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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官居一品 第四零四章 和合
马五爷真的很无奈,明明占据着大明朝的经济动脉,也想尽了法子夹带私货、在漕米中侵独偷漏,却依然没法养活帮众老小。这真好比是守着个金饭碗,却还得上街要饭啊!虽然在他看来给市舶司转运的买卖,肯定要比漕运的规模小多了,但前者是跟商家打交道,后者却是跟官府打交道,一个能赚钱,一个光吃亏,所得的结果自然也就大相径庭了。寻思片刻,他感觉很是心动的,但老江湖的面皮,不会透露一点心迹,他反而耐下性子,不冷不热道:“这个法子好是好,但救不了急,而且说句伤感情的,市舶司究竟能不能开起来?在下觉着希望不大。”沈默知道对方在漫天要价,但他不打算就地还钱,他一把握住马五爷的手道:“五爷,我沈拙言配不配交你这个兄弟?”他实在受够了马五爷淋漓不净、拖拖拉拉的臭做派,决定来个猛烈的!马五爷先是错愕、后是受宠若惊道:“您老说笑了,您是天上的文魁星,您若认我,那我是高攀。”“好!”沈默紧紧握着马五的手,.豪气干云道:“既然五爷认我这个兄弟,那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说着一伸手道:“娘子,拿钱!”若菡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牛皮.袋,沈默接过来,直接拍在马五爷掌心道:“不够只管再问兄弟要!”马五爷打开那袋子一看,是江.南最大的汇通钱庄,出具的一万两一张的银票,看厚度绝不少于五十张。不由很没出息的张大了嘴巴——这是五十万两啊,就算没有那个市舶司,也足以让他的漕帮支撑七、八年之久了!沈默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趁热打铁的对马五爷道:“.如果市舶司的事情成了,我的承诺不变,如果没成,我再给五爷五十万两,我就不信十年时间,咱们打不赢抗倭战争!”这些轮到马五爷局促不安了,他原本以为,沈默是.走投无路,所以才来跟自己权宜。他是老江湖,自然知道这种关系必不长久,不管沈默许下什么承诺,都如空头支票一般,不大可能兑现,也许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兑现这码事!他见过太多的官儿们,拿着他们这些‘下等人’当.夜壶,用的时候亲密的不行,等到用完了,就一脚踢得远远的,生怕被熏到似的。但沈默豪气无.比的举动,让他心中的疑虑与隔阂,如滚烫泼雪般,一下子全部消失了!现在他看向沈默的眼神,充满了感激、钦佩甚至是仰慕,激动的反握着沈默的手道:“托大叫您一声兄弟,从此以后,我马五为你两肋插刀,我松江漕帮为你赴汤蹈火!”沈默也紧紧握着他的手,动情道:“老哥哥,我们是要一起享福的!”其场面之感人,让若菡都偷偷抹泪……~~~~~~~~~~~~~~~~~~~~~~~~~~~~~~~~~~~~~~~~~~~~五十万两银子,为什么要这时候掏出来?这就是沈家两公母的阴险之处,在马车上时,若菡对沈默:“我算计过了,三十万两银子,足以把松江漕帮砸晕了。”说着问沈默道:“你是想一上来就把他拍晕呢?还是等到最后再拍?”“有什么区别吗?”沈默呵呵笑道,他很享受娘子被自己感染的,私下里越来越有现代气息。“当然有了。”若菡白皙的手指为沈默笼着散乱的头发道:“如果想要利用一下就完了,那一上来就拍最好了,快捷省心。”“要是后拍呢?”“何乐而不为呢?”沈默呵呵一笑道:“对了,三十万两够他们用几年?”“三年没问题。”若菡道:“我给他们毛估过,每年亏空应该在六七万两之间,但考虑到一旦有了钱,肯定会大手大脚起来,所以只有三年的信心。”“三年不够,”沈默沉声道:“一般认为抗倭战争会打个十年八年,我们得覆盖住这个年限才行。”说着笑笑道:“三年的话,无法让对方感觉到咱们的诚意,会很不痛快的。”正如在商业的敏锐上,沈默不如若菡,对人心的洞察,若菡也不如沈默。夫妻俩都不完美,但一旦狼狈为奸,哦不,应该是取长补短,那就真的所向披靡了。若菡想了想,笑道:“你是当家的,你说了算吧。”说着从座位底下,拿出个牛皮袋道:“这是陆炳给的官票,我临来前,给换成汇通的银票了,五十万两,数数?”“哎,好侄女。”沈默仿佛占了极大便宜,得意的眉开眼笑道。若菡反应过来,不依的去掐沈默腋下的软肉,娇嗔道:“坏死了!”正如若菡怕痒,沈默也怕疼,赶紧按住她,岔开话题道:“不是说不动这个钱吗?”“那是以前!”若菡果然被引开注意力,气哼哼道:“原先以为陆炳是好人,所以不想占他便宜,现在他竟然放纵家里人欺负我家相公,还给他留着作甚?”说着晃一晃小拳头道:“早晚要把陆家打哭了,给相公磕头赔不是才算完!”沈默这个汗啊,心说果然人都是会装的,当初没结婚前,若菡是多么的文静、多么的温柔啊,现在成了结发夫妻,还是休都休不掉的诰命夫人,小獠牙、小性格就都露出来了。不过想想也是,当初威风八年的殷大小姐,怎么可能只是个唯唯诺诺的娇小姐呢?‘不过我喜欢……’沈默嘿嘿暗笑,抱着媳妇爱不释手,如果真的娶一个老实怯懦的大家闺秀当老婆,那才是一辈子最大的悲哀呢。“笑什么呢?”若菡抬头望着他道。“我可捡到宝了。”沈默欢天喜地道:“你说当初就怎么和我一条船呢?”“人家都说,我才是修了八辈子才修到的福气呢。”若菡羞羞道:“看来我上辈子一定是大善人。”“看来我们都找对人了。”沈默得意的笑着。年轻小夫妻的肉麻,真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呢……~~~~~~~~~~~~~~~~~~~~~~~~~~~~~~~~~~~~~~~~~~~~~~~沈默的义气和担当,彻底激发了马五爷身上蛰伏多年的豪情,他也毫无保留的亮出家底道:“兄弟,我知道你要的粮食越多越好,我们漕帮的公仓里,有十五万石,私下的暗仓里,还有五万石从漕米中透漏的,不过因为是多年积攒下来的,所以比较陈且杂!我现在就去跟后面的老爷子们说说,今天就拍板给你!”什么叫人心换人心?这就叫人心换人心!受苏州粮价暴涨的影响,松江的粮食也已经涨到五两以上了,如果不是担心粮价还会涨,他们早就把粮食抛出去……虽然必会导致粮价巨幅下挫,但七十万银子还是没问题的。若菡看向沈默的目光变得无比崇拜,心说夫君果然是深不可测啊,竟然用五十万两银子,买了至少七十万的东西,还邀买了金不换的人心。‘这就是术与道的差别啊?’若菡简直快要崇拜死自己的老公了……殊不知沈默同学现在也是满心惊喜,他原先根本没指望能搞到这么多粮食,心中不禁连呼:‘闷骚型的爆发起来真可怕!’见沈默两公母都在发呆,马五怕他俩以为自己还要拿乔,忙不迭解释道:“一般小事儿我这个帮主就说了算,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得跟老前辈们知会一声。”说着有保证道:“你放心,我还是很有威信的,老前辈们都听我的。”沈默点头笑道:“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那更好。”马五笑道:“走,我带你俩去见见我们漕帮的长辈。”往后院去的时候,他向两人介绍,漕帮有个‘德高堂’,凡是漕帮之中,六十岁以上、没有违反过‘十条十一戒’的老人,便可以住进来,享受全帮的供养……事实上,在这个劳动人民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的年代,又是从事漕运这行的,很少有能活到这么长的。整个松江漕帮,也不过一百来人,基本上还都是舵主、执事、账房,之类的脑力劳动者。这些人年高望重,漕帮又关系着他们的余生,什么人背叛漕帮,他们也不会。所以全帮上下对这些人十分的信任,约定但凡大事,帮主必须先和这些老人家商量才行。听得沈默点头连连道:“怪不得漕帮能长久兴盛几百年,制度合理是个很重要的原因啊。”“有漕帮这个称呼,还不到一百年呢。”一个老者站在屋檐下笑道,原来说话间,已经进了德高堂。沈默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混淆了时空,把漕帮的截止日,一直算到了杜月笙、黄金荣完蛋,显然是让这时代的人无法理解。他知道这可不是藏拙的时候,便朝老者拱拱手,和煦笑道:“老先生,这是一份儿美好的祝愿,想来您会接受的,对吗?”“当然当然。”老头被他他逗得十分开心,问马五道:“小五,这是哪里的朋友?”马五毕恭毕敬的行礼道:“三叔,这就是您一直念叨的状元郎沈大人。”老者可能有些追星情结,一听说是传说中的沈六首,马上激动了,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晌,然后又激动的扯开嗓子道:“文魁星驾到,你们还不快出来迎接!”便有各色老头从各个小跨院里出来,不一会儿就站满了沈默的面前,问好的问好,搭讪的搭讪,又请他入内喝茶,还让人张罗好酒好菜,兴奋地仿佛过年一般。但当马五将沈默的来意说明,热烈的气氛戛然而止,老头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极为看重为晚辈们看家,这份神圣的使命。他们追星不假,但大事儿上一码归一码,还是拎得轻的,经过最初的骚动后,都望向那起初跟沈默说话的老者,他叫龙三老爷,今年八十了,是一干老头中最高寿的,且还是前任帮主,老头们到现在还习惯性的听他拿主意。龙三老爷对沈默道:“按说现在是马五当家,我们这些老头子,不该胡乱插嘴。”这当然是废话,如果真这么觉着,直接点头不就完了?便听他接着道:“但是马五也跟大人您讲了,帮里有许多难处……“三叔,”马五必须要说话了,不然会让沈默觉着漕帮是在耍他:“有这么多银子,多大的亏空都补上了。”“当家的是漕帮的旗,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但我漕帮并不是个江湖帮派,而是上万苦命人,和他们妻儿老小的家。”龙三却不为所动道:“这么大的一个家,光靠朋友义气是撑不起来的,还是得精打细算,量入为出的,”说着朝沈默拱拱手道:“我们这些老不休不要脸,非要跟大人较真,还请大人恕罪。”“我其实是非不分之人?”沈默摇头笑道:“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话果然不假,漕帮如此敬老爱老,定然不会行差踏错,所以气运必然长久!”这番话说的太漂亮了,让老头子们感动的不行,一些泪点比较低的,甚至眼圈都发红了。龙三得意的看马五一眼道:“你虽然痴长几十岁,可论见识还是比不过沈大人的。”马五倒不觉着丢人,呵呵笑道:“沈大人是文魁星下凡,论见识谁能比得过?”沈默也乐得他们把自己当成‘星星’下凡,恨不得让全天下都这样以为,那将会让所有人面对他时,智商统统降一截。不过可惜的是,因为文人相轻的缘故,他的同行们是不会吃这一套的。~~~~~~~~~~~~~~~~~~~~~~~~~~~~~~~~~~~~~~~~~~~~~~~~交情归交情,买卖还是该怎么谈就怎么谈。12楼
“既然大人开明,那老朽也敞开天窗说亮话了,”龙三一脸诚恳道:“跟您说过了,填补亏空犹在其次。主要是现在漕帮的处境异常艰苦,帮里弟兄的生计,要勉力维持,还要各处打点托情,看看能不能减免一些苛捐杂税。”说着慢悠悠道:“哪里不要大把银子花出去?全靠卖了这十几二十万石的粮米来应付。”说到这儿,自己都有些脸红,但一想是为了帮里,又不是为自己,龙三老爷厚着脸皮道:“其实五十万两银子,买二十万石粮食,放在以往任何一个年份,都是买的着的。”何止买的着?买两倍的粮食都绰绰有余。“但是以今年的粮价,少赚就是赔,我们起码得赔上几十万两银子。”龙三自己都觉着自己无耻,但还是接着道:“当然了,您讲义气,够朋友,咱们就是赔上这笔钱,也权当交个朋友了。”说着干笑一声道:“可说句昧良心的话,现在已经四月中了,转眼就是青黄不接的五荒六月,米价一定还是涨的,七两八两都是很轻松的,所以我们如果再屯上一阵子,就能赚到两个,甚至三个五十万两……”很显然,老头嫌五十万两太少了!这让沈默很不爽,心说敬着让着还让出狗屎来了,便想跟他理论理论,却被若菡轻轻咳嗽一声,抢了先……意思是,装好人的就继续装下去,狠话还是我这个恶人撂吧。只听若菡清声道:“老爷子这话晚辈不敢苟同。”说着也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便朗声道:“因为您对粮价的猜测,是一厢情愿的,片面的,完全错误的!”“好厉害的一张嘴。”龙三笑道:“这位是?”“拙荆。”沈默假意喝斥道:“还不快跟老前辈请罪?”被若菡说的一无是处,龙三当然面上挂不住,先是笑笑道:“原来是沈夫人,失敬失敬。”说着又道:“老朽倚老卖老,倒要请教请教,我哪里一厢情愿了?”“您忘了这米价是因为什么才暴涨起来的?”只听若菡道:“是因为有些人不想让朝廷开埠,所以想把此事的设计者,也是执行者,我的丈夫赶出苏州去,所以才把米价抬了起来!”又道:“您还不知道吧?苏州城最多还能撑五天,如果还没有大批粮食进去平抑物价,不到五月,城里就得乱了,到时候我丈夫肯定要被革职问罪的,但苏州城该乱还得乱,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几十万乱民!”----------------------




官居一品 第四零五章 富可敌国
松江漕帮,德高堂。
一声男装的若涵,面对着一群老朽,侃侃而谈,势如破竹:“归根结底,苏州城是那些人的,不是我相公的!”若寒双手一拍,十分笃定道:“到时候烂摊子还得那些人收拾。肯定把囤积的大米低价、甚至免费放出来!”说着无比自信道:“我很负责任的说如果不肯相帮,不用到五月,您的二十万石两市,就得连十万都卖不了!”
众老者无不变了脸色,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感觉若涵说的没错。一旦民乱起了,大户们肯定是要放粮的,到那时粮价肯定应声大跌,感受到风向的转变,龙三老爷面上有些挂不住,咳嗽几声,止住骚动的人群,眯眼望着若菡道:“夫人好个牙尖嘴利啊,就算你说的可以成真,那也是五月份的事儿了。咱们不会四月里便把粮食处理掉?”说着顾盼自雄道:“本帮弟兄上万,船只过千,可以同时将这二十万石粮食运往苏松各府县去,同时分销的话,未必不能赚上百万辆!”
这纯属抬杠了,别说马五,就连那些向来唯龙三马首是瞻的老头子们,也大感脸红,心说:“三老爷怎么这样胡搅蛮缠啊?”
若菡却不在意,只见她柳眉一挑,淡淡一笑道:“那敢问三老爷,您为何到现在还不卖呢?”
“这个么。。。”龙三老爷老脸通红道:“原来不想卖,现在又想了。反正是我们的粮食,你管得着吗?”
“那咱们再来说道说道现在卖粮。”若菡清声道:“假使贵帮真的可以跑赢物价,在降价前把大米卖出去,转到个百八十万两。”说着拱手笑笑道:“这么多粮食投到市面上去,怎么也能把粮价打压下两三成去,那也算是帮了我家老爷。小女子在这里多谢三老爷了。”
“好说,好说。”龙三老爷干笑道:“既然皆大欢喜,那就这么办吧。”
“怎么可能皆大欢喜?”若菡声调微微提高道:“那些粮食如果按照您老的法子入市,就好像往快要开的锅里加一瓢水,只不过是将鼎沸的时间推迟----只要没有釜底抽薪,把那些会人的阴谋挫败价钱还会涨上去的!”说着一脸探究的问道:“试问老人家,等到了七月份漕米起运您准备怎么交差呢?”
“呃。。。”龙三老爷彻底噎住了。漕运是不能延误的,但大运河几十年未曾疏浚,淤塞的很厉害,但河面上往来的船只,却比国初的时候多了数倍,自然要耗费许多时日在路上。如果等到把新米收上来再起运黄花菜都耽误了。
所以漕帮才提前存够粮食,提前两个月发运,换言之,每一期发送的粮草,都是上一次存下的,如此循环下来,倒也可以交差。
龙三老爷打的主意是,先高价卖出。然后趁着粮价被大量的出货冲低。再以低价买进,如此便可以赚的差价,两不耽误,倒也是个很妙的主意。
但他的如意算盘,必须建立在粮价会大幅下降的前提下,如果粮价真如若菡所说,会在小幅下降后回升,那他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龙三老爷的汗登时下来了,心说怎么被个小媳妇逼到墙角上去了呢?
他在这儿陷入了窘境,边上一直没有插言的马五突然问道:“照沈夫人这样说,我们把米卖给贵方,也一样没法买到低价米,岂不是同样没法交差?”他发现对方这五十万两银子其实没什么太大意思,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沈默与若菡对视一眼,便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马五的胳膊道:“五爷,咱们从始至终,可说过要买那些粮食了?”
“那这五十万两银子?”马五爷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人家确实没有说过要买米,是自己提出来给他们的。。。不过一方出钱,一方出米。这跟买卖有区别吗?马五不禁有些糊涂了。
只听沈默为他解释道:“兄弟我只是想借一借咱们漕帮的粮食,等到七月起运时候,原样奉还,一粒米都不少你们的,你们直接从苏州城往北京送,还省了一段距离呢!”
“啊?”马五爷没想到沈默的要求这么低,吃惊无比道:“这怎么使得呢?”
“怎么使不得?”沈默笑道:“待会咱们拟个合约,把这事儿白纸黑字写下来,我签名用印。到时候如果出了问题,你只管拿着它向漕督交代,一应责任由我承担,与你们漕帮无干!
“我怎么会信不过,马五爷又一次被沈默给感动了。
但话音未落,却被龙三爷打断道:“哎呀呀,大人怎么不早说?让我们费这些吐沫,”说着一推马五爷道:“小五,去前面跟大人拟个合约,然后代我们这些老不休,招待一下沈大人!”‘马五觉着这样实在不当人子。踯躅着不吭声,沈默却豪爽道:
“这个契约是必须的,五爷还是得以漕帮为重啊!”漂亮话全让他一人儿说了。
马五更觉着臊得慌,看一眼龙三老爷道:“哎,三叔,咱们今天可丢死了人。
龙三旁爷也臊得慌,挥挥手道:“后面的事儿,你们看着弄行了,
不用过问我们这些老糊涂了。
听出老头面上有些挂不住,如果只打算做一锤子买卖,当然不用管他,但沈默是有长远打算的,知道不能逞一时之快,赶紧拱手道:
“咱们是一码归一码,事情该怎么谈就怎么谈,如果坏了交情,可就得不偿失了。”说着对若菡佯装严厉道:“还不给三老爷赔罪!’
若菡吐吐舌头,朝着龙三老爷福一福,怯生生道:“小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嘴上还没有把门的,给您来赔不是了。
龙三老爷哭笑不得道:“你可不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是头发长见识更长。”说着赞叹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沈大人,也只有这样的佳偶,才能配得上您!”他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若是跟一个小女子过不去,那才真叫人笑掉大牙呢。
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家府尊夫妇都向他赔不是了。敬他何止一丈?所以龙三老爷芥蒂尽消,也向两人赔了不是,还反复叮嘱马五要好好招待沈大人伉俪,显然是已经被折服了。
三人辞别了龙三老爷等人,离开德高堂,重回漕帮大厅时,便见已经摆上了丰盛的廷席
马五爷请沈天人夫妇入席,沈默道:“还是先把约书签了吧。
“若是别人,肯定要签的。
马五爷却摇头道:“但沈大人你不用,除非你不把我当兄弟!”
“一码归一码”沈默还没说完,便被马五爷拦住道:“我信的是你沈拙言这个人,不是什么苏州府同知,在我马五看来,你的一句话。比那劳什子大红印章管用!”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沈默郑重点点头道:“如果我沈默有半点毁诺。人神共弃,五雷轰顶!”
“这不就结了么?”马五爷朗声笑着拉沈默入席,也招呼若菡道“弟妹啊,也快坐吧。”说着为他俩介绍道:“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过都是咱们漕帮自家的菜,在别处是吃不着的,图个新鲜吧。
沈默两个看那琳琅满目的大圆桌上,徐了乡野田趣的凉菜外,更多的是一些漕帮独有的菜品,比如生耗是用鸡蛋烙的、大肉片子是用坛子焖的、马蛟是用香芹拌的,最有特色的是那舫公肥肠,从没见过那种切法,刚看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竹笋呢。吃一筷子才感受到肥肠爽滑味通。
买卖谈成,心情舒爽的紧,夫妻俩胃口大开,在帮派吃饭就有这个好处,越是大快朵颐,越让主人高兴,绝对不会觉着你不够斯文啥的。
不过让沈默大跌眼镜的是,若菡最喜欢的,竟是那漕帮特制的油炸臭豆腐,不过人家叫‘豆仁飘香’,虽然他仍是敬谢不敏,但见若菡似乎隔一会儿就会夹一筷子,显然十分中意
见客人吃得十分开心,马五爷特别高兴,问道:“味道还中””
“实在太美味了!”沈默夫妻俩一起点头称赞,沈默笑道:“日后定要多多叨扰五爷了。“大人若是常来赏光,我们才是求之不得呢?”马五呵呵笑道:“说不定还能把漕帮菜的名声打出去呢!”后来因为若菡喜欢吃那‘豆仁飘香’,沈默便带她时常光顾。随着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模仿他的衣食住行,已经成了上流私会的风尚。竟真的让这原本只在帮内流传的漕帮菜名声大振,士民无不趋之若鹜!
随着漕帮子弟的足迹遍布全国,漕帮菜馆也开遍了两京一十三省。甚至日本、南详、就大陆---当然这是后话。
因为沈默还有大事要办,所以马五没有劝酒,只是让他尽兴就好。反倒吃得痛快。酒足饭饱之后。餐桌撤下,下人奉上香茗,略坐后。沈默两个刚准备告辞,却听马五爷道:“还有一桩事儿。
两人只好再坐下,便见他从怀里取出那个牛皮袋,点出十张银票道。然后将其余四十张装回袋子里。递给沈默道“这十万两银子,是我漕帮借兄弟的,将来一定会连本带利还你的,就算我这一辈还不完,下辈子、下下辈子,用一百年也会还清的。
沈默心说这是干什么”玩完这把不想和我玩了?那我一番做作岂不是白费了?便把那袋子推还回去道:“说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除非不认我这兄弟,否则休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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