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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情肆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灵鹊儿
两日过去,金帐那边依然是声迹全无,连大哥的飞鹰都空衔而归。后天就是行刑之日,一个时辰前,远在乌德尔河的探马军悄悄派来了一小队人马。这一着并非意料之外,历来先锋军都是冲锋在先、攻坚克难,将士与主帅之间早就生死相托,且老六又是个最个色的,麾下每一个兵士都是他精挑细选,这些年摸爬滚打、甘苦与共,如今一旦主帅被斩,这支休整多日、正是养蓄了精锐的猛虎之师必会激反!遂三哥得着信儿的当夜就把四哥派去镇守,怕的就是叛乱。如今几日之内大势将去,大军精结成小队,冒死也要护卫主帅!细想来,四哥是金帐护卫军首领,这一小队人马能在如此警觉之时从他手下暗中逃走,若非是他支持,也定是默许。
还有一天,即便就是三哥争得了大汗赦免,不见金箭这边绝不会轻易放人!金帐到左翼大营路途遥远,快马飞奔也要一天有余,到如今一个字都不曾传来,那钦的心已然冷透了希望,此刻紧紧握了拳,看向蒙克,“二哥?”
二哥蒙克在众兄弟中唯属他性子张扬、脾气暴躁,却也行事果断、心狠手辣。这一日兄弟三人密谈,反反复复了各种可能,二哥的主张便是武力扣下绍布,带着老六同往金帐去请命,实则就是逼宫。依六兄弟如今之势,早就夺去半壁江山,大汗不会不顾及。一旦冲突,虽说不甚把握,可也断不会有覆巢之险,只是流血多少难以估计。如今,探马军肯出头,已是上上之选,那钦料定二哥不会不应。
“嗯,”蒙克吁了口气,“劫了往哪儿去?就是偷了条命?活把老六憋屈死。”说着扭头看向大哥素海,“大哥你看呢?”
素海没有应,转回身重落座帅案边。此番实在出人意料,大汗竟是将公堂与刑场都设在了离金帐最远的左翼大营,虽是事发之地,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待到有了反复,人头早已落地。足见,灭他兄弟之心。素海挑了挑眉,对自己这个念头有些诧异,大汗虽生性莽憨倒还义气,当初他们辅佐他打败一众兄弟夺了汗位,如今汉庭上下将将安稳、百姓安居,难道他觉着已然到了该联合那唯一未与他争夺的兄弟灭掉他六个的时候?不对,大汗不是没那个胆子,是没那个脑子。此番定是被绍布一番亲啊族的说晕了头,老三又不能明着护短,才有今日的糊涂尴尬。
不依大律,授人以柄,宗王族闹起来难以平息,往后这汗庭上恐多生事、也恐失了民心;依了大律,老六必死。救,必要起事;不救,接下来各个击破,不反也得反!这么看来,僵局已定,横竖是大业难继……
好半天,素海方开了口,“我看,绍布是在将老三的军。”
“哦?”
“他只身前来未带一兵一卒,任凭咱们合计。此刻别说咱们老六,就是他的命都在我兄弟手中,他却敢审敢判,如此笃定。”
“大哥!”那钦心里猛然一惊,“你是说绍布料定三哥不会动干戈?”
素海想了想,缓缓点头,“嗯。”
“那三哥呢?怎无一点动静?连个信儿都没有?”
“没有动静就是老三给咱们的信儿。”
“嗯,”蒙克抬手点了点帅案,“我也觉得不对,老三怎么会把劫法场这么个法子扔跟咱们?”
“嗯。” 素海身子前倾,双肘撑在了案上,看着蒙克语声亲切,“老二,你来了几日了,营中可有事?”
“有。”蒙克站起身,舒展舒展筋骨,“那档子挖渠引水的事儿,去年动工,到今儿才刚完,正是该往金帐复命。光图纸就是好几大车。”
“嗯,那你早点儿歇,明儿一早拜别奕宗王。”
“嗯。”蒙克点头。
“探马左副将乌日根,”
“末将在!”
“我命你带队连夜退出五十里。”
“什么??”乌日根大惊,“不!将军!将军们自有大局考量,可探马军可退,乌日根绝不退!当初末将昏头,毒镖暗器伤了我家将军,叛逆之罪,命早该休矣!可将军忍下毒伤,与我兄弟肝胆相照!末将这一身的胆与命都是将军给的,此番若不能护我主帅、刀下夺命,末将自殉主于断头台上!”
那钦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用力一捏,乌日根这才强忍着闭了嘴。
“你等此番擅离职守,其罪当诛,其情可免。”素海从岸上的令桶中抽出令箭,“那钦听令。”
“末将在!”
“我命你明日带我左翼大营帅旗亲自出迎二十里,迎探马军前来观刑,送别主帅。”
“是!”
那钦接过令箭,心神振奋。绍布将了三哥,三哥绝不会坐以待毙。四哥坐镇边疆,二哥带兵述职,慑金帐,且助一臂之力!探马军堂堂正正迎入左翼大营,在绍布的眼皮子底下布上刑场,一旦事出意外,刀下拦截,好一个“其罪当诛,其情可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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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好静,静得那帐壁上能听到簌簌的雪珠声。时间在静谧里好似一动不动,两天两夜,自他下了地牢,雅予仿佛把这一辈子的心思都熬尽……
心里早就反反复复斟酌,见了乌恩卜脱该如何把前情一一诉说,该如何把庞将军与老爹爹的商议交之一二,以证自己的身份。可雅予万万没有想到,未见到真神,先遇了恶鬼!“斩立决”听闻在耳中,不进水米之人一时心慌气陷,当场昏厥。
唯剩的希望,破釜沉舟!
雅予打定主意,重做思量。若在金帐,绍布虽然是宗王,可实际的权位却没有太师乌恩卜脱高。护她与景同平安、用她的身份解兄弟的死难,乌恩卜脱该是不在话下。可如今在左翼大营,最高权位是绍布,把握生杀大权的人也是绍布!此时雅予不论把身份告诉谁,要想解去这场难都要通过绍布。此人是会忌惮那兄弟六人与中原的威慑,还是会装糊涂先斩后理论?她是能用自己救下他,还是赔了他,又把边疆安宁搭了进去?雅予想烂了自己的心也不敢定论……
此刻在帐中呆呆地坐着,指甲深深地抠进肉中,掐出一个个紫红的印记。心里那曾经反复计较的家国大义都被焦急的等待挤进了一个死角,明明在,她却再也不肯去碰,昏沉沉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
终于盼来帐外匆匆的脚步声,雅予腾地站了起来,顾不得那许多了,哪怕就是水中的一根稻草,不争,她会悔之终生!
“雅予,”
“五将军!”雅予立刻迎了那一身寒气去,“我有话跟你说!我……”
“先等等。”那钦轻声制止,“赶紧跟我走,老六要见你。”
“不不不,顾不得,”雅予紧着摇头,忽地一怔,“……嗯?你,你说什么??”
“绍布不许我们见他,倒是网开一面,许你见他。”
“啊?真的?”雅予竟是喊出了声!从来没有一个人绞尽脑汁、想得这么苦,才知道自己原是这么不经事,那沉重的秘密扔给他就开始倚靠他,他不在,竟是乱得如此。脑子里只剩一根筋,只知一条路,但得事情有误,乱糟糟左右想不通,连个主意都拿不定!此刻听到能见他,整个人的精神都被提了起来,忙不迭道,“好,好!”丢下那钦抬步就往外去,刚走了两步,猛地想起什么,赶紧回身,“你们可有什么话要我带?”
那钦笑笑,“没什么话,告诉他,好好儿歇着。”
“好,好好儿歇着?”
“走吧。”
“……嗯。”
——





狼情肆意 第55章
……
草原民居都是帐篷,挡风遮雨倒是牢固得很,只是做牢房便显得有些单薄不够安全。遂大营中一直都打有地穴,专用于关押重犯,有的特意矮去身量扭曲成各种形状,本身也是酷刑的一种。来到地牢门口,那钦不得不止步,狱卒从雪地上掀起牢门,扑面而来黑暗阴森的气息。
“去吧,我在这儿候着。”
“嗯。”
雅予点点头,随在狱卒身后弯腰踩下了木梯。此处的地牢不深,不及一个帐篷高,穴壁上是冻得僵硬的泥草,慢慢没过人身,渗着冰冷冷的寒气。
下到底处,是两人宽的通道,通道两旁皆是牢房。牢与牢之间挂了一只油灯碗,因牢中多空,隔一只亮一只,豆点的光忽忽闪闪照着弯曲延伸的路。越往里走,牢室仿佛被挤压,一个比一个小,一个比一个低矮,予人一种渐入土中窒息的感觉。两边的空洞仿佛隐蔽在黑暗中张开的血盆之口,阴森森霉烂的气息。雅予不敢再往旁边寻,只低头急急踩着自己的脚步。
走到尽头,又拐了两个弯,油灯的光亮越变越小,浓重的黑暗中一个个极小的光晕。终于止步在一个牢门前,狱卒打开了门上的铁链。俯身点头,轻声道了句“六将军,”。
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目光穿过牢门的空隙看到了那高大的身型,此刻他略略低着头,双手束在身前,身上还是那件薄绸袍,洗得干净雪白,阴冷的地穴中那么突兀的耀眼;一身的硬气,依旧挺拔,生死突变不曾折去他半分气势,一点点昏暗的光就把阶下死囚衬得如此英武逼人。雅予紧攥着的心突然放开,鼻子又一酸,他这样的人,就该堂堂正正顶立于天地间,就该杀伐决断、征战疆场,如今,竟是为了她,冠了这不堪的罪名,受这龌/龊的侮/辱……
“愣着做什么?进来啊。”
他的语声还是平日那般霸道、不耐,雅予轻轻抿抿唇,把心酸硬往下咽了咽。抬步往那牢门进,任是她这么瘦小的人也不得不躬身弯腰,不知他那样的身躯是如何钻进这狗穴之中……
将将直起身,身后的牢门就关闭,哐哐啷啷一阵铁锁声,狱卒未再多言一个字悄然离去。黑暗突然随那活人的消失更阴重起来,雅予一刻竟有些被活埋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怕了?”
雅予一怔,抬起头,他已然近在身边,此刻正低头看着她,低沉的语声压在她头顶,一时没及应。
“跟我一起关在这儿,怕不怕?”
他又复了一句,雅予懵懂地看着那双眼睛,颜色不见,却是分明带了些许的笑意,那其中意味让她的心有些糊涂,“嗯?”
他又近了一分,几乎贴了她的鼻尖,“怕,还是不怕?”
他的味道,暖暖的,那么熟悉,雅予鬼使神差便应着他道,“不怕。”
“当真不怕?”
“嗯。”
他直起身,“那起个誓来我听听。”
不离得那么近,她的心便也清净了些,轻轻舒了口气,不去纠结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又出在何处,只想紧着眼下当紧,“我有话跟你说。我……”
“你先起誓。”他歪了头,语气随意,却不肯放过。
雅予蹙了蹙眉,只得顺着他去想,想自己在外头那油锅上的煎熬,此刻看着他在身边,那心焦、害怕都莫名就远了,若是当真能因此换了他平安,哪怕,哪怕就是……遂老老实实道,“横竖……比死了强。”
“呵呵……”赛罕笑了,弯腰,近近地看着那进来时苍白到几是透明的小脸,此刻在那豆点的灯光里竟泛出了清晰的红晕,他很满意,轻声问,“这两日急坏了吧?”
心一酸,她用力点头。
这委屈的小模样他好熟悉,口中有话却羞得说不出,她又习惯似地去咬唇,却只点了一下就像被扎了似地放开。赛罕抬起捆绑的双手,将将触到她唇边,“嘶!”疼得她小小一个激灵。赛罕皱了眉,不许她躲,两指轻轻捏了拨开,粉粉的唇内侧一个鲜红的小血泡,“这是怎么了?过来我瞧瞧。”说着去寻她的腕子。
“不妨事。”雅予把手背到了身后,他是大夫,是她见过最好的大夫,可她不想让他从脉上把进她心里去……
看她往后缩,瘦小的身子躲不及躲撞在了冰冷的墙上,那一日赤//裸的羞//辱在赛罕心里狠狠一扎,这血泡得是多少的噩梦心焦熬出来!“鱼儿……他没碰着你。”
“……我知道!”她低着头,泪不争气挤得两眼酸疼,强忍着却怎么也屏不住。这几日早对自己恨了又恨,恨不能当日她不被药迷昏,从床上爬起来告诉他是她心甘情愿,告诉他她死活都不值得他闯祸!此刻,困在这地狱一般的所在,再有一天便是他的刑日,就算不死也是料不定的大刑,他居然还在忧她的心病……一切,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恨得再也把握不住,一股脑儿都发给了他,“你手下从来没把握么?一个大将军你连点得失计较都没有么?守你的边疆就是,好好儿的又跑回来行什么仗义?谁稀罕?他根本没碰着我!没伤着我!不过是个无耻之徒,呵斥几句就罢了,怎的,怎的就失手把人给打死了,你,你……”
她哭了,冲着他像只咆哮的小犬,赛罕挑挑眉,吁了口气,举起双臂将她套进自己臂环中。双手紧紧绑缚,他一点都吃不上力抱她,只能松松地拢着,她可以挣更可以逃,不过,她没动……
低头,下巴轻轻磕在那起伏抽泣的小头巾上,“没有失手。他不死,你往后怎么活。”
她越发哭了,好大的声。他尽可能地收紧双臂,努力将她拢在怀中,“我也没法活。” 语声哑在喉中,哑得不足够她听到……
夏绸薄,触到他*、精壮的肌肉,她哭得乱只觉得是他两日就瘦出了骨头,这便只管哭。小时候她闯了祸就是这么大声哭,仿佛声音越大就越有理,就能把时光扭转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从前。
好半天,泪没干,声音却哑了,抽泣着慢慢抬起头,“赛罕……”
“丑死了,快擦擦。” 小脸都哭肿了,清秀不见,小馒头似的,他很是不屑地嗔了一句,语声中艰难地遮掩。怎么能让她知道这半天,他有多心疼又有多享受,心里那原本不笃定的主意被她这么一哭变得坚定无比。
雅予低头到怀中寻,掏出来竟是很多年前那块旧帕子,犹豫了一下敷在面上。
“这几日睡得可安稳,夜里可有噩梦?”
雅予边擦着边哑着声应他,“也不大有梦。”实则……这几日她根本就没怎么合眼。
瞧她眼圈周围的黑晕昏暗的光里依然清楚,赛罕咬咬牙,春//药会醒,迷药只要不是昏死过去也会醒,醒了什么都在脑子里。当日已然脱得精//光,她怎么会不记得……
“鱼儿,我教你个不做噩梦的法子。”
“什么法子?”她哭得眼睛和头都疼,却还是虔诚地看着他,他是大夫,她信他。
“你打开手臂,绕过我,两手对拢。”
雅予正要照做,忽地红了脸颊,这,这不就是抱他?“……不。”
“你试试看。”
“我不。”
“讳疾忌医!就试一下。来!”
他言辞凿凿,雅予别扭了一会儿,慢慢张开手臂。她人小,手臂环也小,费力地拢了他扣紧手,人便贴在他心口,通通的,听得到他的心跳……
她抱得……好紧,他这几日的渴总算缓去些,低头,脸颊亲亲地贴了那心口的小头巾,“还怕么?”
在他怀里,她极轻极轻地摇摇头。
“你知道这叫什么?”
“……什么?”
“抱着阎王爷还怕什么小鬼儿。”
扑哧,她破涕为笑,依旧没有松手。
“赛罕,”
“嗯,”
“……我好好儿着呢。”
“嗯。”赛罕点点头,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
“鱼儿,将才说有话要跟我说,是何话?”
雅予抬起头,“我就是想跟你说,是时候说出我和景同的身份了。自你判定那日,我就想着赶紧告诉五将军,可他们一直在帅帐就没出来,我也进不去,根本得不着时机。又不敢就这么去找绍布,想着总得这边先商量妥当再去。今儿好容易等得了五将军,谁知我正要跟他说,就听说你要见我,我想着正好能先来跟你商量商量,你说呢?”
赛罕听着心道好险,却又一挑眉,佯做惊讶,“你不是早就告诉五哥了?”
嗯??雅予愣了一愣,这才想起那日赌气昏了头,什么话狠说什么,谁知竟坏在今时……
“我这两日还等着呢,怎的郡主殿下还不来救我?”
被他逼问,雅予一时气短,觉得自己坏了大事,“我,我原本,原本还没说……那,那天……我那是……气话。”
“气话??”赛罕一咬牙强忍着笑,“怎的成气话了?我可都当真了,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哪些是啊?”
“你……你还,还顾得问这些?”
“现在还忙什么?说,是不是都是气话?嗯?”
看他挑眉一脸的怒气,雅予再不敢有一丝怠慢,仔细想了想,怯怯地摇摇头,“不是。”
她倒是老实!赛罕蹙了蹙眉,居然不是?
看他重锁了眉头,更让雅予觉得自己已然误了大事,此刻哪还有心思顾得脸面、计较曾经如何,赶紧合计对策是正经,急急道,“事情,事情应该还来的及!事关中原,即便就是绍布蛮横、一时压不过宗王族,也得有个重论罪的时候,定能拖延时间让太师再与他周旋。到时候几方摊开,我托信给庞将军,他定会前来。你打死宗王有罪,那他侮//辱郡主罪不该死么?他罪在先,你护在后,有庞将军施压,两边干涉,绝不会,绝不许他们伤你!你,你看行不行?”
看着她焦急的小脸,赛罕一时竟有些犹豫心里的主意,不觉就点头,“行。”
“好,那,那我这就去!”
说着,她就要往他臂环外钻,赛罕赶紧拢了,“慢着!”
“怎么了?”
“你都想好了?原先不曾把你送往金帐就是怕两边相争,那个时候我都不敢保证我们这边能得着你,这一回,显是在交换,恐怕不及你写信给庞德佑,我兄弟就不得不把你给绍布换我回来。”
“我知道。”她应得毫不意外,显见早已虑及此处,“绍布不会杀我,他想要的是大将索布德,换就换。庞将军能擒他第一次,就一定能擒他第二次。更况,往后,还有你!”
她从来都对她中原的千军万马信心十足,可这一回的肯定中却多了一个人,让那眸中更加清亮起来。赛罕笑了,点点头,“言之有理。”
“赛罕,你别怕,我一定救你。”
“嗯,末将的命就拜托郡主了。”
她笑了,“嗯!那我走了。”
“等等。”
“嗯?”
“此计确实可行,不过,话不能你说,得我来说。”
“你?”
赛罕轻轻将她的身子重扳正,拢进怀中,“首先,你不能独自见绍布,汗庭中的微妙你不甚清楚,一旦说错一句,恐帮了我兄弟的倒忙。”
“……也是。”雅予点点头。
“其次,我手中有绍布安插吉达、勾结鞑靼的证据。衍州一战本就是个内讧的错却惹得中原大怒,绍布虽一心想与中原开战,却也不想搀和到衍州的浑水中,更不想让大汗知道他私下勾结鞑靼。我如今见不到兄长们,无法通达内情,若只你去告诉,其中枝杈说不清楚,合计的结果只能是拿你跟绍布交换。遂,能把这件事利用到最好的,只有我。另外,小景同在我手上,如何威胁绍布,我自然更清楚。”
他说的句句在理,雅予也觉得从头至尾他才是几方关系中最探得细理之人,若要从中微妙周旋,他是最佳的人选,只是有一点她还不大明白,“还有一日就要行刑,你又如何得着机会见绍布呢?”
“你放心,那厮与我有私人恩怨,我死之前,他一定会来单独见我。”
“你有把握?”
“绝对的把握。”
“也好。”雅予终于点了头,却还是不放心,看了看这昏暗狭小的牢房,“若是你说急了他,他当下灭口怎么办?”
“灭口?”赛罕笑了,“就凭他?缚着手我也在三尺之内弄死他。”
雅予皱了皱眉,心放下了,周身却是寒意森森。
“冷么?”
“……嗯。”
他尽力拢紧些,“鱼儿,一切交给我,事成之前,你可一个字不许漏,听懂了么?”
“嗯。”
“不管事情如何变化,你都要沉住气。”
“嗯。”
“最后还要叮嘱一桩,我恐怕要你助我一次。”
“怎么助?”
“此刻我还没想好,你只要记住,我若是带着枷锁来问你、来找你,不论何事,不论当着何人,你都应下就是。能做到么?”
她点点头,“能。”
“我的命可都在你手上,都指着你了。”
“嗯!”
一根筋的小东西,赛罕在心里好是疼爱,“鱼儿,总盼着回家,如今指日可待了。”
雅予一怔,心忽地一酸,轻轻靠近他怀里。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许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鱼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回去就十八了。”
“嗯。”
“那,该出嫁了吧?”
等了一会儿,怀中静的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赛罕又问,“不是要嫁给你的安哲哥哥?”
这一回,没有等,她轻轻摇摇头……
“不嫁了?为何?”赛罕低头,下巴轻轻点着那小头巾,“嗯?是不嫁他,还是旁人也不嫁了?”
“……不了。”
“因为我破了身子,是不是?”
她埋了头,再不吭声。
“坏了你的姻缘,那我对不住了。”黑暗中,赛罕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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