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沈田摇头:“那家伙死脑筋,嘴上经常挂着的便是军法,军中不准耍钱,军中不准饮酒,违者怎样怎样,无趣得很。”
顾青哼了哼,道:“如今可算看我不是节度使了,你这个将军也敢当着我的面在军中饮酒了,不怕我把你拉出去打军棍?”
沈田陪笑道:“侯爷,末将的心里您永远都是安西节度使,您要打末将的军棍随时可以,末将心服口服。末将今日与侯爷对酌,就是想请教侯爷,接下来咱们这些将领该如何做才能令陛下收回成命,将侯爷调回安西继续当节度使。”
说完沈田双手捧杯,恭恭敬敬地与顾青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顾青也饮尽一杯,搁下酒盏缓缓道:“我走以后,安西军操练不能停,这是铁打的规矩,裴周南也不能变,他若想变这个规矩,你们去骂他,拍桌子骂娘都行。”
沈田点头,表示他已记下。
顾青又道:“裴周南是文人,为人比较死板,不懂变通,这样的人能执法一方,但恐怕无法统领桀骜不驯的安西军,他的做事方式迟早会与将士们发生冲突,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裴周南自己会把自己玩垮,到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引爆安西军的不满。”
沈田沉声道:“侯爷放心,末将会随时盯着他,只要他犯了一丝丝小错,末将便会在背后煽风点火,把小事闹成大事。”
顾青叹道:“你这个说法很阴暗,搞得咱俩像一对奸臣在商量着残害忠良似的。”
沈田茫然:“末将没觉得自己的话说错了呀。”
“话是没错,气质太邪恶了,沈田啊,你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没事多扪心自问,问自己究竟是不是坏人……”
“侯爷好谦逊,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二人在帐篷里细声商议了很久,关于如何逼天子将顾青调回安西的细节,顾青耳提面命,交代了很多事,沈田皆一一记下。
…………
走了小半个月,终于来到玉门关前,沈田和李嗣业不得不回转,入玉门关后便是河西军的地界,沈田和李嗣业所部不能再送了。
与二位将领道别后,顾青领着韩介等亲卫轻骑入关,刚过了玉门关厚重的城门,城门甬道外,一队近千人的骑士正静静地等候,见顾青等人入关,为首的骑士下马按刀行礼,大声道:“河西军中郎将王思礼,奉哥舒节帅之命在此恭候侯爷入关,节帅有令,请侯爷赴凉州城一行。”
顾青笑了,王思礼是熟人,上次与河西军冲突时,就是这位中郎将独自来中军奉命求见顾青,算是一位颇有胆识的将领。
玉门关离凉州城不远,既然到了哥舒翰的地盘上,且两人如今也算是朋友,没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
于是王思礼率部在前领路,顾青与亲卫们跟在后面,又走了几日,来到了凉州城。
哥舒翰得报后,早早等候在城门外,见顾青等人到来,哥舒翰下马朝他步行而来,顾青也急忙下马,二人在城外重逢,彼此行礼。
“来了我的地盘,不招待一番可不像话,还好顾节帅未与老夫生分……”哥舒翰朗声大笑道。
顾青苦笑道:“我已不是节帅了,惭愧……”
哥舒翰摇摇头:“在我心里,谁来当安西军主帅都不如你,你是天生的经世之才,可惜……”
话说了一半,哥舒翰没继续说下去,想必李隆基的昏庸他也是有数的,只是不敢说大逆不道的话。
哥舒翰身后,康定双静静地站在那里,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顾青与哥舒翰寒暄一番后,康定双才上前见礼。
康定双是顾青暂时借给哥舒翰的,帮他的凉州城发展经济,兴商贾之事。
顾青刚到城门外便一眼看见了他,见他独自站在哥舒翰身后,而后面还有几位节度使官员却隐隐落后几步,心中顿时对康定双在河西军的地位有了几分了解,看来哥舒翰确实颇为看重康定双,从他所站的c位上能看得出。
将康定双拽了过来,哥舒翰非常熟络地拍着他的肩,大笑道:“不得不说,顾节帅手下的人才不少,武有李嗣业,文有康定双,一文一武辅佐顾节帅,着实让老夫羡慕不已啊……”
顾青摆了摆手,道:“停!哥舒节帅,接下来的话莫说了,免得伤了你我的和气,康定双是暂借给你的,还剩三个月就要完璧归赵,挖墙角的事想都别想,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他马上回龟兹城。”
哥舒翰一肚子话被顾青挤兑得直翻白眼儿,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何大老远将这厮请进凉州城,让他安安静静滚回长安不好吗?
直觉告诉他,将顾青请来是个错误的决定,但……人家都已经到城门口了,又不好意思把他赶走。
顾青浑然不觉哥舒翰此刻矛盾的心理活动,他朝康定双笑了笑,道:“在凉州城过得习惯吗?哥舒节帅有没有虐待你?没关系,胆子大一点,他但凡一个眼神不对,你就拍拍屁股走人,他若敢将你扣押,我数万安西军踏平他又破又穷的节府……咱们安西军打河西军毫无悬念,这就好有一比,豪门贵公子打乞丐,闲着也是闲着……”
哥舒翰怒了:“顾节帅,过分了!”
“哦哦,一时失言,哥舒节帅莫怪,哎,你我已是忘年老友,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的,哈哈,太耿直了。走走,咱们进城,许久不见,咱们聊天的气氛仍然如此融洽和煦,值得浮一大白。”
哥舒翰深深吸气。
直觉果然没骗他,将顾青这厮请来凉州城确实是个错误的决定,人还没进城哥舒翰就后悔了,好想下令将他乱棍赶出去。
忍着怒气态度冰冷地将顾青请进城,哥舒翰一路都冷着脸没说话。
顾青却浑然不觉,进城后饶有兴致地欣赏凉州城内的街市风景。
见顾青兴致勃勃,哥舒翰不由面带得色,冷漠的脸色也渐渐多云转晴,捋须笑道:“顾节帅,观我凉州城可算繁华否?康兄弟来凉州不过短短三个月,凉州城的气象便大不相同,再过得三两载,不见得追不上龟兹城。”
顾青嗯了一声,随即扭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借给你的人才,帮你将城池治理得如此繁荣,哥舒节帅,此刻你这一脸得瑟的表情所为何来?我这里好有一比,比如一个乞丐,跑到豪门贵公子的府邸前,敲着他的破碗炫耀……”
顾青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哥舒翰脸色难看地大声道:“好了,好了!停!顾节帅,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留点口德吧,咱们这就去节府饮宴,吃完喝完你赶紧上路!”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两处相思
朋友贵在交心,但朋友之间交心的程度各有不同。
有的将对方当成今生仅遇的知己,能够义结金兰的那种,但对方往往却只拿他当熟悉的陌生人,甚至有时候不把他当人。
哥舒翰和顾青此刻的样子大抵如是。
顾青觉得哥舒翰是可以一同共奏高山流水的知音,但很显然,哥舒翰并不想当顾青的知音,自从认识顾青以来,哥舒翰大多数时候都在忍气吞声,顾青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能把他气个半死。
把他当人的时候他不一定是人,但他狗的时候是真的狗。
见哥舒翰一脸不爽,顾青也有些不爽了。
你亲自派人在玉门关外把我请来做客,结果就让我看这副讨债的嘴脸?
这一届的主人不行啊,丝毫没能让顾青感到宾至如归。
亲卫在前领路,哥舒翰和顾青走在中间,走了一会儿后,哥舒翰忽然问道:“顾节帅被陛下调回长安,任右卫大将军,是升是贬尚且说不清楚,虽已不是封疆之吏,却也常伴圣驾,恩宠不会少,顾节帅莫灰心,迟早有起复之日。”
顾青知道哥舒翰在安慰他,但他真没有半点灰心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不久以后就能回安西。
于是顾青似笑非笑道:“安西已非我所帅,哥舒节帅不要动了别的心思哦,还是那句话,往后朝廷拨付的战马兵器粮草,路过你河西节府时一丝一毫都不能动。”
哥舒翰冷笑:“你已不是安西节度使,还能管得着我?我若扣押下来,你还能率军启衅吗?”
顾青眨眨眼:“节帅可以试试呀,我虽非安西节度使,但是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又莫名其妙被调回安西了呢……”
哥舒翰一愣,这句话信息量好大啊。
“你有把握让陛下将你重新调回安西?还是说,北边的安禄山起事在即,陛下不得不将你调回安西?”
顾青神秘地笑了笑,却避而不答。
有些事太敏感,点到为止就好,若非将来平叛时或许要与哥舒翰守望相助,顾青甚至一点风声都不会透露。
“咳,哥舒节帅,河西节府的饮宴是什么规格的?”顾青好奇地问道。
“规格?”哥舒翰愣了一下,道:“有酒有肉,对了,还有歌舞伎,大唐不都是这样么?”
顾青叹了口气,道:“哥舒节帅,你这当主人的太不好客了,我大老远过来就一句‘有酒有肉’?我缺你这顿酒肉吗?”
“不然你待如何?”
“我在龟兹城可是锦衣玉食的,酒,我要西域正宗上好的葡萄酿,通常都是刚进城的胡商献给我的,新鲜又醇厚,肉,我要吃羚羔羊的尾巴,牦牛的牛鼻,大雁的翅膀,百灵鸟的鸟舌……”
哥舒翰愕然:“你说的这些……能吃吗?好好的肉不吃,为何要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顾青叹了口气,神情寂寥地望向远方,幽幽地道:“我在龟兹城任职数年,日子过得略微有些奢侈了,这几年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我的帅帐里,装菜的金器都有上百碟,天上地下水里,各种飞禽走兽都吃了,感觉精神已空虚到失去了人生目标,只能用稀奇的食物来填补我日益匮乏的精神世界……”
哥舒翰猛地吸气。
自己犯贱请的客人,不能抽,不能抽……
顾青收回寂寥的目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哥舒节帅能明白我的这种空虚么?”
哥舒翰忍着怒火捋须道:“老夫……”
刚说了两个字,顾青忽然打断了他,坚定地道:“不,你不明白,你那么穷,怎么可能明白有钱人的世界?”
哥舒翰沉默片刻,忽然扬声怒吼道:“来人,给老夫送客!”
“顾节帅,话不投机,不与之谋。老夫实在无法忍受与你同堂饮宴,恕老夫不招待了,你赶紧出凉州城,一路保重,后会无期!”
说完哥舒翰果断骑上马,一踢马腹疾驰离开,远远地扔下一句话。
“顾青,莫让我在长安见到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竖子欺人太甚!”
顾青惊愕地看着哥舒翰与亲卫们离去,一脸不敢置信。
就……就这么走了?说好的请客呢?大老远把我从玉门关请来凉州城,人还没进节府,居然就翻脸了,请客个铲铲,是觉得你的节府太穷酸了不好意思招待我这个豪门贵公子吗?
顾青站在凉州城大街上,呆立半晌终于被冷风吹回了神,转身看着韩介等亲卫,他们皆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双方默默对视。
良久,顾青嫌弃地撇了撇嘴,道:“你们看见了,做人不能太哥舒,他这就叫‘人穷志短’,人可以穷,但做人的格局一定不能穷,哥舒翰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我等当引以为鉴。”
韩介叹了口气,苦涩地道:“若非侯爷您刚才……罢了,侯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走吧,咱们出城继续赶路,”顾青骑上马,忽然又道:“回到长安后,每次我出行你们都要跟着我,一个都不能少。”
“为何?”
“若在长安城见到哥舒翰,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
长安城,张九章府。
张怀玉和张怀锦坐在闺房里,神情很复杂。
听到顾青被罢安西节度使之职,调离回长安的消息,张家姐妹的心情可谓又喜又忧。
喜的是,顾青终于要回长安了,忧的是,顾青这次是被罢了官才回来的。
“算算日子,顾青应该入玉门关了,过了凉州和陇右节府,就离长安不远了。”张怀玉悠悠地道。
张怀锦嗯了一声,低声道:“阿姐,顾阿兄回来后,我见到他应该面露喜色还是面露悲色?我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见他……”
张怀玉嘴角一勾,道:“当然要笑迎,回长安是喜事。”
“怎么是喜事呢?顾阿兄被免了安西节度使呀,坊间市井皆说顾阿兄在安西的所作所为令天子不满,这才罢免了他,他的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张怀玉平静地道:“我相信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也相信他对每件事的后果都有过充足的考量,我更相信他哪怕在最坏的处境里,也会提前铺垫,等待时机反弹而上。”
张怀锦瘪嘴道:“阿姐,你就那么相信他?”
张怀玉失笑道:“你不是一直立志要做他的女人吗?他的女人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将来如何过日子?”
张怀锦委屈地道:“我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哎呀,你和他说的那些军国大事我根本不懂,更不懂男人家的谋略布局争斗什么的,我只想与顾阿兄快活地过日子,天天陪我玩,陪我吃,陪我胡闹闯祸……”
“阿姐,你呢?你想让他陪你做什么?”
张怀玉看着窗外隆冬的萧瑟景色,淡淡地道:“我不想让他陪我做什么,我只想陪他铺出一条路,当年他曾经说过,要给人间重新铺一条路,这句话我一直记得,我很想看看那条崭新的路究竟是什么模样,他说……有了这条路,世上的侠客之流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抿了抿唇,张怀玉忽然站起身,看着张怀锦笑了笑,道:“怀锦,我忽然有点想他了……”
张怀锦一呆:“想他……又如何?”
“想他,就去见他,如此而已。”张怀玉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出了门。
吩咐下人备马,带上些许的干粮和饮水,张怀玉就这样骑马离开了长安城,迎着顾青的归途上路了。
…………
长安城,兴庆宫。
宽敞的寝殿内,万春正慢悠悠地试着衣裳,地上一团凌乱,全是她觉得不满意的新衣裳,试过之后被她嫌弃地扔在地上。
此刻穿在身上的,是一袭紫色的宫裙,长裙及地,裙上绣着一朵朵娇艳的牡丹花,裙边饰以荷叶纹,雍容里透着几许青春的气息。
“这件衣裳如何?”万春傲娇地站在铜镜前,仰起鼻孔高傲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也不回地问着侍候她更衣的宫女。
宫女垂头,战战兢兢地道:“殿下穿这件紫裙雍容华贵,配得上公主殿下金枝玉叶的尊贵身份,奴婢以为极美。”
万春显然没将宫女的马屁放在心上,闻言不喜也不怒,蹙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而身上这件紫色却不知为何越看越不满。
良久,万春幽幽地叹息:“世上连一件配得上本宫的衣裳都没有,更何况男人……”
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尊贵身份啊。
或许,唯一勉强配得上的,只有顾青吧?
这几日万春在宫里已试过上百件衣裳了,皆是因为她得知顾青被父皇罢了官,回长安改任右卫大将军。
女为悦己者容,万春要赶在顾青回到长安以前选几件好看的衣裳,让他看到后眼珠子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老实说,万春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颇为窃喜的。
她根本不懂从节度使改任右卫大将军意味着什么,对顾青的前程仕途有何重大影响,她只知道顾青要从那个荒凉贫瘠的边城回来了,调任右卫大将军意味着顾青从此是戍卫禁宫的将军,从此可以每天见到他了。
顾青那样的男人,必须包年。
至于前程,呵,本宫罩着的男人,还怕没有一个敞亮的前程?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一十六章 重逢之喜
过了凉州城再往前走便是关内道,顾青一路走来,眼见着大漠的荒凉景色渐渐变成了山清水秀,城池一座比一座繁华,心情不由也变得愉悦起来。
离开长安很久了,久得仿若隔世,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街头巷尾,无数次在梦中见到,如今眼看就要见到活生生的他们了。
仿佛从空无一人的丛林回到了人间,路边百姓家的烟火气都那么让人激动。
“侯爷,要不要派两名亲卫快马加鞭去长安打个前站,告诉张寺卿,李十二娘和张家两位小姐,您回长安了。”韩介骑在马上大声问道。
顾青白了他一眼,道:“派人大老远跑回去就为了说这句废话?你若是闲得慌不如下马跑步前进,我回到长安时他们自然知道我回来了,提前派个人去告诉他们,是要让他们出城迎三十里吗?”
韩介嘿嘿一笑,神情带着几分激动道:“是末将糊涂了,呵呵。”
顾青好奇地打量他,道:“你这副欢呼雀跃归心似箭的样子,暗藏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春情骚意,啥事如此激动?”
韩介果然笑得更骚了,舔了舔嘴角腼腆地笑道:“三年没见到父母高堂了,回长安后想跟侯爷告个假,呃,顺便见见婆娘。”
顾青嘴角一扯:“‘顺便’?呵,好吧,我准假了,回家多待几天,还有……注意节制,我可不想你回来销假时眼圈发黑两腿发软。”
“侯爷放心,末将有分寸的,同床但不入身……当然,婆娘若有要求,末将也绝不推辞。”韩介郑重地保证道。
顾青脸颊抽搐了一下。
总觉得这家伙恶意满满地在给自己塞狗粮,又找不到证据。
“末将回来时想带婆娘子女来拜见侯爷,感谢侯爷这些年对末将的青睐照顾。”
顾青冷笑:“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让婆娘和自己的朋友圈子发生任何交集。”
“为何?”
“你在外面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婆娘或许不知道,但朋友一定知道,据我所知,你在龟兹城没少逛青楼,你婆娘若见了我,双方一聊起来,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说漏嘴。”
韩介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告诉婆娘也无妨啊,男人逛青楼算啥见不得人的?末将回家后,婆娘若问起来,我大可理直气壮告诉她我逛了几次青楼,喜欢青楼里的哪个胡姬,那胡姬有何迷倒男人的本事,让婆娘也跟着学学……”
“男人在外任职几年,婆娘不在身边,有想法了难道还不准我去寻欢作乐一番?按理说,不能随时满足我的需求是她的失职,她应该跪在我面前请罪才是,我都不跟她计较了,她还敢指责我逛青楼,呵,拾掇不死她!”
顾青目瞪口呆。
封建主义的糟粕竟恐怖至斯!
家庭地位这一块真是拿捏得死死的,也不知是不是吹牛。顾青嘴角泛酸,嫉妒得不行。
不知与张怀玉成亲后,她会不会如此通情达理,如果不答应,……以后自己逛青楼低调一点便是。
骑马入原州,踏上了关中平原,离长安越来越近了。
韩介和亲卫们都露出了喜悦焦急之色,暌违数年,归心似箭,连顾青都忍不住加快了脚程。
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但有许多割舍不下的人,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不再陌生,有家的人是不会羡慕飘零天涯的浪子的。
行至岐州时,平坦的大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顾青和亲卫们纷纷凝神望去。
韩介眼力最强,看了一会儿后,惊讶地道:“侯爷,前面朝咱们策马而来的人……好像是张家大小姐。”
顾青吃了一惊,对面的骑士已越来越近,顾青也认出了她,惊喜得大吼一声,然后果断策马迎上,二人飞快接近,彼此尚有数十丈时,对面的张怀玉忽然从马鞍上飞身而起,如流星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稳稳地落在顾青的马鞍上。
顾青急忙勒马,二人在马鞍上彼此凝视,嘴角带笑,眼睛里倒映着彼此的影子,满满地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时间与空间仿佛全部静止,这一刻,天地间仅仅只有一对相爱的人。
或许,这便是“永恒”的含义吧。
二人久久对视,仿佛要将这三年亏欠的相思找补回来,不知过了多久,顾青终于开口道:“你好像瘦了一点。”
张怀玉微笑道:“吃不到你做的红烧鱼,饭量比以前小了,自然就瘦了。”
顾青笑道:“回长安后我给你做。”
接着顾青好奇道:“我离开长安的时候你连门都没出,更没有送我,为何我回来时你却跑出长安到岐州来接我?相差太大了吧。”
张怀玉笑道:“离别太伤感,我不喜欢,但是重逢却是喜悦的,我想让这份喜悦快点到来,无论多远都要去接你。”
寒风刺骨,张怀玉的鼻头却渗出了几滴汗珠,长长的睫毛微颤,熟悉的眉眼里,顾青看到里面满满的全是他。
韩介和亲卫们已赶了上来,众人见他们依偎在一起,亲卫们纷纷下马,朝张怀玉躬身抱拳,异口同声道:“拜见侯爷夫人。”
张怀玉俏脸一红,瞪了笑得正得意的顾青一眼,这次却破天荒地没纠正,反而落落大方地道:“诸位免礼,出来得匆忙,不曾带礼物,回长安后补给你们。”
韩介和亲卫们也不推辞,再次行礼,齐声道:“多谢侯爷夫人。”
张怀玉似笑非笑地瞥了顾青一眼,轻声问道:“你教他们的?”
顾青正色道:“天地良心,我可没教过。大概是他们觉得你天生就长得像侯爷夫人吧,所以情不自禁就这样叫了。”
张怀玉颇为意外地打量他,奇道:“你竟然会说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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