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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解语





清宫熹妃传 第五十章 深宫
她蹲下身,冰凉的手抚过凌若满是泪痕的脸庞,“石秋瓷的心比你狠比你硬,看的也比你清;她明白自己比不得你貌美,只要你在宫中一日便会压她一日,所以她容不得你进宫。”
当荣贵妃得知秋瓷中选并已被封为静贵人时,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不愿告诉你的原因,以石秋瓷之心计,雀屏中选是必然的事,只要她身在君王侧,哪怕仅只是个答应,于你来说都是君臣有别,你根本对付不了她。”
凌若死死咬着唇,哪怕嘴里尝到鲜咸的血腥味亦不肯松开,所有的痛与泪都被她忍在喉间。
“回去吧,将我说的话忘记,安安生生做你的格格,安安生生过完下半辈子,什么都不要想,想的越多痛苦越多。”荣贵妃如是说道,心中亦是感慨万分,当年她若能平和无争,也许今日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去想?”凌若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衣袖下十根手指紧紧蜷在掌心,有殷红的痕迹从掌心滴落,她知道荣贵妃说的没错,自己与秋瓷的地位天差地别,纵使自己再不甘心又能如何,根本威胁不到她一分一毫,可是要自己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啊……
泪不断落下,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心中的恨在这连绵不绝的泪珠下始终不能平息,她明知自己入宫是为了家人能过得好些,并无利欲争宠之心,依然妄顾昔日情份,暗施算计。自己一直珍视的姐妹之情,在她眼中原来只不过是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
好恨!好恨!只要一想到那个虚伪的女人,凌若就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蜷在袖中的双手不住收紧,直至掌心传出轻微的响声,
望着凌若那恨之如狂的面容,荣贵妃仿佛看到不久前的自己,也是这般怨极恨极,皆是可怜之人,其实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可怜
如此想着她对凌若不禁又同情了几分,轻声道:“虎无伤人意,人却有害虎心,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紫禁城更是如此,吃一堑长一智,此事就当是教训,往后不要再轻易相信人,凡事都留个心眼,你……”
说到这里,荣贵妃看到凌若摊开的掌心眼皮微微一跳止住了后面的话,原本莹白如玉的掌心此刻血痕交错,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渗出来,狰狞可怖,更有几片指甲生生折断在掌中,染血的断甲令人心悸不已。|
“旁人的背叛我可以当做是个教训,但唯独她不行我定要她为之付出代价”感受着掌心与手指同时传来的痛楚,凌若拭干了脸上的泪水一字一句说道,神色坚定无比。
荣贵妃知道自己再劝什么都无用了,只是摇头道:“你纵使恨又能如何,她是皇上身边的人,不论得宠与否都不是你所能对付的。”得宠的妃嫔自然高高在上无人敢犯,纵然失宠也依旧是紫禁之人,依旧是主子。
看着断甲从掌心掉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凌若冷冷吐出连自己都觉得可怖的声音来,“如今不可以不代表将来也不可以,我可以等,一年,十年,二十年我都能等。”
“你这又是何必呢,冤冤相报何时方有尽头,纵使十年二十年又能如何,她依旧是静贵人乃至静嫔、静妃,除非……”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是大不敬乃至谋逆大罪。
“除非什么?”虽说不急于一时,但也得有办法才行,一时之间哪里能想的到,此刻听得荣贵妃似乎有办法连忙追问。
荣贵妃只是犹豫了一下便释然了,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而且第一个不敢说出去的恐怕就是凌若,当下肃声道:“想对付静贵人,除非老皇驾崩新皇登基,而且继位者还得是四阿哥才行,否则终你一生也不可能对付得了她。”
一旦康熙驾崩,秋瓷便成了太妃,虽依然有个妃字,但再无任何地位可言,且不能再居原有的宫殿,与所有太妃一道迁居寿安宫。若然胤禛能够继位为帝,凌若哪怕只是一个贵人,也足以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胤禛……登基……
凌若万没料到荣贵妃会说出这等在旁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话来,觊觎皇位那是杀头大罪,何况当今圣上早已立下太子,在太子之下论序位有大阿哥、三阿哥,论贤名有八阿哥,怎么着也轮不到胤禛来坐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何况这种关乎大清国运的传承她一个小小女子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甚至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荣贵妃说的也没错,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有机会对付秋瓷,紫禁城的朱红城墙如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将她与秋瓷隔绝成两个世界的人。
荣贵妃与其说是在告诉她办法,不如说是在劝她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皇位根本落不到胤禛头上,她的报复自然也就成了一场笑话。
见凌若已经有所动摇,荣贵妃正待再劝几句,忽地见那个装束简单的女子已经一改适才无助之色朝自己行了一个大礼,清越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如约响起,“多谢贵妃为我指点迷津。”
望着她倔强至极的脸庞,荣贵妃有一瞬间的失神,心底更浮起一个看似荒诞不经的想法,也许……也许在多年以后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真的可以影响皇权更替。
她摇了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勾起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道:“看来我再说什么你也是不会听了,罢了,路是你自己选的,是福是祸就听天由命吧。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凌若也怕胤禛在外面等急了,何况自己想的都已经问清楚了。当下欠一欠身,流苏垂却,带着难言的复杂道:“妾身告退,将来若有机会再来看望贵妃。”
虽然废黜她的人是荣贵妃,但罪魁祸首却是石秋瓷,若无她告密,纵使荣贵妃再不愿让她入宫也找不到废黜的理由。更何况适才听了荣贵妃那段话后,凌若对她同情更大于怨恨,她终归也是可怜的……
将来……荣贵妃怔忡地望着转身离去的凌若,宫门再一次被打开,此刻已是夕阳暮色,天边五彩斑斓的晚霞像极了她封贵妃时穿的那件妃红捻金缂丝绣鸾鸟吉服,那时的自己多么风光无限,谓之曰后宫第一人也不为过,那时的自己恐怕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这步田地吧。
时也,命也,兴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望着徐徐关起的宫门荣贵妃露出一个静默的微笑,一如初进宫时的她,三十余年岁月,今日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
玄烨,生时你不愿见我,那么死后呢,你可愿念在三十余年相伴的情份下,再来见我一面?
明知不能拥有,依然忍不住恋上,所以她始终超脱不了红尘万丈,所以她怕赫舍里芳儿。同样的,她也羡极了赫舍里芳儿……
康熙四十四年八月十二,荣贵妃马佳湘绣薨于景仁宫,时年五十二岁。
【作者题外话】:一入宫门深似海,真是一点都没错呐




清宫熹妃传 第五十一章 疑心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登上马车准备离开紫禁城的众人皆是为之一震,尤其是胤禛与胤祥,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同样震惊的凌若,他们是仅有知道凌若去见过荣贵妃的人,更曾经单独相处过,虽然凌若出来后说只是问一些有关孝诚仁皇后生前之事,但就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荣贵妃就薨了,无病无灾突然去世,必是自尽无疑,凌若究竟与她说了什么,竟令荣贵妃自尽。|
“啊啊”远处有数只昏鸦扑棱着黑色的翅膀飞过暮霭沉沉的天空落在宫墙屋顶上,黑羽飞落,带来无穷无尽的苍凉与落寞。
紫禁城的朱红宫墙圈禁了无数女子,终她们一生也走不出这个精致华美的牢笼,后宫佳丽三千,最终能够成为人上人的不过寥寥几人,其余的皆淹没在无情岁月中,根本不会有人去理会她们的生死。
康熙是念旧情的,虽然于荣贵妃有怨,但念在她陪了自己三十余年,终是保全了她身后的尊荣,以贵妃仪制治丧,谥号荣惠,停梓七日后下葬妃陵,而他也于下葬那日去见了荣贵妃最后一面,想来荣贵妃泉下有知也该安慰了。
回到净思居后,迎上来的水秀等人被凌若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问其可是出了什么事,凌若摇头不语,正歇息间,李卫进来回话说温格格来了。
若说贝勒府中最得凌若信任的除了净思居这些人之外必是温如言无疑,且还有救命之恩,令凌若备感温暖视若亲姐。可眼下她却头一回起了疑心,连相交十余年的石秋瓷都可以翻脸无情,更何况认识尚不足一年的温如言,真的能够相信吗?
“姑娘,可要请温格格进来?”李卫见她迟迟不发话,面色瞧着也不对,逐小心翼翼地问。
凌若闭目轻轻敲着桌面,与温如言相处的点滴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尽管瞧不出什么破绽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心结她终是越不过去,同样的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温如言,想到这里她睁开了眼漠然道:“去告诉温格格就说我今日累了,让她先回去,改日再叙。|”
听到这话,李卫等人顿时愣了一下,往常姑娘听得温格格来高兴都来不及,而今却避而不见,进了一趟宫怎么觉着姑娘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面面相觑以目光询问唯一跟凌若一道入宫墨玉,可墨玉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且说温如言得了李卫回话后微微愕然,她尚是头一遭在凌若这里吃闭门羹,隐隐觉着有些不对,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相见?但凌若不肯见她也无法问个究竟,颔首待要离去,旁边的素云忍不住愤愤地啐了一口低声道:“刚封了庶福晋就翻脸不认人,真没想到竟也是一个势利小人,亏得我家姑娘之前那么照顾她。”
李卫虽也觉得自家姑娘的做法有欠妥当,但听得旁人辱及姑娘还是忍不住出言反驳,“休得胡说,我家姑娘岂会……”待说到这里他忽的反应过来,张口结舌地问道:“等等,你……你刚才说什么,庶福晋?我家姑娘?”
凌若被德妃特赐为庶福晋的事在他们刚一踏入贝勒府,就传得沸沸扬扬,温如言也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心生欢喜,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赶来,至于净思居则晚了一点尚未收到消息,墨玉也一直没机会说。
素云不顾自家姑娘的劝阻一脸鄙夷地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主子会装你也会装,庶福晋有什么了不得的……”
“住嘴,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吗?跟我回去。”温如言一脸薄怒地打断素云的话。
“是。”见姑娘动了真怒素云不敢违逆,狠狠瞪了还没回过神来的李卫一眼后跟在温如言身后离开了净思居。
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温如言看到虚掩的门后面人影闪动,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且是一个侧脸,但还是能认出凌若无疑。她就在门后却避而不见,到底这一趟入宫发生了什么事,令她刻意疏远自己?
温如言带着满心的疑虑走了,至于凌若,她真的就站在门后,将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包括素云那番指责的话,她仰头看着漆画的顶梁,嘴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温姐姐,我可以相信你吗?相信你不会背叛,相信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姐妹?
这个时候净思居的人从墨玉口中得知凌若已被封为庶福晋皆是欢喜不已,只是碍于凌若神色不对不敢惊扰,但每一个人脸上皆是掩不住的喜色,从今往后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称姑娘一声主子了。
墨玉唤过小路子道:“姑娘这回进宫见了静贵人,静贵人赏了好些个东西下来,皆在马车上,你随我一道去把东西搬下来,里面还有几盒金丝血燕在,等会儿记得拿一盒到厨房给炖上。”
“不必了。”小路子刚要答应,一个冷凝的声音抢在他前头道:“把这些个东西全锁到库房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说话的正是凌若,此刻她已经回过神来缓步至椅中坐下,墨玉以为她是不舍得吃这些个东西逐笑道:“主子,静贵人赏的东西虽然名贵,但终归是拿来用的,放久了反而不新鲜;何况这阵子雨多潮湿,若是因此受潮发霉那多可惜。”
“我叫你锁进去没听到吗?”凌若心中厌恶,声音不由得含了一丝怒气。
一直以来她待下人都是和颜悦色,连喝斥都不曾有,而今突然动怒令诸人为之心惊,慌忙跪地请其息怒,墨玉更是慌忙道:“奴婢愚笨,请主子息怒,奴婢这就去将东西锁到库房去。”
看着跪在地诚惶诚恐的墨玉等人,凌若静一静纷乱的思绪示意他们起来,“不怪你们,是我自己心中不快,你们将东西锁进去就是了。”待要挥手让他们退下忽得心中一动扬脸道:“去将李卫也叫进来,我有话要说。”
要想让石秋瓷付出应有的代价,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做到,同样也绝非凭一已之力所能做到的,论亲近,自非墨玉这些日夜在身旁侍候的人莫属,且往后倚靠他们的地方还有很多,与其到时候遮遮掩掩倒不如现在说明白的好,若真有那二心的,也好早些发现。
待李卫进来后,凌若命人将门窗皆关好,正色道:“你们几个皆是在我身边伺候的,也是我最信任之人,而今我有一件关系极大的事要和你们说,这件事可能会危及你们的性命,若你们当中有不愿听的,就站出来,我念在主仆一场绝不为难,甚至可以为你们向贝勒爷求一个好去处;但是……”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含了几分狠厉在里面,“若过了今日再让我发现你们生出背叛之心,绝不轻饶了去”
众人心中一凛,情知她之后要说的话必然非同小可,墨玉最是干脆,直起身子道:“奴婢说过要陪在主在主子身边,不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凌若点点头,目光扫过恭恭敬敬伏在地上的几人,“那你们呢?”
李卫磕了个头说道:“只要主子一日不嫌弃奴才,奴才就一日陪着主子,主子去哪里奴才就去哪里。”
小路子知自己说话不利索,是以李卫刚一说完他就忙点头道:“奴才……奴才也……也是。”
“还有奴婢们。”水秀与水月齐声道:“主子不止待奴婢们好,还让李卫教奴婢们念书识字,是真正将奴婢们当人看待,虽然才学了没几天,但是奴婢们也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孝悌忠信;这辈子绝不敢做出背叛主子的事”




清宫熹妃传 第五十二章 休戚与共
见没有一个人心生反水,凌若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深宅大院之中并非尽是些薄情寡义之辈,也有重情重义者,老天总算待她不薄。
随即她将景仁宫发生之事细细说来,在这偌大的贝勒府里,她所能信任的也唯有眼前这些人了。墨玉等人皆知道自家主子是被人陷害才委身四贝勒府为格格,却万万没料到陷害她的人竟是凌若常提在嘴边的那位静贵人,怪不得回来后面对静贵人赏的那堆东西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墨玉是见过秋瓷的,先前还觉着她人挺好,现在才知道她口蜜腹剑,这次若非荣贵妃说起,只怕主子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谁,还会懵懂的信任甚至感激她,真是想起来都觉着可怕。
水秀一脸嫌恶地道:“主子您既然已经知道静贵人是什么样的人,那往后可得离她远点,省得她再想什么招数害人。”
“是啊。”墨玉也在一旁附声道:“这种人太可怕了,奴婢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幸好现在她是皇上的人,与咱们没什么关系,否则真要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了。”
凌若看了她们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若我不愿就这样算了呢?”
水秀与墨玉相互看了一眼,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倒是李卫沉默良久,低声道:“主子可是想要对付静贵人?”
对于李卫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凌若并不意外,众人之中论心思缜密者非李卫莫属,且又识文断字,远非一般奴才所能比,说起来让他做一个奴才实在是委屈了。|当下点点头拂袖起身,静悦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这世间口心怀诡胎、口蜜腹剑的并不是只有静贵人一个,咱们府中就有不少,若每一次都避而远之,纵然天下再大也无容身之所。”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已经站在悬崖边了,退一步换来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粉身碎骨。”
“奴婢愚昧。”墨玉和水秀一脸通红,虽然凌若言语间并非有意说她们,但想到自己适才一心只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根本不曾多想便觉臊得很。
“无妨,起来吧,还有你们几个也都别跪着了。”待他们谢了恩起身后凌若看向垂首不语的李卫柔声道:“你觉得此事可行否?”
这个问题显然很难回答,李卫沉吟了很久方才面带难色地道:“恕奴才直言,静贵人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宠妃,纵使贝勒爷见了也要行礼,主子想要对付她实不比登天易。不过……”
“不过什么?”凌若抚着绣有胡姬花的领襟问,神色间有几分期待。
“不过并非全无机会,就看主子等不等得了。”李卫咬一咬牙豁出去道:“当今圣上虽尚值盛年,但毕竟已五十有余,恕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皇上龙驭宾天,这静贵人便成了先帝遗妃,只要她不是太后那便好办了。所谓太妃不过是被遣弃了的嫔妃而已,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见他停下了话语,凌若微微一笑,似不经意地道:“可是我依旧没有机会,她是太妃,而我也只是一个庶福晋而已,依旧是四面红墙遥遥相隔。”她知道他必然想到了唯一的办法,只是顾忌太多无法说出口而已。
李卫的内心确实在不断挣扎,后面的话等同谋逆,若传了出去难逃死罪,而且于主子来说指这么一条不归路未必是好事,甚至会害了主子,可除了这条路他再想不到其他。
凌若静静站在沉香长窗前没有出言催促,许久,李卫终是狠下了心,算了,死就死吧,再难走总是一条路,有那么一线曙光,总好过主子将来走偏了,只见他抬起头沉声道:“那若登上帝位的是贝勒爷呢?”
听得他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除了凌若镇定自若外余下者皆是被吓得不轻,小路子赶紧上去捂住他的嘴慌声道:“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出口,莫道皇上春秋正盛,即便龙驭宾天也有太子继位,怎么着也轮不到贝勒爷”急切之下这些话脱口而出倒是半点也不结巴。
李卫也是破罐破摔了,抓下小路子的手瞪眼道:“你以为太子之位很稳吗?”
此言一出,莫说小路子等人即便凌若也为之恻目,“此话怎讲?”
李卫叹了口气道:“奴才虽然一直在贝勒府里,但对外头的事也有所耳闻,恕奴才说句不该的话,太子论贤名不及八阿哥;论才学不及三阿哥;论才干更不及贝勒爷;他能成为太子只因其母为孝诚仁皇后。可是皇上选的是下一任皇帝,关乎大清百年国运,怎能因一已喜好而枉顾江山社稷?昔日立其为太子,皇上未尝不是抱着极大的期望,亲自教导习政,希望可以培养出第二个明君来,可是观太子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与皇上年轻时天差地别,奴才不信皇上对他全无失望,虽然现在皇上身子还健硕尚有时间,但想来太子也是如坐针毡,提心吊胆,唯恐皇上对他不满。”
凌若吃惊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良久徐徐吐出憋在胸中的一口浊气,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李卫,能凭只言片语间便将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心思缜密通透非常人可及,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若非一场大水毁了一切,说不定他已经考取功名在官场上展露峥嵘。
“可这跟贝勒爷又有什么关系?”水秀还是没怎么明白,傻傻地问了一句,话音刚落脑袋上便挨了一下,却是李卫,瞪了眼道:“你笨啊,若皇上不满意太子,你说皇位会传给谁?”
水秀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张着嘴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是其他皇子。”这一句话听得众人心摇神驰,贝勒爷也是皇子凤孙,额娘又是当今四妃之一,若真要传位其他皇子,贝勒爷未必没有机会。
“只要一日新君没有登基贝勒爷就一天有机会,奴才只是怕……”李卫欲言又止,面上带有几分难色。
“怕贝勒爷没有争位之心?”凌若望着穿过窗纸渗进来的沉沉暮色唇角渐渐勾起,露出一抹倾城之色,“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李卫与众人对视了一眼,一道跪下正容道:“奴才们自知人微言轻,但只要主子有吩咐奴才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虽没有言明,但他们不是傻子都知道凌若选的是哪一条路,尽管很艰难但是答应了就再无反悔之理。
“好好”凌若含了笑一一扶起众人道:“从今往后我们休戚与共,祸福同享。”




清宫熹妃传 第五十三章 入府
日子在平静中缓缓滑过,由初秋渐入深秋,府中诸女虽然对凌若晋庶福一事多有不满,但这是德妃定下来的,她们再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最多在私下埋怨挤兑几句
这些日子胤禛似乎比以前更忙了,经常三更半夜才回府,就算回了府也是在书房,只有累极的时候才会睡上几个时辰,更甭提召寝之事,那拉氏曾不止一次劝过他要保重身子,可一忙起来哪还顾得上许多,无奈之下那拉氏只得叫厨房记着每日炖一蛊参汤送去书房,不论贝勒爷回来多晚都不可以忘记。
至于胤禛在忙什么事府中知道的人并不多,凌若算一个,只因她常去书房侍侯,有意无意间总会看到一些往来公文,再加上胤祥又经常出入府邸,言谈间经常提起的无非两件事,一是兵饷一是黄河。先前拨给兵部的那些银子已使得差不多了,按理说现在正是秋赋时,各省各府收上来的税赋上缴国库,户部理应银钱充裕才是,可以将先前拖欠的粮银兵饷给补上,哪知户部还是在那里叫穷,太子又不肯管,实在被逼极了就叫他们自己看着办,可没他的手令他们又不能查户部,总之是一拖再拖,实在叫人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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