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派个人去前面把靶子取回来。”顾青得意地笑,像孩童炫耀新玩具一般得瑟。
韩介也笑了,不管如何,侯爷今日心情高兴就好,随着官爵越来越高,责任越来越重,真的很久没见过侯爷露出如此开怀欣喜的笑容了。
亲卫取了靶子飞快跑回来,站在顾青面前一脸震惊。
韩介等亲卫朝靶子上看了一眼,也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人形靶子上被射穿了一个小洞,小洞周围有被灼烧的痕迹,靶子在五十步开外,也就是说,这件新兵器至少有五十步的射距。
而一般弓箭射程来说,按箭头重三钱来计算,则射程不过百步,若是十钱箭头的重箭,则只有五十余步,眼前这件新兵器却轻易达到了五十步,从它能洞穿靶子的效果来看,一百步也并不困难。
最重要的是,这件兵器不仅射程远,而且快。快到肉眼完全无法看到铁丸的踪迹,听到响声的同时,靶子上便被击中了,而普通的箭矢射出去大多是肉眼能见到痕迹路线的。
惊呆了许久,韩介兴奋地道:“侯爷,此为何物?好厉害!”
顾青斜眼瞥着他:“不嫌弃它是破兵器了?”
“侯爷,是末将无知了,您造出的兵器很犀利,瞬间能到百步之外,若在战场上使用……”韩介兴奋得呼吸都急促了。
顾青没理他,上前仔细端详那杆燧发枪,伸手摸了摸枪管的温度,然后点了点头,喃喃道:“算是成功了吧?此物若在战场上,五千人排成三段式射击……”
韩介听到后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侯爷执意组建五千人的神射营,不是为了箭弩,而是为了此物而设的?”
顾青嗯了一声,缓缓道:“以后神射营或许可以改个名字,叫‘神机营’。”
韩介两眼大亮,想象日后在战场上五千人排成队列朝敌人平射的画面,激动得浑身直颤。
这支神机营若操练得当,配合默契的话,就算千军万马在前也逃不过全军覆没的结局吧?
“神机营以后将是天下无敌的一支神军!侯爷好本事!”韩介兴奋地大声道。
顾青食指竖在嘴唇前,嘘了一声,神秘地笑道:“这是我的底牌,不要大呼小叫……此物太霸道,只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没有正式在战场上大展神威之前,你们一个字都不准透露。”
韩介使劲点头,顾青目光一瞥,发现不远处站着的王贵。
王贵神情颇不自然,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顾青淡淡一笑,走到王贵身前,笑道:“你不要有负担,我相信你。”
简单的一句话,王贵心里却仿佛有一阵暖流涌过,眼眶微红,垂着头低声道:“侯爷,小人对不起您……”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理解你的苦衷,我也一直相信你,”顾青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如果我看错人了,是我活该,不怪你。”
王贵凛然道:“小人以列祖列宗之名发誓,绝不透露侯爷的秘密,一个字都不会说。”
“不用那么严重,更不必劳动你家的列祖列宗出来跑一趟,我说过了,我相信你。”
说着顾青又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对韩介道:“回营后将胡安请来大营,告诉他可以招募铁匠打造枪管和各种机件了,就按这个尺寸制模淬铁,一丝都不能增减,让他们日夜开工,工钱不会少了他的,我至少需要一万套。”
…………
回到大营后,顾青将燧发枪藏了起来,然后召集常忠沈田李嗣业等心腹将领入帅帐议事。
此时已入夜,将领们仍甲胄在身,端端正正坐在顾青面前,每个人神情凝重,帅帐内气氛颇为压抑。
顾青却穿得很随便,万春公主捎给他的明光铠甲被他闲置一旁,他只穿了一身寻常的长衫,肩上披了一件披肩,面前几盆炭火,炭火忽明忽暗,像起伏不定的人生。
“侯爷,末将对不住您,当时只顾逞一时之快,下面的将士又不知后果严重,只知喊杀,末将后来才知杀了陈树丰后果竟……”李嗣业闷声垂头道。
常忠忧心忡忡叹了口气,道:“以往侯爷行事,哪怕是与河西军兵戎相见,末将都没说过二话,但这次……侯爷真的太冲动了,陈树丰不是哥舒翰,他是天子派来的,裴周南的奏疏已送去长安了,真不知天子会对侯爷如何惩处……”
帐内诸将纷纷露出黯然之色。
顾青却神情淡然地道:“你们这副样子让我觉得很丧气,此刻的心情就差一把唢呐了……叫你们来议事,你们却好像来给我送葬,是嫌我不够晦气么?”
沈田嘴角扯了扯,勉强笑了一下,道:“侯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趣……”
顾青拍了拍掌,吸引诸将的注意,笑道:“好了,都打起精神,听我安排后事……”
诸将大惊:“侯爷!”
“哦,‘善后之事’,简称后事……”顾青手指轮流指过去,道:“警告你们,收起你们这副泫然欲泣兔死狗烹的晦气嘴脸,我快生气了,生气的后果你们知道的。”
诸将坐直了身子,努力维持正常表情。
顾青缓缓道:“杀陈树丰不是我冲动,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陈树丰不死,那天大营将士真的有哗变的可能,所以陈树丰该死,必须死。接下来我告诉你们后果是什么,天子若知我杀了陈树丰,不管谁对谁错,天子必会震怒,然后……很可能我会被罢免安西节度使之职,将我召回长安……”
李嗣业悲愤道:“侯爷若被罢免,我们怎么办?”
“你们照常操练,照常吃喝睡,我不会离开安西太久的。”顾青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诸将不解,沈田好奇道:“为何?莫非侯爷回长安后,事仍有转机?”
“会有转机,而且很快,我大概在长安待不了多久。”
见诸将纷纷打算开口询问,顾青摆摆手,道:“都别问,问就是有人要造反了,安西军不可临阵换将。”
众人愈发震惊,短暂沉默片刻后,常忠若有所思道:“侯爷说的造反,莫非是指……安禄山?”
众将仔细一思索,结合种种传闻,再暗自琢磨了一下顾青被罢免前后的时间,最后恍然大悟。
“侯爷,安禄山真会造反?”
顾青缓缓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各位了,据我收到的情报,安禄山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军械兵器,今年之内必反。安禄山手握三镇十五万精兵,若骤然起兵,朝廷必被打得措手不及,有可能连长安都保不住,那时天子必然会调我们安西军入玉门关勤王……”
沈田仍有些不敢置信道:“一个胡人安敢……侯爷确定么?”
“确定,胡人手中的权力大了,难免膨胀,他觉得大唐的江山应该属于他。”
帅帐内顿时传出一片痛骂声。
顾青双手伸出往下压了压,道:“收!难听的脏话留到战场上跟安禄山对骂,接下来咱们说说安西军的事……”
李嗣业重重叹气道:“侯爷,就算安禄山反了,天子也不一定将侯爷官复原职调回安西呀,说不定他会另外换个主帅率军入关勤王……”
顾青笑了:“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这就是我今晚叫各位议事的原因了。”
诸将身子纷纷往前倾,洗耳恭听状。
顾青环视面前的诸将,缓缓道:“我与诸位共事数年,已将各位当作我最信任的兄弟手足,所以有些话哪怕犯忌,我也要说,先问各位一句,你们都是真心愿意让我继续做安西军主帅么?如果有不愿意的,今晚的议事到此为止,我便安心回长安做个闲散侯爷,安西的一切从此与我无关……”
话没说完,诸将同时站起身抱拳行礼,异口同声道:“末将真心愿奉侯爷为安西主帅。”
顾青眼中露出温暖的笑意。
营碌两世,未曾向世界妥协,苦尽甘来,世人终不负我。
“我也舍不得你们……与权力无关,只要我肯钻营,回到长安我照样能掌握更大的权力,但权力易得,生死袍泽难觅,一生那么长,我不愿你们只是我生命里短暂的过客……”顾青动情地道。
诸将纷纷感动,沈田红着眼眶道:“末将当初只是于阗败军之将,承蒙侯爷不弃,委我以重任,当我如亲兄弟,末将愿此生跟随侯爷,在您身边做个亲卫都知足了。”
诸将亦一同附和,都说侯爷若不能回安西,皆愿去职做侯爷的亲卫。
顾青吸了吸鼻子,笑道:“不要搞得那么伤感,我的脾气大家清楚,杀陈树丰不是我的错,既然不是我的错,那么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就一定要拿回来!”
常忠凛然道:“接下来如何行止,请侯爷吩咐,末将等一定照办。”
顾青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你们听说过‘拥兵自重’吗?”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零六章 未雨绸缪
“拥兵自重”四个字说出来,词义充满了大逆不道的味道。
帅帐内诸将都呆住了,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没人敢吱声。
就连同样是石桥村出身,向来不问对错都果断站在顾青这一边的段无忌也没说话,盯着顾青的脸使劲眨眼,仿佛在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顾青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笑了笑,道:“瞧你们这点出息,以为我和安禄山一样要造反吗?”
众人仍旧无声。
“我说的‘拥兵自重’,意思是让天子知道我在安西军中的分量和威望,让长安朝廷发现一个铁一样的事实,那就是安西军离开了我的统帅,或许会出大事,逼得朝廷不得不将我调回安西,继续当节度使。”
众人长松了口气,表情看起来轻松多了。
如果不是造反,那就好办了,原来侯爷的意思是逼朝廷将他调回安西。
“侯爷,下次有啥话您说清楚,最好不要用成语……”李嗣业苦笑,顺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顾青愕然:“你一个大老粗居然嘲笑我这个人尽皆知的大才子,谁给你的勇气?我用的成语不对吗?”
常忠叹了口气道:“侯爷,‘拥兵自重’不是您刚才说的那个意思……”
然后帅帐内所有的将领纷纷点头附和,很耿直地告诉顾青用错了成语。
顾青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都说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那么……如果我下令赏他们每人十记军棍,有没有可能打出一个真理呢?”
一言既出,帅帐内一片寂静。
段无忌忽然用严肃且权威的语气道:“侯爷的‘拥兵自重’没用错,用在此处非常合适。我是读书人,诸位将军信我。”
寂静之后,帅帐内所有人纷纷掉转态度,用力点头表示同意。
“拥兵自重”当然是这么用的,侯爷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他用的词能错吗?更何况还有一个无耻的读书人为他佐证。
顾青展颜笑道:“这就对了,军中不仅无戏言,更不能有杂音,大家随时保持高度的一致,才是一支战无不胜的优秀团队。”
说得有点晦涩难懂,但基本意思大家还是明白了,又是一阵附和声。
目光转向刘宏伯,刘宏伯在安西军中属于后来者,是李隆基调拨第二批左卫和金吾卫将士戍边安西时才调任过来的,刘宏伯性格比较内向,不擅交际,所以在安西军的将领中存在感比较薄弱。
顾青朝他笑了笑,道:“团结兵的操练不能停,赏钱和肉食每日都有供应,一天都不能中断,他们如今练得如何了?”
刘宏伯起身道:“团结兵已操练了三月有余,如今已有些模样了,或许不如安西军将士,但比大唐关内的驻兵只强不弱,按侯爷的新式操练之法,每个团结兵的体力和耐力都有长进,本月还有二十人被选入了李嗣业将军的陌刀营。”
顾青赞许地笑道:“刘将军好本事,团结兵是安西军的后备兵源,将来若入玉门关勤王,这一万团结兵也要一同入关的,那时他们就是正规的大唐将士,不存在‘团结兵’一说。对了,为了操练他们,杀鸡儆猴你杀了几个?”
刘宏伯大声道:“杀了八人,此八人不服军令,常有煽动怠惰之举,平日言行下作无赖,末将查实后将其斩首示众,杀了此八人后,团结兵军容军貌焕然一新,此八人杀得值。”
“好,害群之马揪出一个杀一个,不可姑息。”
随即顾青望向常忠,道:“神射营五千人给我看好了,从明日起,每天操练加一项内容,十斤重的水桶给我平端着,保持半个时辰,习惯后加到一个时辰……不论我在不在安西,操练内容都不准停。”
常忠愕然:“侯爷,这是为何?”
“不为何,照做就是,我自有用意。”
“是!”
…………
营州城。
冯羽与史思明的私交越来越深厚了,二人基本已到了可以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的程度。
这就是冯羽的本事了,他性格开朗,出手大方,尤其是特别会说话,总能顺着别人的话题聊下去,然后不着痕迹地送上一记马屁,当然,最后还会义薄云天地解决对方的实际困难,展现患难知交的高尚品质,对方饶是铁石心肠,在冯羽这通组合拳下也很难再将他当成外人。
抛开两人每天饮酒逛青楼不谈,冯羽确实给史思明解决了不少困难。
安禄山下令让史思明三个月内凑满平卢军一年的粮草,仓促之下史思明愁白了头发,平卢的商人不少,但大多数都是中等商人,如此大的买卖没人吃得下,幸好上天垂怜,让他认识了冯羽。
原本史思明对冯羽尚有疑虑,对他的来历和实力都不敢深信,可是冯羽用实际行动证实了他的实力。
上个月二话不说便送了五千石粮草,这个月又承诺马上再安排两万石,一定让史将军按时按量完成安节帅的军令。
史思明大喜,顿时将冯羽引为真正的朋友。
人在享乐时无论多么奢华多么大方,享乐过后转眼即忘,买不来真正的交情,但是人在为难时如果有人挺身而出帮忙,这样的朋友一定要交。
史思明觉得冯羽是真正的朋友,他的豪爽大方和义伸援手都是非常明显的优点,更何况他还很会聊天,这样的朋友值得真心交往。
接下来的日子,史思明对冯羽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最明显的是,冯羽发现围在自己宅子周围监视他的眼线少了很多,而史思明对他也愈发随意起来,偶尔甚至会主动请客。
冯羽沉住气,表面上仍是那副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嘴脸,但心中却暗暗欣喜。
他发现时机已成熟了。
营州城的宅子里,夜深时分,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烛台。
李剑九神情凝重,坐在她对面的冯羽却坐没坐相,半坐半躺地倚在蒲团边,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轻佻微笑。
“此事你有几分把握?若存着赌一把的心思,我劝你最好不要抱着侥幸,安禄山麾下兵马并非乌合之众,他们这些年一直都是戍卫大唐北境的边军,战力和警觉性都非常高,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看出来。”李剑九小脸绷得紧紧的,有一种异样的呆萌。
冯羽一直盯着她的脸,越看越喜欢,这女子虽然比他大一点点,但却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异样惹人喜爱。
“不管有没有把握,此事都必须要做,算算日子,离安禄山起兵越来越近了,我若再不暗地里捅他一刀,恐怕以后没机会了。”冯羽懒洋洋地笑道。
李剑九疑惑地道:“史思明很信任你?”
“算是比较信任吧……”冯羽想了想,笑道:“三日前,我与史思明都饮醉了,他主动邀我同屋同榻同睡,对我没有任何防备,哈哈,那家伙睡着后简直鼾声如雷,吵得我整夜没睡,睁眼到天亮。”
李剑九深深注视着他,道:“你可知你打算做的事要冒多大的风险吗?一旦被发现,史思明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冯羽笑容渐敛,叹息道:“阿九,我知道很危险,但我必须要做,因为这是顾阿兄交给我的任务……”
“顾侯爷的一句话,能让你连生死都不顾了?”
冯羽目光变得迷蒙,眼睛里仿佛升起了一团浓雾,浓雾的尽头是曾经那个贫瘠的山村。
“我与顾阿兄都出生在石桥村,阿九,你不知道曾经的石桥村多穷,那种穷……是让人世世代代都绝望的穷,有人受不了,走出去入了募兵,全都死在战场上,那些没走出去的是老人和妇孺,他们守着几亩薄田艰难度日,饿不死也吃不饱,仿佛上天给我们生命是为了让我们受到轮回的酷刑。”
“我曾经也饿过肚子,每年都饿,我去挖过山上的野菜,也捉过河里的鱼,饿得难受时,我还抓过洞里的老鼠来吃,知道怎么抓老鼠吗?找到老鼠洞,潮湿的柴烟点燃,浓烟对着洞口熏,洞外反扣一只竹篓,老鼠被烟熏得受不了便跑出洞,落入竹篓里,一只老鼠去掉肚肠内脏,能吃的肉只有两口,这么一点肉,村里的孩子们还抢来抢去,互相打得头破血流……”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多年,直到有一天,顾阿兄性情大变,他变得跟以往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懦弱善良的孤儿,他变得很强势,很霸道,充满了杀性和戾气,同时他还有了一身莫名其妙的本事,他带着我们建瓷窑,办村学,不知何时起,我们村民家家户户都买得起肉了,有勇气进县城买花布做新衣裳了,外村的姑娘们都主动找媒人,想嫁进咱们村了……”
“短短一两年,变化真的好大,做梦一样。后来顾阿兄做官了,去长安了,留下怀玉阿姐,她很严厉,每天踢着我们的屁股,将我们赶到半山腰操练,练武学杀人术,学刀枪棍棒,学列阵击敌,然后又踢着我们的屁股将我们赶进学堂,谁读书不用心会挨她的鞭子,那鞭子抽在身上真的疼啊……”
冯羽垂着头,努力不让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脸颊上仍带着轻佻的笑。
“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好像被顾阿兄随手一拽,将我们从地狱拉回了人间,留在村子里只要肯卖力,家家户户都有饭吃,有钱赚,甚至还能上学堂读书识字,这若换了以前,想都不敢想,可是我们偏偏却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阿九,知道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些吗?你眼里的顾青,只是一位少年权贵,一位年纪轻轻便被封为县侯的人,是个大人物,但我们石桥村人眼里的顾青,是神,他的一句话大过圣旨,说句犯忌的,就算他今日登高一呼说要造反,我们石桥村民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后,为他攻城掠地,前赴后继。”
深深呼出一口气,冯羽低沉地道:“顾阿兄说,安禄山在安西曾经狠狠坑了他一把,他让我寻个机会报复回去,他说了这句话,那么我便赌上生死也要为他办到,我这次要在安禄山的后背狠狠捅一刀。”
看着面露狰狞的冯羽,脸上那股轻佻的伪装换上了一脸沉静,目光平静而悠远,像一位睿智的隐士,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俗世的悲喜。
这一刻,李剑九终于理解了冯羽,也更了解了顾青这个人。
“冯羽,放手去做吧,我帮你。无论生死,我与你一起。”李剑九双手捧着他的脸,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零七章 瞒天过海
史思明和冯羽又醉了。
今日有大喜事,冯羽下午拿着一封刚送来营州的信,喜笑颜开地告诉史思明,两万石粮草已经在山南道收购完毕,粮草正在运往徐州的运河码头,等待装船。
史思明大喜过望,只要这两万石粮草到达营州,安禄山交给他的筹备粮草的任务便算是完成,再也不必担心挨军法了。
喜出望外的史思明恨不得在冯羽脸上狠狠吧唧一口,当即便拽着冯羽去了营州的青楼,今日他请客。
朋友之间来往的尺寸拿捏很精妙,就算身份不对等,但有人主动要请客时千万不要破坏他的兴致。
冯羽没跟史思明客气,进了青楼后甚至点了最贵的菜,最好的酒,和最美的姑娘。
史思明心情非常愉悦,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难题马上就要解决了,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饮酒作乐时难免比往常更狂放不羁,青楼的姑娘都被他捏哭了好几个,新换上的姑娘陪着笑不停劝他,“将军,别摸了,喝口酒休息一下吧,小费早已摸超支了。”
史思明心情奇佳,冯羽当然表现得比他更狂放,一左一右两个姑娘也难逃他的魔掌,青楼的雅阁里真正是肚兜与亵裤齐飞,娇喘共嗔骂一色,风景秀丽怡人。
喝酒喝到下半夜,史思明和冯羽终于都醉了。
二人倒头便朝青楼雅阁的席地一躺,呼呼大睡起来,雷鸣般的鼾声此起彼伏。
陪酒的姑娘们终于松了口气,一个个表情疼痛地捂胸捂裆走出了雅阁,房门关上,留下史思明和冯羽二人继续睡。
门外站着史思明的亲卫,史思明和冯羽醉后,亲卫便一直守在房门口,一步也未离开。
二人在房里睡了半个时辰后,冯羽的眼睛忽然睁开,眼中不见一丝醉意,清澈得像一泓秋天的湖水。
鼻子里仍打着鼾声,冯羽状若不经意地推了史思明一下,史思明鼾声如雷,动也不动,显然睡得很沉了。
冯羽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环视四周后,伸手摸向史思明的腰间。
史思明的腰间佩饰不少,有玉佩,有银鱼袋,有一串钥匙,最重要的是,腰间还挂着他的一面代表身份的象牙腰牌。
冯羽的手摸向那面腰牌,微微用力扯了扯,腰牌没动,史思明却动了,鼾声忽顿,然后吧唧着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冯羽的动作凝固,如同冰冻了一般,直到史思明翻身继续睡去,冯羽才继续拽着那面腰牌,加了三分力气一拉,腰牌终于被他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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