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李辅国大惊,怒道:“顾青,我已交代清楚了,此事非我主谋,你不能杀我!”
顾青微笑道:“大唐是有王法的,害了那么多条人命,你觉得自己还活得下去?李厅长,来世就算做不了好人,至少做个无害的人。”
笑容一敛,表情忽冷,顾青伸手扣住万春的肩,将她整个身子往后一扳,避开杀人流血的场面,另一只手随意地挥了一下。
韩介立马喝道:“斩!”
亲卫们动作统一,手中的刀狠狠挥落,鲜血喷溅,头颅滚动,难民们吓得再次往后急退,抬头再看那道背影,人们的眼中充满了敬畏。
直到这时人们才彻底明白,这位顾公爷不是没有脾气的,看他对待这些犯人的雷霆冷酷手段便知,他只是不愿将这些手段用在难民身上,而他们这些难民却仍然无知无畏,在背后肆意辱骂顾公爷。
回想种种,人们顿时觉得自己何等的无知,又是何等的幸运。
潮水退去,大浪淘沙,淘过之后方知本色。
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天上仍飘落片片白雪,顾青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走吧,回城。”
说完顾青与万春并肩离开。
万春仍被顾青搂着肩,神情羞涩地垂着头,一时间所有的委屈不平全化作浓浓的甜蜜,脸上仍残留着泪痕,嘴角却不知不觉扬了起来,有一种兴奋雀跃的冲动。
“韩介,张怀玉和思思去南方筹集粮食,应该快回来了,粮食运到长安后,马上分发给难民营。”顾青边走边道。
韩介不甘不愿地应了。
万春不满地道:“他们如此辱你骂你,为何还要赈济他们?太不公道了。”
顾青沉默片刻,道:“你觉得我善良吗?”
万春毫不思索地道:“当然善良,你救了几万条命呢。”
顾青笑了:“我的善良是不是很廉价?”
万春迟疑,然后摇头。
顾青语气低沉地道:“被误解,被辱骂,可我依然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
“真正的善良,是在经历了黑暗之后,依然选择追逐光明。”
万春似懂非懂,只是目光迷离地看着顾青。
这个男人说的话她或许不懂,但这个男人的担当和魅力,却是实实在在看得见且摸得着的。
这就够了,他就是这么迷死人。
二人身后,难民们仍聚集未动,所有人怔怔看着顾青的背影,脸上的羞惭之色越来越浓。
忽然,人群里一位老人蹒跚地走出来,对顾青的背影大声道:“老朽糊涂,误会了顾公爷,承公爷多日恩惠,请受老朽一拜!”
说完老人推开身边搀扶他的人,重重地跪在地上,头磕在隆冬冰冷刺骨的雪水和泥土里,久久不动。
紧接着,所有难民跟着老人一同跪下,面朝顾青的背影叩拜,头磕在地上长跪不起。
顾青的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身后长跪的难民们,神情顿时变得很复杂。
良久,顾青忽然展颜一笑,道:“罢了。”
说完顾青继续搂着万春的肩,朝城门走去。
“罢了”的意思,就是罢了。
恩怨罢了,委屈罢了,不公也罢了。
愚昧不可怕,能醒过来就好。
万千难民久久跪拜在泥地上,直到顾青的身影走进城门,众人仍未起身。
大雪落在人们的肩上,身上,每一片雪花看起来都那么的无辜。
雪下得真大,掩盖了世间一切丑恶后,举目皆是一片清白人间。
朝为田舍郎 第六百二十三章 闺中密语
未曾体会过亲情的滋味,两世为人,顾青大多是活在黑暗之中的。
在山村时为了温饱挣扎,来到长安后满目皆是尔虞我诈,领兵之后更是走过尸山血海。
唯独只有在张九章,李十二娘以及诸多长辈面前,顾青才觉得自己原来年岁不大,原来在他们的眼里,自己仍然是孩子。
经历了两世黑暗,顾青的心里仍然愿意追逐阳光。
这一点,比权力和江山更可贵,光明长在心里,视线里的黑暗终会等到黎明。
从城外难民营回到城内,一幕幕繁华似锦的景象,与难民营里腐烂脏乱的画面形成了完全不同的视觉冲击,两者仿佛完全不在同一个次元,然而事实是,它们只隔着一扇城门。
恍惚间,顾青有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错觉。
万春走在他的身旁,心情似乎变好了,走路的姿态都有些雀跃。
因为刚刚顾青搂了她的肩,或许是无意的,但这点小小的接触也令她暗暗窃喜许久了。
“喂,那些难民不会再骂你了吧?”万春高兴地道。
顾青左右环视,一脸茫然:“‘喂’是谁?”
万春瞪着他:“‘喂’当然是你。”
顾青正色道:“首先,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万春惊愕:“…………”
摇了摇头,顾青揉着太阳穴叹道:“我脑子有点乱,让我缓缓……”
万春忽然噗嗤一笑,道:“你呀,刚才在难民面前还那么睿智冷酷,威风凛凛像个大将军,难民们在你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谁知转眼便这么没腔没调儿,像个刚长大的孩子,嘻嘻……”
顾青哼了哼,道:“我家的妾室如果赚钱努力一点的话,如今我已是孩子他爹了。”
万春与皇甫思思私交不错,她很清楚“赚钱努力一点”的真正含义,不由霞飞双颊,羞红了脸轻轻呸了一声。
“没皮没脸,床笫之事居然用钱来解决,从古至今闻所未闻,你真是奇葩了。”
万春红着脸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道:“你还是决定继续赈济难民么?他们的粮食可还够用?若还嫌不够的话,我明日再去拜访几家权贵……”
小脸忽然一皱,万春苦着脸道:“以往我都是长安城里权贵家的座上宾,为了给难民筹集粮食,如今我已变得人见人憎,好多权贵都故意躲着我,不让我进门了……”
顾青笑道:“你们权贵的友谊真脆弱,看来你交的都不是什么真朋友。”
万春也笑了:“真朋友若被我折腾得府里库房空了一半,想必也会与我绝交的。”
顾青正色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接下来你不必筹集粮食了,张怀玉和思思快从南方回来了,她们带来了粮食,撑到开春问题不大……”
万春泄气地道:“她们比我能干。”
“能不能干看范围,在大唐所有公主的范围内,你算是最能干的了。”
万春眼中带笑:“大唐所有的公主里面,我算不算最美的?”
“你算想得最美的……”
话题带偏了,说到“最美”,顾青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当年终南山那晚的画面,白茫茫的一片。
可惜终南山之后,再也无缘一见。
“你与张怀玉……快成亲了吗?”万春忽然幽幽地问道。
顾青坦然点头:“快了,这次等她回来,便向她父母求亲。”
万春黯然叹息,喃喃道:“终究还是输了……”
随即整理了一下表情,万春又绽开了笑靥,道:“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顾青认真地道:“看在这些日子你辛苦筹集粮食的份上,我成亲就不要你的份子钱了,口头祝福便可。”
万春哼了一声:“本宫缺那点份子钱么?”
顾青松了口气:“既然你强烈要求,我当然要成人之美,礼金越多越好,千万不要丢了公主的面子。”
万春气得狠狠捶了他一记:“一肚子坏水,就知道欺负我!”
顾青欣慰地笑,什么是沧海桑田?当年万春稍不如意便一声令下,要将顾青拖出去斩了,如今已变成了娇嗔的小拳拳捶他胸口。
这就是沧海桑田。
心里微微有些奇怪,万春不是一直喜欢自己么?为何听到自己与张怀玉要成亲的消息,她却好像没哟太多悲伤的情绪?
所以,归根结底就是不爱了?
正在犹疑间,一骑快马忽然匆匆赶到顾青和万春面前。
来人是顾青身边的亲卫,人还没下马,骑士便在大街上故意放开了声音大吼道:“恭喜顾公爷,不,以后不能叫公爷了,恭喜王爷,天子刚刚颁旨,钦晋蜀州郡王,食邑三千户,安西军十万将士为郡王贺!”
顾青吃了一惊,脑子里飞速转动,神情很快恢复如常。
万春却震惊地看着他,一双秋水般的美眸眨了眨,从小在宫闱长大的她,对朝堂政治还是颇为敏感的,很快也明白了顾青封王背后的深意。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骑士的这一声大吼很快收获了效果。
长安街头无数路人纷纷停下脚步,惊疑地看着路中心的顾青,见报信的骑士率先朝顾青跪拜下去,路人们也纷纷朝顾青长揖一礼,齐声恭贺。
“贺蜀州郡王!”
…………
蜿蜒的山道上,一辆辆牛车马车晃晃悠悠地行在路上。
车上载满了一袋袋的粮食,两千余安西军将士押送车辆,每辆车旁边还有配有民夫,一支运粮队伍浩浩荡荡朝长安城进发。
张怀玉与皇甫思思并肩坐在队伍的第一辆马车粮包上,车上有些颠簸,皇甫思思难受得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张怀玉与皇甫思思是在两天前会合的,当时她们一个去了山南道,一个去了淮南道,二女分别在不同的地方筹集粮食。
筹集粮食的过程算不上太平和,当地的州官不大情愿,碍于顾青的名头和官爵,只好消极地帮忙召集了当地的地主。
当地的地主可就没那么给面子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顾青的名头不一定管用,而且向他们采购粮食的价钱并不高,地主们纷纷有些抗拒。
二女带去的两千余安西军将士终于发挥了他们的作用,什么都不用干,手执长戟静静地往堂外一战,散发一点肃杀之气,地主们便不敢吱声了。
抗拒当然还是抗拒,但畏惧也是真的畏惧。普通的地主在刀剑面前通常是没有勇气继续强硬的,而那些背后有权贵作靠山的地主,他们的顾忌更多,怕给背后的权贵惹麻烦,怕激怒了顾青惹出大祸,毕竟顾公爷虽然不屑对付几个小地主,但他还收拾不了背后的权贵吗?
张怀玉和皇甫思思在外面行事也是颇为泼辣,有安西军将士撑腰,她们的态度异常坚决,几番软硬兼施下来,地主们终于屈服了,不得不按低于市价的价钱卖出了粮食。
于是二女雇了马车满载而归。
晃晃悠悠的马车上,皇甫思思脑子发涨,头疼得厉害,有点想吐。
看着欲呕未呕的她,张怀玉抚了抚她的后背,又给她递上皮囊,随即狐疑地道:“你……该不会有了吧?”
皇甫思思急忙摇头,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道:“没有,妾身肯定没有,前几日妾才来过月信……”
张怀玉哦了一声,道:“你这模样太可疑了,很像怀了的样子,有了就明说,咱家没那么多臭规矩,顾青若有了后,是顾家的大喜事,没必要隐瞒,我又不会害你。”
皇甫思思仍摇头:“真没有,妾身……一直很小心的。”
张怀玉似笑非笑道:“这种事儿也能小心?”
皇甫思思左右环视一圈,然后凑到张怀玉耳边羞红着脸说了几句悄悄话。
张怀玉听完后惊呆了,饶是气吞山河的侠女此刻也情不自禁红了脸,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说,你和他每次……最后关头你都不让他……”
皇甫思思脸蛋儿已红得像晚霞一般,垂着头轻笑道:“嗯,每次……都在外面。”
张怀玉俏脸通红,未经人事的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些虎狼之词。
“你们……为何呀?”张怀玉忍不住问道。
皇甫思思幽幽一叹,道:“我只是顾家的妾室,公爷眼看已成了参天大树,将来必然显赫富贵至极,成为外人眼里高不可攀的权贵豪门,越是高门大户越要讲规矩,若顾家庶出的孩子比嫡出的孩子大,对权贵豪门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将来孩子长大了麻烦也多,所以在公爷娶你为正室之前,妾身会很小心的。”
张怀玉沉默半晌,哭笑不得地道:“你呀,真是想太多了。你难道没发觉顾青和别的权贵不一样吗?很不一样。咱家没那么多陈腐的规矩,我和顾青都是活得很随性的人,反倒是你,太刻意了,没人勉强你,何必活得那么累?”
皇甫思思轻叹道:“妾室要有妾室的觉悟,在顾家的宅子里,活得随性是一回事,身份不可僭越是另一回事,我若做了什么事令你们心中不悦,虽然嘴上不说,难免心有芥蒂,长久积累下来,终有爆发的一天,妾身不想有那一天,所以平日就要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我……想与公爷白头偕老一辈子呢。”
张怀玉瞠目结舌,她虽是女子,但性格向来豪放大方,侠女的眼里只有山河与百姓,却从不习惯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
烦躁地挠了挠头,张怀玉强硬地道:“总之,一切都随性,我不是小心眼的人,我阿妹也不是,你与顾青……不必那么刻意,如若怀上孩子那就是天意,该有这个缘分,没必要等他娶我才敢怀,咱家没有庶出嫡出一说,都是孩子,生下来便是顾家的种,凭什么庶出的就要比嫡出的矮一头?没那回事,将来顾家的孩子全都一视同仁。”
皇甫思思感动得眼眶泛了红,哽咽道:“怀玉阿姐……妾身忽然觉得此生好幸运,相比嫁给顾公爷,妾身能遇到怀玉阿姐这样明理大度的正室才是最幸运的事。”
张怀玉叹道:“我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我也是庶出的孩子,正因为自己是庶出,我才知道庶出的孩子过得多么不容易,咱家以后不会有这些臭规矩,顾青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是。”
说着张怀玉望向皇甫思思,道:“放心怀吧,如果能怀上,顾青怕是会乐坏了,以他如今的身份,你们的孩子刚出生便会封一堆官衔,对你来说也算有个保障。”
顿了顿,张怀玉脸蛋儿又红了,迟疑地道:“你们每次……都那么精准,恰到最后关头就……拔出来么?顾青他……乐意?”
皇甫思思也红了脸,噗嗤一笑,凑在她耳边羞不可抑地又说了几句悄悄话。
张怀玉再次惊呆:“嘴……也能用来……”
随即咬了咬牙,张怀玉满脸通红,恶狠狠地骂道:“这个荒淫无道的混账!”
皇甫思思眼神里多了几许媚意,掩嘴轻笑道:“这个混账……花样多得很呢,阿姐嫁过来便知。”
…………
回到长安城已是三天后。
闻讯的顾青惊喜不已,提前迎出城十里外,看着浩浩荡荡的粮车队伍,顾青长长松了口气。
这道坎儿算是有惊无险度过去了。
队伍前方,顾青远远便看见张怀玉和皇甫思思并肩坐在马车上,二女亲密地靠在一起,还手牵着手如同度蜜月,宛如在向他宣告出柜……
顾青呆了片刻,还是快步迎上前去。
皇甫思思见到顾青后,顿时下了马车,朝他飞奔而去,分别多日,她太想他了,唯有此刻见到他的刹那,整个世界才恢复了明媚的彩色。
顾青伸手将她搂入怀,使劲抱了抱,忽然抱着她原地转了几个圈。
皇甫思思乐得咯咯直笑,喘息着将头埋在他怀里,舒服地轻叹道:“好想你呀……公爷想我没?”
“想,浑身上下都想。”顾青轻笑道。
“又没个正经!”
张怀玉这时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哼道:“混账!”
然后傲娇地走开,吩咐韩介派人清点粮食。
顾青呆住了,没头没脑的,见面就劈头一句骂,自己何时惹到她了?
皇甫思思仍埋在他怀里,嘴角微扬,笑容越来越甜蜜。
顾青垂头看着她,道:“张怀玉她吃错药了?还是路上水土不服?”
皇甫思思乐不可支笑道:“都没有,她只是述说事实而已,你难道不是混账吗?”
顾青严肃地道:“我是混账我知道,那么问题来了,我是混账如此隐秘的事实,是谁走漏了风声?”
皇甫思思大笑,一边笑一边捶他,小拳拳捶他胸口还只能由她来做,张怀玉来捶的话,大抵会得到顾家满门寡妇的下场。
笑了许久,皇甫思思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公爷,您该跟张家提亲了,再拖下去,怀玉阿姐的脾气只会越来越大。”
朝为田舍郎 第六百二十四章 登门纳采
提亲的事早该提上日程了。
安禄山起兵后,顾青奉命回安西领兵,率军入关后,顾青与安西军忙着南征北战,好不容易收复了潼关和长安,顾青又忙着与李亨斗,与外敌斗。
内忧外患,时局艰困,顾青分散了太多的精力出去,回头赫然发觉,张怀玉已默默地等了自己很久很久。
当年在石桥村时,顾青与张怀玉曾经有过约定,待到顾青位列王侯的那一天,便可谈婚论嫁。
那时的张怀玉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想到顾青从长安城一个小小的录事参军,一直到如今的蜀州郡王,晋升官爵的速度如此之快。
从天宝九年来到这个世界,到如今的至德元年,短短六七年间,一介山村穷少年已然成了朝堂君臣不得不忌惮和敬畏的权臣。
那些原本觉得理所当然的感情,蓦然惊觉才发现其实它多么难得可贵。
顾青回首,看到的只有张怀玉,像影子一般跟随着自己,无论阳光下还是黑暗里,它与自己若即若离,有时候甚至消失不见,但它一直不曾离开过。
无论多么孤独的人,至少有影子陪伴,它知道自己每一刻的喜怒,也忠实地重复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六七年了,该给她一个完整的余生了。
顾青想了想,转身拔腿便追上了张怀玉。
张怀玉走得并不快,一边走一边注视着不远处的长安城门,脚步如同踏青般轻松自在。
顾青走到她身边,挺起胸膛道:“我封郡王了,蜀州郡王。”
张怀玉嗯了一声,道:“路上听说了,本想恭喜你的,可这郡王背后是天子不得已的妥协,封的官爵越高,代表着你与他兵戎相见的时刻越近,所以,还是不恭喜你了,备战吧。”
顾青苦笑道:“不管怎么说,封郡王是件了不起的事,你何必扫兴呢。你家男人这么厉害,怎么换不来你一记崇拜的眼神?”
张怀玉朝他翻了个白眼儿,道:“收到我崇拜的眼神了吗?”
顾青感动地道:“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真诚。”
张怀玉噗嗤一笑,道:“你向来不在乎朝廷封的官爵,今日为何如此矫情?”
顾青忽然道:“因为我想让你当王妃。”
张怀玉脚步一顿,惊异地看着他,随即眼眶迅速泛红,紧紧抿着唇没说话。
顾青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更重了:“因为我想让你当王妃!”
“都说事业是男人的底气,我不一样,当年我只是长安一个小官儿的时候便向你求过亲,那时的我与今日一样有底气。数年过去,初衷不改,底气不改,张怀玉,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女人,早与晚都一样。”
“我被封了郡王没什么值得自豪的,唯一让我觉得有用的是,王妃的头衔能让你更风光地嫁给我,不负你多年的跟随辅佐和等候。”
张怀玉眼泪扑簌而下,身躯微微发颤。
她是来去如风的侠女,是匡扶正义的巾帼,也是无怨无悔辅佐顾青的帮手。
可她也是女人,一个需要归宿与安宁的女人。
这些年顾青南征北战,为他心中曾经立下的志向而奔波忙碌,张怀玉从来不主动提起二人的婚事,相比改造人间的大志向,儿女私情只能放在一边,张怀玉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她知道孰轻孰重。
今日,此刻,多年的等待终于看到了尽头,尽头春暖花开,天边有云彩,空气里有清香。
劫波未渡,春风徐来。
“你……决定了么?”张怀玉流着泪,明媚的眼中有欣喜,也有忐忑。
“你决定娶我这样的女子了么?不懂操持家务,不懂温柔黏人,不懂人情世故,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对你不离不弃。顾青,你想好了么?想好了要娶我这样的女子么?诚实地问问你的内心,今日你若有一丝犹豫,我们便不该缔结婚约,否则将来必是你我的终生遗恨。”
顾青郑重地点头:“早已决定了,当年我们在石桥村时我已决定了,此心从未改变过。张怀玉,我要娶你,我要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
城外郊道上,张怀玉忽然大哭起来,扑进了顾青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顾青用力抱着她,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天空飘落片片雪花,萧瑟的寒风里,两个茕茕独立的人,融成尘世里的一方天地。
两段残缺不幸的人生,仍旧拼凑成了幸福完整的模样,它仍然溢出了幸福的味道。
“走,现在去你家提亲。”顾青忽然拉着张怀玉的手往前跑。
张怀玉拽住了他,哭笑不得地道:“哪有你这般冒失提亲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么?从来没听说提亲要男子亲自登门的,‘纳采’懂吗?让亲人或媒人先登门问名商议,女方长辈同意才算正式提亲。你这般登门提亲,我家不把你打出去才怪,你这是极度无礼了。”
顾青愕然:“这事儿我没经验,下次争取做到老马识途轻车熟路……接下来怎么办?”
张怀玉无奈地叹气:“接下来当然是让你的亲人或媒人登门,问我家长辈的意思啦,不过我父母没在长安,父亲在外县任县令,安禄山叛乱后,父亲被临时调任岐州刺史府任判官,一时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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