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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那有什么用?”他一听到‘殷小姐’这三个字,情绪竟变得有些古怪,赶紧低下头,夹一块腌黄瓜掩饰道:“还不都是别人的。”说完便暗暗吃惊道:‘我怎么如此封建了?’
长子也感叹道:“是啊,可惜是个女子。”说着呵呵笑道:“听人说殷老爷有意招个养老婿,若是真能找到合意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真是个馊主意。”沈默摇摇头,也不知他觉着馊在哪里。
连长子都察觉出他的反常,以为沈默和殷小姐之间,有什么矛盾呢。便憨憨一笑,不再说话。
可有人却不想消停,便一声怪叫道:“这主意哪里馊了?”话音未落,无处不在的沈四少推门进来了,他方才在门外偷听,屋里俩人谈话的内容一点没漏掉。一进门便满脸淫贱道:“搞清楚你们说的可是殷小姐啊!那是降落凡尘的谪仙子,不仅美貌无双、心地善良,而且人又有本事……谁要是进了她家门,一辈子就像掉进金窝里一样……那真是又娶媳妇又过年,好事一人全占了。”
说着坐到沈默身边,从桌上摸起个大红苹果便‘咔嚓咔嚓’啃了起来,一面含混不清道:“自从她及笄之年,登门提亲的排着队能绕绍兴城一圈。只是不幸她母亲那时过世,这才搁下到现在。不过还有半年,人家就服阕了,到时候排的队肯定更长了。”
“为什么会更长呢?”长子奇怪问道。
“嘿嘿,你还做买卖的呢,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沈京贱笑道:“服阕之后,殷小姐可就十八了,殷老爷定要急着张罗婚事,去晚了就成别人家的了;且这次八成不会像二年前那么挑。许多人便以为浑水摸鱼的机会来了。”
要是往常,沈默定然会调笑道:“这莫说你也准备下河摸鱼了?”但现在,他竟然只是闷头吃饭,坐在那一句话也不说。倒是长子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也要去吗?”
沈默心说:‘这家伙定然是要去的。’哪知沈京却摇着大脑袋道:“我是不会去的。”
“为什么?”沈默终于开腔了,语气中竟带着丝丝喜悦。
暧昧的看他一眼,沈京撇撇嘴道:“娶媳妇最重要的是过日子;过日子最重要的是要舒心;要舒心就得娶个百依百顺的……殷小姐那种女强人,咱肯定降服不了,且让你时不时会自卑一把,哪还有什么大丈夫的乐趣可言。””说着满脸遗憾道:“殷小姐啊,今生无缘了,俺只有伫立在风中,偷偷想你了。”
一脸惆怅的滑稽样子,引得沈默两个哈哈大笑,这让本想获得同情的沈四少十分不爽,没好气的挥挥手道:“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们个大消息……咱们府尊大人要去任了,新任知府已经到了城外,正等吉日入城呢。”
沈默大吃一惊道:“不可能吧,上次李县令还得意洋洋的跟我说,府尊大人把他的名字上报朝廷了呢!”
“莫非是被关系顶了?”沈京挠着下巴自我肯定道:“很有可能,这世道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沈默叹口气道:“县尊大人待我不薄,希望他能想开了。”
“还有件事。”沈京压低声音道:“昨日咱家人出城收账,到城门口就被堵回来了,去码头走水路也不行。”
“为何?”比起谁当知府来,长子更关心周边的交通问题……明日还有一船盐要到岸呢。
“听他们回来说,因为城外聚集了许多难民想要进来,但府尊大人却宣布关闭水陆城门,不放任何人进出。”沈京沉声道。
沈默闻言登时没了食欲,搁下饭碗道:“是倭患难民吗?”
沈京点头道:“肯定的。要不汛期还早呢,哪里来的灾民?”这个月来,倭寇再起的消息开始在绍兴城内传播,官府已经数次出面辟谣,让百姓保持冷静了。
长子愤恨道:“官府总想着瞒!瞒!瞒!现在好了,逃难的都到家门口了,我看他们怎么瞒!”说着‘砰’地一声,猛捶一下桌面,将碗碟都震了起来。
沈默被溅出的饭汤弄脏了衣袖,他却没心绪理会,紧紧皱眉道:“这月份青黄不接的,若是处置不当,一定会饿死人的!”
“肯定的。”沈京点头道,神色也十分的难过。
长子沉声问道:“咱们绍兴的义仓满满当当,为什么不开铺施粥?”
“新官上任之前,是别想了。”沈京摇头叹道:“现在的知府已经卸任,是不会再自找麻烦了。”自古地方官最不愿干的,就是拿自己的粮食,赈济别处的灾民,赔本又麻烦不说,还容易引来更多的灾民,乃是大大的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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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一一三节 府试 (中)
第一一三节
要说对时局变化最敏感的,商人绝对算其中之一。而这种敏感又迅速体现在物价上——短短两天之内,绍兴城内的米价便涨了一倍,盐价更是扶摇直上,从三钱涨到了八钱。
飞涨的物价立刻引起了百姓的恐慌,所有的粮店盐铺门前都挤满了抢购的人潮,商人们却纷纷以‘缺货’为由紧关店门,囤积居奇的意图昭然若揭。
久久无法敲开店门,百姓的情绪十分激动。有些青皮无赖便借机撞开一家粮店大门,进入店里大肆抢劫。老百姓见有带头的,便一拥而上,哄抢大米白面。
这下不管知府大人多怕麻烦,县令大人多么郁闷都不能再懈怠了,否则一旦个别哄抢蔓延成为大规模骚乱,几位大人可就不是罢官回家那么简单了。好在绍兴城有三套班子,衙役官差也比别处多得多。知府大人一声令下,三班衙役便蜂拥而出,迅速弹压住局势。
两县又打开义仓,平抑粮价。殷家也以会稽商会会长的名义,号召各商铺开门营业,杜绝囤积居奇,以免引起民众的对立情绪。受到惊吓的商家纷纷响应,终于抑制住了物价上涨,使恐慌暂时得以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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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种内忧外扰的大背景下,会稽县试的最后一场开始了……这场又叫‘提堂’,主要是因为县试不太严密,所以县令大人需要对点中考生再进行一场面试,刷掉滥竽充数者,以选送府试而已。
对于凭借真才实学跻身‘提堂’试的童生来说,与其说这是场考试,还不如说是走个过场,然后吃县令大人一顿好的,算是小小庆祝一下,所以大多数人都很轻松的……不过总有例外之人,比如说陶虞臣同学,他便憋着一股劲呢!
想他陶虞臣同学,三岁始读书,六岁受《大学》,日诵千余言,九岁成文章,便能发衍章句,君子缙绅至有宝树灵珠之称,刘晏杨修之比,此有识共闻,非其自吹自擂。及至十三岁,便被知府大人推荐去岳麓书院,师从状元名师罗洪先,头悬梁锥刺骨的苦读五年之后,不敢说自比管仲乐毅之才,但也不觉着比黄观商辂差到哪里去。
黄观商辂是谁?人称黄六首与商三元,乃是大明朝唯二两个获得‘解元、会元、状元’大三元者,前者更是把秀才考试的小三元也囊括在内。陶大临同学以这二位自比,其雄心壮志也就不言而喻了。
设想虽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雄心勃勃要做陶六首的大临同学,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出山第一场,便被那个叫沈默的压在屁股底下,这叫陶同学情何以堪?
这几天他是茶不思饭不想,就等着一场,非得拿出最优异的表现,让县尊大人点自己为案首,把这口气争回来不可!
所以当与沈默在县衙门前相遇时,他的眼里能冒出火花来,电得沈默莫名其妙,心说:‘不会是个兔子吧?’
当县试入选的一百一十名童生,列队进入县衙时,立刻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紧张气氛,他们发现那些整日优哉游哉的小吏,抱着厚厚的文书低头小跑;那些吊儿郎当的官差,也全部持刀着甲,面色严峻的肃立在县衙内,这一切都告诉众人,平静安逸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作为前三场的头两名,沈默和陶虞臣走在最前排。他俩皆是一脸的严肃,只是心中所想大不相同……陶虞臣在想着如何打败这个敌人,沈默却压根没有考虑这场考试,昨日他专程拜访了沈老爷,向他请教当前的局势。
沈老爷沉默半晌,才将一份文简拿出来,递给沈默道:“这是你老师借职务之便,给我抄送过来的。”沈炼掌管锦衣卫的一切文移出入,将抄送各府衙的奏章送一份过来,自然不是难事。
沈默接过那纸质优良的抄本一看,乃是本月初,给事中王国桢、御史朱瑞登等人,以倭寇猖獗,逼近南京,上疏‘请设总督大臣,督理南直隶、浙江、山东、两广、福建等六省军务,使其调兵筹饷,得以便宜从事’的奏章。
将这份抄件逐字逐句的看完,沈默的面色已经有些发白,他将这张重逾千斤的信纸搁下,难以置信道:“局势……已经若斯了吗?”
沈老爷沉重的点点头道:“前些年倭寇偃旗息鼓,朝中大员皆以为其土崩瓦解,谁知其卷土重来之时,人数竟有数万人之多。”便须发皆张的拍案道:“更可恨的是,还有些我国的海盗流氓、不第士子、越狱囚犯,穿倭服,挂倭旗,四出杀掠,气焰嚣张,数目竟有真倭的三四倍!”
说着又长叹口气,无可奈何道:“原先倭寇只是在沿海抢劫,但与我沿海卫所接触后,发现大明将不知兵、军备松弛;官兵贪生怕死、战力不堪一击,其更是肆无忌惮,如入无人之境,甚至连南京都敢骚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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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一老一少对坐良久,说了很多,却拿不出一点解决办法,最后沈老爷只能安慰他道“拙言啊,用心考上进士吧,只有当了官,你才能为百姓、为大明做点事。”说着笑笑道:“我大明向来是以文治武,说不定你将来还有机会指挥那些总兵参将们,痛痛快快杀倭寇呢!”
沈默当时没说什么,心中却知道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些轻微晕血……这是这辈子才有的毛病,他已经反复验证过了,只要看到一滩血迹,不管是人血还是鸡血,都会变得手脚发软、头晕目眩,要好一会儿才能恢复正常。
为了克服这毛病,他曾经强迫自己连续一个月去观摩杀猪,结果把杀猪的流程都学会了,该晕血还是晕血,你说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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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一一四节 府试 (下)
应试的童生们在大堂内等候,县尊大人却久候不至。
沈默低着头,为东南的危机而心忧,他十分想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什么,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应该做什么。
看沈默有些心不在焉,陶虞臣暗暗窃喜,心说:‘是你自己不在状态的,可别怪我胜之不武!’
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领他们进来的礼房书吏去而复返道:“县尊大人在后花园等你们,诸位跟我来吧。”便将众人又带去了县衙的后园。
北国仍在冰雪中,江南已是遍地春。后花园中的柳树已生出嫩绿的细叶,微风吹过,柳条轻拂碧绿的湖面,一池春水便波纹荡漾。
李县令仍在那个凉亭里坐着,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丝毫没有感到春的气息,看他神色委顿的样子,似乎是病了。
学生们排成数排,给恩师行礼,待礼毕之后,才听县尊大人嘶声道:“因为最近绍兴的状况,提学大人不能如约而至了。不过他派人带话过来,说要在院试一关等着,到时候再试过诸位的斤两……咳咳咳,”说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久才缓过劲道:“你们也看到了,本官偶感风寒,精力不支,所以今日考试不按常规,你们以‘春夏秋冬、悲欢离合’八个字各作一首诗,然后拿给我看。”说完便闭上眼睛,神魂游离去了。
考生们面面相觑,心说‘前辈们都说李县令重视士子,每次提堂必然宾至如归,让人觉着像过年一样,怎么这次连个座位也没有?’牢骚归牢骚,该作诗还是得作诗的。
准备写时又发现没有纸,大伙只好可怜巴巴的望着司礼大人,那苟书吏这才回屋拿回一摞白纸,一人两张分发下去。
有的考生又道:“经承大人,可有桌椅?”
苟书吏抱歉笑笑道:“衙门里大忙忙的,也没给各位准备,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考生们想自己去找,却被告知不准离开此地。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将纸铺在地上,撅着屁股趴下,开始咬着笔头构思。
沈默如仙人打坐一般,盘腿坐在地上,提着笔却迟迟没有磨墨,显然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陶虞臣见了这一幕,更是信心大增,一时间文思泉涌,妙笔生花、花团锦簇的写完了八首试贴诗……虽然县令大人没有规定格律,但经过严格应试训练的陶同学,还是选择了最规范的诗体。
但他这次不急着交卷了,因为总结上次的教训,他觉着这位李县令似乎喜欢老成稳重型的,便也学着沈默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耐着性子靠时间。
等啊等啊等啊等,等得他屁股蛋子冰凉冰凉,肚子里面咕噜咕噜,再看那沈默,仍然优哉游哉的坐着,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陶虞臣便暗暗咬牙坚持,心说一定不要输给他!
这时别的考生开始陆续交卷,李县令拿过来一看,也不求合辙押韵,只要语句通顺的便算通过,完全违背了他挂在嘴上的‘学问无小事,字字是大事’的宗旨。
那些通过之后的考生还磨磨蹭蹭在他眼前晃悠,李县令不耐烦道:“该干嘛干嘛去,还等着管饭啊?”
很多人便傻了眼,他们不少人出身贫寒,为了等这一顿好的,从昨晚上就开始饿着肚子了,可也没处说理去,只好捂着肚子,哭丧着脸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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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坚持了半个时辰,考生已经走了七七八八。这时陶虞臣的脸都憋紫了,心说我要是再等下去,非得拉了裤子不行,那还不成为一辈子的笑柄啊?
便小心翼翼的起身,弓着腰、走着猫步到了李大人面前。李县令一见他来了,破例抬起头来看一眼,不由吃惊道:“虞臣你怎么了?难道昨天晚上也没吃饭么?”
陶虞臣乃是殷实人家的子弟,心说我至于吗?但更不好实话实说,只好点点头,勉强笑道:“学生快……饿晕过去了,先生能快点放我回去……用饭吗?”
李县令赶紧一挥手道:“去吧去吧,你的水平我还是知道的,免检了。”心中不禁嘀咕道:‘这孩子怎么这没出息呢?’
陶虞臣朝县令大人难看的笑笑,便转过身去,小碎步往外挪。那两张精益求精写出来的诗文,干脆就没交上去,不是忘了,实在是另有用处。
这时候,沈默终于施施然站起来了,陶同学才看到,原来人家屁股底下还垫了个书包……陶同学真是欲哭无泪啊,只能捂着肚子快步出去,找一处花树掩映的幽静场所,痛快发泄一番腹中的愤懑。
沈默莫名其妙的看着陶同学,心说‘看来是吃坏肚子了。’便将随笔写就的诗文交给县令大人。
李县令接过来,起先也是无精打采,但当看到《赋悲诗》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便默念道:‘绿荷扶夏出,嫩立如婴儿。春风欲舍去,尽日抱之吹。对此伤我心,泪下如绠縻。天岂欲我穷?天岂欲我衰?日月自见多,大化谁能持。阑边秃尾雀,摧老看众嘻。微物亦有然,聊复酒一卮。”
反复念着‘阑边秃尾雀,摧老看众嘻。微物亦有然,聊复酒一厄。’这句,突然两行老泪便不自觉淌了下来。猛然察觉到自己失态,李县令赶紧擦擦泪道:“你这诗做得好,不如老夫也请你‘聊复酒一卮’吧。”
沈默拱手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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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一刻,县衙外的照壁墙上,终于贴出了此次县试的成绩榜单。拥挤在照壁前的人们,只见在榜首的位置,单独写着‘案首沈默’四个赫然大字,在他之下才是第一等十九名……其中第一个便是陶大临,第二个是沈襄。另有二等七十名,三等一百四十名,四等三百名,五等二百名,其余皆是不入等。
本次县试的案首,将与一等、二等,以及三等前二十名的考生,一同参加两月后举行的绍兴府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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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一一五节 新任知府 (上)
县衙后堂内,炕头小机上,几碟小菜,一壶老酒。沈默盘腿坐在李县令对面,听他一边用筷子敲打出节奏,一边浅吟低唱道:“夜来风雨匆匆,故园定是花无几。愁多怨极,等闲孤负,一年芳意。柳困花慵,杏青梅小,对人容易。算好事长在,好花长见,元只是、人憔悴。”
沈默知道,他唱的乃是宋代程垓一首词,词牌名唤《水龙吟》,唱的是‘回首池南旧事,看花老眼,伤时清泪。’可谓满腔心灰意懒的归去之意,也算是历代士人仕途受挫后的集体写照了。
李县令将整首词唱完,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伸手拭去胡须上沾着的酒液,这才无限失落道:“老夫已经写好辞呈,明日便递上去。”
“大人离致仕还早呢,为何兴起此等念头?”沈默明知故问道。
“你可知道知府大人这几日就要卸任?”李县令浑无所觉道。
沈默点点头。
李县令又道:“你可知道新任知府就在城外,只等黄道吉日进城了?”沈默又点点头。
只见李知县满脸落寞道:“老夫今年五十一,错过这次机会,今生是休想再进一步了。”
沈默摇头笑道:“不见得。”
“哦?拙言有何高见?”李县令微微抬起眼皮道。
“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学生看来,这次先生没有上去,却是一件好事。”沈默微笑道。
“休要消遣我。”李县令瞪他一眼道:“老夫往日对你不薄!”
“先生莫急,听学生为您分说。”沈默淡淡一笑道:“学生听说朝廷要特设东南六省总督,统筹整体抗倭,请问先生可有此事?”
李县令颇为意外的看他一下,想不到这小子消息竟如此灵通,便微微点头道:“据说是有此事,但陛下并未表态,因此设立与否还在两说。”
“八成是要设的!”沈默笃定道:“先从东南局势看,已经远超过朝廷的预料。学生观察去年全年的战例,竟有八成以上是发生在两省交界处。这说明倭寇已经抓住我大明卫所各自为战的弊病,专门在两省交界处登陆,一旦遇到官兵主力便窜入邻省,我军却只能隔省而叹,无法追击。所以设立总督,统一调兵,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李县令微微颔首,听沈默继续道:“再从朝廷近期的一系列人事任命看……去年年末,已经被定成死罪的福建都指挥佥事卢镗出狱,仍以都司在福建备战抗倭。与他同时论罪的李显也得以起复,为总兵官,在广东备倭;腊月里,广东都指挥佥事俞大猷奉命带兵北上,为宁台参将,负责浙东、苏南平倭;正月里,以能用兵闻名的南京兵部郎中谭纶,任台州知府;又有任环、汤克宽等骁勇善战之辈,也从各地被调往东南……请问先生,这说明什么?”
李县令坐直身子肃容道:“朝廷已经将抗倭视为头等大事,要集中我大明的精英良将,全力以赴的稳定东南局势。”不知不觉中,李县令已经用上了讨教的语气:“这么说,新任绍兴知府也必然精通用兵之道了?”
“是的,绍兴府濒临大海,居于南北要冲,一旦全面抗倭,必然是战略重镇。”沈默缓缓点头笑道:“我想问一句,先生懂兵法、会打仗吗?”
此言一出,李县令心中的郁结登时冰消雪融,使劲摸着前额道:“有理有理,现时非比往常,一旦倭寇来袭,知府便有守土之责,老夫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说着嘿然笑道:“光想着五品官的位子了,却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拙言,我不如你啊。”
沈默摇头笑道:“先生是当局者迷,学生是旁观者清,算不得什么的。”
这话让李县令十分舒服,想一想,他便郑重其事道:“既然大明有事,我李云举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抗倭还未成功,这个县令就一直当下去。”除了士大夫忠君爱国的情操之外,他这话里也包含着几多无奈……一旦真要开始全面抗倭,绍兴地处战场前沿,递辞呈就等于临阵脱逃,然后被逮进刑部大牢,身败名裂,贻笑千年。
“大人高义!实乃晚生后辈之楷模。”沈默自然能体会他的心情,先是一脸钦佩的称赞,马屁之后便接着安慰道:“大人,国家有事,正是您建立功业之时,只要兢兢业业三五年,别说知府,就是布政使也不在话下。”战争是官员飞快晋升的阶梯,对于纯文官来说也是如此,当然前提是一直不犯错误,把上峰交代的事情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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