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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腰牌到手,冯羽仍然保持心态平静,这仅仅只是个开头。
蹑手蹑脚走到雅阁的窗边,冯羽推开窗,窗外正是营州的街道,此时已是夜深,街道空无一人,万籁俱寂,楼下的青楼门口,松松垮垮站着几名史思明的亲卫,正倚在青楼的门柱上打瞌睡。
这间雅阁是冯羽经常用的一间,由于他的出手大方,青楼的掌柜清楚了他的习惯,早早地将这件雅阁留给了他。
为了这一日,冯羽很早就埋下了伏笔。
因为这间雅阁的窗户是最方便行事的,冯羽推开窗后观察了一阵,扭头再看看沉睡的史思明,一手捂在嘴上,嘴里含含糊糊发出类似于虫鸣般的声响。
等了半炷香时分,屋顶传来了一声轻响,轻得像从床边跳到地上的猫。
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的李剑九出现在窗外,一手勾着窗棂,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窗户内的冯羽,李剑九的眼睛弯了起来,显然在笑。
二人眼神无声地交流,冯羽迅速将史思明的腰牌递给她,李剑九收入怀里,朝他投去担忧的眼神,冯羽朝她笑了笑,然后挥手,李剑九单手一勾,如一阵黑烟窜上了屋顶,无声地离去。
冯羽关上窗,合衣倒在史思明身旁,继续做沉睡状,鼻子里发出鼾声,与史思明的鼾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
…………
半个时辰后,李剑九出现在营州城外的军囤重地外。
此时的李剑九已换了一身衣裳,她穿着一身武将鱼鳞甲,头戴双翅盔,右手按剑,昂首阔步走到军囤的栅栏门前。
门前值守的两排军士扬手喝令她止步,李剑九单手平端腰牌,将它递给一名将领,刻意压低了嗓音,竟与男人说话的声音无异。
“奉史将军令,我来盘查军中粮库,将所有入库的粮食账目都呈给我,快!”
守门的将领一愣,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哪有大半夜来查账的?没听说平卢军出了什么事,为何无端查粮库?
将领没吱声儿,举着火把凑近了腰牌,仔细观察腰牌,发现腰牌居然是真的,史思明的腰牌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划痕,通常只有查验将领腰牌的人才知道,眼前这面腰牌分毫不差,显然正是史将军的腰牌。
“你是平卢军哪个营的?以前为何从未见过你?”将领不放心地盘问道。
李剑九板起了脸,忽然抬脚狠狠一踹,将他踹得倒退了三四步,将领和军士大怒,李剑九却凛然不惧,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盘问我?我是从范阳来的,是安节帅亲任的督粮官,史思明都不敢盘问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将领和军士们一愣,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凝滞,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剑九瞠目大喝道:“还不赶快让开!营州屯粮若有半分不对,我便将你们全斩了!”
栅栏门外的将士顿时老老实实让开一条路,刚才怒目相向的将领换上一副殷勤的面孔,陪着笑欲为她领路,被李剑九不耐烦地喝退。
李剑九独自走进军囤,迎面遇到许多巡逻的将士,见李剑九穿着武将铠甲,在里面大摇大摆走路,将士们不明究竟,恭敬地向她行礼。
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李剑九来到粮库门前。
屯粮的粮库不止一个,而是一排排高大的房子,每间房子屯粮万石以上。
李剑九看了看天色,然后左右环视一圈,确定四周无人后,从怀里掏出了镰石和麻纸,走进一间粮仓后,看着满满当当的粮仓,李剑九爬上堆成山的粮堆上方,用镰石点燃了麻纸,然后将燃烧的麻纸扔进粮堆里。
做完了这些,李剑九转身飞快离开,紧接着去下一间粮仓。
一炷香时辰后,十余间粮仓冒出了滚滚浓烟,浓烟随风飘散,守门和巡逻的将士终于闻到了浓烟味,赫然转身,发现粮仓方向火光乍现,火势越来越大,以不可遏止的速度席卷蔓延。
将士们惊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往粮仓方向赶去,一边奋力嘶吼救火,夜半的宁静如曙光划破了夜空。
军囤还在敲锣打鼓救火时,李剑九已飞马赶回了营州城,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青楼的窗棂,听着里面一长一短的鼾声,李剑九手指轻不可闻地在窗棂上扣了两下,随即窗户被推开,冯羽那张平静的脸庞出现在窗边。
李剑九飞快将史思明的腰牌递给他,冯羽攥在手心,朝李剑九关心地看了一眼,李剑九蒙面,仍笑着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受伤,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冯羽这才放了心,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李剑九消失在即将黎明的夜色里,冯羽则关上了窗。
回到史思明身边,史思明仍鼾声如雷,冯羽小心地将串着腰牌的细绳塞进他的腰带里,按照当初的原样打了个结,冯羽观察了半晌,确定没有任何破绽,最后起身走到桌边,用酒壶里残存的一点酒倒在手心,往自己前襟上洒了一些,闻起来满身酒味的样子。
一切布置妥当,冯羽继续倒在史思明身边睡下,鼾声响起,沉睡如故。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来,外面的亲卫惊惶地大叫。
“将军,快醒来,不好了!粮仓被烧了!”
史思明一个激灵,立马惊醒,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腰牌安然无恙地挂在腰带上,听着亲卫在房门外大叫,史思明顿时变了脸色。
扭头一看,冯羽正满身酒味躺在他身边,仍然醉醺醺地打着鼾。
…………
龟兹城,福至客栈。
顾青神情严肃地坐在皇甫思思对面,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仿佛她脸上长出了一朵花儿,而他正在研究这朵花。
皇甫思思俏面通红,被他盯得手足无措,羞怯地垂下头,低声道:“侯爷今日怎么了?为何老是盯着妾身看,妾身心里有些慌,手脚发凉,不知怎么了,不信侯爷摸摸妾身的手……”
说着皇甫思思将手伸到顾青面前。
顾青神情淡定地一巴掌拍开了她的手:“手有什么好摸的,手脚发凉多吃点天山雪莲,龟兹城有的是……”
皇甫思思咬着下唇,娇俏地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解风情的木头!除了吃天山雪莲,侯爷还知道什么?”
“……多喝热水。”
皇甫思思呆愣半晌,然后苦笑叹气:“侯爷您很少跟女子有来往吧?”
顾青愕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这么明显吗?”
皇甫思思郑重地点头:“非常明显,您看起来就像未经人事的童男子,不解风情更不懂温柔为何物……”
顾青脸色骤变,从红润变得铁青,像走在大街上被小混混扒了裤子的小学生。
二人的目光毫无感情色彩地对视,久久沉默无言。
半晌之后,皇甫思思震惊地捂住嘴,一脸不敢置信:“不会吧?”
顾青爆发了,恼羞成怒厉声喝道:“韩介!把这个多嘴的女人关进大牢!关到死!”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零八章 宁错勿纵
“恼羞成怒”大概就是顾青此刻的模样,很典型。
没想到自己隐藏得如此隐秘的大秘密,居然被皇甫思思看出来了,顾青不由惊怒万分,同时心里还在暗自思忖猜疑。
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连叫几声韩介,韩介并未进来,跟随顾青久了,韩介已经很明白自己的定位,他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出现,该在什么时候消失,该消失的时候顾青喊破喉咙他也不会出现。
皇甫思思笑得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腹部,前仰后合不能自已,顾青清晰地看到她竟然笑出了眼泪,可见此刻的笑声何等的真诚。
“你会坐牢的。”顾青脸颊抽搐,努力维持镇定。
皇甫思思蹲在地上仍笑得无法抑制:“坐……坐牢妾身也认了,没想到侯爷竟然……哈哈哈哈哈。”
顾青气得起身就走。
太气了,回去一定要下令让韩介跑圈,跑到死。
皇甫思思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胳膊,笑声终于有所收敛:“侯爷莫走……”
顾青冷冷道:“嘲笑够了,现在才知道服软么?晚了!”
“不,妾身的意思是,侯爷不要走,妾身要看着侯爷才能笑得开心,侯爷走了妾身笑起来就没意思了……哈哈哈哈。”
顾青勃然大怒:“瓜婆娘欺人太甚!”
说完顾青按住她的肩,一个转身便将她按在桌上,一手掐住她的后脖颈,另一手风驰电掣般狠狠拍落。
啪的一声脆响,皇甫思思惊叫一声,笑声顿止,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他。
“侯爷你……你你……”皇甫思思羞愤欲绝,顾青那一巴掌拍在她丰满的臀部,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何时被男子如此对待过?
啪!
又是一记,力道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这一记却令皇甫思思彻底放开了羞愤,扭头再看顾青时,她已眼角含春,美眸里泛起春水般的媚意,通红的俏脸含羞带怯,目光里除了春意还带着几分薄嗔。
“侯爷……喜欢这样么?妾身……可不知道侯爷竟有如此爱好,嘻嘻。”
顾青倒吸一口凉气,肿么肥事?这瓜婆娘好像被打出问题了。
随即顾青眯起了眼,目光里泛起危险的信号。
瓜婆娘居然不怕打,这是对男人权威的挑战,很好,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皇甫思思上半身仍被顾青按在桌上,此刻的姿势正是翘臀撅起,媚眼如丝,风姿分外撩人。
然而,顾青是轻易被撩得动的人么?
正道的光附体,任何撩人的姿势在他眼里不过是魑魅魍魉。
双手合十,两根食指并拢,顾青看准了角度,猛地向前一戳……
皇甫思思前一刻还在媚眼挑逗,下一刻两眼圆睁,发出凄厉的惨叫,来不及咒骂便羞愤欲绝地捂着香臀踉踉跄跄逃回了后院。
顾青仍保持着弓箭步,双手食指并拢前戳的姿势,直到皇甫思思仓惶逃走了,这才缓缓收功,双手食指凑近嘴唇,潇洒地一吹,完美!
既然这个女人已受到该有的惩罚,就不杀她灭口了。
韩介匆忙跑进来,环视客栈四周,见顾青完好无损地站在里面,不由惊问道:“侯爷,刚才听到女掌柜的惨叫声,发生了何事?”
“瓜婆娘不服管教,已被我狠狠拾掇之。”顾青面不改色地道。
韩介哦了一声,表情依然狐疑,显然不怎么信。
顾青指了指他,道:“回大营后自己去跑圈,跑到死。”
韩介惊道:“侯爷,为何?”
“公报私仇而已,不必如此惊愕。”
顾青举步欲走,忽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客栈的后院。
其实……今日是打算告诉她,自己可能快离开安西了。可惜刚才闹得有点不愉快,那一记千年杀的效果,她如果不是特别爽而是特别痛的话,今日她的心情想必不会太好。
罢了,下次再说吧。
…………
营州城。
直到上午时分,军囤粮仓的大火才被扑灭。
说是“扑灭”,其实是它自己烧无可烧后自己熄灭的。
史思明脸色铁青站在军囤前,面前绑着一群将士,全是昨夜守门的和巡逻的。
这群将士不知挨了多少鞭子和军棍,有几人已被活活打死,但史思明脸上毫无怜悯之色,他的面色狰狞,眼中凶光闪烁,像一只受了伤的狂暴狮子,只想咬死一切能动弹的生物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事情并不复杂,史思明早已查清楚了。
昨夜子时后,一个武将模样的人自称是安禄山派来的督粮官,手举史思明的腰牌,正是因为这面腰牌,守门的将领才将他放入军囤中。
该死的是,守门的将领居然说已查验过那面腰牌,确定是史思明的无误,但史思明的腰牌一直好好的挂在腰上,昨夜他与冯羽饮酒,青楼里大醉之后,两人都睡得死死的。
行事颇为谨慎的史思明也私下里问过亲卫,冯羽是否出过那间房门,亲卫们皆否认,也就是说,离他最近的冯羽根本没出过房门,腰牌也好好的挂在腰上,那么问题来了,他和冯羽在青楼里醉生梦死之时,自己的腰牌为何无端端跑到数十里之外的军囤,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所谓督粮官利用了呢?
这简直比密室杀人案更悬疑,史思明是个武将,不是衙门的不良帅,这个问题太烧脑了,他根本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是有人撒了谎,有人撒谎就必须用刑,史思明的逻辑就这么简单粗暴。
于是守门的和巡逻的将士们倒了霉,被史思明打得皮开肉绽生不如死,可是所有将士仍一口咬定,确实有个自称范阳来的督粮官拿着史思明的腰牌混进了军囤。
将士们不像说谎,可腰牌实实在在一直挂在史思明的腰间,从未离过身,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究竟是谁,他的那块腰牌到底是怎么来的?
史思明太绝望了,领兵打仗攻城掠地他可以,但是这种烧脑的悬疑案以他的智商根本无法解决。
更令史思明绝望的是,粮仓被烧掉了一大半。
昨夜火借风势,火烧连营,并排建在一起的粮仓都着了火,这把火烧了整整一夜,史思明费尽心思花了几年时间筹集起来的粮草被烧掉了一大半,原本足够平卢军一年所用的粮食,这把火之后仅能吃两三个月。
史思明心头惊惶,接下来的问题不是破案,而是如何在安禄山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平卢军的粮草被毁大半,安禄山治军向来颇为严苛,怎会轻饶了他?
军囤粮仓的大火已灭,但粮仓仍在冒烟,史思明此时心乱如麻,六神无主,营州发生了如此大事,想必报信的人已在路上,范阳的安禄山很快就会知道粮草被烧一事,等待史思明的不知是怎样的惩罚。
昨夜还在与冯羽笙歌漫舞,庆祝自己完成了安禄山的粮草任务,仅只过了一天,一切便全毁了,他的前程性命已变得不可测。
冰凉的北风一吹,史思明的脑子忽然清醒了几分。
腰牌出现得太诡异,守门的将领信誓旦旦说腰牌是真的,包括腰牌上那道不起眼的划痕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伪造,没人能伪造得如此逼真,若是被人偷了……
史思明猛地一惊,昨夜子时前后他已醉倒不省人事,身边唯一的人只有冯羽,如果有人偷走他的腰牌,用完之后再还回来,从时间上来说是完全可能的。
难道是冯羽?
亲卫说他并未走出房门半步,但是如果有人在外面接应,他根本不需要走出房门就能达到目的。
是冯羽吗?
史思明脸色阴晴不定,从内心来说,他是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对冯羽这个人,史思明是真心觉得这个朋友值得交,如果他接近自己是暗怀鬼胎,人心未免太险恶了。
史思明是个狠角色,能在“安史之乱”这四个字上挂名的人,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他的狠不在攻城掠地,而在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一想到冯羽这个人有嫌疑,史思明只犹豫了片刻,马上便下了令。
“将冯羽拿入大牢,严刑拷问!”
…………
冯羽坐在史思明分给他的住所里,桌案上放着一封刚写好的书信,书信墨迹未干,冯羽点了一根蜡烛,将书信凑近烛火慢慢炙烤,不仅能快速烤干墨迹,而且还能人为造假,显示这是一封很早就写下的书信,只是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样子。
没过多久,书信墨迹已干,冯羽取来信封将书信折好封口,并在封口处打上火漆,最后将书信塞入怀中。
做好这一切后,冯羽终于松了口气,接着苦笑摇头。
拍了拍胸口,然后抚摩了几下,冯羽喃喃道:“完美无瑕的肌肤恐怕要遭罪了,这一次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但愿我能熬得过酷刑吧。”
话音刚落,住所外传来破门之声,一阵杂乱的脚步夹杂着兵器出鞘的声音,紧接着几名武将非常蛮横地闯了进来,见冯羽独自坐在屋子里,武将顿时一挥手,喝道:“将冯羽拿下!”
一群军士上前,飞快将冯羽绑了起来。
冯羽露出极度震惊之色,震惊之中又带着几分愤怒和惶恐,像极了一个突然遭遇莫名横祸的小人物。
“你们……你们是何人?为何拿我?我与史将军是朋友,是朋友!”冯羽大怒挣扎道。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零九章 奏报入京
史思明不认朋友,只认现实。
如果现实告诉他,自己的朋友有嫌疑,以史思明的性格,根本不会在乎所谓的“友情”,有嫌疑就抓起来,然后严刑拷打,如果最后发现抓错了人,朋友已经变成了死朋友,没关系,再找个新朋友便是,至于抓错的死朋友,嗯,死后情绪稳定就好。
涉及利益和前程,亲爹都能杀,何况区区一个朋友。
冯羽就这样被拿进了平卢节府大狱。
嫌犯入狱,不问青红皂白,按例先给个下马威。狱卒用浸了盐水的鞭子先将冯羽抽了个皮开肉绽,然后便是杖脊,用胳膊粗的大棍猛击他的后背,这些属于大开大合的用刑方式,精细的还在后面,比如竹签穿手指,匕首割皮肉等等。
冯羽被鞭子抽了数十下后便处于半昏迷状态,直到晚上时,一名节府文吏走进了大牢,按照史思明的吩咐,对冯羽进行刑讯。
在狱卒殷勤的陪笑下,文吏进了大牢,坐在刑讯房的桌后,看着被刑具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冯羽,文吏皱了皱眉,对冯羽的模样很是嫌恶。
慢条斯理地捋须坐了半晌,文吏吩咐将冯羽弄醒。
一桶凉水从头淋下,冯羽打了个激灵,悠悠醒来,看到前方端坐的文吏,冯羽嘴角一瘪,大哭起来,哭声渐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到底犯了何罪?为何要抓我?我与你们史将军是朋友啊……”
文吏得了史思明的嘱咐,知道该问什么,于是缓缓道:“冯羽,昨夜子时前后,你在何处?做了什么?老实说出来,你做的事情,史将军都知道了。”
冯羽大哭道:“昨夜我与史将军青楼饮酒,后来我与史将军皆醉,就睡在青楼的雅阁里,史将军与我同睡一房,他难道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将我牵连进来了?”
见冯羽哭得冤屈,文吏皱了皱眉,有点不对劲。
瞧冯羽这模样,分明是受了冤屈的样子,通常真正有罪的人往往不会表现得如此贪生怕死,但冯羽此刻却根本就是个完全不知情且非常恐惧的普通小人物样子。
莫非史将军弄错了?
“冯羽,你莫再抱侥幸之心,你做过的事已经事发了,你瞒不住的。我且给你提个醒,史将军的腰牌是你所窃吗?”
冯羽一呆,接着悲愤不已:“什么腰牌?我窃他的腰牌作甚?昨夜我与他一同醉酒,一同睡着,未出过房门半步,史将军的腰牌与我何干?这位上官,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何要冤杀我?”
文吏脸色有些难看,眼前这个年轻人一问三不知,按说不像是能扛得住事的英雄好汉,看他一脸冤屈的模样,显然对此事真不知情。
犹豫了片刻,文吏正打算让狱卒继续用刑,狱卒忽然陪着笑递上一封书信,低声道:“此信是从冯羽的怀里搜出来的,火漆完好,没人动过,请管事过目。”
文吏接过书信,先认真检查了一遍火漆,发现确实没有破损的痕迹,于是打开火漆,将书信取出来,凑着大牢内昏暗的灯光,文吏仔细看了一遍书信。
从称呼上看,书信是冯羽写给家人长辈的,似乎没来得及送出去,一直贴身放在他的怀里。文吏看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神情愈发犹疑不定。
这封信没有任何让人怀疑的蛛丝马迹,信的内容可以说非常的感人。
冯羽在信上说,他在营州交到了一位好朋友,是一位名叫史思明的武将,这位史将军做人通情达理,与冯羽相谈颇为投缘,出手也很豪迈大方,不拘小节,是一位值得交的朋友。
这位朋友如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上面催他筹备粮食,冯羽在信里询问家人,能否调集家中的资金,尽快在河南道与山南道收购两万石以上的粮食运来营州城,以解史将军眉睫之忧。
文吏看完信之后,老实说,他都有点感动了,感动于冯羽和史将军这段真挚的友情,对冯羽不幸牵连大案而落狱刑讯更感到十分的唏嘘感慨。
“太黑暗了,可惜可惜!”文吏暗暗摇头,一段旷世奇缘般的友情遇到了波折和误会,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确实太黑暗了。
“史思明真不是人,狼心狗肺。”文吏又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随即看了看信的落款是前日,也就是昨夜与史思明饮酒大醉之前。
尽管找不到真正的冯羽无辜的证据,但文吏主观上还是认为冯羽被冤枉了。
文吏暗暗叹息,冯羽却浑然不觉,仍在嚎啕大哭,哭声里透着无处申诉的冤屈。
“先把他关着,我去请示一下史将军。”文吏吩咐狱卒后,拿着书信便匆匆离去。
冯羽哭声忽然一顿,接着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
长安外,骊山华清行宫,一骑快马在官道上飞驰,策马行至骊山脚下,骑士下马,步行上山,脚步匆忙。
三个时辰后,李隆基在华清宫里看到了两份奏疏。
一份是安西都护府监察御史裴周南的,另一份是安西节府监军边令诚的。
两份奏疏都在禀奏同一件事,但说法和语气却截然不同。
李隆基看完奏疏后神色阴晴不定,然后终于狠狠一拍桌案,大怒起身。
“顾青,竖子尔敢杀我军将,尔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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