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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韩介看着顾青若有所思的神色,试探问道:“侯爷忽然问起昭武九姓……”
顾青叹了口气,道:“我身边缺人才,很缺。无论是万夫莫敌的猛将,运筹帷幄的谋士,还是能为我充分保障后勤和赚取源源不断钱财的商人,我都需要。”
沉思良久,顾青仿佛下定了决心,忽然加重了语气道:“昭武九姓,我要安抚他们,让他们重新恢复对大唐的忠心,因为我需要他们的帮助,九姓族人自古善于经商,简直是老天赐给我的帮手。”
韩介苦笑道:“高节帅昔日一战,将昭武九姓打得七零八落,九姓族人不知所踪,侯爷莫说安抚他们,就连他们的族人在哪儿咱们都不知道。再说,咱们大唐对九姓有灭族之仇,他们怎么可能还对大唐忠心?”
顾青认真地道:“有一个既快又有效的办法……”
“什么办法?”
“当着他们的面,将高仙芝一刀砍了……”
韩介倒吸一口凉气,惊骇地看着他:“侯爷,您是认真的?”
顾青摆摆手笑道:“不会那么直白的……但是可以考虑说服高仙芝,当着九姓族人的面拔剑自刎,效果也一样,为了西域大局,高节帅应该不会介意……”
韩介沉默半晌,缓缓道:“末将以为……高节帅应该会介意。”
顾青叹了口气,颓然道:“当年荆轲刺秦,为了取信秦王,需要叛将樊於期的人头,樊於期二话不说自己把自己干掉了,高仙芝为何不能像樊於期一样痛快呢……”
“侯爷,您想多了,高节帅断然不会如此痛快的。”韩介苦心劝道。
顾青想了想,道:“从大营派出几个人,追上各部兵马,告诉他们,剿匪时若遇昭武九姓的族人,刀下留人,不可伤害,带回来见我。”
…………
接下来几日,顾青在大营里等候前方部将传来的消息。
可惜的是,盗匪的敌踪不是那么好找的,各部斥候派出去无数,但那股盗匪如同钻进了沙地里似的,遍寻不着,反而因为沙漠冷热交替的极端气候,己方将士病倒了不少。
敌人找不到,更遑论昭武九姓了。
顾青的心情很焦急,他每天都在估算着安禄山起兵的日子,一旦安禄山起兵,李隆基必然会调安西军入玉门关勤王,那时无论顾青将安西经营到什么地步,都必须马上放弃一切,率兵入关。
在安禄山起兵之前,顾青必须争分夺秒将安西经营完善。
“完善”的意思是,要有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要有日进斗金的财源,更要笼络安西军上下将士的军心,潜移默化让他们归自己所用,而不是归朝廷所用。
拉拢昭武九姓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顾青刚来安西时没想过这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自己渐渐掌握了安西的权力,坐在如今的位置上看整个西域的大局,才赫然察觉昭武九姓的重要。
现在的问题是,连人都找不着。
皇甫思思拎着漆盒,吃力地走到大营辕门前,看着里面空荡荡的营房,皇甫思思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理了理发鬓,让自己看起来更娇媚一点。
辕门前值守的军士拦住了她,大营内不准闲杂人进入。
皇甫思思柔声软语告诉军士,她是主帅顾侯爷得朋友,可否通融一下。
年轻的军士冷硬拒绝,美人计不好使,一旦他敢将闲杂人等放进大营,等待他的是严酷无情的军法,是要掉脑袋的。
皇甫思思只好退而求次,请军士入内通报,将侯爷身边的亲卫将领韩介请出来。
军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答应了,派了一个人入营通报。
没多久,一身披挂的韩介走到辕门外,他与皇甫思思虽然没有交道,但也算是老熟人了,毕竟亲眼见过她与侯爷之间似有还无的暧昧小情愫,韩介对她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漠。





朝为田舍郎 第三百四十二章 灭族之仇
韩介与皇甫思思之间没多少私人交集,每次韩介都是静静地站在顾青身后,眼睁睁看着顾青一次又一次凭着雄厚的实力单身。
但是对皇甫思思,韩介心里还是有几分戒心的,因为侯爷说过,这个女子有点可疑,侯爷说的话一定没错,侯爷说她可疑,韩介便一直以防备的姿态对待她。
只是今日皇甫思思居然找来了驻军大营,颇令韩介意外。
粗犷肃杀的大营外,一位娇媚的女子袅娜而立,像千里荒原上独自绽放的一朵牡丹,画面颇有几分凄美的感觉。
皇甫思思笑着朝韩介行了个蹲礼,然后笑道:“侯爷有五日没来客栈用饭了,是嫌我的饭菜不好吃了么?”
韩介嘴角扯了扯,算是礼貌地笑过,道:“侯爷军务繁忙,无暇进城,姑娘见谅。”
皇甫思思妙目眨了眨,道:“侯爷用饭怎么办?他这几日吃的什么?”
“自己烤肉,或是军中的伙夫做好了饭菜送去帅帐。”
皇甫思思轻笑道:“既然侯爷并非嫌弃妾身做的饭菜,以后妾身可每日将饭菜送来大营,不麻烦的,侯爷那么挑嘴的人,如何吃得惯军中的伙食。”
韩介嗯了一声,道:“多谢姑娘了。”
皇甫思思递上自己带来的食盒,笑道:“烦请韩将军带给侯爷,是我亲手做的,还热乎着呢,傍晚我会再带饭菜来,劳烦韩将军出营接一下,可好?”
韩介嘴角终于有了几分笑意,点点头:“姑娘有心了。”
皇甫思思叹了口气,幽怨地道:“有心何用?那根木头心里何曾有我……”
“金石为开,姑娘终有福报的。”
皇甫思思哼了哼,道:“侯爷最近很忙吗?连进城的时间都没有,大军都出去剿匪了,他留在大营里能忙什么?”
韩介犹豫了一下,道:“侯爷如今最心烦的是无法找到昭武九姓的族人下落。”
皇甫思思皱眉:“昭武九姓的族人?以前遍地都是,龟兹城都有不少呢,侯爷找昭武九姓的族人作甚?”
“昭武九姓擅长经商,侯爷身边缺人才? 欲收其心,纳为己用。”
皇甫思思叹道:“高节帅灭石国之后,昭武九姓可就难找了? 族人纷纷逃离西域? 纵然有几个不愿离开故土的? 如今也在西域各城池隐姓埋名,很难找到踪迹。”
韩介苦笑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与皇甫思思告别后? 拎了食盒进了大营。
皇甫思思仍站在辕门外,眼神盯着大营深处那顶白色的帅帐发呆,良久? 咬了咬下唇? 转身离开。
…………
开客栈的人有一个常人难以比拟的强项? 那就是人脉广。
客栈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 生意兴隆的客栈每天的客流量不少? 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客人里? 只要眼光够好,选择性的去结交,终归会给人一些惊喜。
皇甫思思的人脉也很广,她在龟兹城经营客栈多年,从一个懵懂单纯的小姑娘? 变成了如今长袖善舞的泼辣女掌柜? 这些年经历的人和事不少? 认识的形形色色的客人也远比顾青想象中的多。
从大营回到客栈后? 皇甫思思独自在房里坐了很久,从房里走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裳,黑纱遮面? 戴上一顶斗笠,静静地走出客栈,朝西面一片低矮的民居群走去。
民居群是上次王贵与神射手敌人拼命的地方,皇甫思思进了民居后左拐右弯,不知穿过了多少暗巷,来到一间石头砌成的矮屋前。
矮屋内不见灯光,大门紧闭,院子里一片萧瑟破败的景象。
皇甫思思定了定神,上前敲门。
敲了半晌没动静,这间屋子看起来就像荒废多年的鬼宅,寂静破败中带着几分诡异。
皇甫思思却不死心,仍不疾不徐地敲门,好像笃定了里面有人似的。
敲了很久,皇甫思思有些不耐烦了,冷冷道:“我知道你在里面,放心出来吧,如今安西之主已不是高仙芝了。”
里面仍没动静。
皇甫思思声音稍微大了一些,道:“再不应声我可喊人了啊!”
门内终于有了响动,难听的吱呀声里,大门被悄然打开了一线,门缝内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她。
皇甫思思却不客气地将门推开,推得里面的人一个踉跄差点倒地。
进门后皇甫思思点亮了屋里唯一的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她顺手拽过一个蒲团朝地上一扔,然后不客气地盘腿坐下。
屋子里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大约三十多岁,枯槁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衣裳褴褛,骨瘦如柴,唯有一双眼睛充满了不屈的意志,仿佛他的生命已浓缩在眼睛里,活得艰难,但一息尚存。
“皇甫姑娘,咱们说好的彼此不犯,你来此作甚?”男子说话声音嘶哑难听,像阴沟里的老鼠啃噬铁条。
皇甫思思冷笑:“好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你们被高仙芝所部追杀,整个西域都没你们的容身之地,就数你最聪明,居然敢躲到安西都护府的地面上来,当年你身无分文,不敢露面,是谁暗中接济了你,是谁帮你逃过了官府的追杀?”
男子沉默半晌,道:“在下至今仍感激皇甫姑娘当年之恩,只是怕连累姑娘……”
皇甫思思道:“我不怕连累,而且我刚才说过,安西都护府如今已变天了,高仙芝被天子所忌,大权已失,不日将会被调回长安,如今的安西之主是个年轻人,比高仙芝好多了。”
男子冷笑,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安西换主又如何?唐人皆是不守信约不讲道义的一丘之貉,不管换了谁,我都不会信。”
皇甫思思神情渐渐变得柔和,低声道:“我知道唐军对你有灭国破家之仇,高仙芝所为确实悖于道义,长安的天子亦有所觉,所以才会另遣贤臣将其取代,大唐的朝廷在纠正高仙芝犯下的错,你的仇恨不能延续到新的安西之主身上。”
男子阴沉地冷笑:“长安朝廷一句‘纠正’就轻飘飘将这深仇大恨揭过去了?我该面向长安跪拜表达我的感激吗?”
皇甫思思语气渐冷:“你若有报仇之心,为何至今仍躲在这个阴暗的地方动都不敢动?新任的安西之主与高仙芝不同,他想修复大唐与昭武九姓的关系,他要重用昭武九姓的族人,灭国破家的凶手是高仙芝,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可去寻他,与旁人何干?”
男子面若寒霜道:“你口口声声为那新任的安西之主说话,难道你是他的说客,为他效忠了么?”
皇甫思思叹道:“跟你们这些仇恨沁入骨髓的人说话,实在太辛苦了,说什么都不对……”
望向男子,皇甫思思低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安西不一样了,你可以出去走走,看看龟兹城的新气象,新任的安西之主有治国安邦之才,龟兹城跟以前大不一样,出去看看,听听城里的人们如何评价他,然后你再考虑我刚才的话。”
“我不能劝你放下仇恨,但我劝你不妨接受他的善意,你仇恨的对象与他无关,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大唐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我身负的破家之恨不比你轻,但我,仍愿意活在阳光下。”
男子冷冷道:“姑娘若无别的事,便请离开吧。”
皇甫思思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十两左右的银饼,轻轻地搁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
大漠落日,风沙蔽天。
沈田率于阗军所部五千兵马离开龟兹后,在大漠中行走十余日了。
冬季沙漠的气候很严酷,风沙夹杂着寒风,如刀子般在身上脸上划过,行军的每时每刻都要忍受万箭穿心之痛,运气差的话还会遇到沙尘暴,是生是死只能看天意了。
沈田所部昨日刚经过了一场沙尘暴,队伍少了几十人,粮食和饮水也损失了不少,清算了剩下的粮食和饮水后,沈田有些焦急,随军向导估测了方向,指着东面说往前行数百里便是阳关,将士们可入阳关补充粮食和饮水。
“阳关”意指玉门关之南,南面谓之“阳”,故称“阳关”,一首有名的诗里说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说得就是这个阳关。
阳关是自汉朝而设的军事和民用的隘口,用以防御北方匈奴和客商补给的驿站,沈田所部从龟兹城开拔后往东行,不知不觉已快到玉门关了。
遗憾的是,一路上都没遇到盗匪,斥候派出去无数,仍未打探到盗匪的任何踪迹。
粮食和饮水已短缺,沈田下令朝阳关急行军,到了第三日,队伍离阳关越来越近时,一骑斥候匆匆策马而来,禀报了一个消息。
阳关以西三十里外的大漠深处,斥候发现有一支千人的兵马,他们衣裳杂乱不一,手执兵器各异,躲在沙丘背风处休憩,行迹来历颇为可疑。
沈田召集部将商议半晌,随即沈田重重一握拳,冷冷道:“不管什么来路,打一打便知道了,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传令,全军列阵备战!”




朝为田舍郎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名将哥舒
茫茫大漠里,千人规模不明来历的兵马,服色和兵器各异,很大概率是盗匪,只是这股盗匪的规模很大,至少沈田在西域戍边多年,很少听说有超过千人规模的盗匪团伙。
沙漠里大多数的盗匪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有的十几人,几十人一伙,人数多一点的上百人,甚至两百人,在沙漠里已经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今日面对千人规模的盗匪,沈田尤为谨慎。
堂堂安西铁军若因轻敌而栽在一伙盗匪手里,那可就是千古笑柄了。
于是沈田下令备战,五千将士策马向西面移动的同时,队伍也不停地调整阵型,战马行出十里后,整支大军已呈现进攻型阵式,同时还分出了两支千人的兵马,从左右两边迂回包抄而去。
骑兵侧翼穿插夹击,典型的唐军攻敌阵式。
离斥候所报敌踪之地尚有十里时,兵马开始策马加速,沈田一马当先,拔出了腰侧的刀,刀刃迎着刺骨的寒风,折射出雪亮的冷光。
无声地将刀高举,然后,猛地向前一挥。
大军得到了进攻的命令,再也不必掩饰行迹,纵马朝沙丘狂奔起来。
此时沙丘背后的敌军也察觉到了动静,从沙丘后探出头看了一眼,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前方不远一片黑压压的骑兵如黑云罩城,朝他们压过来。
双方兵力太悬殊,又是以有备而袭,敌军毫无斗志,一片哭天喊地之后,慌忙骑上马打算逃走。
此时一马当先的沈田已离敌军越来越近,亲眼看到这群千人左右的敌军果真兵器不一,服色不一,沈田立马做出了判断。
“是盗匪,哈哈? 咱们又要立功了!杀!”沈田纵马狂笑。
身后数千将士一齐暴喝:“杀!”
单单一个字迸开,天地变色,如裂金石? 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压弥漫在空气中。
对面的盗匪愈发慌乱? 鬼哭狼嚎骑马逃窜? 刚骑上马跑了没几步,左右两翼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沈田事先安排的侧翼兵马赶到。
两翼很快朝盗匪发起了冲锋? 从盗匪团伙的中部直冲而过? 如同两柄钢刀将人齐刷刷斩断,盗匪很快被切割成了三个部分,与此同时? 沈田的中军赶到? 再次发起冲锋? 策马从头冲到尾? 盗匪再次被切割? 毫无压力的鼎定了胜负结果。
当今之世? 唐军一旦骑上了马,便是无敌于天下的存在。
盗匪两次被切割后,沈田挥刀喜道:“斩人头,收战功!”
众将士再次暴喝:“杀!”
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
如同上次对战吐蕃时的战术一样,唐军首先将盗匪切割后? 分成几个包围圈? 将盗匪们分别圈了起来? 骑兵们围着盗匪不停策马游走? 手执长戟的将士冷不丁一戟刺向包围圈里的敌人。
好像割韭菜一般,一茬儿接一茬儿,一片又一片? 包围圈里的敌人惨叫声此起彼伏,他们甚至来不及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就这样被唐军一片一片地击杀。
盗匪终究是盗匪,他们与正规的军队差别很大。此时此刻,能反抗的只有个人,整个集体连指挥系统都完全瘫痪。
眼见盗匪们已被斩杀了一小半,一笔沉甸甸的战功即将到手,沈田心中越来越喜悦,若非时机不对,真恨不得大笑出声。
正在这时,东面忽然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正在厮杀的唐军将士们没察觉,沈田似有所觉,扭头赫然发觉一支大约三千人的精骑正朝自己涌来。
沈田大惊,厉声喝道:“放弃包围,马上列阵,马上列阵!”
这时唐军将士们也看到了这支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精骑,急忙撤除了包围圈,放过了包围圈中只差一步就要斩杀殆尽的盗匪,趁那支精骑离自己尚有数里之遥,沈田所部马上集结起来,在各自将领的呵斥叫骂下,匆促地摆出了防御迎敌的阵式。
双方隔着数里互相对视,对面的那支精骑似乎没有冲锋的意思,越近越放慢了速度,最后为首一名将领举起右手,全军停下。
双方对峙,只剩几百人的盗匪被两支军队夹在中间动也不敢动。
对视良久,沈田忽然道:“打出咱们的旌旗。”
旌旗竖起来迎风招展,旗帜上一个月亮,一个太阳,下方还绣着一片祥云,这是大唐的军旗样式。
很快,对面也竖起了旗帜,沈田赫然发觉,对面那支精骑打出来的居然也是大唐的军旗。
目瞪口呆之下,沈田立马下令一名亲卫单骑上前询问。
亲卫赤手策马而去,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一脸古怪地禀报道:“将军,对面是河西节度使府的兵马,领兵者是河西节度使,凉国公哥舒翰。”
沈田吃了一惊,正在犹豫要不要下马上前拜见时,对面也派出了一名军士,骑马来到沈田面前,眼神冷漠地瞥了沈田一眼,道:“我家节帅有令,眼前这伙盗匪是河西节度使的斥候追踪了三天三夜才锁定的,他们早已是我们河西节度使的囊中之物,你们安西都护府的速速退避,将盗匪交给我们。”
沈田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哥舒节帅是要抢功吗?盗匪明明是我们安西都护府先发现的,都已经杀了一半了,凭什么让给你们?”
军士怒道:“就凭我家节帅是哥舒翰!”
沈田怒极反笑:“我家节帅还是顾青呢,谁怕谁!今日我偏不让!”
远处,一位披着明光铠甲,头戴双翅盔的将领策马缓缓行来。
将领面色黝黑,年约五十来岁,神情冷峻,目光如电,眉宇间隐含煞气,颌下一缕青须随风轻飘,马鞍后面的皮囊里斜插着一柄横刀和一张强弓,后面一名亲卫高举一面旌旗亦步亦趋,旌旗上书“敕凉国公河西节度使哥舒”的字样。
沈田心头一紧,便知此人是战功赫赫的常胜将军哥舒翰了。
虽然心中有气,但沈田不得不在马上躬身行礼:“末将安西都护府果毅都尉沈田,拜见哥舒节帅。”
哥舒翰对沈田的行礼视若无睹,冷冷道:“你刚才说,你们安西节度使的节帅是顾青?呵,这倒奇了,本帅一直以为安西节度使是高仙芝呢,朝廷何时将高仙芝调任了,我为何从未听说?”
沈田自知失言,抱拳道:“末将记错了,顾青是安西节度副使。如今高节帅告恙,安西大小军政事皆由顾侯爷处置。”
哥舒翰摆了摆手道:“本帅对你们安西的事毫无兴趣,眼前这些盗匪是我河西节度使府麾下斥候打探多日才探到下落,今日正欲聚而歼之,他们是本帅的,你们速速退去。”
沈田心中来气,忍不住抗辩道:“哥舒节帅可否讲讲道理?盗匪明明是我们安西军先发现的,已经歼灭一半了,节帅横插一手是想抢功吗?”
哥舒翰大笑道:“我堂堂钦赐国公,一镇节度使,用得着跟你一个小小的都尉抢功?他们本就是我的,我哥舒翰这辈子不屑做那小人之事,但别人也休想抢走我一丝一毫的战功。”
沈田深吸了口气,道:“对不住节帅,这些盗匪今日末将要定了!我家侯爷的军令末将不敢违,盗匪必须死在我安西军的刀下,绝不能假手外人!”
哥舒翰表情迅速冰冷,双目如剑直刺沈田的眼睛,阴沉地道:“沈田,尔欲与我河西军作对?”
沈田心中惊惶,但仍挺直了背脊,凛然道:“末将不敢与节帅作对,只是我家侯爷的军令难违,盗匪必须归我安西都护府,待杀完这些盗匪,末将任由节帅处置。”
哥舒翰显然没料到一个小小的果毅都尉居然如此硬气,不由愣了一下,道:“你宁愿一死也要先完成你家侯爷的军令?”
“是,军令如山,侯爷的军令死也要完成!”
哥舒翰身后的亲卫们顿时大怒,纷纷拔刀指向沈田,喝道:“大胆!敢对我们节帅如此无礼!”
沈田的身后,数千将士也纷纷拔刀,双方顿时剑拔弩张,互不妥协地对峙。
中间那群数百人的盗匪已看清了场中的情势,不由越来越绝望。
今日究竟撞了什么邪,两伙人争着要我们的命,盗匪也是有尊严的!
空气仿佛凝滞之时,哥舒翰忽然挥了挥手,身后的亲卫们不甘地收刀入鞘。
哥舒翰望向沈田,缓缓道:“你家侯爷是谁?”
“青城县侯,太子少保,光禄大夫,安西节度副使,顾青。”沈田硬邦邦地回道。
哥舒翰哦了一声,道:“本帅听说过他,颇得陛下宠信,二十来岁便已爵封县侯,位列一镇副帅,不简单,呵呵,听说上次吐蕃入寇西域,是顾青将三万吐蕃军全歼,还发现了吐蕃军声东击西得阴谋,遣人及时告知了河西和陇右节度使府,我们两镇才免了一场兵灾,此事河西节度使府承他的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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