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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段无忌行礼道:“小人段无忌,拜见太上皇陛下。”
李隆基点点头,今日事发突然,李隆基也是临时得讯匆匆赶来,来得有些急促,李隆基微微喘息不已,半晌才平复下来。
“好,好,果真是今非昔比,兵强马壮了,换了是朕,怕也忍不住想问一问鼎重几何,不怪顾青,呵呵,不怪他。”李隆基居然笑了。
段无忌眼皮一跳,李隆基这句话分量很重,基本等于直接问他顾青是不是今日要将李唐取而代之了。
段无忌躬身道:“小人代顾公爷禀太上皇陛下,顾公爷今日并非谋逆,而是安西军遭遇不公,顾公爷想讨个公道。”
李隆基指了指周围枪戟如林的将士,笑道:“这便是顾青讨公道的方式?你们为何不索性攻进宫去,把刀架在天子的脖子上,想要任何公道他都会给你,为何不攻呢?”
段无忌后背冒了一层汗,面前这位可是曾经搅动风云,开创盛世的一代帝王,话语间的锋芒果真令人难以招架,难怪顾青选择理智地躲开,不与他见面。
“太上皇陛下,佞宦李辅国指使投毒,嫁祸安西军,有凭有据铁证如山,可满朝君臣却无人愿为安西军做主,就连天子也不愿交出李辅国,敢问太上皇陛下,安西军将士是否忍下这桩冤案?”
李隆基冷冷道:“冤案可以查,但案子归案子,若天下所有人遭遇不公便举兵谋逆,社稷还要不要了?一言不合便举兵逼宫,皇权在尔等眼里是什么?”
段无忌沉默片刻,忽然强硬地道:“既然无人给将士们公道,将士们便自己求个公道,太上皇陛下,非我安西军衅事,而是李辅国构陷在先,是非曲直请陛下明鉴。”
李隆基大笑:“好,好一张伶牙利嘴,举兵逼宫,臣失臣礼,你倒有理了,哈哈,此刻你兵强马壮,刀戟加颈,你说什么都有理……”
环视一圈,李隆基道:“顾青应该不在吧?呵,也算尚存一丝敬畏了,段无忌,安西军若不退兵,可否容朕入太极宫?”
段无忌闪身相让,恭敬地道:“臣未失臣礼,只是逼不得已。陛下要进宫,无人敢拦,陛下请。”
拍了拍手,身后的常忠暴喝一声:“让!”
轰的一声,安西军阵列瞬间让开一条宽敞大道。
李隆基与李泌,杜鸿渐等朝臣穿过阵列后,又听到身后轰的一声,阵列再次合拢。
默默的看着沉默透出一股冲天杀意的方阵,李隆基黯然叹息。
属于李家的江山,真的开始摇摇欲坠了,只差轻轻一推,江山即颓。
养虎为患,纵虎归山,一切都是他的错。
…………
太极宫,承香殿内。
父子二人对视,李隆基努力忍住一巴掌扇到李亨脸上的冲动,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李亨神色灰败,颓丧垂头。
“事既已败,为何不交出李辅国?”李隆基冷冷问道:“断腕求生的道理需要朕教你么?当年朕剪除东宫羽翼,除掉了韦坚和皇甫惟明,你是怎么做的?为何如今越活越回去了?”
李亨对当年的旧恩怨已提不起怀恨之心,此刻的他正面临着一个天大的麻烦。
“朕……实在没料到顾青竟胆大至斯!父皇,这逆贼就算今日不反,迟早也会反的,早与晚都一样,咱们李唐的社稷怕是时日无多矣。”李亨绝望地叹道。
李隆基怒道:“谁告诉你早与晚都一样?朕跟你说,不一样!大不一样!如今你要拖着他,安抚他,顺从他,同时积蓄力量,秘密调动藩镇兵马,我们仍有一搏之力,可他如果今日反了,咱们李家可就真的万事皆休!”
目光充满了冰冷的寒意,李隆基重重地道:“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当初隐忍的毅力哪里去了?你以为当了皇帝便可为所欲为了吗?这点城府心机都没有,你有何资格当天子?”
李亨无力地垂下头,神情既愤慨又无奈。
李隆基接着道:“为了一个李辅国,你差点把顾青逼反,这就是你当皇帝的本事?相比我李唐社稷,区区一个李辅国有那么重要吗?”
李亨忍不住道:“朕只是看不惯顾青咄咄逼人的态度!”
“他麾下猛将如云,将士身经百战,兵强马壮羽翼丰满,就算咄咄逼人也是天经地义,投毒一案既然已事败,那么就应该果断舍弃李辅国,换我皇室安稳,你却与他针锋相对不依不饶,谁给你的底气?你难道不知长安城在他的掌握之中吗?”
李隆基怒其不争地瞪着李亨,叹道:“你当天子……终究还是太嫩了。君弱臣强之时不知隐忍,形势只会越来越糟糕,一味与权臣正面相抗,天子之位也越来越危险,顾青他随时有能力将你取而代之,那时你便是亡国之君,是李家的罪人,死后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见李亨怒不敢言的模样,李隆基愈发失望。
抢皇位倒是雷厉风行,一旦遇到大事便六神无主,若是太平时节倒是无妨,朝中自有能臣干吏辅佐,可如今天下动荡,权臣在卧榻之侧虎视眈眈,李亨这样的优柔君主委实不宜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生存。
实力弱也就罢了,连内心都不够强大,如何能与权臣争锋?
“现在必须马上消弭这场兵变……”李隆基冷冷地道:“首先,你立即下旨将李辅国交出去,还有那些从犯,一并交出去,妥协只是暂时,你若做不到,今日便是你当天子的最后一天,很快安西军就会攻进宫闱,将你推下皇位,是进是退,你自己决定。”
这道选择题是送分题,李亨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李隆基又道:“其次,你必须下一道圣旨,就说李辅国谋反,串通宫人欲行刺天子,顾青和安西军奉旨包围皇宫,他们不是谋逆,而是奉旨勤王。”
李亨抬眼看着他,李隆基冷冷道:“朕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懂么?”
李亨颓然垂头:“是。”
李隆基接着道:“第三,再下一道旨,将难民中毒一案全部推给李辅国,为顾青和安西军正名。”
李亨不甘地道:“如此,顾青那贼子和安西军岂不是既折了我皇威,又得了民心?”
李隆基冷笑:“人家的刀剑就在宫门外,你我的性命都是他的,此时此刻,你还顾得上皇威和民心?且暂时隐忍吧,等各大藩镇调集兵马,还有史思明归降朝廷后,所有兵马加起来,咱们与安西军便有一搏之力了,除掉了顾青,你才能安稳地当你的天子。”
李亨点头:“朕明白了,多谢父皇指点。”
李隆基叹道:“你啊,将来坐稳皇位后,只求能给朕一个寿终。”
李亨一凛,急忙道:“朕会侍奉父皇天年,绝不敢有别的心思。”
李隆基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李亨当即召来宦官,亲笔写下了一道圣旨,命宦官送出去。
没过多久,一身紫袍凌乱的李辅国被禁卫从宫里的住所拎了出来,李辅国凄厉大叫,引得无数宫人好奇注视,禁卫不耐烦了,一耳光扇去,李辅国当即被扇掉了几颗牙,不敢再吱声了。
紧接着,李辅国麾下的察事厅几名首脑人物也被禁卫从宫里绑了出来,送到宫门外。
仍在宫门外严阵以待的安西军将士上前将李辅国等人接手,送到顾青的面前。
李辅国此刻满腔悲愤,他万万没想到李亨将他说弃便弃了,毫无预兆地绑了他送给顾青。
此刻落到顾青手里,他焉有活路?
顾青却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李厅长,久违了。数日不见,李厅长仍旧是器宇轩昂,风采照人,令人高山仰止呀。”
看到顾青的笑容,李辅国愈发心惊胆寒,颤声道:“顾公爷,奴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奴婢非主谋,顾公爷饶命!”
顾青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仔细观察我的头,发现什么了吗?”
李辅国目光呆滞:“发……发现什么?”
顾青耐心地道:“你难道没发现我脑袋上脏兮兮的吗?拜你所赐,都是你泼的脏水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而且越来越脏……”
叹了口气,顾青道:“你忠天子之事,我不怪你,可你的手段太下作了,今日安西军搞出如此大的阵仗,都是为了你,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李辅国神情愈发绝望,他知道今日难逃生天了。
李辅国身后跪着一排宦官和主事,他们也是一脸绝望,作为察事厅的主事人,他们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也知道落在顾青手里将是怎样的下场。
抬头注视着依然巍峨的宫殿,顾青眼中泛起冷意,良久,忽然道:“传令退兵,将士马上回营。”
又指了指抖如筛糠的李辅国等人,顾青道:“将李辅国等人押赴城外难民营,历数罪状,明正典刑,还我安西军清白。”
来如潮水,去如潮水,一声令下后,安西军将士迅速从宫门外撤走。
没过多久,宫门打开,无数宦官出宫四处张贴圣旨。
奸宦李辅国串通宫人谋逆,安西军奉天子密旨包围皇宫勤王讨贼,奸宦已被拿获,谋反已被诛灭,城中臣民人等可照常起居,勿使惊惶。
另外,安西军勤王有功,赐金十万贯,赏粮肉若干,一应将领俱有封赏。
蜀国公顾青危急之时率军救驾,功比开疆,可晋其爵,升封蜀州郡王。





朝为田舍郎 第六百二十二章 清白人间
功比开疆,爵升郡王。
圣旨在长安城各处张贴,广为告之,长安臣民震动。
一时间各种传闻喧嚣尘上。
今日安西军突然调动兵马入城,事情本就大不寻常,有些清醒的朝臣们当然不会被李亨的一道圣旨骗过去。
这年代调兵入城是必须要有极其严格的流程的,从圣旨到兵部调兵文书,从鱼符到朝堂明示众臣,这些都是必须要走的流程。
从大唐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突然调兵入城的先例。
有确实是有,李世民干过,武则天干过,李隆基也干过,可人家那是兵变,是夺取皇位。
从正常流程来说,突然调兵入城并包围皇宫,此事绝非寻常。天子就算突然调兵,也断不可能派兵把自己住的皇宫包围。
至于说什么诛灭李辅国谋反,那就更扯淡了。
李辅国是什么人?一个阉人而已,在朝中既无党系,也无羽翼,说什么串通宫人谋反,他有那胆子么?难道杀了皇帝他就能当天子了?就算他要弑君,太极宫里还有三万朔方军,串通区区几个宫人,朔方军伸个小拇指就把这群跳梁小丑碾压了,何至于要调动素来被天子深深忌惮的安西军入城勤王?
这件事疑点太多,漏洞多得像筛子,在朝为官的臣子们个个都是人精,怎么可能相信?
无奈李亨的圣旨是亲笔所写,而且写得颇为生动灵现,仿佛真发生过似的,朝臣们尽管心中起疑,甚至有些人隐隐已猜到真相八九不离十。
但既然圣旨上这么写了,朝臣们便不敢多言,里面的水太深,没有顾青那样的实力,最好不要胡说八道,否则就算天子能饶了自己,顾青的脾气怕是不怎么好。
至于长安市井民间的百姓商贾们,有些能接触宫闱秘密的人自然也不大信圣旨的内容,但绝大多数吃瓜群众却并不怀疑。
这年头圣旨在民间的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既然天子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真的,没看到顾公爷因为调兵勤王功比开疆,都封了郡王了吗?这说明天子念着顾青的好呢,君有危难,忠臣率军保护,忠臣立功,君主不吝封赏。
真正是君圣臣贤,好一派盛世即将恢复的清明光景。
至于长安城里的各种传闻,甚至有些传闻已经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了,但它们并不重要。
一道圣旨基本已经堵住了所有人的疑问,剩下那些传闻只能沦为八卦小道消息,完全取代不了主流的声音。
于是在李隆基,李亨和顾青君臣三人合力掩盖之下,一桩惊天的兵变大事就这样化作和风细雨,消弭于无形。
只是,已经撕破了的脸,还能恢复如常,真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押着李辅国等人去城外难民营的路上,顾青一路沉默,一句话都没说,脸色阴沉得可怕。
矛盾是一件件事情积累的,冲突是随着矛盾的无法调和而越来越尖锐的。
今日率军逼宫,使得顾青与两位帝王的矛盾愈发尖锐了,已经快到了图穷匕见之时,离双方真正撕破脸发生战争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一场兵变,仿佛一座里程碑,碑文上描绘着天空的颜色,也画着城头的旗帜,旗帜下跃马扬鞭,剑指前方的人,姓李还是姓顾?
见顾青凝眉不语,旁边骑马的段无忌忍不住问道:“公爷,您在想什么?”
顾青嗯了一声,道:“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开春以后怕是会以十万计,难民有家有口,有手有脚,总是依靠咱们的赈济也不是长久之计……”
“公爷的意思是……”
“离开春不远了,应该马上给他们分配土地,官府重新给他们落籍,关中近年因为叛乱,死伤了不少百姓,有的村庄甚至满村被屠,将这些难民落到那些村庄里,以后便是关中百姓了,安西军调拨一部分将士出来,去各个村落给他们搭建屋子,丈量土地,分发粮种,不能误了春播。”
段无忌点头:“公爷的法子是治本之法,远比赈济他们要强得多。”
顾青又道:“顺便也让将士们感受一次灵魂的洗礼,深入到百姓中去,让他们别忘了自己的出身,将来征战之时,至少不是纯粹为了赏钱而拼命。”
“无忌,回头你以我的名义写一份奏疏,奏难民落籍分地事,将我刚才说的那些全都写进去,另外,奏请天子召关中河南各州刺史太守进京述职议事,赶在开春前将此事落实下去。”
“是。”
段无忌应后,沉默片刻,忍不住道:“公爷为了难民生计殚精竭虑,可难民们却仍在指责谩骂您,朝野间对您有种种不公之论,学生想想就为公爷不值……”
顾青淡淡地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事情做出来不是为了让别人夸,而是自己觉得应该这么做,那么就继续做下去,不要管别人如何议论评价。”
…………
难民营里充斥着各种难以言喻的腐臭味道,幸好是冬天,人群聚集地的某些传染病没有散播得那么快,再加上宋根生按顾青的建议采用分区隔离之法,将有症状的病人提前隔离到病区,所以尽管难民们日子过得艰难,至少没有爆发瘟疫,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刻难民营里群情激愤,原因是一名女子。
清晨时,万春公主出现在难民营里,她领着上百名羽林禁卫,大摇大摆走到人群最集中的地方,然后……双手叉腰,抬起手横扫了一圈,指着这些难民的鼻子就开骂了。
很难想象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骂起人来居然那么难听。
田舍奴,忘恩负义,白眼狼,禽兽尚知报恩,人却反噬恩人等等,越骂越难听,难民们被激怒了,纷纷围了上来,神色不善地盯着她。
幸好万春今日带了上百名禁卫,又大明大亮打着公主的旗号,否则今日早被难民撕碎了。
难民们虽不敢对万春动手,但万春也被围了整整一上午,万春却凛然不惧,从上午一直骂到下午,骂得喉咙冒烟嗓子嘶哑也不肯住口。
总有人在偏僻的角落默默关注着顾青。
长安城流言喧嚣,刀刀直指顾青之时,万春便已听说了,当时又急又气,她很想用尽全身力气在长安城疾呼,为顾青辩白,直到今日,万春终于忍不住了,带了禁卫亲自来到难民营。
想不出办法为顾青辩白,至少能痛快骂他们一顿,也算为顾青出气了。
心思单纯的万春做事就是这么天真烂漫。
整整骂了半天,万春越骂越起劲,当然,也成功地激起了难民们的怒气。
万春却毫不在乎,任何伤害顾青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对敌人不必太客气,能气死他们更好。
“……禽兽受了恩惠都知道感恩,乌鸦亦知反哺,给看门的狗扔块骨头,它会摇尾巴,你们呢?你们这些天吃了安西军多少粮食,反倒在背地里骂安西军,骂顾国公,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被难民重重围住,万春仍双手叉腰,茶壶状对难民们指指点点,她的四周被禁卫们团团保护,苦了这些禁卫,用长戟长矛死命地拦阻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难民。
“……你们吃的粮食是安西军的军粮,明白吗?是将士们从他们的军粮里分出了一半给你们,因为顾国公和安西军将士不忍你们饿死,若顾国公不管你们,安西军也不管你们,任由你们在城外自生自灭,你们今日围着我的这些人还有几个能活着?有几个有力气骂顾国公?”
“一个个瞎了眼,不知道谁养活了你们,谁救了你们的命,反倒信了那些谣言,吃着安西军的粮食,吃饱了又骂安西军,我大唐从立国到如今,何曾见过你们这等忘恩负义之辈?”
“中毒死了一百来人,你们全怪到安西军头上,安西军若真想害你们,会拿自己的粮食来赈济你们吗?一个个猪脑子,分明是有人陷害顾国公,陷害安西军,偏偏尔等蠢不可及,居然信了谣言,真为顾国公和安西军不值,早知今日,当初那些赈济你们的粮食拿去喂狗都比被你们吃了强,至少喂了狗它还会摇尾巴。”
话说得很难听,难民们的愤怒的躁动却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许多人露出若有所思之态,还有那些清醒得更早的人,早已面露羞惭,垂头不语。
万春却越说越气,气得眼眶都泛红了。
她这些日也很辛苦,顾青想出慈善募捐的法子,万春响应得最积极,从早到晚都在为难民募捐,四处拜访长安城的权贵,从他们手里抠出一些钱粮,想到自己的努力能救活无数条性命,万春感到很满足,再辛苦也值了。
可她没想到难民们信了谣言,竟然反过来责骂顾青和安西军,万春顿时觉得自己多日的努力白费,更为顾青感到委屈不平,脾气向来傲娇的她当然受不了这等委屈,于是今日便气势汹汹地来到难民营,对这些忘恩负义的难民们开骂了。
痛快淋漓地骂过后,万春的怒气不仅未消,这些日子受的辛苦和委屈反而越来越放大,顿时气得流下泪来。
“为众人抱薪者,却使他冻毙于风雪,你们太让人寒心了!”万春哽咽道。
人群里,激愤的情绪渐渐消失,那一张张麻木和饥饿的脸庞上已看不到怒气,只有深思和惭愧,他们就这样注视着万春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
顾青来到难民营时,看到的便是万春的眼泪。
刹那间,顾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是感动还是心疼,他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今生能够为他奋不顾身的女子,不止一个。
“顾公爷到!”韩介扯起嗓子大吼。
难民们一惊,纷纷自觉让开一条路,无数人低垂着头,心虚地躲开顾青的视线。
万春擦了把眼泪,使劲吸了吸鼻子,转身看着他。
阳光与白雪互相照映的光晕里,万春的泪痕格外清晰,像蜿蜒的情丝。
顾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为她擦了擦俏脸上残留的泪痕,柔声道:“你不必如此的。”
万春扭过身,冷冷地道:“凭什么受了委屈便不能骂人了?为何要忍气吞声,你又不欠他们什么。”
顾青看着她仍然布满泪痕的脸蛋,又看了看周围难民们一个个低垂的头,忽然笑了起来。
“为众人抱薪者,只是心怀慈悲,并不在乎荣辱,也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冻毙于风雪。世事皆有目的,唯独‘慈悲’没有目的,纯粹而为,不求回报。”
顾青语气平静地说完,扭头对韩介道:“把他们都带过来,事情该了结了。”
韩介大声应是,随即亲卫们将捆绑着的李辅国和一众察事厅的主事,以及那名投毒的泼皮都押到人群中。
韩介用剑鞘狠狠地朝泼皮的膝弯处一磕,泼皮扑通一声跪下,然后涕泪横流,在难民们面前将自己受人指使而投毒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得非常详细,从指使受命,到如何接近熬粥的大锅,如何趁人不备将毒药投入锅中,条理非常清楚。
接着便是李辅国和察事厅的主事们,在亲卫们的刀口下,这些人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颤声将整件事的阴谋完整地说了出来。
所有人都说完后,顾青冷着脸没说话,韩介环视难民,神情愤怒地大吼道:“都听清楚了吗?投毒与顾公爷无关,与安西军无关,是朝中有人陷害,尔等愚昧无知,信了谣言,顾公爷和安西军为你们四处筹集粮食,不忍见你们饿死,却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场。”
“你们不去骂那些漠视你们受苦的权贵,却来辱骂赈济你们的善人,这世上果真是好人没好报么?”韩介越说越气,怒道:“既然好人没好报,安西军便停了你们的粮食赈济,由你们自生自灭吧!”
顾青拍了拍韩介的肩,苦笑道:“行了,再说就过了。”
韩介余怒未息地哼了一声,闭嘴后退几步。
顾青冷冷地朝李辅国等人瞥了一眼,尤其见到李辅国脸色灰败的样子,顾青心里忽然想起这位历史上著名奸宦的评价,然后笑了。
在如今这个年代,李辅国没来得及成为大权在握的权宦,却莫名被两位帝王出卖,狠狠栽在这么一桩小事上,也算是天道有轮回了。
没有了李辅国的世界,会不会少几许阴暗?
“韩介,明正典刑,全部斩了!”顾青冷冷地道。
韩介大声应是,亲卫们随即扬起了手中的刀,难民人群立马迅速后退几步,惊骇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一排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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