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名将的光环瞬间在顾青的心里弱了三分,啧,如此邋遢的名将,如果被精壮大汉搓一搓,搓出来的泥垢一定让人很有成就感,就像女人天生喜欢给男朋友挤痘痘一样……
“节帅亲自屈尊前来,末将不如带您去看看左卫兵马操练?”
高仙芝摇头:“愚兄刚才入营时已在营房四处逛了一圈,将士们的军容军貌大多已了然于胸,无须再看了。”
顾青笑道:“节帅可还满意?”
高仙芝肃然点头:“不愧是戍卫宫闱的精锐之师,若这支兵马扎在塔里木河北岸,渡河可为奇兵,直击吐蕃贼子的石堡,三日可克敌土数百里。”
顾青认真地道:“若前方有战事,左卫这支兵马节帅尽可调遣。”
高仙芝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若有折损,你不心疼?”
“心疼,但国战为重,安西大局为重。”微微一笑,顾青直视高仙芝的眼睛,轻声道:“节帅或许不太了解我,我虽身负皇命,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从我个人来说,对节帅是颇为敬重尊仰的。”
“节帅其实不必对我试探,如今吐蕃贼子在卧榻之侧虎视眈眈,大敌当前,容不得你我互相猜忌提防,为将一日,便须为国戍守疆土,御外侮于国门之外,内斗只能内耗,令亲者痛,仇者快。”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六十五章 细数功过
安西都护府如今正是内外交困,而高仙芝本人,也处于内外交困。
古往今来,戍边大将被帝王猜忌往往下场都不太妙,高仙芝如今只有两个办法应对,第一是马上向长安递奏疏,求调还,从此安安分分在李隆基的眼皮子底下待着,高官厚禄终老一生。
第二是想办法打消李隆基的猜忌,重新获取李隆基的信任,允许他继续经略安西。
第一个办法最有效,只要递上奏疏,相信李隆基会像一个拜金的良家妇女一样,忸忸怩怩推脱一番便含羞带怯地从了,但高仙芝却不乐意。
经略安西多年,安西如今的局面虽说四面皆敌,但他却一直认为自己对安西的铁血高压政策是正确的,只要再继续打压诸国几年,相信从此西域诸国便会变得顺从乖巧,这个关键的当口,高仙芝怎舍得轻易放弃大好局面。
第二个办法属于中策,但执行起来太难,帝王的猜忌岂是那么容易打消的?天宝六载,高仙芝指挥大唐与小勃律争夺石堡一战后,朝廷便将边令诚派到他身边当监军,两人从吐蕃到安西,恩怨纠缠多年。边令诚背地里不知告了多少黑状。
然而一个监军还不够,如今朝廷又将顾青派来,圣旨上写得堂堂正正,等于直接分了高仙芝一半的兵权。
由此可见,李隆基对高仙芝的猜忌已越来越甚,自从顾青来了安西后,高仙芝也越来越察觉到李隆基对他的猜忌了。
于是才有了今日的第二次见面。
心神不宁的高仙芝想与顾青聊一聊,试探着问问他来安西的任务或目的。顾青的任务和目的与他有直接的关联,甚至于安西都护府的命运有直接的关联。
“节帅,我能说的不多,只能说,节帅如今仍是安西节度使,若有外敌来犯,或是节帅有主动出击的念头,我和麾下一万将士皆无条件听从节帅调遣,绝不推搪贻误军机,要人要马要粮草要兵器,只要我们有的,都愿意拿出来。”顾青语速缓慢地道。
高仙芝目光一闪,轻声道:“顾贤弟真忠义之士,只是不知,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顾青缓缓道:“是我自己的意思,陛下……给了我很大的权力,他不会看过程,只想看结果。”
高仙芝一惊:“给了你很大的权力?除了圣旨上的那些,还有别的权力?”
“有。”顾青微笑道:“陛下还给了我先斩后奏的权力。这个权力当然不能滥用,但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用。”
一言出,高仙芝惊得腾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即慢慢坐下去,目光已黯淡无光。
“我明白了,陛下是为了让你尽快掌握安西四镇,看来……我在安西果真待不久了。”高仙芝叹息道。
顾青见他意气尽丧,却也无法安慰什么,李隆基对他的猜忌是事实,安慰并没有任何作用。
顾青不但不想安慰,还打算补一刀,有些话要挑明了说,否则高仙芝还一直会以为自己是被帝王猜忌的无辜忠臣,什么千秋忠义,什么赤心肝胆,把自己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陛下对节帅的心思,想必节帅已猜出几分,您是不是觉得很委屈?”顾青忽然问道。
高仙芝一愣,接着叹了口气:“天意不可揣度,谈何委屈。”
顾青想了想,道:“节帅,我一直敬重节帅这些年为大唐打下的功绩,节帅不愧是一代名将,可流芳青史,从我个人来说,很不愿意与节帅结怨,但我身负皇命,身不由己。陛下对节帅有猜忌,并非仅仅只是因为怛罗斯之战折损两万余,还有别的原因……”
高仙芝哼了一声,道:“怛罗斯之战是敌我双方突然遭遇,猝不及防之下能与对方打个平手,我自觉已对得起陛下了,至于别的原因,除此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顾青叹道:“节帅对安西的经略之策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与陛下的意图完全相悖,这才是陛下对你不满的根本原因。”
“经略之策?我的经略之策有何问题?”高仙芝有些生气了,这些年对西域诸国的高压政策正是高仙芝引以为傲的政绩,容不得外人否定。
见高仙芝愤怒,顾青毫不留情地道:“天宝九载,节帅对石国骤然而伐兵,石国国主与国臣向来尊大唐为宗主,与大唐的关系友善恭顺,节帅却不顾大局,将石国灭国,灭国之后才奏报长安,说石国国主‘失蕃臣礼’,当时石国已灭,陛下只好认了,还给你加了‘四镇都知兵马使’的官衔,但是节帅扪心自问,石国果真失了臣礼吗?”
高仙芝愣住,怔怔说不出话来。
顾青悠悠道:“石国位于西域商路之侧,国民富庶,举国皆商,可谓富甲一方,节帅灭掉石国后,恐怕也捞了不少好处吧?石国富庶的国库才是节帅兴兵攻打石国的主要原因,对不对?”
高仙芝脸色渐渐铁青,抿住唇一言不发。
“不仅是石国的国库,在石国经商的昭武九姓也被节帅灭了大半,此一战节帅倒是打得酣畅淋漓,赚得盆满钵满,但我大唐的声誉却因此一战而在西域尽丧,导致西域诸国纷纷倒戈大食国,欲与其联兵,将大唐赶出西域,节帅现在还敢说自己委屈吗?”
“灭掉石国后,回师的路上,节帅又顺手将突骑施部落灭掉,突骑施也是与我大唐交好的汗国,尤其是,突骑施位于大唐与大食国之间,是两国的缓冲地带,突骑施被节帅灭掉,大唐的安西都护府范围便不得不与大食接壤,直面冲突的几率加剧……”
见高仙芝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顾青又道:“节帅回忆一下,当初节帅灭石国和突骑施后,向长安献俘,陛下只是当着群臣的面褒扬了你几句,却没有任何奖赏和升官的旨意,节帅还不清楚原因吗?从那时起,陛下已对你不满了,至于怛罗斯之战,只不过是节帅错误经略安西而造成的恶果罢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因为节帅的错误决策,大唐在西域已成了失道的孤家寡人,安西都护府四面楚歌,举目皆敌,节帅若还觉得自己委屈,远在长安的陛下恐怕真会哭出来了,陛下比你更委屈啊……”
“陛下把我调任到安西来,为的就是纠正节帅你犯下的错误,节帅你若愿意配合,你我可以精诚合作,慢慢扭转如今安西的不利局面,你若不愿配合,那么……节帅便向长安上疏,自请调任吧。”
高仙芝沉默许久,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声音嘶哑地道:“你打算如何做?”
顾青平静地道:“停止毫无理由的攻伐西域诸国,其次,扩充龟兹城,大兴商贾,增建集市,肃清商路盗匪。”
…………
昏暗的烛光下,边令诚伏案而书,半个时辰后,一篇数百字的奏疏写完。
边令诚凑在烛台边仔细检查了一遍,从奏疏开头一直看到落款,看了很久,边令诚神情渐渐怔忪起来,然后意兴阑珊地搁下奏疏,盯着摇曳的烛光发呆。
毫无例外的,这又是一封参劾高仙芝的奏疏,而且这一次的参劾用辞比以往更狠,更毒辣。
参高仙芝“拥兵自重”,安西四镇兵将几成高仙芝一人之私兵,参高仙芝“大权独揽”,安西四镇军政事务不容他人置喙,参高仙芝“虐将残兵”,对待将士如虐牲畜,将士敢怒不敢言……
用辞比以往狠毒了太多,因为顾青的到来,边令诚敏感地察觉到了长安朝廷的风向似乎有了变化,顾青作为节度副使,一来便分了高仙芝的兵权,又不肯将一万兵马交出去,边令诚毕竟是个聪明人,他立马猜到,天子可能对高仙芝心怀猜忌了。
天子已对主帅心怀猜忌,作为监军的边令诚落笔怎会客气?
古往今来,监军这个角色之所以惹人讨厌,就是因为他的职责很特殊。
他是军队里唯一一个与主帅对立的人,而且必须对立,必须鸡蛋里挑骨头,必须要先入为主地认为主帅心怀不轨,用这样的主观猜测来评判主帅的一言一行。
这是监军的职责,如果监军与主帅穿同一条裤子,关系好得蜜里调油,主帅有没有事不知道,但这个监军大概率是活不长久的,天子不弄死他,留着他何用?
边令诚没有辜负他的职责,参劾高仙芝这件事上,他一直很努力很勤奋。
每隔一月总有一封奏疏递去长安,奏疏里详细交代高仙芝的一言一行,顺便再写几句坏话,以前多少还算比较含蓄,这一次却格外直接狠毒。
落井下石这种事,自然是做得越直接越好,如此天子才能看到自己有多努力。
写完了这封奏疏,边令诚却觉得不太满意。
因为奏疏的分量太单薄了,言辞再狠辣,恐怕也不会引起天子多少注意,毕竟他写过太多这样的奏疏,基本都是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天子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奖赏的表示。
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停,边令诚的脸色在烛光的摇曳下变得忽明忽暗。
如果……奏疏的落款再加上顾青的名字,陛下一定会非常重视,高仙芝说不定会被参倒,拿回长安问罪,而他这个监军必然也是参劾罪臣有功,升官也是指日可期的。
可惜那个纨绔浪荡子不肯掺和这些事,边令诚尤觉不甘。
必须要想个办法,把那个顾青拉下水。
听说他整天不是吃吃喝喝就是打人砸店,据说还跟安西驻军起了冲突……
你就不能干点人事儿吗?参劾罪臣,背后告黑状才是正经人该做的事啊。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六十六章 边塞玉人
对于顾青,边令诚颇为忌惮。
忌惮的是顾青的圣眷之隆,他太受天子宠信了,这样的人,边令诚不敢得罪,而且看顾青来到安西后的所作所为,又是砸店又是挑衅安西军,无事时躺在大营里混吃等死,完全是纨绔子弟的做派,跟长安城的那些权贵毫无区别,边令诚愈发不敢得罪。
所以顾青来安西后砸店,跟安西驻军起冲突之类的事,边令诚在奏疏上提都不敢提,他的打击目标很明确,只有高仙芝一人。
无关个人恩怨,边令诚与高仙芝的职责决定了两人的关系,天生注定是参劾与被参劾的关系。一个为国开疆辟土,一个在背后偷偷捅刀子。
边令诚的逻辑很朴素,把高仙芝参倒了,他就立功了。
如果参不倒,抓不到高仙芝的把柄,那就是监军的失职,远在长安的天子已明显对高仙芝有了猜忌,但天子却宁愿派顾青来牵制,也没给他这个监军只字片语的指示。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天子也对他边令诚不满了,因为这些年边令诚无能,没能抓住能够罢免高仙芝的实锤,所以干脆也对他不信任了。
如果边令诚再不努力在背后捅刀子,说不定天子会将他一同办了。
边令诚的逻辑很缜密,前因后果仔细一推敲,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无比正确,顿时有了浓浓的危机感,后背不知不觉冒了一层冷汗。
如今的情势是,高仙芝倒不倒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高仙芝倒的那一日,他边令诚可不能被天子搂草打兔子顺便给打了。
所以,要努力!要奋进!
为了参倒高仙芝,边令诚必须另辟蹊径,如果能把顾青拉下水,两人一同参高仙芝,那么扳倒高仙芝指日可待,而且按照边令诚的揣度,高仙芝倒下也符合长安朝廷的心意,否则天子为何无缘无故派顾青来安西牵制高仙芝?
边令诚越想觉得越对,唯一不满的是,天子派来的人居然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置天子的心意而不顾,整天不干正经事。
顾青不正经也就罢了,但影响了边令诚的个人前程,那可不行。
顾青必须要被拉下水,使他与边令诚站在同一个阵线,一同发力扳倒高仙芝,如此,边令诚的前程便是一片光明了。
拉一个男人下水并不难,权,钱,色三种而已。
论权力……这个不行,顾青的官儿比边令诚大,许不了的。
论钱……这个也不行,边令诚是宦官,宦官最贪财,许进不许出,尤其是他远在边陲小镇,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油水,顾青是从长安来的官,人家可是吃过见过的,边令诚的那点家底根本填不满他。
所以,唯独能给的,只有美色了。
边令诚坐在烛台下想了很久,忽然拍了拍掌。
一名下人出现在房门外。
边令诚淡淡地吩咐道:“去城西的福至客栈,请杜姑娘来见本官。”
半个时辰后,一名身姿袅绕,面容绝色的女子出现在边令诚的书房内。
“杜思思拜见边监军。”女子朝边令诚裣衽为礼。
边令诚搁下笔,亲自迎上前,笑道:“思思姑娘,久违了。”
杜思思二九年华,容貌极佳,身姿柔弱,盈盈间却有一股迷人的妩媚风情,一双秋水般的美眸波光涟涟,不经意间流露出欲语还羞的目光,尤令男人着迷沉醉。
幸好边令诚是个宦官,缺少作案工具,不然早在多年前便将她一口吞了。
杜思思的性格看似很开朗,而且她很懂得如何与人打交道,她打理的客栈是龟兹镇内生意最兴隆的一家。
“咯咯咯,边监军又说见外话,您都几个月没去我那福至客栈饮酒了,我可想念您得紧呢……同在这么一座小破城里,都不说来关照一下人家的生意。”杜思思掩嘴咯咯娇笑。
边令诚皱眉:“杜姑娘,今日找你来是有正事,你好好说话。”
杜思思停了笑,在书房里找了个矮桌,毫不讲究地一屁股坐在矮桌上,然后翘起了二郎腿,风情万种地瞥着他,笑道:“好了,边监军有何吩咐尽管说吧,妾身尽力做到。”
对杜思思的失仪举动皱了皱眉,边令诚淡淡地道:“前些日,龟兹镇来了一位节度副使,名叫顾青,听说过吗?”
杜思思咯咯笑道:“这位节度副使可是如雷贯耳,刚来龟兹便砸了一家酒楼,吓得镇上几家客栈酒楼的掌柜都慌张不已,前几日还妾身还与那些掌柜们互相通气,暗中记住那位副使的模样,万莫招惹他呢。”
边令诚直接利落地道:“你,去接近他,最好迷住他,让他从此对你俯首帖耳唯命是从。顾青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少年郎知好色而慕少艾,对美色向来是无法抗拒的,你是咱们龟兹镇最美的美人,迷住他想必不难。”
杜思思一愣,接着掩嘴咯咯笑道:“美人计?边监军是否找错人了?我可只懂打理客栈,不懂勾引男人呢。”
边令诚冷笑:“你的客栈开了三年,为何生意如此兴隆?还不都是你的美色勾引来的,杜姑娘莫在我面前谦虚了。”
这话有点伤人,杜思思的笑容渐渐僵冷,秋水般的眼眸中透出一股寒意。
“边监军,我再说一次,您找错人了。”
边令诚神情愈发冷峻:“杜思思,或者说,我该叫你‘皇甫思思’,莫忘了你的身份,真以为自己是个开客栈的掌柜那么简单?尔父皇甫惟明,官拜陇右节度使,天宝五载正月,事涉长安韦坚案被赐死……”
“原本御史台要将尔父全族诛杀,是你父亲的随从得知变故,连夜赶到陇右,将你和几位亲人送出陇右节度使府,你和几位亲人不敢入玉门关,只好逃来龟兹镇……”
“那一年,你才十余岁吧,呵,年纪越长,容貌越美,主意倒是越正了,我拿捏不住你了是吗?”
皇甫思思浑身直颤,死死攥着衣角,咬住下唇不出声。
“你和你的家人至今仍在官府追缉的名单之中,你在龟兹镇隐姓埋名,从此平平安安过日子,这些年来,是谁帮你镇住了那些打你主意的恶徒,是谁在暗中保你周全?”
皇甫思思咬着牙道:“那是我父亲的旧部给你使了钱……”
边令诚冷笑:“使了钱我便要保你一辈子吗?你父亲的旧部死的死,被牵连的被牵连,我保了你这些年,早已仁至义尽,如今只不过要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你都不答应,我保你有何意义?”
皇甫思思冷声道:“边监军,不要欺人太甚,这些年我和亲人开客栈,也没少给你孝敬,要我去做那不知羞耻的勾当,休想!大不了我和亲人离开龟兹镇,换个地方过日子。”
边令诚笑容愈发阴柔:“你可以试试,龟兹镇外皆是茫茫大漠,我还是安西都护府的监军,你敢离开龟兹镇,你和亲人都没命。”
“你们都是朝廷钦犯,天下之大,你们何处可去?”
…………
龟兹镇,集市。
集市的繁华令顾青尤为心动,不得不说,龟兹镇独特的地理位置很占便宜,这么好的位置,得天独厚的条件,不发展商业实在可惜了。
尽管如今的龟兹镇集市已经很热闹,但顾青却觉得远远不够。
一个成熟的商业集市,不应该只是简单的买与卖,从买卖之中应该还要衍生出更多的东西,甚至要能影响整个西域地区的政治和军事局势,
它存在的目的,不仅仅是货物的交易,而是要将大唐与西域诸国的利益捆绑起来,如纽带一般紧紧系在一起,有了深度的利益牵连后,所有敌对的国家从此对龟兹不敢妄动刀兵,因为动了刀兵便意味着同时也伤害了自己的利益。
顾青要做的便是这些。
李隆基交给他的任务之一,是打通西域商路。
其实不必用刀兵的形式去打通,砸钱岂不是更爽?砸得西域那些国家和商队老老实实,有了巨大的利益,商路上的不太平,他们自会在利益的驱使下雇佣军队去扫荡肃清,何必自己动用安西军?
漫不经心走在集市中,顾青左顾右盼,嘴里淡淡地问道:“韩兄,蜀州石桥村的信派人送出去了么?”
韩介道:“昨日已送出去了,约莫过一个多月能送到。”
顾青叹道:“忘记叮嘱你加快了,只盼冯阿翁赶紧多运些瓷器来,眼睁睁看着钱被那些胡人赚去,心里捉急啊……”
韩介笑道:“侯爷莫急,终归咱们要在此待个三年五载的,赚钱不急在一时。说不定陛下想让侯爷永镇安西,咱们少说要在此待个十年二十年。”
顾青笑了笑:“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呵呵,骚年,你太天真了,我敢保证,不出两年,大唐必然会出大事。”
韩介一惊:“会出何事?”
顾青却不再说了,话题很敏感,不能乱说,若真把事情说穿了,搞得自己的嘴被道士开过光似的,那也太玄幻了。
眯眼眺望集市远处,顾青忽然指着南面的低矮城墙,道:“那面是正朝塔里木河方向吗?”
“是。”
“明日征集民夫和将士,将那面城墙推了,再扩建一个集市出来。”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六十七章 权力分配
扩建集市属于争夺西域商品市场份额,古代人不懂,顾青懂。
除了扩建集市,龟兹镇还要进行一系列的商业发展措施,所有措施的目的,首先是招商,要将西域诸国甚至包括敌国吐蕃的商人都吸引过来。
商人们都愿意来龟兹做买卖,龟兹便具备了初步的繁荣基础,如果有一天龟兹镇上能买到世上所有能买的东西,从奢侈品到日用品,从各国特产如瓷器丝绸到针线笔墨小商品,逐渐形成一个大规模的商品批发市场,那么龟兹在西域诸国中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城墙推了以后,向南面扩张十里,再围起来,扩张的十里方圆不允许民居,全部用于新集市的规划,以后龟兹镇至少要有五个大型集市,将所有买卖的物品分为五类,比如瓷器,丝绸,西域的金器,针纺品等等,商人来龟兹后,按所卖物品的类别分配专卖集市。”
顾青指着龟兹镇的南面指点江山。
一名节度使府的司马躬着腰站在顾青面前,一脸笑意地聆听。
司马姓李,是个圆乎乎的官员,长得跟郝东来有点像,但还没到安禄山那个地步。
看起来像官员,但李司马一直保持着亲善的微笑,像一个和气生财的商人,很讨喜的样子。
“侯爷的意思是,要励兴龟兹镇的商贾之事?”李司马笑着问道。
“没错,我要发展龟兹镇的商业。”
“下官明白侯爷的意思了,但推倒城墙,扩建集市,这些……都要用钱啊。”李司马无辜地看着他:“高节帅能批下钱吗?据下官所知,近年安西四镇频频用兵,朝廷的拨给常有延期,都护府和节度使府都已捉襟见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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