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长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社那
非但想不出来,还有些惶恐。
还是不想的好……
引商努力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撇在脑后,专心想着眼前这事。屋里的管梨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大家都相信他是个术士,几个少年一听说狐鬼已除,心下都松了一口气,激动之余连眼泪都憋了出来,一个两个在那里抱头痛哭。
赵颜也哭了两声,然后在追问堂哥自己会不会有事之后,又忍不住喃喃自语,“可怜阿杏……”
“可怜?”赵漓阴阳怪气的打断了她,心里恨得都想把这妹妹丢到大街上自生自灭了,“你说说你们干的这好事,为了一个才见了一面的男人就敢豁出命去?”
“也没想到会豁出命……”赵颜还想为自己争辩一句,但是一瞥见哥哥的脸色,便老老实实闭上嘴不说话了。
折腾大半天,深更半夜的众人也不适合一直呆在这邸舍,赵漓把几个孩子带回衙门之前又向管梨和引商等人郑重道了声谢,然后便带着人走了。至于怎么向平民百姓们解释这事的来龙去脉,又怎样压下流言,那就是他的事情了,反正这种事金吾卫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邸舍里还剩下道观这几人,老板本就说过要把这死过人的屋子给他们住,住多少夜都不要钱。反正如今出不了城,引商问了问天灵和华鸢的意见,便决定今夜在这里住下来。
死过人的屋子就不敢住了?那他们也就别当什么道士了。
最后只剩下管梨一个,引商将目光投向他,却见他突然站起身,先道了声歉意,只说自己还有其他事,便转身走出了屋子,也不知是做些什么去了。
很快,身后传来了华鸢拿懒洋洋的声音,“今晚那只狐鬼不足为惧,厉害的角色还在别处藏着呢。既然专门请了行家来帮忙,自然要将事情办利索了。”
只会借由扶乩附身在凡人身上算什么?狐狸这东西本就易成精,有了道行还半路折了性命的话,那可是比厉鬼还能折腾人啊。
*
卫家的府邸里,卫甯眼看着源伊澄又留宿在此,心里再是不满,面上也不会露出丝毫不喜,仍是客气的吩咐下人们收拾客房去。
源伊澄何尝看不出卫甯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可是他素来心高气傲,自不会将这些人的看法放在心上,只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卫瑕身上,看了半晌,突然放低了声音问道,“二郎,你与我说句实话,三郎那双腿到底是何时……”
剩下半句话他没说出口,可是坐在他身边的卫钰却听懂了。
长安城里鲜少有人知道,卫瑕那双腿已经不能正常行走,虽然还算不上瘸了,但已经与废了无异。源伊澄是这卫家的常客,每一次来,卫瑕都像常人一样站起身迎他送他,但是久而久之,就算源伊澄没刻意叫自己那几个式神留意着,自己也能看出这其中的不对劲来。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对方又不是什么外人,卫钰思虑片刻,到底没有继续隐瞒下去。
“一年前他大病了一场,自那之后,原本的病症虽是痊愈了,那双腿却渐渐不行了。”一提起那时的事情,他这个当哥哥也暗暗攥了攥拳,仍是懊悔自己没能早点发现不对劲来。
一年来,卫家上下的人都为这事操劳不已,遍寻各地的名医妄图医好卫瑕这条腿,卫甯更是为此熬出了病症来,时不时就会咯血。虽然卫瑕本人全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甚至日日都劝姐姐不要担心,可是别说是卫甯这个最心疼弟弟的大姐了,就连卫家的下人们也都不甘心得很。
卫氏兄弟名满长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蒙受圣眷前途无量。可就在这春风得意的时候,卫三竟然无缘无故瘸了一双腿,连正常行走都成了难事,岂止是天意弄人,简直就是天大的劫难。
听了原委之后,源伊澄自然要跟着唏嘘一番,可是惋惜过后,却又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他抬眸睇了一眼身边的卫钰,希望从这个当哥哥的人眼里看出些端倪来。只是卫钰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为弟弟忧心的模样,没有半点虚假更看不出什么破绽。
到了晚间,源伊澄留在卫府居住,与卫氏兄弟又说了几句话,便随卫府的下人回到了客房。进了门,听着外面没有多余的动静了,他才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纸片掷了出去。
那纸人很快化作了女子模样,名为“玄”的式神经常被他派出去盯着人,如今听他说了一句“卫三”,便得了命令飘出门。
绕过一道回廊,玄是在一间书房找到卫瑕的。屋里的烛灯烧得正亮,那个温润文雅的年轻男子捧着一本古书认真读着,桌子上还放了沙盘和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与这房间极是不相符。
玄坐在窗口将自己要盯着的人细细打量了一番,虽然自己是忠于主人的,但是瞧着这容貌昳丽的男子还是会觉得赏心悦目。只是有些可惜他哥哥卫钰不在屋子里,不然这兄弟二人一同出现在眼前时,任是男女老幼,又有谁能轻易挪开目光。
看了一会儿书,卫瑕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拿起那沙盘,可就是这么一瞬间,他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倏地往窗口望了过去。
玄心中一惊,本能的就想跳下窗去藏住自己,可是转瞬一想,又想到对方根本看不见式神,于是干脆抬起头来迎向对方的目光。这一看,果然发现卫瑕带着困惑的目光四处张望,显然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又看不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屋子里。
眼见着对方还在那儿毫无头绪的乱看,玄轻松了不少,安心的坐在这窗户边继续打量他。
可是卫瑕虽然看不到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却极相信自己的感觉,疑心之下不由轻咳了一声,然后倏然开口,“出去。”
这两个字说得平平淡淡,毫无起伏,声音也放得很低,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玄突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身子从窗户扯了出去,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跌出三丈远,周围却空无一物,倒真像是那平淡无奇的两个字把她给赶出去了一样。
渡长安 第47章
事出诡异,玄来不及多想便匆忙离开了这里,想要尽快将这件事告诉主人。
而屋内的卫瑕左右看看,直至确信那股让自己心慌的气息完全消失了,这才专心研究起面前的沙盘来。眼前这东西不是第一次接触,可是这一年来他已经很少碰它了,若不是近日听说长安城里出现了扶乩死人的传闻,他怕是早都逼自己忘记这件事了。
一年前的那桩事请让这沙盘沾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如今一拿起它来,这案上的烛光便时暗时明的,隐隐有熄灭的趋势。说没有迟疑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再怎么踌躇犹豫,卫瑕终究是拿起了那东西。
扶乩这种事,若是让不同的人来做,方式也各不相同。一年前卫瑕就没有三五个帮手在身边,如今也是。空荡荡的书房里,烛光仅仅将他一个人的身影映在了身后的墙上,不免显得有些茕茕孑立。
手握着那古木制成的乩笔,他没像是寻常人扶乩时那般像模像样的念叨着什么“迎紫姑”,反倒将沙盘摆向了正东南的方向,默默道了三声“紫狐。”
紫狐即野狐,若是对方不通姓名,便权且以此相称。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这影影绰绰的烛光就彻底熄了下去,屋子里霎时一片黑暗,即便窗外还透了月光进来,可也要稍稍适应了半刻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紫狐?”他看不到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东西,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隐隐约约的判断。
而就在他眼前的桌案上,被他置于一旁的毛笔突然从架子上掉下来一根,然后慢悠悠的立起来,凭空漂浮着来到他眼皮底下,就在桌案上那张空着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何事相求?”
这倒不像是紫狐平日里说话的口气,而且出奇的没有张口便质问他为何将狐裘送人。卫瑕微蹙起了眉,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可是那紫狐却等不了太久,它无法在人前现形,只能借由人平日里经常接触的器物来附在上面。如今它附在这笔上与面前的人交谈,可是终究维持不了太久。
眼看着对方又要写下什么话来,卫瑕狠了狠心,到底还是开了口,“我要与你换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眼睛。”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卫瑕答的便痛快了许多,“能看见鬼怪之物的眼睛。”
可是在他说完之后,那支笔却停在了要落笔的地方不动了,任墨汁滴在纸上渲染出一片墨迹来也无动于衷。
等了许久,卫瑕正忍不住想问问对方要如何回答,却听这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声音来,“你拿什么来换?”
那是个比他想象中清冷了许多的声音,没有狐狸的妖媚,也没有鬼怪的阴森,倒似是少年的嗓音,即便听起来要比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沉稳许多。
就是莫名的有些熟悉。
卫瑕没有多想,很快答了一句,“只要我有的,都可以。”
“命也无妨?”
“无妨,不过也要我有命先看到我想看的东西。”平日里也不是没有与其他朝臣周旋过,一旦开始讨价还价了,卫瑕就再没有半分怯意或是迟疑。此刻对方说什么他都敢应下,但也有信心将局势扭回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声音似乎在思虑着什么,思虑过后便换了个问法,“那你哥哥的命呢?”
拿你哥哥的命来换你想要的东西。
卫瑕的沉着自若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须臾,也不作答,直接伸出手去握那悬在半空中的毛笔。这笔被他抓在手里之后便一动不动的躺在了那里,与寻常的笔无异,反倒是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邪风将他吹了一个寒颤来,紧接着,原本已经熄灭了的烛灯竟也重新亮了起来。
借着这光亮,卫瑕一抬眸便看清了凭空出现在眼前的那个身影。
“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却不舍得你哥哥的命?”身披着雪白狐裘的貌美少年于桌案对面坐了下来,倒是不见外的帮他收拾了已经乱堆在一起的古书。
“你……紫狐……这是……?”饶是平日里再镇定沉着,到了这个时候,卫瑕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了,一时间心中千百个念头闪过,可是任是怎样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收拾好东西,管梨便将自己身上那件狐裘脱了下来,接着手上用力一甩,雪白的狐裘就撞上了屋里的墙柱,而且竟也因此撞出了个与那狐裘毛色相同的小狐狸来。冲着面前的人招了招手,待卫瑕微微倾身过来,他伸手于对方额间轻轻一点。
这力道很轻,卫瑕却觉得一阵凉意突然于印堂之上贯穿了全身,本是忍不住闭上眼缓解这清凉之感,再睁开时却觉得自己脑中再无往日的混混沌沌,就连身子都轻松了不少,眼前一片清明。
而这一睁眼,他也很快瞥见了墙柱边的那个身影——瘦弱的一只小狐狸,浑身的皮毛都是雪白的,乍一看甚至与那狐裘融为了一体。
“那才是紫狐?”看到了这场景,他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真相。
而那往日里耀武扬威的狐鬼如今只能匍匐在地,不住地颤抖着身子向这边磕头,明明它自己就是狐鬼,现在却像是凡人活见了鬼一般恨不得咳出几口血来表明心中惊恐。
“您到底是?”卫瑕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面前所坐之人。
管梨却仍是答非所问,略有些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这间空荡荡的书房,“心中所系之人不在了,到底还有亲人在。何必总惦念着再也回不来的一切。总是想着过去,也就没法活了…”
单单这最后一句话,也足以让卫瑕抬眸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人。他能明白,无论对方是人是妖,也定是像自己一样,心里有道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的坎。
这其中的道理谁不懂?可是嘴上说得好听,释怀却难。
“您既然明白我心里在想些什么,那不妨一并告诉我,到了如今我又该如何去做?”话说开了,卫瑕也就没什么顾忌了,他只知道对方并无恶意,甚至很有可能正是为了自己而来,那他不介意恳求面前这个人让自己从那噩梦之中挣脱出来。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管梨指了指他的双眼,紧接着话锋一转,“可是,有了这双眼睛又如何?你想见的人不会来见你,你见不到的,何必骗自己……”
被这样直接的揭开伤疤,若是换做别人,也许早已掀了桌案恼羞成怒了,可是卫瑕没有。糅杂着悲伤和懊悔的复杂情绪在眼中一闪而过,他只是微微敛了眼眸,半晌才开口,“也许……总有一日能见到的。”
这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连主心骨都没了一样。
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总是会对与自己有着相同境遇的人报以同情与怜惜。叹了声气,管梨知道这事若是自己来办会容易很多,但还是给他指了另一条路,“有些人,可以帮你一把。”
*
案子破了,但是阿杏的尸身还停在衙门里的殓房。
“什么?不去!我不去!”一听赵漓说了想请自己做的事情,引商忙不迭的摇起了头,双臂往旁边的柱子上一抱,一副打死不松手的架势。
若是往日那些请求也便罢了,今日这人竟然想让他们去殓房里住一宿,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松口答应。
“这事情是了结了没错,可是阿杏的尸身停在殓房的时候,一到晚上就会……就会……”说到这里,赵漓也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这样说合不合适,最后干脆挡着嘴小声说了出来,“就会诈尸啊!”
本来长安城里关于阿杏之死就谣言四起,如今看守殓房的仵作都口口声声说阿杏的尸身一到晚上便会诈尸,流言想压下来都难。
可是就算对方百般恳求,引商还是打定了决心不同意。她是道士没错,可是道士也不是人人胆大无所畏惧,叫她住在死过人的屋子里她不在乎,可是半夜三更住在摆满了尸体的殓房里就不成了。
“您还是找点德高望重的大师法师吧,阴阳师也成啊,我看源先生就不错……”一面抱着柱子不撒手,她一面还要劝眼前这位去找别人来做这事。
几人就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已经有不少路人侧目望了过来,赵漓左右看看,连忙上前好言好语的劝她先从柱子上下来,“话不能这么说啊,咱们也算是熟人了,这种事我只信得过你们……再说了,这次也不是单单只有你们三个住在那儿,衙门里还有不少金吾卫的人,只要你们在里面喊一声,外面就有人来接应,事成之后更有报酬……”
“你说什么?”引商倏地拔高了声音。
被打断的赵漓愣了一下,半天才重复了一句,“有报酬……”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少女爽快的从那柱子上滑下来,像是见到自己好兄弟一样拍拍他的肩,“就你我这等关系,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别说一件事了,百件千件都不在话下。”
赵漓心说,你就不会稍微掩饰一下听到有钱时的眼神吗?
都放光了……
可是无论如何,这事还是这么定下了。当晚他们几个就顶替看守殓房的人住了进去,不同的是,平日里看守殓房的人是住在旁边单独的屋子里,他们三个道士却要住在尸体身旁。
天灵一向听师父的话,师父要来,他自然也会跟着。相较之下,引商倒是有点担心华鸢,快要进门时不由担心的问了一声,“你要是害怕就别进来了,有天灵陪我就够了。”
说话时,华鸢还在那儿揉着昨晚落枕的脖子,一听这个,慌忙摇头时又把脖子扭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的说不出话来,干脆第一个窜进了那间殓房。
这地方与引商原本所想的差不多,停放在此的尸体连棺材都没有一个,只有一张草席盖在身上,一个挨一个的排下去,幸好是冬天所以腐烂的还不算太快,但是一进门时扑鼻而来的尸臭还是险些熏晕了三人。
赵漓站在门口与他们说着今晚的安排,“有事喊一声就是,我在外……”
话未说完,他这个堂堂左金吾卫的郎将突然闭上了嘴,然后向着突然出现在衙门的人躬身而拜。
那人带了浩浩荡荡一队人马,甫一露面,衙门里的人无论职位高低都如赵漓一般向其施礼,神色极为恭敬。
渡长安 第48章
引商他们三个不认得来者的脸,但是引商总不会像是华鸢那样半点眼色都没有。瞧着赵漓他们那恭敬的样子,再打量一眼来者的装束,也就猜个差不多了,连忙拉着身边两个傻子一起弯下身。
浩浩荡荡带人过来的正是左金吾卫大将军李瑾。
十六卫中有左右金吾卫,无论是谢十一还是赵漓,都是左金吾卫的将士。只不过谢十一是左金吾卫中的左郎将,赵漓是右郎将,都是五品的官职,而远在他们之上的大将军,正是眼前这位——陇西郡王李瑾。
现在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单单为了一件小事,李瑾就带了这些人浩浩荡荡的赶过来,赵漓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大将军是何用意,偏偏最能应付这位大将军的谢十一还不在……
心里不想这些还好,他刚刚才想到谢十一的名字,面前的李瑾张口便问,“谢十一呢?”
“谢郎将近日在宫中……在宫中……”赵漓忙了这么多日,一直未曾抽出时间来帮谢十一想借口,如今突然被李瑾这么一问,自是磕磕巴巴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是。
“不知道?”李瑾睇了他一眼,脸上全无笑意,“那让我来告诉你,你的十一哥擅离职守到底是想做什么。他啊……他想坐这个左金吾卫大将军的位置。”
“大将军,谢郎将他绝无此意!”赵漓被惊出一身冷汗来,连忙又将身子躬了下去。近日以来谢十一频繁出入宫廷的举动虽然有些可疑,但是说他仅仅身居五品郎将之位的十一哥想要与陇西郡王争这大将军的位置,绝对不可能。
“你说的对,他确实没有这个意思。”李瑾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可是紧接着话锋便是一转,“他当然不想当大将军,他想当的是这左金吾卫上将军!”
十六卫中有左右金吾卫,而左右金吾卫之中,有上将军各一人、大将军各一人,将军各二人,其下还有中郎将、郎将等官职。能凌驾于金吾卫大将军之上的,也就只有从二品的上将军了。
赵漓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李瑾身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向来不会说一些空穴来风的事情。可是暂且不论这事是真是假,现在夜色已深,李瑾带了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赶过来,张口便提起谢十一的事情,难不成是因为刚刚在宫中与谢十一闹出了什么矛盾,现在跑来找他们这些无辜的下属们出气?
赵漓胡思乱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妙。偏偏李瑾说完之后也不等他回答,又将目光落在了衙门里其他人的身上,“诈尸一说是怎么回事?”
很快便有人将事情如实说了一遍,李瑾思虑片刻,估摸着现在天色已晚了,便叫引商三人先进殓房,同时提出自己也要在殓房守上一夜。
对于这个提议,赵漓自然是要反对的。金吾卫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怎么也不至于让大将军亲自去守着殓房。可是李瑾已经决定的事情,又哪有人能阻止得了。
眼睁睁看着殓房的门被关上,脑子还有些糊涂的赵漓站在院子里久久都回不过神来,到最后还是跟着大将军过来的金吾卫长史眼看着他可怜,不由好心的透了几句实话给他,“谢郎将想谋求上将军之位只是一个传言,可是今日圣人却免了谢郎将手头上这些职务,统统交由大将军接手。一个时辰之前大将军才被交代了这些事情,扭头听说赵郎将您在衙门这边忙着,一刻不停便要往这边赶,路上还听闻谢郎将又被召进宫了,心里难免有些火气。”
岂止是有些火气?火气大着呢……就连赵漓听完这些事情都替李瑾觉得憋屈,堂堂一个陇西郡王、左金吾卫大将军,现在竟要帮自己的下属处理事务,而且那个下属还妄图跃居高位……
这算是什么事!
而那长史的话还没完,他又说了一句,“大将军并不是那等狭隘之人,若说这事出在赵郎将您身上,大将军定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这事偏偏出在谢郎将身上……”说到这里,便住了嘴不再说了。
赵漓太年轻,来金吾卫的日子也不长,听不懂长氏话语中的深意,刚想追问下去,便见听懂了的人都是一副讳莫若深的模样,心下虽是困惑,却也不敢继续琢磨了。
殓房内的人听不到外面的悄悄话,引商三人打从进了屋开始就缩到了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原本对屋子里诸多尸体的恐惧都一扫而空了。他们三个都算得上没见过世面的市井百姓,平生见过的官员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更别提什么大将军了,所以,比起那些已经死透了的尸体,还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左金吾卫大将军更吓人一些,何况对方还是个堂堂郡王。
相较他们三个这战战兢兢的模样,李瑾自进了这殓房起就眉头紧锁,像是在为什么事情感到烦心,至于阿杏诈尸一事,他虽说要来管管,但也不像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说到底,他这个左金吾卫大将军也并非真心相信有诈尸一事存在。
殓房阴冷,这角落又实在不够他们三个人挤在一起的,蹲了一会儿,眼看着阿杏的尸身没什么变化,引商便看了看身边两个男人,用眼神示意他们出去一个往李瑾那边靠一靠。
跟李大将军站在一起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华鸢的脖子落枕了没办法摇头,干脆便伸手抱住了引商的腿,哪顾得上什么男女之防,只是打定主意绝不撒手。引商一时间挣脱不得,只能边用闲着的那条腿踹他,边使眼色给天灵,示意天灵过去。
天灵老实,学不来华鸢的厚脸皮,又习惯事事让着他的九哥,只好哭丧着一张脸往李瑾那边站了。只是还未等他走过去呢,殓房里沉思的、抱人的、踹人的都为了那“咯咯”两声齐齐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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