负她!”吴氏没想到宁榴回答的这么干脆,看向宁榴的眼中分明写着惊讶,接着吴氏摇头:“罢了,宁小哥,这样的话也是我不该问你。要晓得,你总是……”
“姑姑,到了这时,还说什么出身才学?”宁榴说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唇边有自嘲笑容,接着宁榴的声音变的很轻:“我一个连自己亲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嫌弃别人做什么呢?”
吴氏越发惊讶,宁榴对着吴氏说出这句,像把心里的重担终于放下,有些事,承认了,总比不承认地好。
厨房里传来青娘和吴氏女儿的说笑声,宁榴的眼神变的很温柔,也许,经过那么一夜,青娘肚子里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个孩子,自己会把他照顾的好好的,会教他读书,告诉他,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希望!
吴氏看着宁榴眼神的变化,没有再追问,一会儿饭熟,青娘端了饭菜上来,四人说笑着把饭吃了,青娘夫妻也就告辞回家。
回家的路上,青娘笑着问宁榴:“你和姑姑说了什么?我瞧姑姑对你,似乎有些不一样呢!”
“姑姑问我,对你,是怎么想的。”宁榴脱口就是这样一句,倒让青娘面上笑容凝滞在那里,接着青娘笑了:“这有什么好想的呢?我们原不过是……”
“原不过是什么?”宁榴目光炯炯地看着青娘,青娘把后面一句话咽下去,笑吟吟地道:“不提这个了,姑姑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晓得她是担心我,可我,早不再是孩子了!”
“青娘,我对姑姑说的,是心里话!”宁榴追上青娘,这会儿语气越发肯定,青娘瞧着宁榴,突地俏皮一笑:“好,我信你,你说的都是心里话。”至少,此刻,就顺着他,若有一日,宁榴高飞冲天,自己也能忘掉他。
青娘面上的笑容异常美丽,瞧的宁榴心里不由一颤,青娘已经往前飞快走了:“再走快些罢,你既说了,还要继续杀猪为生,可你也不能不教我学写字!”
“自然不会忘的!”宁榴追在青娘身后,面上的笑容也很甜,这样的日子,能够轻松快活地过,好像,比原来那种时时都想着,自己要考上什么样的功名,光宗耀祖,再娶一个如花美眷,生几个聪明伶俐的儿女,还要有趣些。
宁榴瞧着青娘的身影,唇边的笑容更甜了,不是,不是这种日子分外有趣,而是面前这个人,分外有趣些。
过年对庄户人来说,也就意味着寻亲访友比平常要多一些,青娘和宁榴两人的亲友都不算多。除了白日出去和村里人说几句闲话,别的时候,两个人都关在屋里,宁榴教青娘写字,青娘教宁榴些别的东西。
快活日子易过,很快就过了正月十五,家家户户过年准备的东西也差不多吃完了,各商铺也开门了。宁榴也就拿起杀猪刀,烧了开市的纸钱,杀了新年头一头猪,推上镇上去卖。
平日这卖猪的日子过的极快,这过了年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宁榴觉得这日子过的怎么那么慢,往往过了好半日,这肉也没卖了几斤,可瞧瞧日头,和原先也没多少差别。
难道说这就是相思,因有相思意,才会让人觉得时光难过,因有相思意,在那个人身边时候,才会觉得时光转瞬即逝,让人恨不得用绳子牵了太阳的脚,让它走的慢一些,让人能多留在那人身边。
“宁小哥,瞧你对着这天傻笑,想是惦记着你家里的媳妇!”有人来买肉,瞧见宁榴神情,开口取笑。
宁榴急忙回神过来:“要哪边的肉?”那人指点着,还不忘告诉宁榴:“要肥一些的,拿回去熬了油,炒菜时候滴几滴上去,也好让那些害馋痨的娃,解解馋!”
宁榴笑着应了,拿刀割了一块肥肉下来,秤好斤两,交给那人,收了钱。
那人还没走,就有个婆子急匆匆地向宁榴跑来:“宁小哥,我那日听的人议论,说你写的一笔好字,只怕也瞧的懂写来的书。我十三收到的这封信,一直想寻个人问问,可是学馆里的先生回家过年去了,张秀才那里,我又不熟,又怕耽误事。”
宁榴用抹布擦了擦手,这才接过婆子手里的信,方才买肉那个人已经呵呵笑了:“婶子,你也别让人笑话了,宁小哥卖肉是个好的,这瞧信,只怕不能!”
婆子没理那人,只是期盼地瞧着宁榴,宁榴已经把信打开,笑着问:“可是令爱,你出嫁的女儿写来的?”
那婆子用手一拍:“就是我闺女写来的,哎呀,你不晓得我那老头子,也不晓得当时怎么想的,给闺女许的远远的,足足有五六百里路呢,地方呢是大地方,可这远远嫁了,这都嫁了三年,除了收了几封信,收到点东西,别的什么都没有,我这苦命的闺女啊!”
说着那婆子就哭,宁榴已经把信瞧完,对婆子道:“婶子您别担心,您闺女信上说,她过的很好,原本想着过年后,初二那天回来,可除夕那日,诊出有了喜,婆家说山高路远的,让她安心养胎,还说,等她身子重些,就请人来接您老,让您老去照顾几日!”
婆子听的十分欢喜:“真的?”宁榴点头,婆子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才对宁榴道:“这信,我老头子也瞧了,他不肯告诉我,只说告诉了我,我也瞧不懂,这才想寻个人问问,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宁榴又往那封信上瞧瞧,安慰婆子:“这信,七八行字,真要念起来……”宁榴沉吟一下才道:“这读起来拗口,自然是不容易懂的。大略讲一讲,就懂了!”
小寡妇与杀猪刀 第48章 揭开
婆子双手过来接信:“哎呀,宁小哥,像你方才说的才好,若是我老头子,又要在那吹胡子瞪眼,你们女人,又听不懂这些信,知道了做什么?”
买肉那个不但没走,还又有几个人围上,瞧见宁榴这样,买肉那个迟疑地问:“宁小哥,你真的看得懂信?”
宁榴微笑:“我念过几年书,这信……”话没说完,就响起张秀才的冷哼:“说着玩呢,一个卖肉的,能识得几个字已经了不起了,还一笔好字,我瞧啊,不过是没见识的人罢了。要他写文章,做首诗,只怕都不能!”
张秀才的话立即引来众人的赞同,买肉的瞧向宁榴:“秀才说的也是呢,这要写文章作诗,那可不是一般人会的!”张秀才得到赞同,越发得意洋洋,鼻子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对宁榴冷笑:“我都听说你帮村里人写对联的事,这种小事情,会做的人也不少,熟背几幅对子就是了。这写文章,可是读书人才能做的事,你啊,一辈子只怕都不晓得,这考秀才要考多少试,要写多少文章!”
这话若在一个月前说,宁榴会很生气很伤心很愤怒,可此刻的宁榴心境已经和原先不一样,他抬头含笑看着张秀才:“是,秀才,您说的对,还有没有人买肉?没有的话,我就收摊了!”
张秀才本想好好地奚落下宁榴,谁知宁榴并不接招,张秀才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落了一个空,张秀才只得收起那些到了喉咙口的话,对宁榴冷笑:“既然晓得自己不过是个卖肉的,以后,就别帮人做些只有读书人才能做的事!”
宁榴并不在意张秀才的奚落,见又有人上来买肉,宁榴也就照他说的,割了一刀肉给他。
张秀才还想再发几句狠话,可见这人围的太多,张秀才也就甩甩袖子,自己回家去。
等张秀才走了,宁榴唇边才露出一抹嘲讽笑容,所谓井底之蛙,大抵如是。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很快宁榴会写对联,会替人看信这些事,慢慢的被人忘掉。
时令早已进到春天,春天农家耕作忙,青娘是个女人,不下地的,历年的农活都是雇人来做。今年宁榴表示要给青娘帮忙,青娘倒笑了个不得了:“你也别去帮忙了,瞧瞧你那手,也不像是做农活的!”
“你可别忘了,我力气大!”宁榴说着手握成拳,就往地上打去,地上竟有了一个深深的洞,青娘的眼眨了眨,接着对宁榴含笑:“力气大也不成,这农活,还是要细致的,你当是你杀猪,绑住猪,猪就动不得了?”
宁榴想了想,说的也是,于是问青娘:“那我要做什么?”青娘拍一下宁榴的脸:“你能做什么?你这两日,每日的下水也别卖了,那些肝肠肚子,留给我,我洗刷干净了,熬一大锅,那味可香!”
宁榴的眉皱起,青娘噗嗤一声笑出来:“从没听过杀猪的嫌弃下水不干净的。不过说起来,你一直读书,怎么力气会这么大,而且,这杀猪的营生,做的也像模像样?”
“我这力气是天生的!”宁榴靠在青娘身边:“八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客人,说是父亲早年的好友,后来去做拳师了。父亲和他酒喝的半酣,和他说起力气大小,他有意卖弄,拿起家里石磨的磨盘,就抬起来,在院子里舞的呼呼有风。我那时和哥哥好奇,在旁边瞧着,他酒有些多了,手一抖,磨盘掉下,正正地往我那边来,大家都惊讶,我那时不晓得轻重,用手一挡,那磨盘竟被我挡了一下,贴着我的身体掉在地上。”
青娘还等着下文呢,宁榴又一笑:“那时爹那朋友,酒都吓醒了,过来拉着我的手,要我使足了力气,往那磨盘上打去,我好奇,就使足力气往那磨盘上打去,谁知竟被我打下一块石头来。爹也感到惊讶,那人反倒大笑,说我天生神力,是个好苗子,要我弃文从武,爹不肯,说这世间,毕竟还是读书最高。那人连叹数声气,说不能勉强,当日若我随他去学了功夫,只怕……”
青娘握住宁榴的手,安慰地拍拍,宁榴回神过来,对青娘一笑:“我明白,不过念叨几句。”
说着宁榴抬头望天:“若没有这样的遭遇,我怎会遇到你?”青娘啐他一口:“又说好听的话哄我了?”
宁榴把青娘的手握在手心:“并不是哄你,只是告诉你实话罢了!”实话?青娘笑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和宁榴一样抬头望天。
春日的天空,是那样的蓝,云是那样的白,望着这样的天,心情都会好一些。也许,就这样许了一生,其实也不错!青娘心中模模糊糊地想着,接着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了,不该在一起的人,就算偶尔在了一起,以后,该分开时候还是会分开。
农家耕种忙,宁榴的生意也好一些。这日宁榴刚准备把东西再点一点,就瞧见走来两个衙役,宁榴猛地想起年前的事,算着来回公文,看来是这边已经收到回文了。
两个衙役瞧着宁榴,等着宁榴主动开口问,可是宁榴也只静静地瞧着他们,丝毫不在意,两人不由有些尴尬,衙役咳嗽一声:“你就是宁榴,老爷行文去你家乡,那边已经有了回文,说确有这么一个人,年貌也差不多,不过呢,是某家的不知来历的儿子,早已被赶出了某家,在家乡存身不住,许外出投亲!”
衙役说一句,宁榴的心就沉重一下,接着宁榴让心里的沉重消失,这些事,不是早就发生了,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见宁榴神色没变,两个衙役更惊讶些,另一个已经道:“老爷仁慈,谅你已经在此娶妻,许你在此落户,命你随我们哥俩,前去衙门把这事办了!”
许从此在此落户,就再姓不得父亲的姓了,不,现在就已经不是父亲的姓,而是娘的姓。宁榴收起心中感慨,对身边一起摆摊的人交代一声,把推车寄在他那里,拿了钱袋就随两个衙役走了。
两个衙役说话并没避人,那一句,某家不知来历的儿子,早已被赶出某家,自然是被众人都听到了。这众人一听到,自然是议论纷纷。
议论从镇上传到村里,也只有两三顿饭的工夫,正在家里忙碌的青娘听到张二婶急急忙忙跑来和自己说所谓宁榴身世的时候,青娘心中泛起的,是对宁榴无法说出的心疼。
张二婶拍着手兴高采烈地对青娘说:“好了,现在老爷许他在这入户了。他的身世又是这么不名誉!我就奇怪了,为何好好的人,会想着来入赘,要是这样的身世,我们张家肯收留他做个赘婿,还是他运气上佳呢!”
青娘听着张二婶这样的唠唠叨叨,很想打断她的话为宁榴辩解,可是怎样的辩解都说不出口,青娘眼中的泪倒越聚越多,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张二婶说的正高兴,瞧见青娘落泪,吓了一跳,接着想了想,自以为得意地道:“我晓得了,你是心里不高兴了。也是,你这样的相貌,又有这样一份家业,要寻个比他更好的男人还是能寻到的,现在,寻到这么一个,着实也……”
“二婶,我不是伤心这个,我是为他伤心,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何偏偏遇到这样的事?”青娘用袖子擦一下眼里的泪,对张二婶说。
张二婶愣住了,接着张二婶皱了皱眉,想了想,就叹气:“你说的也是呢,这样的人,哎,罢了罢了,横竖以后他能在这落户了,也算是正正经经有个出身的了,我们村里,罢了罢了,早不是老祖宗活着的时候了,还提这个做什么。青娘,你快些做饭,我也回去做饭了,不然你二叔回来,又要骂!”
张二婶匆匆走了,青娘走进厨房,在灶下把火点起,心里的酸涩怎么都忍不住,这件事被人知道,自己都觉得为他难过,更何况他呢?这会儿,青娘恨不得宁榴很快回到自己身边,好问问他,好安慰他,告诉他,不要再难受,有自己陪着他呢!
外面响起说话声,青娘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瞧了瞧,是那两个下地的雇工回来了。青娘对他们道:“茶水点心都放在桌上了,你们先请喝茶,等我男人回来,就陪两位喝一杯!”
那两人应了声,在石桌边坐下,喝着茶,说着话,青娘虽在厨房里,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宁榴。大门又响了,这回真是宁榴回来了,青娘从厨房里望了一眼,见丈夫面色如常地和两个雇工打招呼说话,又坐下说了几句天气的话,至于农活如何,宁榴也就顺着他们的话说了两句。
小寡妇与杀猪刀 第49章 时光
青娘急忙把柴往灶里填去,对宁榴掩饰地说:“没想什么,只是在想着,要不要给你煎点肉吃呢!”宁榴见青娘手里那根柴怎么也塞不顺当,上前接了柴塞进灶里,那火腾腾地烧起来,宁榴抬头对青娘一笑:“到底在想什么呢?”
青娘沉吟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在想你呢,觉得,你会不会太委屈了?”
太委屈?宁榴只一想就明白青娘的意思,瞧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宁榴摇头:“有什么委屈的呢?青娘,从一开始,离开家乡时候我就晓得了。这会儿,不过肯定罢了。”
青娘有些不解地瞧向宁榴,宁榴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回文来的这样快,只怕那边早巴不得我这样落脚,从此,和那边没有一丝一毫地干系。也不用担心,我有一日会回去,又问问他们家的产业!”
宁榴如此平静的语气下面,青娘却听出了难过,青娘用手指把眼里的泪擦掉,对宁榴道:“那你……”
“青娘,不用为我担心,也不用觉得我委屈。我现在,每天杀杀猪,卖卖肉,闲了时候就教你写字,也许再过些日子,你有了喜……”
宁榴觉得后面的话说出口,有些难为情,青娘的脸也红了,伸手去掀锅盖,用锅铲搅着锅里的米:“我,我这样一个……”
“青娘,你很好,你是个很好的人!”宁榴打断青娘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青娘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暖起来,暖意里面,还有丝丝甜蜜,这样的甜蜜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宁榴打开橱,拿出橱里青娘卤好的肠肚这些,语气轻柔却十分肯定:“青娘,我们是夫妻了!”
是夫妻了,就是一辈子了!青娘伸手去拿瓢,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甜,宁榴瞧着青娘的背影,这心也渐渐安定下来,能得如此平静的日子,就够了。
村里人知道宁榴的出身之后,难免会议论几句。宁榴还是和原来一样不卑不亢,村里的议论渐渐也就少了。
日子就这样像水一样缓缓过去,一年一度的学使按临之时,张秀才又去赴考,这一次,又是个四等。
学使一点也不客气地一笔削掉了张秀才的学籍。消息传回来,秀才娘子在家里哭了好几天,张秀才更是关在门里数日都没出门。
而这些都和青娘没多少关系,她和宁榴的日子过的很平静,很多时候,一道坎跨过去,才知道,那些纠结都是没必要的。
青娘有了喜,生了儿子,这个儿子按了原先说的,姓张,宁榴起名为续,张续。这让青娘有些过意不去,想再生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姓宁,也好让宁榴的外祖,有了接香烟的人。
宁榴虽然感谢妻子想的周到,可生男生女这种事,是急不来的。青娘第二胎生的,是个女儿,长了一双美丽大眼。
这个女儿就姓宁,宁敏!有了一儿一女,宁榴算算,来到这里竟已快有五年,那时满腔愤懑,从没想过,不过数年之后,就有了孩子,有了妻子,有了一个跨进门时,笑语相迎的一家子。
“阿续你别去逗妹妹,瞧你那手指甲,那么长,就是不肯剪!”青娘做好一只鞋子,正想叫儿子过来试试,就见张续蹑手蹑脚地站在摇篮边,用手去摸在睡觉的女儿的脸。
青娘忙招呼儿子过来,张续张开双手,对着自己娘跑过来,边跑还边说:“娘,我的手指甲才不长呢!”
青娘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指着他的大拇指:“这还不长?快过来,我给你剪,不然等你爹回来了,他要剪,可和我给你剪不一样!”
张续的眉不由皱起,上回没答应娘给自己剪指甲,让爹剪的,结果爹手生,把肉剪了一块,这会儿还疼呢。
张续乖乖地把手递给青娘,青娘拿过剪刀给儿子剪着指甲。剪完了,又让他试试鞋。摇篮里的宁敏也醒了,娇娇地叫一声:“娘!”
叫完,不等青娘去抱她,宁敏就自己坐起身,扎手扎脚地想从摇篮里爬出来:“娘,饿了!”
张续还在试着鞋,匆匆忙忙地跑过去阻止妹妹:“别下来,会摔了!”青娘噗嗤一声笑出,上前把女儿抱起来,用手摸摸没有尿,抱了女儿牵了儿子就往厨房去。
在桌子旁边放了两把小凳子,让女儿儿子都坐在那,吩咐儿子:“乖乖坐着,替娘看着妹妹,可不许带着妹妹乱跑!”
张续点头,接着伸出手指戳了妹妹的脸一下:“妹妹还不会跑呢,我怎么带她乱跑?”
宁敏把张续的手指拿掉,指着哥哥对娘告状:“娘,哥哥,坏!”
“我不坏!”张续斩钉截铁地说。青娘噗嗤一声笑出,点着火把水放下锅:“今儿我们吃面条,阿续,你吃面条的时候要记得喂妹妹!”
“好!”张续点头就又对妹妹说:“我一点都不坏!”
宁敏嘻嘻笑了:“哥哥,好!”
张续这才露出高兴的笑,青娘拿出面在揉着,见儿子这样,青娘摇头,接着又笑了,这两孩子,还真是性情相投!
大门传来响声,张续的眼一下亮了:“爹回来了!”张续说着就从凳子上跳起来,慌慌张张地往外面跑。
“爹,爹!”宁敏没有张续跑的那么快,可叫爹比张续声音要高。
青娘走到厨房门前,把因为腿短迈不出门槛的宁敏提出去,就见张续绕着宁榴:“爹,你今儿有没有给我买糖?”
宁榴把车停好,回身摸摸儿子的头:“买什么糖?”
“爹爹,糖!”宁敏总算跑到宁榴跟前,抱着宁榴的腿就央求。宁榴害怕绊到儿女,一手一个把儿女抱在怀里,用额头去碰儿子的额头:“就晓得吃糖,牙会坏的!”
“谁让你昨儿许了他们?”青娘从橱里拿出鸡蛋,打破后用筷子搅着,嘴里就在揶揄丈夫。
宁榴走到青娘跟前,把张续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称了半斤芝麻糖,放你这里,他们想吃的时候,就给一块解解馋!”
张续已经转到青娘跟前:“娘,要糖!”
青娘打开纸包,拿出一块,放到儿子手里:“只许吃一块!”张续接过糖,笑眯眯地点头。
青娘又拿出两块,一块给了女儿,要她慢点吃,别噎着。另一块塞到丈夫嘴里:“你既是买糖的,也让你甜甜嘴。”
宁榴把女儿放下,咬了一口糖,把剩下的塞进青娘嘴里:“那好,你也甜甜嘴。”两人相视一笑。
张续已经把那块糖吃完,眼巴巴地望着青娘,青娘摸摸儿子的头:“这可不行,不能多吃,不然牙疼!”
张续望着宁敏,宁敏在那小口小口地咬着糖。那块糖还剩大半。张续的眼珠一转,伸手就把妹妹的糖拿过来:“我尝尝,是一样的味不?”
张续还没把糖塞进嘴里,就被宁榴拍了下屁股:“淘气,不护着妹妹,哪有抢她糖的?上回给你讲的孔融让梨,你不记得了?”
张续只得把糖递给宁敏,宁敏吃的更香了,张续抬头望着宁榴,认真地问:“可我没有哥哥啊!娘,你给我生个哥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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