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四下里
这时师倾涯忽然咳嗽起来,一旁千穆顾不得许多,忙近前为他抚胸顺气,师倾涯对情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双眼望向师映川,道:“是儿子无能,让父亲担心了……”师映川脸上冷色彻底敛去,微眯起眼睛,道:“这与你何干,有宗师出手,你抵挡不住实属正常。”师倾涯眼中寒意森然,道:“当时儿子在沧浪郡境内办事,却遭遇袭击,且有宗师带队,儿子身边之人十不存九,只有我与几个心腹逃出,此次沧浪郡之行并未大张旗鼓,所知之人有限,如何就恰好遇到了袭击,何况又有宗师在其中?分明是走漏了消息,有奸细隐藏!”
“我知道,此事暂时就这样罢,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不要多想,自有为父处理。”师映川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师倾涯的头,温言说着,至于师倾涯所说的内奸之事,他也并不如何在意,毕竟两方对立,无论是青元教还是大周,彼此内部都势必会有对方的暗桩渗透,这是任何一个形成一定规模的组织都不可能避免的事情,更何况是青元教与大周这样的巨头?因此师映川安慰了儿子几句,并未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师倾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忿然道:“儿子不是那等娇生惯养,受不得挫折之人,但是这一回败得太过窝囊,此次沧浪郡任务失败,造成教中不小的损失,这个仇,待儿子伤养得好了,必会亲自报回来!”
见了青年眼神中冷冰冰的火焰,师映川便说道:“好了,这些都以后再说,你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就比什么都强,再怎么大的损失,莫非还能与你的性命相提并论不成?”师倾涯苍白的脸上泛出一抹愤怒的红晕,用力一捶大腿:“只恨我还没有突破,否则的话,岂容他们猖狂!”此时的师倾涯,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强烈地体会到力量的重要性,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唯有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才可以,否则的话,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掌握之中,还要靠着父亲的威名震慑了对手,才保全了性命,这样的事情,自己难道还想要再次经历么?决不!
师映川叹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气话,你如今早已是半步宗师,只差那一步,在你这个年纪已是极难得的了,想来不久之后,宗师之内自有你一席之地,又岂需争这朝夕?待你日后成就宗师境界之时,我这随身的北斗七剑便赏了你,如此一来,等闲宗师都不在话下,到那时自然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正说着,却听外面急匆匆的一阵脚步声杂乱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皇皇碧鸟明显焦灼的声音:“涯儿怎么样了?”师映川便对青年道:“好了,你母亲他们来了,不要让他们担心。”
师倾涯点了点头,一时皇皇碧鸟等人进来,自是一番关切,师映川不大习惯这样的场景,于是便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径自出去了,到了外面,却见一个少年正牵着一个男孩的手,往这边而来,少年年纪还不很大,生得玉面朱唇,形容清俊,此时身穿锦衣,戴珠冠,遍身并无装饰,但那泛着健康红晕的双颊,却抵得上最好的装饰物,虽面目与师映川似乎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两人若站在一起,就会让人下意识地觉得这样俊秀的孩子,正该是师映川的骨血,而少年手里牵着的男孩,不过才几岁大的样子,生的清秀可爱,眉眼倒是与当年季青仙很有些相象,虽然比不得那少年的雅致脱俗,但也有另一番的吸引人之处,可想而知,再过上些年头,待这孩子长大,必是少见的美男子,却是师灵修与季卿丘两人。
此时两个孩子见了师映川,忙上前行礼,师灵修不知自己身世,虽然师映川一向待他并不十分疼爱,有些淡淡的,不能与季平琰与师倾涯相比,但他身为儿子的慕孺之情却是不减,一向对师映川这个父亲很是敬爱,对兄长们也极具手足之情,这时就急着问道:“父亲这是看过二哥了么?听说二哥受了伤,不知要不要紧?”季卿丘也道:“伯伯,二哥哥伤得重么?”
师映川道:“不碍事,你们进去看他罢。”师灵修听了,便安心了些,就带着季卿丘准备进去,这时师映川却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袍角,回头一看,却是季卿丘,男孩仰着小脸,一双黑亮眼睛看着师映川,眼里满是崇拜与慕孺之色,道:“伯伯,上次教的心法卿丘已经会了,伯伯应该教卿丘下面的了。”
季卿丘从四岁起,便由师映川开始点拨功夫,当然,师映川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从头到尾都细细教导,季卿丘的功夫大部分还是由其他人传授,但就是这样的点拨,已是十分罕见的了,师倾涯年幼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待遇,因此青元教上下都认为师映川对这个孩子十分眷顾,季卿丘自己也因此对师映川极是依赖慕孺,甚至胜过自己的父母。
此时师映川低头看着季卿丘白嫩清秀的小脸,那漂亮的眸子里,是纯净期盼的眼神,任师映川早已被世事挫磨得心肠冷硬如铁,此刻却也有瞬间的迟疑,顿了顿,才神色如常地道:“待会儿到伯伯寝宫,自会教你。”季卿丘高兴地应了一声,这才跟着师灵修去看望师倾涯,一时师映川看着那小小身影进入门内,脸上神色莫测。
……
湖水倒映出一轮明月,泛着淡淡银色光波,今夜月色明亮,虽然不时有云遮掩了一部分星光,但呈现出暗蓝色的天空中,依旧是星河璀璨,此处三面环山,景色优美,尤其水质清透,若非附近一向有凶兽出没,这里只怕早已成了供人游玩的好地方,不复清净。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此时月光下,两个身影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漫步在这动人的景致当中,身后跟着两匹骏马,少年牵紧了身旁少女的手,不无得意地道:“我上次迷路,无意间就发现了这里,如何?我没有骗你罢,这里的风光是极好的。”他身旁的少女圆圆脸蛋,虽无十分颜色,却也娇俏可人,此时面带欢喜,道:“真的很美呢……”正说着,忽然远处响起一声低沉的咆哮,少女顿时一惊,虽然身怀武艺,但从小到大并未真正有过什么对敌的经验,随身的佩剑连血也是没有见过的,自然不免有些紧张,抓紧了少年的手,声音微颤道:“……那是什么?”少年安慰道:“无非是些野兽罢了,以你我之力,莫非还担心这些畜生不成。”少女听了,也就渐渐放松下来,一对小情侣便继续说笑起来。
然而正当两人卿卿我我之际,跟在身后的马匹却突然嘶鸣起来,惊恐后退,两个少男少女见状一惊,连忙拔剑四顾,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正紧张间,突然眼前一花,随即就听见一声哀鸣,两匹马其中的一匹瞬间就被一道从水中蹿出的巨大黑影拖进了湖里,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连样子都没有看清楚,两人当即大惊,少年挡在恋人面前,带着对方向后谨慎退去,紧张道:“……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却听‘哗啦’一声水响,一个庞大的影子再次蹿出水面,月光下,恰似一条巨蛇与蜥蜴的结合体,头大如卧床一般,满口利齿,四肢锋利,尚且还有一部分`身躯在水下,两眼死死盯着两个年轻人,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二人乍见了这样一个可怕的怪物,几乎骇得呆了,那少年脸色苍白,突然大叫一声:“快走!”一把就将女孩向后用力甩去,自己咬牙挺剑冲向怪物,这少年武艺不弱,一剑便刺在了对方身上,哪知那体表黝黑的鳞片却是坚硬无比,根本不曾被刺穿,少年大惊,一颗心止不住地凉了下去,这时却听一声尖叫,那胆小少女竟是提剑冲了过来,显然是不肯独自逃走,然而这怪物力大无穷,速度又快得可怕,更兼一身鳞甲坚韧无比,两个年轻人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已支持不住,说时迟那时快,巨兽大口箕张,利齿森森,眼看着就要将那女孩一口吞下,少年目眦尽裂,狂吼着冲来,但显然已来不及将恋人救下,值此生死之际,那少女骇到极点之后,反而倒不怎么怕了,只痴痴想着:“若是吃了我,会不会这怪物就饱了,便不吃他了?若是这样,那我就是死了,也……”
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几乎同一时间,湖面上忽然飘渺响起一个声音,轻叱道:“……好个孽畜。”这声音清灵如水,带着微微的鼻音,悦耳动听之极,令人生出无限遐想,却由于语气的从容沉静而呈现出叫人不敢放肆的威严之意,倨傲而冷僻,下一刻,一道眩目的青光陡然一闪,那正张口欲噬人的巨兽便突然发疯般狂嘶起来,身躯竟是被从中间斩成两截,与此同时,偌大的沉重躯体还未得挣扎几下,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只听那声音满足地叹道:“这生机……倒也还算充沛……”
如此诡异的场景,冲击力不可谓不强,一时间两个年轻人不禁僵在当场,睁大了眼睛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兽在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里就变成了一具干枯的尸骸,看着这样残酷可怕的场面,虽然是似乎得救了,但两个年轻人的身体却也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一股寒意自尾椎直冲脑际,这时湖中有什么东西缓缓浮出水面,白生生的月光下,两个年轻人将一切都看得清楚,顿时便惊呆了,只见两具不着寸缕的身躯正以不可思议的形式交缠在一起,身形雄健的男人似标枪般笔直而立,英俊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威严而高大,在他身上,一个人形生物慵懒地缠绕其间,全身覆满雪白的鳞甲,下半身则干脆就是蛇尾一般的东西,诡异之极,令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然而当看清楚那张黑发掩映中的脸庞时,在那一刹那,两个不过十几岁的年少男女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双腿发软,无法再直视这个人的面容,仿佛那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但偏偏眼睛却又好象被钉住了似的,牢牢地固定在那个狰狞诡异中又散发着无限诱惑的身影上,就连眼皮都无法眨动一下。
月色下,光影变幻,水中的两个人并没有分开,明明此时并没有做什么狎淫之事,但那画面却令人止不住地耳热心跳,岸上那一对年少男女呆呆瞧着,突然间少年神智一清,整个人激灵灵一颤,已是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等容貌,这样奇异之身,天下间唯有一人如此!
一时间少年脸都涨得红了,不知是激动还是畏惧,只说不出话来,两个年轻人呆看着那人身蛇尾的绝色之人,看那美玉般毫无瑕疵的面貌,以及沉静中透着桀骜恣意的气度,如此直勾勾地看着,明知这样做很是无礼,但却根本难以控制自己的目光,好在那人似乎并不在意,又或者是早已习惯了,一张超尘脱俗的面孔上忽然就泛起一丝笑色,月光下,那张脸仿佛正在表面流动着比月光还要明丽的熠熠光彩,眼尾微微向上,纤细却覆满了雪白鳞甲的手臂半缠着雄健男子的脖颈,看了一眼岸上的一对小情人之后,就把头转向男人,嗤道:“这小子倒还有几分担当,方才明明怕得发抖,却硬撑着护住那丫头,而那丫头也还有几分痴心,不曾独自逃走,既如此,我来救他们一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个气度雄奇的男子一手托住对方纤细的腰身,英俊的脸上就有了几分柔和,嗓音亦是低沉微磁的,仿佛金属般具有一种铿锵坚定的吸引力:“……我还以为你一向不会多管闲事。”这声音其实并不甚冷,但有点惜字如金的意思,仿佛不喜欢也不耐烦与旁人说话,天然的居高临下,本性之故,但望向怀中之人的眼神却是温柔,那人嗤笑,眉毛已经舒展开来,清利如剑,月光照在他面部如雪肌肤上,竟是莹莹生辉,妖魅不可方物,无论以怎样挑剔的眼光看过去,这张脸都有着可令天下无数男女为之效死的风华,那清凉的目光微微掠过岸上一对年轻的恋人,一双鲜红的眼睛深不见底,明亮得让人心惊,仿佛一把最锋利的刀子直戳心口,偏又令人情不自禁地溺进去,就说道:“是外地人?不然也不会大胆闯入这里……附近常有凶兽出没,跟着此剑一路离开这片山谷,保你二人无事。”
他与岸上两人相距大概有七八丈的样子,但那声音却好象没有任何间隔一般,就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那样清晰,说罢,小臂间一道紫光飞起,就向岸上而去,那少年激动得说话都结巴起来,拉着少女手忙脚乱地行了礼:“……多谢帝君!”说着,也不敢再多作停留,生怕打扰了对方,扶着少女上马,两人共乘一骑,紧紧跟在了那道紫光后面。
明月清辉洒落,一对年轻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师映川的尾尖轻搔着男子坚实的小腹,身子缓缓移动,从背后贴紧了对方,将唇瓣凑在爱人耳畔,此时他的笑脸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叹道:“这一对小情人,倒让我想起年轻时的光景了。”
连江楼将他揽在怀中,面对面看着他如玉容色,道:“为何忽然想起这些。”师映川不答,只是静静将爱人打量,半晌,才道:“这些年,除了一开始你还会打听从前之事以外,到后来,你便再也不问曾经种种,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往么?任何人在失去记忆之后,都会千方百计地打听自己从前的经历,没有能够例外的,难道你对曾经的自己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奇之心?自然不可能。”
连江楼闻言,黑玉似的眼睛望着师映川,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你一向无论去哪里,绝大多数之时,总是要我伴于身侧,从不肯长时间分开,你这样做,无非是担心我从旁人那里得知从前之事,既然如此,我便没有必要知道那些陈年往事。”
师映川听得怔怔不语,他沉默着,随后就道:“为什么?”连江楼看着他,目光复杂,如此静静望了他许久,脸上的神情似乎已经定格,凝固住了一般,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明显的变化,眼中看似没有任何情绪,却已包含了万般情绪,半晌,在对方微怔的空当,才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会恐惧,害怕在知道真相之后,也许,会失去你。”
崩原乱 第332章 三百五情咒
连江楼目光复杂,道:“因为我会恐惧,害怕在知道真相之后,也许,会失去你。”
师映川万万不曾想过对方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竟是让人避无可避,将一直以来彼此都默契地从来不提的事情一下子就以最直白的话语掀了出来,不留半点腾挪的余地,一时间他不由得怔住了,脸色微微变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将猝不及防的他狠狠冲击,那是苦与甜交织,此刻连江楼与他近在咫尺,与平时沉稳平静的样子不同,这个时候,这个男人某种真实的情绪就透过眼角眉梢都泄露了出来,复杂,又有不安,甚至可以说是近似软弱,然而那黑色眼眸中的爱意,却远比星辰都来得动人,这样的连江楼让师映川感到陌生,同时偏偏又被那双黑眸之中的深沉情意所陷,是甜蜜的诱惑,令人无法自拔,曾几何时,他想过很多种情况,想过连江楼一意追问从前之事时,自己应该怎样回答,也想过万一连江楼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两人从前的恩怨,自己要如何应对,如此种种,他都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但在此时,此刻,师映川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多么的愚蠢,这个男人没有做出他预料中的任何事,没有任何的犹豫或不甘,只是简简单单地告诉他,我什么也不要知道了,因为我怕失去你。
师映川定定凝视着这个人,有些沉迷地望着,眼神复杂难言,瞳孔之中依稀有幽芒流转,充分展现出他此刻心情的不平静,就在这一刻,他无比真切地体会到这个男人对他的爱意,比两个人在缠绵的时候还要深刻得多,师映川没有说话,似乎也不需要说了,因为无论之后他说什么,双方都不会有心思再听,此刻师映川表面平静,心中却仿佛平地里刮起狂风,把一切的冷静和理智,一切的权衡和谨慎,都狠狠撕扯得支离破碎,这个时候,师映川只觉得心念圆转如意,虽与对方素来情意深深,但此时正面直对这样的深沉剖白,还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在心中涌动,这让师映川难以从容应对,就在这时,一道紫光自远处飞回,自动扣在他的手臂上,师映川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他盯着连江楼的脸,映着月光清辉,对方那温柔的眸光仿佛能够直照入心底,师映川忽然就笑了起来,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听出来,这笑声中那种无法自持的味道,他眯起了眼睛,仿佛是被漫天星光刺得只能如此,又仿佛浑然不察,只低声叹着:“……只不过是一些情人之间常见的情话罢了,我这样的人,什么没见过?又不是那些年少无知的小鬼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这颗心,竟是跳得这么厉害?”
他说着,以手扶额,又像是自嘲又像是欢喜,似乎在自言自语:“不过是……不过是……该死,我为什么这样矫情起来了,都怪你。”师映川的嘴角微微抽搐两下,终于还是抛去了那一点些微的自矜,愉快地大笑起来,他灵活如蛇的身体开始绞缠住连江楼,一点一点地绞紧,手臂抱住男人的头颅,目光柔和又贪婪地攫视着对方,这亲密无间的人,仿佛想要将其融入到血肉里去,他的嘴唇在那高挺的鼻梁上缓缓游移,与一般人相较,他的唇要显得略丰润些,柔柔软软的样子,但事实上却很有力,这样吻着,一路烙下滚烫的印记,哪怕是对方面部最细微的那些细节,也都被他牢牢记住,这一瞬间,师映川的心情终究是颇不平静,是一种迷醉的感觉,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叹息般地吐露出愉悦的声音,凑在对方的耳畔,语气平平淡淡,但却是前所未有地认真,他将热热的呼吸搔在对方的耳朵里,郑重道:“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保证,我们永远会在一起,我永远都属于你,就像你永远也属于我一样……”
伴随着这魔咒一般的喃喃低语,两人的身形重新纠缠着缓缓沉入水中,未几,连江楼独自一人再次浮出水面,他上了岸,将衣物穿戴整齐,坐在湖边的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上,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远处的湖水忽然微微沸腾起来,颜色也变得古怪,仿佛透出了暗红的血色,倒映着天上明月,愈发地诡异,幽暗而深沉,乍一看去,竟给人一种浓稠如血浆般的错觉,一股隐而不发的强大气魄正不断从中逸散出来,下一刻,一道身影破开水面,既而长长吁了一口气,睁开双眼,浮在水上,而周围的一切也就此恢复如常,湖水清清,那人大笑起来,握了握双拳,全身上下那种澎湃无尽的生机,那种仿佛能够摧毁一切的强大感觉,绝对的力量,令人无比迷醉,感到无比的充实,仿佛上了瘾似的,戒不掉,于是不禁叹道:“痛快……”随即目光向岸上一扫,明眸顾盼,便向着连江楼所在的地方游了过去,待到了面前,见对方面上一派醇厚温润之色,英俊的脸孔在朦胧月影中十分柔和,清清濯然,就笑道:“这里一直都是个不错的练功所在,又安静,景色又好,偶尔在此幽会放纵一番,也是别有滋味。”
连江楼伸手拉他上来,坐在自己身边,一时间两人俱有所感,不由得相视莞尔,连江楼绽放出了一丝笑容,低头凝视对方,在那额间轻轻烙下一吻。
四下一片寂寂,夜风萧瑟而过,两人坐了一阵,连江楼抚摸着师映川的长发,细细体味着那丝绒一般的质感,道:“要回去么?”师映川惬意地歪在他怀里,闭眼道:“再坐会儿。”连江楼没有反对,只是微微一笑,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对方精致傲慢的下巴,就像是在逗弄一只懒洋洋的猫,眼中满是熠熠的迷人光彩,师映川看他一眼,并不介意男人这样的行为,反而随之闭上眼,享受着这并不让人反感的抚慰,不过这种行为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对方改变了主意,或者说已经并不满足于这样简单的亲昵,将唇贴了上来,师映川也不拒绝,只迎合着,于唇齿纠缠之间发出含糊的低笑,说道:“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月色下,一对恋人相拥着缠绵亲昵,师映川专心于在对方的口中攻城略地,鲜红的舌头逐一细细舔过男人的齿列乃至牙龈,一面自鼻腔中发出引人酥麻的声音,布满鳞甲的手抓紧了对方结实的手臂,将身体紧抵在对方怀中,一面用灵活的下半身缠住了这具雄健的男体,连江楼在调情手段上远不如他,被他放肆地吸住舌头,尽情耍弄,半晌,师映川才慢慢地移开唇,又轻啄了一下那坚毅的下巴,目光仔细逡巡着爱人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以及被反复亲吻而微红的唇,这种心情真的很奇怪,就好象抱着一件宝贝,窃喜又得意,他克制着心底蠢蠢欲动的念头,一根手指轻轻触着那两瓣濡湿的薄唇,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连江楼整个人很放松的样子,似乎还在回味着方才的热吻滋味,道:“你说。”师映川盯着他,入目处,正是那张让自己爱之不尽的面孔,沉静却温柔,这一点,在只有两人相处的时候,便再无掩饰,师映川略一沉吟,随即眉毛轻挑,就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我前天发现,这具身子……”他顿一顿,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才接着道:“这身体,已经可以人事了。”
这个消息显然很令人意外,就算是连江楼这样沉稳的性子,也不免微一怔忡,师映川低笑道:“比我想象中要早了些,虽然怀孕还不行,可能还需要一些年,但亲近你却是可以了……所以,如果我说现在我想要你,你可愿意?”一面说,一面仔细审视着那深邃的黑色眼瞳,似是想要以此探知对方的真实想法,对此,连江楼只迟疑了一瞬,便道:“自然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男人的脸上是坦荡认真的神情,并无勉强之色,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人,一旦爱上了,就会全身心地给予。师映川不知怎么,突然间就有些情热如沸,双唇紧抿地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郑重起来,因为连江楼说这番话时的平静笃定神情,令他生出根本不可以也不应该用随意的态度来应对的感觉,到了这个境地,言语已是多余,师映川毫不犹豫地一下子牢牢把住连江楼的一只手腕,俯身相就,连江楼放软强健的身躯,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好在彼此多年夫妻,对方十分熟悉他的身体,知道怎么做可以令他得到熨帖的享受,很快就让他浑身发起热来,不过这一切在身下某处被小心试探着接触的一刻,就立时崩解,陌生的感觉让连江楼极不习惯,本能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但立刻又生生按捺住自己,而他这种生涩且抗拒的反应也让师映川暂时停下,精致的眉毛有些谨慎地微微蜷曲起来,体贴问道:“……不喜欢么?”
周围月光如银,湖水拍岸,静谧而深沉,连江楼重重吐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沉声道:“不碍事,你继续。”师映川低头看他,记忆中只有在这个人还是赵青主的时候,自己才品尝过对方的身体,这一世,却是还不曾真正占有过这个人,一思至此,心头顿时火烧火燎一般,再没有什么自持,伸手虚抓,已将之前丢在岸上的一堆衣物摄来,从中摸出一只小瓶,打开塞子,连江楼闻到那熟悉的味道,便皱了皱眉:“怎么随身带着这个。”师映川顿时笑得狡黠,就如同一只偷到小鸡的狐狸,道:“因为我早就打算好要这么做了,所以早早准备在身上,不然岂不是弄伤了你?要是第一次就弄得你不爽利,以后再不喜欢让我近身怎么办。”连江楼闻言一哂,就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揽住爱人纤细的腰肢:“你向来都是这般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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