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无论在不在其位,能为安西军多争取物质顾青都会努力促成。
因为他很清楚,安西军主帅的位置他很快就会重新坐上去。趁着和平的时候多拿多占,否则一旦等安禄山起兵,李隆基仓惶逃往蜀地,朝廷一切都乱了,那时安西军若欲筹粮只能靠自己,朝廷再也给不出一文钱,一粒米了。
“杨相,安西军粮草兵器和战马都不够,愚弟在安西时见将士们餐风露宿,日子过得非常辛苦,很多将领的铠甲都已生锈,很多长戟已豁口,横刀已卷刃,让他们拿着这些破烂东西为大唐戍守边疆,愚弟心中着实不忍。”
杨国忠不解道:“贤弟已被调任回京,安西与你再无干系,何必为他们再尽心力?”
顾青深深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愚弟统领安西军数年,对部将们都有了感情,虽已不在其位,但他们的艰苦困顿愚弟仍然历历在目,愚弟是心善之人,怎见得昔日袍泽如此受苦?还请杨相多多拨付粮食兵器战马,愚弟感激不尽。”
杨国忠叹道:“贤弟,你啊,确实太善良了,但朝廷国库每年所支皆有定数,上月哥舒翰还来信向我告状,说我处事不公,给安西军那么多东西,却还欠着河西军的粮草,愚兄也很是为难啊。”
顾青挑了挑眉,呵,哥舒翰那老穷鬼,居然背着自己告黑状,看来对他还是太仁慈了,下次见到他后,不仅要让他流下贫穷的泪水,还要让他流下羡慕的口水……
“杨相,杨相……”顾青凑近了他,压低声音神秘地道:“愚弟在安西待了几年,搜罗了一些本地特产,愚弟回长安后将特产送去杨相府上,请杨相把玩鉴赏一番……”
杨国忠两眼一亮,也压低了声音道:“本地特产?”
顾青严肃点头:“本地特产,都是一些不值钱的金器啊,玉啊,西域宝石啊什么的,不值钱。”
杨国忠懂了,矜持地捋须微笑道:“本相为官清廉,从来不收礼的,不过既然贤弟说不值钱,适当收一些无妨,君子亦有礼尚往来嘛。”
顾青也懂了,会意地一笑:“愚弟便安心等候杨相的‘礼尚往来’。”
杨国忠笑道:“回头我给武部批个函文,嗯……安西军将士为国戍边,饱经风霜之苦,身为大唐右相,怎能视边军将士疾苦于不顾?贤弟放心,你的事便是愚兄的事,一定办妥。”
“多谢杨相,愚弟还要去拜见贵妃娘娘,先行告退,稍停有瑕,愚弟再与杨相痛饮。”
杨国忠急忙道:“见贵妃娘娘是正事,不可耽误了,贤弟快去,有瑕随时来寻愚兄。”
…………
小宦官领着顾青来到荷花池。
时已隆冬,荷花池内一副破败的景象,池内只见凋零腐烂的荷叶和淤泥,杨贵妃却在亭子中摆置了一张胡床,胡床的四周围着几只大铜炉,她穿着紫色的宫装,肩上披了一件氅皮,正静静地半躺在胡床上,看着凋零的荷花池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顾青远远看到杨贵妃的模样,心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天灾人祸,红颜薄命。她只是一个享受爱情的痴傻女人,她的世界只是这片后宫,未曾做过祸国之事,却担负了祸国的千古骂名。
男人把江山玩坏了,后世所谓专家却将罪名怪在一个女人头上,未免可笑。
算算日子,安禄山马上要造反了,待反军过了黄河,潼关失守,李隆基带着杨贵妃仓惶逃往蜀地,杨贵妃的悲剧也将上演。
可是顾青怎能让这样的悲剧出现?
杨贵妃对他真心实意,不含一丝虚假,她是真将他当成了弟弟般疼爱,顾青能走到今日,也得了杨贵妃的臂助。
这是恩情,要还的。
定了定神,顾青穿过曲折的水榭,来到凉亭前,朝杨贵妃行礼。
“臣顾青,拜见贵妃娘娘。”
杨贵妃收回失神的目光,见面前站着顾青,不由高兴欢呼一声,上前便待握他的手,顾青急忙后退一步,含笑道:“娘娘,数年不见,可不能一见面就害我,授受不亲呀。”
杨贵妃站定了脚步,瞪了他一眼,道:“年岁渐长,却还是这般没正经,阿姐牵一牵阿弟的手,谁能说什么?”
顾青心头流过一阵暖意,轻笑道:“暌违数年,娘娘还是这般绝色倾城,依稀更年轻了几岁,莫非娘娘服用了太上老君的不老仙丹?”
杨贵妃掩嘴笑道:“你这嘴儿,哄人越来越厉害,为何在别的女子面前却像一根木头似的?要么不说话,要么说话便气死人。”
顾青茫然道:“娘娘怎知我……”
话没说完,杨贵妃白了他一眼,道:“你该不会忘了万春公主吧?那傻姑娘至今还对你……嘻嘻。”
“对我嘻嘻?”顾青讶然:“臣何德何能,竟让公主殿下对臣……嘻嘻,娘娘,嘻嘻到底啥意思?”
“还装糊涂!”杨贵妃狠狠瞪他一眼,道:“回长安后去见见她,人家不远千里给你送新铠甲,你难道就毫不动心?难不成你的心真是木头做的?”
顾青明白了,苦笑道:“娘娘,臣已有未婚妻了。”
杨贵妃一愣,然后若有所思道:“是了,听睫儿说,你与故贤相张九龄之孙女来往甚是亲密,难道你的未婚妻是她?”
“正是。”
杨贵妃盯着他的眼睛,道:“睫儿对你亦不差,你难道对她一点都不动心?”
顾青想了想,万春这女人脾气大,性格傲娇,尤其还爱逛夜店……嗯,权贵夜宴,若与她成婚,每天晚上给自己来一句“宝贝晚安,宝贝早点睡,我还要去下一场派对”……
于是顾青正色道:“娘娘,强扭的瓜不甜,臣对万春公主殿下实在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杨贵妃叹道:“罢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终生大事我不能害你,也不想害她,好自为之吧。”
坐在凉亭内,顾青与杨贵妃聊了很久,杨贵妃似乎很久没这么快乐过了,不仅缠着顾青让他说塞外风土人情,还要他说当年领军歼灭吐蕃军的经过,顾青一直说到口干舌燥,杨贵妃这才意犹未尽地表示满意。
天色不早,杨贵妃吩咐举宴,并让宦官请李隆基来,算是为顾青接风。
当晚华清行宫热闹非凡,顾青遵旨回到长安后,李隆基对他的猜疑心也打消了不少,晚宴时特别高兴,顾青的接风宴不仅李隆基和杨贵妃参加,就连在华清行宫内的杨国忠等一些伴驾朝臣也受邀而来。
窈窕婀娜的舞伎挥舞长袖,一颦一笑美艳动人,宴席杯觥交错,酒色怡人。
顾青已半醉,端着酒杯失神地注视着殿内的众生相,神情恍惚。
长安的高阁华殿内,君臣权贵举杯痛饮,华丽的辞藻与优美的舞姿堆砌起盛唐的奢靡,而遥远的安西,将士们此刻正站在大漠里,身披锈甲,手握长戟,忍受着刺骨的寒风,警惕地注视前方的边疆……
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顾青的脑海里,两个时空不停反复切换,一时竟已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幻象。
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边陲苦寒之地骤然回到奢靡的长安,回到纸醉金迷的权贵人群里,顾青突然发现自己很不适应眼前的一切。
一切真实或虚幻的画面在脑海里渐渐烟消云散,眼前只浮动着慑人心魂的几个字。
“不公,不均”。
酒宴散去,宾主尽兴而归。
第二天一早,顾青便向李隆基辞别,欲待回长安见见故交旧友,休整几日后再上任右卫大将军。
李隆基见顾青一脸疲惫之色,情知他从安西赶回来未曾好好休息过,于是很通情达理地让他回长安了。
其实顾青很清楚,留在李隆基身边,多拍他几天马屁对自己更有利,毕竟晚年昏聩的李隆基就喜欢臣子在他面前歌功颂德。
可是顾青实在无法勉强自己在昏君面前陪笑谄媚,偶尔逢场作戏似的哄哄他就好,不能拿它当职业呀。
再说顾青确实有些反感如今朝廷的风气了,杨国忠当了右相后,朝堂风气对李隆基愈发的逢迎奉承,昨夜的晚宴上,杨国忠和朝臣们对李隆基可谓是马屁如潮,一发不可收拾,顾青这般厚脸皮都看不下去了。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顾青冷眼看着大唐的朝堂,里面充斥着魑魅魍魉。
回到长安,顾青首先去了自己的府邸。
前日回长安时径自去了李十二娘府上,自己家却连门都没进,说来有些惭愧,没有大禹治水的本事,却有过家门而不入的毛病。
李十二娘的十几名女弟子一直跟着他,让顾青感觉很怪异,生平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女人围绕过,无论前世今生,女人但凡接近自己,只消几句对话,她们就会立马翻脸,掉头就走,从无例外。
入城后牵着马,顾青来到自己府邸门前,许管家正打开侧门,伸展着懒腰走出来,见顾青站在门外含笑看着他,许管家眼睛眨了眨,然后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终于确定眼前是自家主人后,许管家老泪纵横,扭头朝门内大喝道:“家主回来了!”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二十章 大乱之前
对于自己的府邸,顾青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情羁绊,在他眼里这座府邸不过是个住宿的地方。
它是房子,不是家。
房子里有管家下人,但没有亲人和爱人,整个府中只有他这一个主人,每天看到的是下人丫鬟们诚惶诚恐的脸庞,在这座府邸里,没人敢跟他大声说话,他皱皱眉头丫鬟们都会吓得跪地请罪。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李十二娘和张九章的府邸都更像他的家,在他们的府里顾青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所以这也是顾青回到长安后,宁愿先去李十二娘府上赴宴也不愿回自己府邸的原因。
然而此刻看到许管家那张惊喜若狂的脸后,顾青站在门前忽然有一阵短暂的怔忪。
一座他并没有当成家的房子里,仍然有人把他当成家人。
随着许管家中气十足的一声吆喝,府邸大门打开,一群下人手忙脚乱上前行礼,有的伶俐地用掸子给顾青扫身上的灰尘,有的木讷地咧嘴直笑,丫鬟们站在前院,怯怯地行礼后急忙奔入后院收拾卧房。
跨入家门的一刹那,顾青立马适应了自己是家主的角色。
许管家躬身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唠叨。
“说话便是三年,侯爷总算回家了,以后可不敢去那么远了,有家万事足,留在家里心中才安宁,侯爷,前院的银杏树长粗了一圈儿了,您看,还有东院的牡丹花,几开几谢,好几轮了也没见家主来赏花儿,若花儿有灵性,得知家主回来了,明年一定开得比往年更娇艳……”
“这几年家里换了几个下人,老朽做主踢走了几个干活偷懒的,又招了几个手脚勤快的,去年有个丫鬟手脚不干净,偷了后院书房的一块上好砚台卖钱,被后院别的丫鬟揭举,老朽让人打了一顿板子,赶出府了,事情不大,老朽没让报官,怕说出去让人笑话,坏了侯爷的英名……”
顾青走得很慢,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听着管家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心情不知不觉愉悦起来。
远离了塞外漫天的风沙,回到长安又体会到熟悉的人间烟火味,这座宅邸越来越有家的味道了。
许管家正在唠叨,斜刺里忽然窜出来两道人影,一肥一瘦,顾青猝不及防被拽住了衣袖。
郝东来和石大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拽着他,郝东来泣道:“侯爷,侯爷,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几年,小人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您,记挂您在千里之外的安西吃得可好,穿得可暖……”
石大兴抹了把眼泪道:“侯爷不要信他,您走以后郝胖子吃得比谁都多,您看看他的身形,更胖了。”
郝东来面色一僵,泪眼婆娑怒视石大兴,尖声道:“姓石的,非要跟我过不去是吗?”
石大兴冷冷道:“我是见不得虚伪小人蒙蔽侯爷。”
顾青含笑打量着郝东来,摸着下巴道:“郝掌柜好像真的圆润了几分,脸也更大了……”
郝东来肥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是……是虚胖,身子抱恙,肾阳有亏而致虚胖,侯爷,小人身上长的不是肉,是呕心沥血打理买卖落下的病!”
顾青恍然:“做买卖做到肾阳有亏的地步,郝掌柜果真殚精竭虑,让我倍受感动……”
郝东来还没来得及高兴,旁边的石大兴从容地补了一刀。
“‘殚精’或许有,‘竭虑’可不见得……侯爷走后,这胖子索性便住进青楼了,长安平康坊的青楼姑娘们,鲜少有未曾被他糟蹋者……”
郝东来彻底怒了,再也顾不上礼仪,像只吃撑的蛤蟆,肚皮高高鼓起,然后冲着石大兴撞过去,口中大喝道:“姓石的,我与你拼了!”
顾青眨眨眼,迅速转身看了一眼,许管家站在身后,一脸微笑神情不变,显然对两位掌柜的恶斗习以为常,连周围下人们也是一副淡定的表情,一点也不慌张,更没人上来劝架。
顾青笑了笑,人间烟火气更浓郁了,阳间的味道。
扔下二人在院子里浴血火并,自己迈步进了后院,顾青边走边道:“许管家,那俩货打完后罚他们站在院子里牵手一个时辰,并且还要深情款款对视,我先补个觉,待他们牵完手后来后院见我。”
许管家满脸堆笑应了。
一个多时辰后,顾青打着呵欠从卧房里走出来。
几年没回家,卧房意外地没什么霉味儿,显然每天都有丫鬟打扫,而且还在里面挂了几个镂空的香薰铜球,味道闻起来很舒服,顾青已很久没睡过如此舒服的觉了。
伸展着懒腰走出卧房,郝东来和石大兴一脸生无可恋地并排站着,二人的目光不经意对视,随即统一露出作呕的表情,刚才的牵手和深情款款对视对二人杀伤力极大。
顾青将二人叫进房里,二人坐下后,郝东来刚准备说什么,被顾青摆手制止了。
“咱们的买卖这几年如何?扩张了吗?”
郝东来露出得意之色,笑道:“整个关中的城池里都有咱家的商铺,蜀州青瓷如今已被很多权贵官员追捧,欲求一件而不可得。毕竟是贡瓷,而且出自贵妃娘娘的故乡,被陛下和娘娘喜爱,下面的权贵官员自然疯狂效法购之。”
顾青哦了一声,又道:“每年得利几何?”
石大兴想了想,道:“每年除去商铺和雇人等等开销,纯利大约四万贯以上,商铺开得多了,各种开销难免繁重,主要是石桥村的瓷窑烧出来的瓷器太少,否则得利应该远不止此数……”
顾青笑道:“几年时间,你们将商铺扩张到整个关中,已经很厉害了,没让我失望……”
两位掌柜刚露出高兴的表情,顾青笑容却忽然敛起,神情严肃地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们马上去办,不管理不理解,你们都要马上办好。”
两位掌柜一愣,急忙应是。
顾青缓缓道:“接下来咱们所有的商铺全都关门,店伙计全部遣散,包括长安的商铺,也都关了,一家不留,尽快将卖商铺的钱收拢起来给我。”
两位掌柜瞪大了眼睛,呆怔许久,郝东来浑身肥肉一哆嗦,气急败坏道:“侯爷,这是为何?好好的买卖为何要收手?”
顾青叹道:“因为马上要天下大乱了,咱们的商铺若继续开下去,过不了多久会被烧光砸光,血本无归,必须趁着时局未乱之前赶快收手,多少能挽回一点损失……”
两位掌柜一呆:“天下大乱?侯爷何出此言?”
顾青冷冷道:“有个绝密之事,离开这个屋子谁都不准说出去,否则必死。……范阳的安禄山就快起兵造反了,他手中有二十万精兵,一旦起兵便是席卷天下之势,你们说我该不该卖掉商铺?”
两位掌柜大惊:“安禄山造反?”
顾青叹道:“你们知道安禄山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若他起兵造反,不管攻入哪个城池,若知道城池里有我名下的商铺,你猜商铺的掌柜和伙计会是怎样的下场?赶紧结束商铺,遣散掌柜和伙计,是在救他们的命,明白吗?”
郝东来讷讷道:“也……也包括长安吗?安禄山会打进长安城?”
顾青沉默许久,缓缓道:“会。”
三人都沉寂下来,良久,石大兴神情悲戚道:“煌煌盛世,难道一朝就会倾塌吗?天下何处可安?”
顾青轻声道:“去蜀中,回青城县,据我猜测,叛军应该打不进蜀中,那里暂时安全。”
“遣散掌柜和伙计时不要跟他们说原因,有些能力比较强而且对咱们忠心的,可以适当带几个走,连同他们的家眷一起回蜀中,不要心存侥幸,叛军势大,倾巢之下绝无完卵。”
郝东来咬了咬牙,道:“我这便去办理卖商铺之事。”
石大兴也道:“我去遣散伙计。”
两位掌柜神情灰败,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十岁,二人起身正待告退,石大兴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侯爷,如此大事,为何长安朝堂却没有半点风声?难道咱们大唐的天子和朝臣皆不知吗?”
顾青深沉地道:“天子或许有猜疑,但他恐怕仍不敢相信安禄山真敢明刀明枪反了大唐,朝臣们有些或许知情,他们和天子一样,都不敢相信他能打进长安,而我,早在安西就知道安禄山即将要反,但这个消息我不敢对天子说,怕他治我离间君臣之罪……”
自嘲似的笑了笑,顾青道:“有意思吧?君臣都在猜疑试探,叛臣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而我,这个真正知情的人却隐瞒不敢报,因为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的人不但无功,反而有罪。”
两位掌柜寂然无言。
是的,所谓盛世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刀没架到脖子上以前,大家都在粉饰太平,明知臣已不臣,仍在天真地以为他不敢打,以为他的心里仍有忠孝善恶。
真正清醒的人,已在厉兵秣马。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三女争夫
两位掌柜匆匆离去。
府里的下人们都有些好奇,两位掌柜刚见到顾侯爷时一脸惊喜雀跃,三人关在房里说了一阵话以后,两位掌柜却脸色铁青,招呼都不打便离开,不知侯爷在房里与二人说了什么,总之应该不是好消息。
两位掌柜走后,顾青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许管家指挥下人们打扫庭院,擦拭廊柱,修剪花园的枝叶,家主回来后,府邸多了一股生气,顾青的归来仿佛给这个并不冷清的宅院注入了灵魂。
顾青却神情遗憾地看着许管家和下人们。
再过几日,也要将许管家和下人遣散了,长安这座宅子都要卖出去。为了许管家和下人们的性命,必须要让他们提前与自己撇清关系,否则叛军入城后他们的下场会很凄惨。
来自前世的他知道安禄山最终会打入长安城的,如今这个年代多了一个顾青,但也改变不了结果。安禄山造反之初,几乎以闪电战的形式席卷了黄河以北,最后攻破长安,这座人口超百万的城池在叛军的刀锋下凄厉哭嚎,多少权贵百姓皆被叛军杀害。
而顾青,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就算李隆基得知安禄山叛乱后,以最快的速度将顾青派回安西,让他领兵入关勤王,终究也来不及挡住安禄山攻破长安,时间根本不够,而在李隆基表态前,顾青在长安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稍有擅动便会惹李隆基猜疑。
所以顾青只能静静地在长安城等待,等待的时候甚至不能露出焦急之色,不然李隆基也会猜疑,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事发后再临危受命。
…………
下午时分,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顾青正在书房里给宋根生写信,今年夏天的时候,顾青给鲜于仲通送了一封信,信中隐晦地提起时局或许有变,请鲜于仲通一定要固守剑南道,若能让剑南道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定有一场大富贵。
信里说得神神秘秘,但顾青知道就是这种神神秘秘的语气更能让鲜于仲通重视,讳莫如深永远比坦荡直言更直击心灵。
同时顾青也在信尾添了几句,将宋根生的名字带了进去,让鲜于仲通看着办,若益州节府有空缺之位的话,不妨给宋根生安排一个,人家在蜀州当别驾好些年,也该升官了。
给鲜于仲通的信已经送出去半年,想必鲜于仲通应该给宋根生在益州节府里安排了官职。
官僚集团的私下互相勾兑交易,宋根生的官职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说,有道德洁癖的人当不了官,也不知如今的宋根生变化有多大,是否还像当年那般天真无邪。
尽管相隔千里,数年不见,但顾青还是给宋根生送去了深沉的父爱。
此刻顾青在书房里写信也是为了告诉宋根生此事,虽然分隔两地,但是……爸爸爱你。
最后一个字刚收了锋,书房外传来丫鬟怯怯的声音。
府里来了客人,是一位生客。
顾青搁下笔走出后院,却见前院中间正俏生生站着一位女子,女子穿着贵气的宫装衽裙,头发梳成丫髻,肩上还披着一件紫色的大氅,正傲娇地仰着鼻孔,饶有兴致地欣赏院中那株银杏树。
顾青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上前见礼。
“臣顾青,拜见公主殿下。”
女子正是万春公主,前日便听说顾青回了长安,害她在宫里挑了上百件衣裳,就是为了以最美丽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然而衣裳挑好了,又听说顾青第二天一早去了骊山华清宫面圣。
万春只好失望地等顾青回长安,好不容易打听到顾青今早回到长安,然而却听说顾青进了家门后便没出来,万春左等右等,以为顾青会主动来拜见她,结果人家毫无反应,如同当她是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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