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熹妃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解语
那封信早在送到佟佳氏手中之前,就已经被他截住阅览过当中的内容,之后又照原样封好派人送到佟佳氏手中,为的,就是看她究竟会怎么做。
胤禩不是想知道他们已经查到什么地步了吗?那他就故意将关于这桩案子的卷宗摊在桌上,然后借口出去,事自是吩咐下去了,但他自己一直站在门外,透过不曾关严的门缝往里看,果见梨落小心翼翼地走到桌案前偷看卷宗,发现自己进来后又假装收拾桌案。
卷宗上记载的事都是真的,之前他还不确定胤禩就是幕后黑手,如今却是确信无疑,否则何至于如此。
这是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如果梨落将此事告之胤禩,那么胤禩一定会为了确保自己的身份不曝光而派人除掉那个正五品郎中;只要事先设下埋伏,必可将他们一往成擒,就算不能将胤禩定罪,至少也要彻底断了他们这条昧良心的财路。
梨落,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如果你能悬崖勒马的话,我可以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
周庸睨了神色木然的胤禛一眼低声道:“另外奴才照着四爷的吩咐查过佟福晋的事,发现她在入宫为官女子之前似乎与一名戏子有过一段情,还曾私奔过,幸而被佟大人他们找了回来。”
“似乎?”胤禛目光一顿不悦地盯着周庸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这些模棱两可的词来敷衍了?”
“奴才不敢!”周庸连忙垂首道:“实在是奴才寻遍京师也找不到那名戏子,所以不敢枉下定论,兴许是谣言以诧传诧也说不定。”
听得他解释,胤禛面色稍缓,冷声道:“往后想清楚了再回答,下去吧。”
周庸如蒙大赦,顾不得擦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躬身退出了书房,没顾得上看路,与正要进去的凌若撞了个正着,两人皆是一阵哎哟。
墨玉赶紧扶住捂着额头的凌若,对同样疼得直捂喉咙的周庸埋怨道:“周哥这是怎么了,出来也不看路,瞧把主子给撞得,万一要是撞得头晕恶心了可怎么办。”
周庸撞到的是头顶,那一阵生疼让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垂首以示歉意,凌若放下手,额前除了有些红之外并无大碍,“不碍事,莫听墨玉胡说,这丫头就爱大惊小怪,四爷可是在里面?”
周庸缓了口气提醒道:“在里面,适才佟福晋来过了,四爷心情不太好,福晋进去的时候小心些。”要不是刚才被胤禛骂了一句,他也不至于心中惊慌,冲撞了凌若。
凌若点点头,留下墨玉在外面后自己走了进去,刚一踏入便闻到残留在空气中的脂粉香气,以及扔在地上的纸张。
走过去捡起后,细心地将之抚平卷起,然后放在一言不发的胤禛面前,柔柔道:“四爷何故生这么大气?”
“没什么。”胤禛不欲多说,这件事他想一个人解决,不与任何人言,以免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过来替我揉揉肩膀。”
当那双小手在肩膀上轻轻揉动时,胤禛紧绷了一天的身子缓缓松驰下来,不止身子还有精神,这些日子为着顶死案他原就不曾休息好过,何况当时中又掺了胤禩与佟佳氏,哪怕偶尔有时间上床歇一会儿,也经常转瞬即醒,根本休息不好。
如今精神一放松下来,这困意就渐渐涌了上去,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深绛软毛厚披风,灯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去了一大半,烛光因为烛芯蜷曲而略微有些发黯,可见睡了有些时候。
胤禛发现身边已经没了凌若的身影,想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回去的,正待起身动一下,忽地感觉腿上压着什么东西,低头看去,一张安静美好的侧脸映入眼睑,长而卷翘的睫毛覆住秋水明眸,在温润剔透似若一璧皎洁的白玉的脸上投下一小块鸦青色的阴影。
不晓得为何,睇视着这张侧脸,胤禛心里格外平静,手轻轻抚过她犹如杏花一般娇美的眉与眼,唇畔爬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默微笑,若温管事在,一定会认出胤禛此刻的笑,像极了他小时候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时的笑,纯粹自然,由心而发,这样的笑能让人沉醉其中。
胤禛弯下腰,轻轻抱起睡得正酣的凌若,忍着腿上的酸麻走到偏房,将凌若安置在平日自己用来歇息的床上,待要直起身,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凌若在睡梦中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裳。
无奈之下,胤禛只得和衣躺在她身边,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再次陷入睡眠之中,这些日子他实在太累了,适才那一觉根本不足以补全。
秋雨,簌簌而落,书房的夜却是无比静好……
清宫熹妃传 第两百三十章 所谓心愿
翌日一大早,长寿早早就起来了,拿着佟佳氏的手令去高福去领了腰牌,说是家人生病要出府探望。在离开雍王府后,长寿左右看看无可疑之人后,脚步一转,往廉郡王府而去。
在守门者通报之后,长寿得以入内,于偏厅见到了胤禩,恰好胤禟也在,瞥见他进来,两人停下了交谈,胤禟抬一抬下巴问道:“你主子让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长寿打了个千儿道:“主子让奴才来告诉八爷一声,信已经收到,只要一查到有用的东西就会立刻来告之八阿哥,请八阿哥放心。”
胤禩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唇角勾出一缕深远的笑意,“还有呢?你主子特意差你出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吧?”
长寿心中一颤,这位八阿哥果然与主子说的那样精明似妖,想要瞒过他只怕很难很难。如此想着,口中已道:“是,主子还有一件事想请八爷成全。”
胤禩把玩着茶盏盖似笑非笑地道:“说来听听。”
长寿静一静神,将来之前佟佳氏教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述了出来,“主子说,她与傅相公相别数年,颇为惦记,只是身在王府所以一直无法得见,如今知道他得蒙八爷照顾,甚是放心。主子还说她过几天就要去圆明园暂住了,想趁这个机会再听一听傅相公唱的戏,希望八爷能够成全主子这点心愿。”早在当初央宜妃将佟佳氏指给胤禛时,胤禩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将傅从之秘密软禁了起来,所以周庸才查不到傅从之这个人,无法确定传言真假。
“说完了?”胤禩笑意不减地问了一声,待得长寿点头后,他将茶盏盖往盏口上一扔,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回去告诉你主子,傅从之并不在京城,所以她的心愿一时之间怕是难以完成了。”
长寿不想他会以这样的话语拒绝,不由得一阵傻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能否烦劳八爷让傅相公入京一趟,主子真的很想再见一见傅相公。”
胤禩不以为然地拂一拂金线滚边的银蓝长袍,长身而起道:“机会总是有的,何必急于一时呢。”他不再给长寿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径直命人送客。
长寿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人微言轻,纵然再力争也不会有用,幸好来之前主子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提前布置下后手,希望这个后手可以成功。
且说长寿出了廉郡王府后并未离开,而是隐在一旁,等见到胤禟出来时,忙尾随而去,待走到一个人迹少见的小巷时,他快走几步,跑到穿了一袭宝蓝绣八宝团花纹的胤禟面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
“是你?”胤禟一眼就认出了他,訝然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长寿暗吸一口气道:“奴才知道九爷是菩萨心肠,所以斗胆来求九爷赐个慈悲,成全了主子唯一的心愿。”
“你是说傅从之?”胤禟皱了皱眉道:“八哥不是说了傅从之不在京城吗,就算再求我也无用。”
“他在与不在京城都只是二位爷一句话的事,主子知道八爷是在提防她,所以才借故不肯让她见傅相公。不过主子真没有别的心思,纯粹只是想见一见傅相公,再听一听他唱的戏,毕竟相识一场。”见胤禟不语,他又跟着道:“顶死案的事,主子已经设法在查,相信很快能得到消息。主子说了,只要二位爷能让她完成这个心愿,她以后必一心替二位爷办事,雍王府在二位爷面前将再无秘密可言。”
“哦?”胤禟剑眉微微一挑,听长寿的话,佟佳氏往后似乎心甘情愿替他们办事,而非像现在这样被胁迫,若当真如此自是最好,不过他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何况对付胤禛,对佟佳氏并无好处,她何以会突然转变了态度?
当胤禟以此相问的时候,长寿略有几分迟疑,隔了一会儿方吞吐道:“不瞒九爷,其实主子对傅相公一直未能忘情……”
只凭这一句就已经够了,想是那佟佳氏念起了昔日的旧爱欢好,动了心思,什么喜欢听他唱戏,什么再见一面,不过是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是她想再续旧情。
想到这里,胤禟渐渐露出一丝笑意,老四不是一直自栩严谨吗?如果他晓得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不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想来十分精彩,真是迫不及待想要一观。
能让胤禛难过的事,胤禟自然不会放过,何况若佟佳氏当真做出**之事,那么她握在八哥手中的把柄就更深了,永生永世都休想摆脱。
如此想着,胤禟心中一阵舒爽,略一思忖道:“既是这么一回事,那好罢,我会让傅从之回到他原来的戏班,至于怎么入圆明园那就是你主子的事了。”
长寿大喜过望,连连作揖道:“多谢九爷成全,主子必会感念九爷恩德!”
如此,事情定了下来,胤禟将被软禁在郊外园子中的傅从之放回了朝云戏班,不过依然派人时刻盯着他,以免出意外。
八月十五中秋过后,佟佳氏收拾了东西往圆明园暂住,就在入园的前一天,她已经借口想看戏,传了整个朝云戏班,一切皆如她所设想的那般。
唯一令佟佳氏不悦的是,入园的并不止她一人,凌若在得知她要去圆明园后,竟也说要去,如此一来竟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般,年氏、瓜尔佳氏等人皆言称从不曾去过圆明园,想去一观;到最后竟是浩浩荡荡十余辆车,府中但凡有些恩宠的女子尽皆去了圆明园。
这样多的人,对想在暗中进行某些事的佟佳氏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无奈这是她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往后就再也抓不住了。
彼时,在去圆明园的路上,凌若与瓜尔佳氏同坐一辆缓缓行驶的朱红色油壁马车上,暴露在碎金色秋阳暖光下的马车车厢内略有些闷热,逐将两边的车帘打了起来,用一条暖烟色的丝绳束了起来,任由秋风吹拂在脸上,带起柔软的发丝在空中自在飞扬,犹如顽皮的小孩。
清宫熹妃传 第两百三十一章 入园
瓜尔佳氏一边摇着团扇一边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突然又想去圆明园了,可别告诉我是惦念那边的风景了,你可是才回来没多久,纵使风景再好再美,也不用着这么一时半会儿,还非要拉着我与温姐姐也过来。”她与温如言先后与胤禛说起想去圆明园,并不是当真那么好奇,想见一见园子的风景,而是凌若暗中授意。
凌若把玩着团扇下用核桃雕成八仙过海式样的扇坠,秋阳在她身上洒落一身明媚金色,“姐姐不曾去过那园子,自然不晓得园子的好,其景色优美清丽,非寻常所能见。”
瓜尔佳氏闻言,用扇子轻轻拍了凌若一下嗔道:“在姐姐面前还说这等话,快从实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为着佟佳氏?”
“姐姐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我呢。”凌若捋一捋不时吹拂在脸上的头发淡淡道:“李卫一直有盯着佟佳氏,晓得她数次派长寿出府,之后又莫名提及想去圆明园的事,再然后就是人还没到先招了个戏班子在园子里,这一切,姐姐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你是说佟佳氏做这一切另有目的?”瓜尔佳氏亦有一副七窍玲珑心,自是一点就透。
“兴许吧。”凌若眯一眯眼,从车厢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绘有梅花图案的酒壶还有与之相配的两个酒杯,倒满后递了一杯给瓜尔佳氏氏,“佟佳氏做事很小心,心思又缜密,所以许多事情我都猜之不透,不过可以确定一点,她绝不是单纯去园子赏景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想做什么。她刻意跑到圆明园去,无非是怕府中人多嘴杂,所以想寻个清静的地方;而今我们们这么多人都去了,她纵是想清静也清静不了。”抿了一口清酒,有梅花的香气在唇齿间蔓延,香不在酒中而在杯壶之中。
这套寒梅傲雪酒具,是康熙赏下来的。其特别之处在于任何东西倒在其中,都会染上梅花清雅的香气,据说是因在烧制这套瓷器时,用了可以摆满整整一个房屋的梅花所致,成形后又浸在从梅花中提炼出来的花液当中,日久天长,梅花之香已经彻底融在了这套酒具之中。
寻遍天下,也寻不出第二套来,而且烧这套酒具的师傅已经过世了,具体烧制方法无人知晓,近乎绝迹,犹显得这套瓷器珍贵非凡。
太子曾问康熙讨要过这套瓷器,康熙未给他,却在病好后的一次召见中赐给了凌若,凌若很是喜欢,所以这次去圆明园亦带了过去,暗格四周皆铺有厚厚的软垫,不论马车怎样颠簸都不会伤到这套瓷器,何况胤禛他们走得皆是官道,想要寻一个颠簸的地方出来也难。
瓜尔佳氏抿唇一笑道:“眼下可是如你所愿了,听得咱们要去,你瞧瞧府里哪个主子坐得住过了,一个个皆要去,眼下连嫡福晋也去了呢。”那拉氏与胤禛一道坐在最前头象征亲王身份的金顶朱帷马车之中。
凌若闻言嗤笑一声道:“她自是要去盯着,不然怎么放心得下,咱们这位嫡福晋可是细心关怀得很呢!”
提到那拉氏,瓜尔佳氏亦是一阵嫌恶,看似慈眉善目的外表下是一颗颠狂嫉妒到扭曲的心,她失去的东西也不许别人拥有,譬如孩子,譬如恩宠;那拉氏才是这个王府中最可怕的人。
当下她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个人了,再说下去,我连你这世所罕见的梅花杯所盛的酒也喝不下去了。”
凌若笑笑不语,如此车行而去,待日上三竿之时,终于到了圆明园,在车中坐了一上午的诸们主子们在各自随从的搀扶下下车,初看圆明园外已颇觉不错,待得入内时,依然被迷花了眼,圆明园二十四景,每一处都美仑美央,令人目不暇接。
这一次除了王府中的诸位福晋,灵汐、伊兰、弘时、涵烟都来了,包括才刚满三个月不久的福沛,年氏视其如宝,自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左右有那么多乳母伺候着,也没什么影响,甚至于她一声令下,连福沛平日里睡的摇床都给般了过来。
胤禛自是住镂云开月馆,至于凌若则还是住了上次住过的万方安和,那拉氏住了方壶胜境,年氏则是杏花春馆,佟佳氏是月地云居,温如言是鱼跃鸢飞。
圆明园二十四景固然各有千秋,但上述几处无疑相对略胜一筹,能住在里面头的,不是膝下有子嗣就是特别得恩宠者,旁人只有艳羡的份儿。
凌若稍事休整后,便将李卫和小路子唤了过来,命他们暗中盯着佟佳氏所住的月地云居,不要放过任何异常之处,临了她望着两人道:“这些日子要你们日夜盯着佟佳氏,实在在是辛苦了,不过除了你们,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待查清楚佟佳氏来这里的目的,你们就不必这么辛苦,可以好好歇息一番。”
两人连忙摇头称自己无事,李卫更是道:“只要能替主子剪除这个心腹大患,奴才们就算再辛苦百倍也值得。”
凌若点点头,命两人下去后,又唤来阿意道:“如何,可从你哥哥口中问出什么来?”
狗儿与周庸一样,是胤禛的贴身奴才,他们与胤禛在一起的时间,远比自己这些人长得多,知晓得也更多,所以她让阿意暗中去问狗儿,看看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尽管过去有些年了,阿意脸上的伤疤依旧很明显,也正是这块疤令她无心于婚娶之事,狗儿每每想寻媒婆给她找户好人家都被阿意拒绝,直言宁可一辈子待在王府中,狗儿虽心急却也拿她无法,只盼着她能慢慢转变想法。
这一次,阿意竟然意外地摇起了头,“哥哥说有些事他现在还不方便说,主子耐心等下去就知道了,总之这一次对主子绝不是什么坏事,主子尽可放心。”
听得阿意依样画葫芦念出来的话,凌若心中微动,尽管狗儿没说什么实质的东西,但却透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胤禛对佟佳氏的疑心并未消去,这就足够了。
清宫熹妃传 第两百三十二章 傅从之
这一夜,佟佳氏点了朝云戏班在曲院风荷中开戏,点的是。
天还未暗,曲院风荷已经燃起绢灯处处,将这一处照得由如白昼一般,戏台之上,戏子乐师乃至打杂的正不停地忙碌着。
“听说这个戏班有一个头牌姓傅很是不错,不过有些年没见他出来唱戏了?”那拉氏牵着已经四岁的弘时来到曲院风荷,身后还跟着与伊兰同年的灵汐,在示意早早来到此处的佟佳氏起身后和颜悦色地问着。
佟佳氏微微一笑,神色如常地道:“回嫡福晋的话,正是呢,以前妾身尚在家中时去听过几回,那傅姓戏子演得极好,活脱脱就是一个从戏中走出来的人。前几年说是家中老父病亡,所以守孝坟前,直至孝期满了才重新回到戏班。”
“倒是一个孝子。”那拉氏微微点头,今夜的她悉心打扮过,一袭绛红锦服,重重金银丝线绣出缠枝宝相花,间缀以珍珠,散发着淡淡菊花香气的乌发盘结成髻,发间插着一套赤金双凤红翡滴珠步摇,垂下累累珠络,明月之下,光华耀眼。精心修饰过的妆容大方得体,无一丝不妥之处,尽显嫡福晋的风华。
那拉氏刚在最前排的椅中落坐就有侍女奉了茶上来,佟佳氏先接过试了试茶盏的温度后方才小心地递给那拉氏,“水温刚刚好,嫡福晋请喝茶。”
那拉氏对她的恭谨甚是满yi,伸手接过茶,刚抿了一口就听得弘时小声道:“额娘,孩儿想去玩一会儿可以吗?”他眼巴巴地看着放逐于水面上的花灯,从刚才来时就一直盯着看呢。
曲院荷风顾名思义,自是有荷有水,不过眼下早过了荷花盛放的季节,踪迹无处可寻,所以便放了一些荷花灯放在水中,极是漂亮,还有侍女撑着小舟穿行于水面花灯之中。
柳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那拉氏望着一脸渴求的弘时柔声道:“戏就快要开始了,弘时听话,乖乖坐着好吗?你若喜欢花灯……”她话音一顿看向灵汐道:“去捞一盏来给弟弟玩耍罢。”
“是。”灵汐乖巧地答应了一声,起身离去,不多时捧了一盏精致美观的花灯递给弘时。弘时尽管不乐意,但还是听话地接过了花灯闷闷低头坐在椅中。
随后,人一个接一个而来,不多时椅子已经坐满了七七八八,胤禛是与年氏一道来的,待他们都坐定后,戏开场了。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开场时的一段话,述说了唐明皇与杨贵妃这段堪称不伦又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从杨贵妃的由生到死,再到唐朝的由盛至衰,还有杨贵妃死后,唐明皇对她的哀思之情,皆演得丝丝入扣,看得人聚精会神,因戏而悲欢喜乐,连胤禛也极是入神。
戏台之下,唯一觉得无趣的,怕就是弘时了,对于年仅四岁的他而言,情爱悲欢太过深奥,根本看之不懂。
坐在那拉氏下首的佟佳氏怔怔望着戏台上化身唐明皇的那个男子,尽管化了妆但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是傅从之,那个自己曾经以为深爱的男子,年少的自己为了他甚至不惜在入宫为官女子前相约私奔。
不过很可惜,最终被家人在一所破庙中找到带回了家,临走行她声泪俱下地告诉傅从之,让他等着自己,二十五岁年满出宫之时,就是他们团聚之日。
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如今再回想起来,佟佳氏只有一个感觉――荒谬可笑!
昔日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居然会以为情爱就是一切,相信什么情爱无价、天荒地老,那种虚幻不可捉摸的东西能填饱肚子,能让她享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戏子终归是戏子,终其一生亦难登大雅之堂!
幸好,幸好阿玛将自己找了回来,又幸好自己醒悟过来,清醒认识到什么才是对自己真正有利的,没有继续错下去。
荣华权势,才是她现在想紧紧抓住的东西,贫贱夫妻百事哀,若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情与爱。
一出作罢,众人纷纷叫好,尤其是那个演唐明皇的戏子,情意相融,仿佛真是李隆基跨越千年而来,胤禛还特意命狗儿拿五百两银子赏那个戏子。
直至丝弦声尽落,傅远之依然久久不能从戏中抽身,那一段爱恋尽管在当时为人所不容,尽管是李隆基以帝皇之尊生生压下了反对的声音,然这并不能掩盖帝妃之间那份世所罕见的痴恋真情。
“从之,晚点卸妆,先去谢谢雍王爷赏银!”傅远之在退到台后时,年过半百的班主忙不迭地过来催促,在他手里牢牢攥着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嘴都快咧到耳后了,怨不得他见钱眼开,自数年前傅远之突然离开后,失了台柱的朝云戏班情况顿时急转直下,看戏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收入锐减之下,戏班难以在京中租住院子,不得已之下只得举班迁到京郊住着,四处跑场子勉强混个温饱。
为着这事班主整日唉声叹气,原以为以后都这样,不曾前几日子,离开数年的傅从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说要重回戏班唱戏,这还不算结束,仅仅就在第二日,已经许久不曾出入过达官贵人府中的朝云戏班突然接到雍王府传话,命他们在今日来圆明园唱戏,酬银是平日的五倍,唯一一个条件就是傅从之必须要去。
班主虽然奇怪雍王府的人怎么会知道傅从之回到了戏班,不过这笔银子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有了这笔钱不止可以交了这一年的租金,还可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用忧心银两之事,所以没顾着多想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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