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之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杉晓枫暮
“你们便是‘今年的人’吧,唉,还都是孩子…….”老僧并不是发问,语气肯定,后半句却是叹息。
“等等!您知道这事?‘今年的人’又是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让叶零有些接受不了,更有些恐慌。
“每四年的阴历九月十三。”老僧缓缓抬手指着殿间那尊檀木鱼缸“夜半之时,便能闻此殿内有钟乐之声,次日清晨,鱼缸中就会多出十三尾锦鲤,其中必定有一尾通体黑若墨洗,从无例外。此后一月之内,必有十三人死于非命,而且,他们都是九月十三前后来过这里的人。”
“无法可解?”张遥突然颤抖出声,似乎毫不质疑的相信了老僧的怪诞之语。
但事实早已奇诡不可方物。
“是的,这件事于百年前便有记载,至今无人能逃此劫。唉,我们寺里也都做过很多尝试,百年间,有试过杀死锦鲤,甚至干脆毁掉鱼缸或者封闭佛殿的,均无奏效,我们却连这种恶毒咒术的来龙去脉都尚未可知,三十几年前有位小和尚曾经好奇寺内异闻,半夜在殿内等鲤鱼出现,但钟乐响起时他便疯了,径直冲出了佛殿,在病榻上缠绵了三天就圆寂了。唉……可惜。”老僧平静的叙述着难以置信的历史和不似伪装的悲伤。
“等等,您说……‘咒术’?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东西?”
“是的,除此之外又怎能解释呢?师叔曾经推断说这是冥界之鲤借人阳气化龙,但我不信,哪有冥界?又哪来那么多冥界之鲤?”
“那您为什么认为这是咒术?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叶零难以想象这些超出他理解范畴的东西,却忘了他本是为这些而来。
“传说孔明曾经七星灯禳星……”
“那是假的。”
老僧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正史不承认未必就不存在,只是不确定。相传燕丹为秦囚,非乌白首马生角而不可归,但他后来却光明正大回了燕国,那便必是天降异象。神灵的时代已经远去,但很多传说和故事都在暗示我们这些确实存在过,古人怕触怒神灵不敢把它记录下来,政府担心民心恐慌不敢公诸于世,但并不能否定它们存在过的事实。”语气缓慢但坚定
“但咒术一定是可以解的。”
“有记载存在死咒的,当然不是正史。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咒术本来就是由人们意愿或者意志所引发的,意志越强,咒便越强,可不可解也未必可知。”
叶零对这些解释有些震惊,有些绝望,怔了半晌才想起今日的来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沙哑着嗓音问道:“不知寺后是否有片山坡?”
这回是老僧愣住了,半刻之后才表情凝重缓缓说道:“有没有山坡我不知道,不过先师叮嘱过寺后是禁地,不可妄进。”
叶零心中的希望蓦然浓了一分,但还没等他继续发问老僧便又开了口:“先师也未曾说过那后面到底有什么,不过大抵便是一些玄妙的东西……二位施主若真想知道,不妨一探。”
老僧说完便长身而起,转身向佛向后走去。“寺后”禁地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寺后,也自然不能有什么院门过去,所以必然是一条特殊的路。
叶零也没有傻到去问为什么先前还说不可妄进这就又说不妨一探,他看出了老僧眼底的一丝愁苦,老僧想必也是下定极大的决心,鼓足勇气破戒带他们去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拉起张遥便跟上老僧走去。
其实叶零并不知道,老僧比他们更想破除这个恶咒,人生百年他已经看过了太多次悲剧。叶零也不知道,他们是老僧第一次见到能自己感觉到危机的,所以老僧才跟他们说了如此许多。
脚步声响起,三人身后,青砖上拖了长长的一道影子。
后知之梦 #04 草屋
叶零抓着张遥的手,随着老僧绕到了佛像之后。在那有些斑驳的金身之后是一片不大的空间,一如前殿青砖地,朱漆墙。墙上有一道木门,不知道是什么木做的,但明显很有年头儿了。
老僧站在门前,停了片刻,方才缓缓伸手推开木门。
并没有意想中的灰尘簌簌落下,也没有年久的门轴吱嘎作响。木门寻常得就像是一件最普通的,时常有人照拂的木家具,比如前殿中的檀木鱼缸。
是了!就是那个鱼缸,这木门给人的感觉竟和那尊鱼缸如出一辙!叶零蓦地感到脊背发凉,应和似的,手心中的冰凉小手也似乎在微微颤抖。
思绪电转之间,时间并未流过多少,雕花木门以一种诡异的安静缓缓打开,露出门后的幽深青石甬道。
“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老僧又缓缓开了口,声音依旧沧桑而平静,却又似乎隐藏着一些不安和愧意。
终于,在他看到叶零眼底的一抹悸怖之后,做了决定,从左手腕摘下一串念珠:“这串佛珠在寺中温养多年,多少有了些佛性,或许会有用,你们带着罢。”
叶零咬了咬牙,接过佛珠,拉着张遥沉默踏入甬道。
进入甬道,仿佛已是另一处洞天,甬道内并不像想象中的伸手不见五指,反而很是明亮,一种难以言明的柔和光线将青石甬道内照得分毫毕现,但又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光源所在。
借着莫名微光,两人拾阶而下,身后木门无声而合,安静得仿佛从没开过。
青石甬道的尽头是另一扇木门,同之前那扇一样,古朴,安静。门后则是一片青葱翠绿,绿得那么宁静,美好。
叶零和张遥还拉着手,站在绿的阴翳中,心神微漾。两人不语,沉浸在这一瞬的美好,而世界仿佛也不愿打扰他们,周围安静的好像世上只剩他们二人。
没有喧嚣的密林之中,尘世辟易。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真是安静啊,是啊,太安静了!
叶零猛然惊醒,摇晃着张遥的手将她也拉回现实。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周围这美丽下暗藏着的诡异。树林太安静了,没有虫鸣,没有鸟啼,甚至连风拂过叶子的沙沙声都没有,就好像这片树林中根本没有其他生命。
这些绿色,浓郁得发黑,就像死亡的颜色。但是怎么会是绿色?树林中的树种明显是枫树,而此时早已入秋,寒风萧瑟,枫叶必然已是非红即黄,怎么可能还绿得如此纯粹。
如此想来,越发感到可怕,这片树林里没有松鼠,没有飞鸟,连树根上的蚂蚁都没有,这是货真价实的死亡之森!
叶零终于明白刚才他们处于怎样的险境,他们差点迷失,迷失在一个绿色和死亡编织出来的梦,陷落在那暗藏的苍翠杀意之中
张遥紧张得有些发抖,她没有叶零观察得那么仔细,但她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不安,所以她想逃,于是拽拽叶零的手,示意他快回去。
几乎是同时,他也转过身来,他也想逃,在看过之前的那些奇诡之后,他心中的恐惧已经蔓延到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了,他冥冥中有种直觉,手腕上那串所谓的法器保护不了他们。
但就在他们转身推门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了,因为他们身后根本没有雕花木门,也没有青石甬道,只有一条不知延伸到何方的黄土小径。
这时张遥才想起来,方才梦中他俩牵着手走了很远,原来他们真的走了很远,他们迷路了。
古时有韩信背水结营而胜,因为失去退路的人会被最大程度的激发出勇气和力量。此时叶零他们就是这样,失去了退路,才能逐渐冷却下来,试着面对。
其实也并非无路可走,地上还有路,向前的路。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这不是某位三流哲学家说的穷言酸语,而是世间存在的某种真理,但明显这里并不属于“世间”,因为这里已经已经颠覆了太多真理,所以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出现一条整洁的小路并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只知道如果不想自此困死在这片枫林之中就必须沿着路走下去。
不得不说“路”这种有指向性的事物总能带给人安全感,让人暂时不去想路的尽头是回到人间的门,还是吞噬地狱的巨兽的口。
事实上路的尽头并不是回到人间的门,也不是巨兽的口,而是一件普通的草屋,屋外是一圈普通的篱,篱上爬满了普通的青藤。
但在这样的世外之地,一切普通的事物都不可能普通,那无数根篱桩挺拔如剑,似乎一起构成了一个繁奥的图案,而青藤又像是一根根坚不可摧的锁链,穿越了亘古的时光,锁住了某种意,困住了某道魂。
但显然叶零和张遥都只是普通人,他们看不出樊篱青藤间蕴着的意味,他们只是隐隐觉得有院自然有人,有人,大抵也就安全了。
而且,也有种隐隐的预感,他们能在这里找到他们要的答案。
于是他们不请而入。
小院并不大,除却那间草屋,就只有几块三四平米的苗圃,种着不知名的菜蔬和几株灌木似的植物。
菜叶上还挂着水珠,不知是晨间寒露未去还是方才有人浇过。
轻叩两下草屋柴扉,许久却无应答,于是二人推门而入。
屋内没有人,装潢也很简朴,或者说简陋,简陋到已经不能称之为装潢。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桌,一张书案,桌旁有两张木椅,书案靠窗,案旁墙上挂着一柄汉八方。这就是屋中的全部。
进到屋中,突兀的闻到一股茶香,清新醒神,仔细寻去,发现桌上有一套考究的白瓷茶具——三只茶杯一只茶壶。壶中清茶竟还是热的,冒着白气,混着茶香。
“雨前的龙井,不坐下尝尝么?”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先前那里没人。
叶张二人回头看去,一个老叟站在门口,佝着身子,扛着锄头。
后知之梦 #05 诅咒
门口站着一个老人,须发皆白,脸上满是皱纹和老人斑,苍老的好像已经走过了几个世纪。岁月压弯了老人的腰背,但他肩上的锄头依旧笔直如剑,一如老人仍然逼人的精气神儿。
“两位小友,走了很久吧,不喝口热茶么?”老人再次开口,声音并不如想象中的慈祥却意外的中气十足,很平静,平静如湖,似已阅尽千载波澜。
老人边说着,把锄头靠在门旁,径自走到桌前,拿起一只白瓷茶盅,自顾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滚茶,撇去茶末咂了一口,然后满足地长呼出一口气。
叶零很惊讶,先前院中之时不曾发觉还有第三个人,但此时老人又是这样自然而真实的在他们身旁品着茶,看样子似乎刚刚他还在照料菜田。
而且更让人惊讶的是,质朴和清雅,这两种完全迥然不同,甚至矛盾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而没有丝毫违和感。仿佛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坐吧。”老人放下茶盅,施施然的坐在左侧的木椅上。
叶零好张遥对视一眼,然后张遥坐了下去,叶零站在一旁。
“老朽这里可是少有人来。”老人再次端起茶盅,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瞥了眼叶零手腕上的佛珠“是那个小和尚让你们过来的?”
“小和尚?”二人有些蒙圈,心想那位老僧怎么也说不上小吧。
“他现在已经当上方丈了吧?不过落阳和尚可比老朽年轻不少啊。”老人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峥嵘往事,语气很是感叹。
叶零则更茫然了些,之前老和尚好像自称是住持,法号似乎也不是这个,不过他还没来及深思就又被打断了。
“那么,你们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老人身上忽然迸发出某种凌厉气势,就像高踞王座的皇,威势逼人,令人不容反抗。
“呃,大师说了什么咒术的东西,让我们来这里寻找答案,还说我们是‘今年的人’。”叶零惊慌的说话有些打颤。
老人在听到叶零的话时眼中突然爆出一股冷意,但在听到后半句时那种“言必杀之”的冰冷感觉骤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
“我的感觉很糟,我们是不是最终都会死?!就没有办法吗?这到底是为什么?!”慌乱中,叶零越说越激动,双手抓着头皮,将有点汗湿的半长发揉成一团鸡窝。
突然,心中某根弦被触动了一下似的,他停住了,没有继续说那个梦和那道影子,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绝不能说!”
张遥被先前的冰冷杀意吓了一跳,心中突然警惕不安起来,便也没有提前叶零的那个奇诡黑梦,而是安静坐在一旁悄悄打量这个古怪老头儿。
听完叶零有些混乱的诉说,老人放下茶盅,起身走到书案旁,从码放整齐的故纸堆中抽出一卷稍有陈旧的线装书,黄色的宣纸看不出具体的年代但一定有不少年头儿了。
老人把书递到叶零手上:“一些关于咒术的,这书里都有记载。不过我再具体跟你说说你们想要知道的。”
“这世界上真的有死咒吗?”
老人的话被张遥打断了,他有点诧异的瞥了张遥一眼:“那个小和尚说的没错。不过,死咒,可是很少见的。”
老人缓慢的语调顿了顿:“不过也是要求最低的,就像民间传说中的六月飞雪,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愿力或者怨念,哪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都可以达成。”
“不过咒法毕竟是咒法,咒法的强弱必然由施术者的实力决定,像那种只是下场雪的尽管是死咒,不可解,却没有什么威胁。”
话题绕了一圈再次回到正轨。
老人摇头晃脑的讲到了最关键的部分:“但你们的情况不同,这是杀人的咒,而且一次杀死十三人,那么施术者必定空前强大,所以我们只能按照规矩来解咒。”
“规矩?”叶零听到有法可解顿感轻松,同时也对这所谓规矩感到好奇疑惑。
“破坏阵枢。”老人唇角微翘,给了个不能再简单粗暴的答案。
“就这么简单?”张遥依旧警惕,看着老人一脸轻松,根本不像在讨论生死攸关的问题,倒像是在说今晚炒茄子是加蒜蓉还是五花肉。
“当然不简单。”老人摇着头,颌下的胡须也悠悠晃着。然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银色无格短剑“对于你们这种年轻人来说,亲手杀人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阵枢是人?!”叶张二人同时惊叫起来,哪怕不是什么聪慧之人也能很轻易听出这句话中的隐语。
“没错。”老人把小剑也交到叶零手上,老神在在的继续说道:“事实如此,那些和尚尝试破坏鱼缸,杀死锦鲤。都是错的,那些只是术的衍生物,而阵枢则是那十三个人中的一个——最后死的那个!赶在他死之前杀了他,人死则术破。”
赶在一个人死之前杀了他。话很拗口,也很难懂“如果是别的原因‘自然’死亡呢?”
“没有自然死亡,这时候死只会是被术杀死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我怎么知道我杀死他就不是术杀死他?”一句也很拗口的回问。
老人不耐似的挥挥手:“用这把剑杀死的,就一定不是术杀死的!”
叶零看了看手里的小剑,刃口很钝,但却让他有点害怕,仿佛他曾被这剑杀死过,那是源自灵魂的畏惧。
而剑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轻轻嗡鸣了一声。
“这把剑暂时借给你们,杀完人记得还给我,书就送你们了,是一位前贤的手迹,好好保存。”一次还算合理的馈赠也稍稍打消了张遥的警惕疑虑,但之后的话却让人有些遗憾失望
“我立誓隐居于此,不便破誓复出,所以就全靠你们自己了。”老人只用一眼就看穿了二人此时的想法“出了院子,沿着那条黄土小径,一直走就能出去,别进林子。”
主人端茶送客,于是二人便只好道谢告辞而去。
老人没有起身相送,而是在书案上铺开一套文房四宝,微笑着纵笔而书。
笑得很年轻。
后知之梦 #06 迫近
叶零牵着张遥,推开门扉,走出小院,沿着黄土小径入了密林。还是之前那片枫林,还是那种四处窥视而来的恶意,无不在催促着二人快些离开。
寂静的环境会使人心神紧张,这是种无声而恐怖的压迫。
二人在这种压迫中走了不知道多久,也许三十分钟,也许一个小时,终于承受不住冷寂的氛围,奔跑起来。
树林中的时间仿佛是凝固的,只有二人在狂奔,所以平静的树林和平整的小径在静默不动中飞快后退。
二人一直跑到竭尽全力也无法迈出下一步时才停下,扶着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山壁,大口喘息着。直到此时他们才惊讶的发现,黄土小径早就不见了踪影,枫树也失去了摄人心神的力量——枫叶重新变回了红色,红的雍容华贵,妩媚逼人。
正午的阳光下,叶零擦掉下颌的汗,盯着脚边的一块石砾,心想这种石块好像在哪见过。抬头一看,前边不远处赫然是他们上山时走的坡道,石砾是路缘崩落的碎块。
于是二人好生感慨,不知不觉间竟然跑到了山脚,而山道在前,那么很明显他们身后的来时路便是悬崖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枫林,下到路边。山道临海,一侧是枫林,另一侧是一道石栏杆,从石栏处向外望去,便可以看到不宽的海湾另一边的山顶。山顶是观海寺。
山道陪着海湾绕了半个圈,叶零二人也打算顺着这道蜿蜒而上的弧线重新走回观海寺,今天听到了,见到了太多难以想象的事情,他们必须再见方丈一面,以求解惑或者质疑。
其实没有什么好质疑的,也不该有什么疑惑。一切遥不可及的不可思议都走来了他们的近前,和他们熟络的打着招呼。而关于问题的答案,都在挎包中的那本书里。
张遥在路旁石阶上坐下,望着海面,打算休息片刻。而叶零也疲惫不堪,倚靠着栏杆恢复体力,顺手抽出那本泛黄的线装书。
书并不厚,封面上一列飘逸不失工整的楷书“乾隆甲寅异闻”,落款是欧阳瑞海。叶零一直是年级中的优生,古文功底不错,平时也涉猎广泛,所以对书中的繁体字也能看的七七八八。
并没有逐字精读,而是快速的把书翻了一遍。出乎意料的,书上所述并非只是乾隆五十九年间的奇闻异事,还有一些闻所未闻的妖物术法,人物传志,其时间轴更是长达九十四年,区域也是遍及长江以南,秦岭以东。
这世界上从来也没有人能一生下来就能写书,而且还一直写到死。
“这位欧阳瑞海,看样子得活了一百五十岁吧?可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个人啊。”叶零惊讶到嘴张的可以吞下一枚鸡蛋。
然后他发现张遥也是这个表情,并伸手指着他身后。
身后是海,什么也不会有,但他还是回过了头,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坠落中的蓝色物体。因为太远,只能隐约听到空气的尖啸,或者那个人的尖叫。
是了,坠落的物体看起来是个人,那身蓝色的衣服是苍北一中的校服——叶零和张遥也都有一套。
“那个人看来是从观海寺的崖坪上坠下来的,他为什么会去那儿?该死,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怎么办?!”叶零揪着头皮悲伤绝望,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湾对面的同学从将近七十米高的空中坠落,不断加速的驶向生命的终点站。
叶零只能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呼号……
三十分钟后,呼啸的警笛卷着落叶来到了山脚,将叶张二人拾起,一路行至观海寺前。
迎客沙弥将一众人引入寺内,于一间客室内坐定,等候住持到来。
一位年长些的警官看着叶张二人全身汗湿脱力的样子有些奇怪:“你们之前在干吗?看你们的样子也不算香客。”
回想起之前见到二人时路边的枫树林,年长警官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不由皱了皱眉,难掩厌恶,心说世风日下。
叶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传出去要出大问题。
就在另一位年轻警官也自以为猜到真相,并准备开始说教的时候,老住持推开客舍的门走了进来,合十为礼:“老衲住持海山,诸位施主光临敝寺之缘由已了然,观海寺上下必当尽力配合。”
突然这双有点浑浊,并不昏花的眼睛看到了叶张二人的存在,有点惊讶:“二位小施主找到答案了?”
叶零抬头看着老僧,又转头看看四周诸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知如何说起。
“也对也对,正事要紧,我们先配合调查,如果可以的话,请二位小施主稍后暂留一下,老衲有事相叙。”
但一位刚刚放下手机的年轻警察却并不认同:“他们两个得跟我们回局里,进行进一步调查,无论是作为目击证人还是嫌疑人,因为现在已经确定,死者名叫王则名,与他们二人关系密切。”
王则名!
听到这个名字二人同时睁大了双眼,在叶零的梦中,他是第二具尸体,而现实中他果然是第二位牺牲者。那么,他的死状,已经可以预见了。
但张遥似乎并不死心,声音颤抖着请求:“能让我们,见见他的遗体么?”
最开始的年老警察皱了皱眉,起身向门外走去。于是众人跟随而出,来到崖坪之上。
一群消防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刚刚把那具摔得像个破碎血包的尸体拉了上来。此时法医正在检查死因。
但是很明显,除了以接近30米/秒的速度撞击礁石造成的内脏破裂之外,根本没有致命伤口。
有些发黑的血迹染满了校服,浸着校服上的怪诞涂鸦更显得狰狞可怖。仿佛一朵朵染血的黑色曼莎,在嘲笑着众人。
正午的阳光下,叶零和张遥感到身上一片寒冷,因为他们能感觉到,那无可名状的死神镰刀已经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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