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美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然宅
满堂婶子骂了一声,“宋老二,你还是个人么?!丧良心,连秀才娘子的救命钱都要扣!”
“滚滚滚!”宋二叔骂道,“我们老宋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姓老娘们儿说话?”
听宋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人,满堂叔立刻就瞪起了眼睛,捋起了袖子,“宋老二,你满嘴喷粪的骂谁呐?”
宋二叔和黄氏一样,欺负自家人是血槽全满,面对外人时就怂了,秀才在的时候没人敢招惹他,如今宋秀才死了,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碰上人高马大,身材壮实,孔武有力的满堂叔,宋榆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四处瞄,就是不敢和满堂叔对上,嘴里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清他说些啥,
眼看越扯越远,冬宝心里又开始急了,她实在等不及要拿那张分家文书了,宋家人太过无赖和狠毒,不拿到那张文书,她一刻也安不下心。
一直注意着冬宝的林实微微一笑,悄悄扯了扯身旁村长的衣襟,小声道:“大伯,您看这文书……”
“好了好了,别说扯这些嘴皮子,今儿叫大家来有正事。”村长冲满堂叔摆了摆手,宋家老二是个浑人,真跟他较起真来这家分到明天也分不完,又转身对林实和蔼的说道:“大实,你是识文断字的人,这分家文书你看着写吧。”
林实在一旁等的就是村长这句话,当下蹲在地上,就着小板凳写好了一式四份的分家文书,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念了一遍。按照分家文书所写,宋家在村西头的老房子归李氏母女所有,分给李氏母女一套锅碗炊具,一百斤高粱面还有两吊钱。给宋秀才办后事欠下的银子由李氏母女还,债务的担保人是林福和洪老头,倘若李氏母女无力归还,由担保人偿还。
念完后,林实看向了宋老头和黄氏,笑着问道:“宋爷爷,宋奶奶,这文书上的条款,您二位有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黄氏虎着脸站在那里,脸色阴沉的要下雨,好似别人欠了她八百两银子不还,紧抿着嘴唇死死咬住牙关不吭声,一想到要分李氏和冬宝一百斤高粱面和两吊钱,黄氏的心就像被刀割掉一大块肉似的,恨不得上去咬宋老头两口。
“没啥不同意的。”等了半天不见黄氏吭声,宋老头开口说道,又叹了口气,脸膛黑红,尴尬的对村长说道:“家里……就这样,叫乡亲们看笑话了。”今日他鼓足了勇气,在众乡亲面前为儿媳妇和孙女说了公道话,驳了黄氏的面子,村里人看他的眼光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冬宝不是说了么,村里人都看不起他,觉得他怕婆娘,没囊气,撑不起家来。现在众人看他的目光可不是这样了,谁还敢说他宋老头怕婆娘?谁还敢说他宋老头没囊气?
宋老头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能说出这两句场面话来,已经不容易了。
村长看了他一眼,觉得宋老头今日能发一场“雄威”,镇住了黄氏这黑心婆娘,真是叫人想都没想到的,一时间对宋老头的印象也改观了,真心实意的说道:“有宋大叔领着家里过日子,你们家多子多孙多福气的,以后的奔头大了去。”
“哎,哎!”宋老头慌忙应道。多少年来没几个人正眼瞧过宋老头,即便看在他是秀才爹的份上,对他的那份尊敬客气也只是附带的,并非发自真心的,村长是村里头地位最高的人物,如此跟他说话,宋老头心激动的跳个不停,黑红的脸膛上也带上了几分喜气,有些佝偻的腰背也挺直了几分。
“凭啥啊!”门口围观的人群中栓子娘一脸的愤怒,尖着嗓子喊道,还没等她喊出第二声,就被栓子爹从背后捂住嘴生拉硬拽的给拖出去了。
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栓子也慌忙跟了出去,栓子爹一路捂着栓子娘的嘴,直到拖到家里才松开手,栓子娘气的扑上来要挠他,被栓子爹一把推开了,骂道:“你要干啥?爹的家你也敢当?”
栓子娘气的眼睛都红了,指着栓子爹骂道:“爹老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宋家的事关我们屁事啊?做个啥的担保?林家那是有钱人,不把十两八两的当回事,爹当我们跟那林家一样有钱啊?”这语气,已经笃定了宋家的孤儿寡母根本不可能还的上欠债,洪家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当冤大头,白损失钱!
“那不是人家秀才闺女救了咱家栓子吗?爹是讲究人,一辈子厚道惯了。”栓子爹说道,心里也有些闷闷的,他们土坷垃里刨食的庄户人家,攒钱多不容易,平白帮人家还钱,他心里也老大不痛快,埋怨栓子娘道:“还不是你,好端端的非得去人家里闹,去欺负人!闹的全村人都看笑话,对不住人家孤儿寡母的不说,还得罪了满堂一家。要不是你闹这一场,爹能心里对人家愧疚?至于上杆子去当人家的担保人吗?”
栓子娘被骂的哑口无言,然而她向来是好强不认错的个性,当即便哭道:“我是为了我?我还不是为了栓子?为了你们老洪家的独苗!谁让爹老糊涂了非得让栓子娶冬宝的?冬宝她命不好,生辰八字硬!我……我不能叫她害了我儿子!”
见咋也和媳妇说不通道理,栓子爹跺脚叹了口气,丢下一句,“我去宋秀才家看看到底咋样了。”便先走了。
栓子爹走后,栓子跑了进来,拉了拉他娘捂着脸的手,递上了擦脸的帕子,说道:“娘,擦擦脸吧。”
栓子娘气哼哼的拿了帕子,觉得公公和丈夫都是糊涂鬼,只有儿子才贴心懂事,不枉自己疼他这么多年,拉着栓子恨恨的说道:“你爷你爹都是糊涂,被鬼迷了心窍!你长大后可不许跟他们学成一样!”
“娘,你看不上冬宝不是因为她属虎命凶。”栓子没顺着她的话说,反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啥?”栓子娘愣住了。
栓子一板一眼的认真说道:“你看不上冬宝是因为嫌冬宝家里穷,将来还有一个老娘要供养,负担重。”
“你……你瞎说啥!”栓子娘吱吱呜呜的骂了一句,看着儿子澄明黑亮的眼睛,仿佛被戳穿了心中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一样,又慌又急。
“好多人都跟我讲过了。”栓子说道,“娘你平常也不信这些鬼啊怪的,咋就突然信的厉害了?就是嫌冬宝家里穷,将来要奉养老娘,又怕别人说你啥不好听的呗。”
心里那点小心思被十岁大的儿子说了个清楚,栓子娘面红耳赤的,她就是嫌冬宝家里穷,拿不出什么陪嫁,以宋老太那老婆子的贪劲儿,还不可着劲的要聘礼供她三儿子念书?冬宝嫁过来后肯定还要养着李氏,摊上这媳妇亏大了。可偏又不能跟人说,否则传出去大家肯定对她有看法,说她希图未来媳妇嫁妆啥的,等到真给栓子寻摸媳妇的时候,可就坏事了。正好冬宝出生八字不好,拿来当了理由,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宋家这边,一式四份的分家文书没人有异议,村长和村里几位年纪大有头脸的长辈做了见证人,同担保人还有宋老头在文书各自的名字处分别按下了手印,等所有人都按好了,林实又拿着文书进了东屋,让李氏和冬宝按下了手印。
四份文书,冬宝拿一份,宋家留一份,林家拿了一份,村长还要拿一份到镇上的卫所报备,以后李氏和冬宝就相当于自立门户了,这牵扯到每年要上交的粮食和税赋。
冬宝手中拿着那张薄薄的,墨迹未干的分家文书,心中早已激动的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忍气吞声任劳任怨的干了几个月的活,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李氏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吭声,可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不用石头她的脸就激动的泛红,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
与其说这是一份分家文书,倒不如说这是李氏和冬宝两个人的自由书,从此以后,她们俩就是自由的人了,再也不受黄氏的刻薄和刁难,再也没有随时被强行卖掉的风险了!
良田美井 第60章 搬迁
“咳咳,我说两句啊。”村长清了清嗓子,向交头接耳的众人们摆了摆手,对宋老头宋二叔和黄氏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是分了家,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你们到底是骨肉至亲,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后肯定难,万一要过不下去了,你们也不能就这么丢了人家不管!”
宋二叔连忙答应,拍着胸脯豪气万千的说道:“那肯定的,村长放心!我哥没了,我这个当亲弟弟的能不管他媳妇闺女?我们老宋家虽然分开了,我也不能看着她们挨饿受冻不是?”
“呸!这话也说得出口!”人群中有人说道。
村长被宋榆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恶心的说不出话来,看了宋二叔一眼转身对宋老头说道:“大叔,你们这家分完了,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哎,哎,您慢走。”激动过后,宋老头又恢复了原来有些木讷的模样。
等看热闹的人散的差不多了,李立风,李红琴还有秋霞婶子林实他们都在东屋里头,宋二叔有心想去看看,却顾忌着大夫说的李氏的病会传染,会过人,迟迟疑疑的不敢过去,只能站在外头喊道:“大嫂,这家都分了,趁这会儿日头还高着,你们赶紧搬了吧!”
小孩子抵抗力最差,这家里头他可有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在他媳妇肚子里,咋也不能让这痨病鬼在家里了。
“嚎啥啊?杀猪啊!”李红琴冷着脸站到门口冲宋二叔骂道,“当我们稀罕在你这里?多看你们一眼都觉得腌臜了自己的眼!不用你催,我们这就走!”
外头的人走了,宋二婶按捺不住了,挺着肚子走了出来,冲东屋的李红琴冷哼了一声,讥讽道:“哟,这谁啊?癞蛤蟆打哈欠口气真大!你还知道自己姓啥么?搁我们老宋家的地盘上喊打喊杀的,克死了自己丈夫不够,还想克死我们老宋家的谁啊?哎呦呦,我这才想起来。”宋二婶摸着肚子笑的幸灾乐祸,“你们姐妹俩还真是有缘,真不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当寡妇都得一起!”
既然已经成功的撵走了吃白食的李氏和冬宝,又甩掉了压在他们身上的债务,宋二婶心情好的如同雨后挂着彩虹的晴朗天空,觉得再没必要忍着憋着了,撕破脸就撕破脸,她还怕那寡妇虎女不成?
李红琴斜着眼看了她一眼,“嘴上把门点好,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积德比啥都强。”说着,就回屋,帮李氏收拾东西。李红琴比宋二婶大了好几岁,压根没把她这不上台面的挑衅放在眼里,她护着一双儿女吓退张家那些白眼狼亲戚的时候,宋二婶还不知道在哪里凉快。
林实也在一旁帮忙,从家里挑了一个担子过来,把李氏和冬宝不多的家当装到了筐子里,还不够装满担子的一个箩筐。
李氏坐在床沿上,看着那一个小小的箩筐,忍不住一阵的难过。
李红琴收拾了半天,也没见妹妹和冬宝有什么值钱东西,气的不行,骂道:“你出门子的时候,爹娘给你准备的嫁妆装了几个箱子,如今就剩这点东西,见你不中用了还要把你扔出去,真真是丧了良心!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也不怕老天报应!”
林实笑了笑,温声劝道:“大姨莫气,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去了就去了。大娘和冬宝都是勤快厚道的人,大娘养好了身体,再有我们帮衬着,总能有法子把日子过好的。”
听了林实这熨帖的话,李红琴忍不住多看了林实几眼,秋霞和李氏差不多大,她也算是看着秋霞长大的,忍不住对秋霞夸赞道:“秋霞,你这大儿子生的真好,长的一表人才,性子也好,将来一定有大出息,你是个有福气的!”
有人真心实意的夸自己儿子,秋霞婶子哪有不高兴的,心里虽然已经是心花怒放了,嘴上却谦虚的说道:“瞧大姐把他夸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就是咱庄户人家养出来的皮实孩子,哪当的上这么夸的。”
这会上李立风站了起来,对李红琴说道:“走,咱们去要粮食和钱。”宋家人不厚道他心里清楚,刚才一个劲的撵人,不提给粮食银子的事。一定要在走之前把粮食和银子要到手,否则一旦他们走了,凭李氏和冬宝,肯定是要不回来的。
“是这个理。”李红琴也严肃了面容说道。
黄氏正坐在堂屋里,气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骂着宋老头,“你个老鳖孙!你厉害的很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我的脸,我倒了八百辈子霉到了你们宋家,摊上那么一个作妖的白虎精!你厉害?你厉害自己去变粮食变两吊钱去,我没有!”
宋老头别过脸去不搭理她,沉默的抽着烟,一张黑红的脸膛在青蓝色的烟雾缭绕中,显得更加的愁苦了。
在黄氏看来,之所以闹到这个地步,就是冬宝那死丫头片子捣鬼作妖,要不是冬宝,闹着要地,闹着要给李氏看病,事情不会发展到这程度。按照她的设想,其实是想把李氏送到村西头的老房子等死,等李氏一死,就卖了冬宝,没想到老二跳出来闹着分家,冬宝拉上了林家人,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平日里不做声,表面上好,心里头毒着哩!”黄氏愤愤然咬牙继续骂,“早记恨上我了,想着法劫我们老宋家的财,她就是天降的白虎精,专门来祸害我们家的!不得好死啊!”
门外头啪啦一声响,李红琴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谁不得好死啊?大婶子你咋啦?”
一听这声音,黄氏恨的眼珠子都要红了,起身大声嚷嚷道:“老娘活的好好的,不关你的事!”
李立风在门口冷笑了一声,“确实不关我们的事,文书上写的清楚,分给我妹子和外甥女的一百斤高粱面,还有两吊钱可准备好了?我们等着搬家走人,可不想多留,省的宋老二又出来撵人,大家脸上不好看!”
“没有!要啥都没有!”黄氏跳着脚在屋里暴跳如雷,“老婆子命就在这里,你要拿就拿去好了!”
早料到黄氏会耍赖,李立风也不多说,只留下了一句话,“分家文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你要是不给,我就替我可怜的妹子和外甥女到知府老爷那里告状!”
自古民不与官斗,不管是再凶悍的乡民,一提到打官司没有不怂的,黄氏自然不例外,一听李立风言之凿凿的要告官,她脸上的肌肉吓的都在不受控制的抽,然而嘴上却不肯服软,更舍不得那一百斤的高粱面和两吊钱。
“是冬宝她舅吧?”一直没吭声的宋老头发话了,咳嗽了两声,说道:“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面和钱。”说着,宋老头下了床,拖拉着鞋子扛了两袋高粱面出来。
高粱面是在村头的磨坊磨出来的,一袋五十斤,都不用过磅称了。
“你这死老头子!你大方了,这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啊?!”黄氏气的嗷嗷大叫起来,扑上来要抢那两袋高粱面,被宋老头死活拦住了,不让她上前,气的黄氏又是抓又是咬。
“还有两吊钱,赶快拿出来吧,还不嫌丢人!”宋老头气愤难当,对黄氏骂道。
黄氏一巴掌拍到了宋老头的脸上,宋老头又揪住了黄氏的头发,黄氏眼睛通红,骂道:“没钱,一文钱都没有!”
“你不去拿是吧!”宋老头气道,“我去!我去把你装钱的匣子给老大媳妇!”宋老头是个老实人,老实人犯起倔来更可怕。
那匣子里装的远不止两吊钱,可是黄氏攒了多年的,准备给宋柏读书用的,要是都给李氏了,黄氏就赔惨了。
见宋老头真的要去拿匣子,黄氏嗷的大叫了一声,披头散发的挡住了宋老头,哆哆嗦嗦的进到里屋去,拿钥匙开了匣子,取了两吊钱出来,想想觉得不甘心,偷偷拿剪刀剪断了串钱的绳子,每串钱里头数出了五个放了回去,刚要系上绳子,又目光闪烁了几下,每串钱又摸出来三四个钱,才忍着痛心绑上了绳子。
宋老头对钱没什么概念,他一辈子也没怎么摸过钱,接过黄氏给他的钱并没觉得什么不对,直接递给了李立风。
李立风是做了多年生意的,铜钱一入手便知道分量不对,想开口又瞧见黄氏虎视眈眈的站在那里看着,随时准备扑上来大闹一番,既然粮食已经要到了,钱少几个就少几个,免得被这不讲理的疯婆子再缠上,便和李红琴一人扛了一袋子高粱面,回了东屋。
林实挑着行李铺盖锅碗瓢盆,还有一袋高粱面,李立风背着闭着眼睛继续装病的李氏,一行人便往外走,还没出东屋的门口,就被宋二叔拦住了。
“这个……”宋二叔搓着手笑的不怀好意,眼睛一个劲的往林实挑的包袱上瞄,“咱分家的时候白纸黑字可说好了,只给大嫂一百斤面和两吊钱的,这要是还有别的,可是算宋家的,你们不能拿走。”
冬宝听明白了,这是怕他们藏了私房,要搜查啊!
良田美井 第61章 新居
“二叔,我们这里头就我和我娘的铺盖,这你也不让我们拿走?”冬宝问道。
宋二叔看着冬宝旁边的李立风和李红琴笑,“铺盖肯定让你们带走啊,这要是除了铺盖之外的东西,可不能带。”
李立风挡在了林实前头,冷脸说道:“你这是要搜身了?”
“不是不是。”宋二叔连忙摇头,“这也是为了日后好说话。”
冬宝拉了拉李立风的衣襟,示意他先别说话,自己上前去把放到箩筐里的铺盖打开,站直了身子对宋二叔说道:“好狗不挡路,你要看就看,看完了我们赶紧走。”反正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她是还想给宋家人彼此留几分余地,既然宋家人执意觉得她们母女俩就是死路一条,非要撕破脸不可,那也别怪她不把这些人当亲人看了。
“你骂啥?你再说一遍试试?”宋二叔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瞪圆了眼睛喝道,“没规矩的东西!你……你这是目无尊长!老子打死你都没人敢说二话!”
林实皱了皱眉头,说道:“二叔,你若打人,我们可不答应。”
“你算哪门子尊长?”冬宝嗤笑道,“要不我去外头找乡亲们评评理,有把自己生病的嫂子扔出去的二叔吗?有要搜嫂子和侄女铺盖的二叔吗?我骂你是狗骂错了?狗还不咬自己的孩子哩!你连狗都不如!”
宋二叔气的脸憋成了猪肝色,看着牙尖嘴利的冬宝恨不得上前揍几下解气,然而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林实,李立风,外加一个泼辣不好惹的李红琴,他也不敢上前,斜着眼往铺盖上扫了几眼,破破烂烂的被褥根本不值几个钱,他压根不觉得李氏可能藏有私房,然而西厢房里头宋二婶催的厉害,他才过来,李氏就在李立风背上趴着,他怕被传染,也不敢过分靠近了。
这么正大光明的让他看,就是有私房钱,应该也不会放铺盖里头,宋二叔摸着下巴想到,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在李氏和冬宝身上打转。
“咋?你还想搜身?”李红琴叫道,“我这就去你们老宋家门口吆喝吆喝,叫大家都来看看!”说着,李红琴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塔沟集的大家伙快来看啊,小叔子要搜寡嫂和侄女的铺盖啦!不要脸丧良心的宋老二要搜寡嫂行李了!”
很快,门口又积聚了不少人,围在门口指指点点。老宋家今天以后又成了塔沟集的焦点,比宋秀才考中秀才那天都热闹风光。
“宋榆你这个混账东西!”宋老头在堂屋听到了李红琴的叫声,气的脸皮都在颤抖,“滚回去!”
宋二叔脸上也不好看,悻悻然冲几个人往地上呸了一口,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大人大量,不跟要死的人计较,快滚快滚!”
“呸!你才要死的人!”冬宝回骂道,从分家文书写好的那一刻起,宋榆再不是她的二叔,黄氏也再不是她的奶奶了,这两个心黑到一处去的人,同她再没关系了。
林实不由得失笑,一手扶着肩上的担子,一手摸了摸冬宝的脑袋,低声笑道:“跟谁学的,这么泼辣?”
少年的声音温润好听,带着善意的笑意,气息吹拂在冬宝的耳边,冬宝没来由的小脸就是一红,嘟囔道:“他们不老说我是母老虎么,我就当个母老虎给他们看看!”
冬宝回过头,背后就是她住了几个月的东屋,从她穿过来就一直住在这里,泥土胚砌成的房子阴冷潮湿,透着一股土腥味,混合着隔壁灶房的油烟气构成了冬宝记忆中难以忘却的特殊味道。
从此以后,她们就要离开这个困住她们的枷锁牢笼了。
李氏趴在李立风的背上,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自己“病”重,黄氏不肯出钱医治,到要把她扔出家门,最后离开宋家,宋榆还要搜身刁难,这一幕幕想来,李氏只觉得心凉如冰,愤怒悲苦又无力挣扎,一张脸涨的通红,眼泪不停的往外淌,浸湿了李立风的后背。
一行人经过大门口时,不少人还围在那里看。李红琴是个泼辣大方的,扛着高粱面一边走一边跟看热闹的人大声说道:“说出来我都觉得臊的慌,宋家老二要在我妹子外甥女出门前搜查行李,要不是我们拦着,只怕还要搜身!我妹子嫁进来的时候,我爹娘为这个老闺女办了几箱子的嫁妆,如今只剩下一床破被面了,大家伙说说都贴给谁了?他倒是有这个脸去搜!”
看热闹的有大姑娘小媳妇,也有上了年纪的人,听了李红琴的话要么是啧啧惊叹于宋家人的极品,要么是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不与宋家人来往,做人实在是不厚道,心眼太黑。
村西头的住户并不多,冬宝太爷爷和太奶奶的房子很好找,门口有两棵柳树,长的枝繁叶茂。因为多年不住人,一扇长短不齐的木板拼成的大门早已糟朽,冬宝轻轻一推,大门就倒了下来。
“这大门要重新换个结实点的。”李立风说道,“就你们娘俩住,弄结实点我也放心。”
太爷爷和太奶奶留下来的院子比宋家的宅院大的多,只是多年没有住人,房子也荒废掉了。之前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冬宝也没注意看过,如今进来了,才发现两间土坯房子早已经被雨水冲塌,只剩下房梁还伫立在残垣断壁上,而几间瓦房的顶也漏着雨,屋里湿漉漉的。
院子里杂草丛生,墙缝里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也亏得多年没住人,屋里也没有老鼠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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