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四名差役吓得面无人色,宋根生苦笑道:“顾青,你……莫闹了,当然不够杀头。”
随即宋根生又道:“你当官了么?何时的事?”
顾青摇头,看了宋根生一眼,道:“我今日要去长安了,来与你道别,临走之前再给你上一课,教教你如何当好一个官。根生,看清楚了。”
说完顾青慢慢走到刚才揪扯宋根生最粗暴的一名差役面前,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张怀玉送他的那柄匕首,在差役们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顾青闪电般出手,一匕首狠狠插在那名差役的大腿上。
鲜血迸溅,差役倒地凄厉惨叫。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一十三章 蛮不讲理
顾青教育别人的方式只有暴力。
一刀插下,差役痛得鬼哭狼嚎满地打滚,鲜血迸溅出来流了一地,另外三名差役都惊呆了,愣愣地握着铁尺不敢动弹。
顾青表情平静,没理会哭得凄惨的差役,反而仔细端详起手中的匕首。
张怀玉送给自己的是高级货啊。
捅了人才发现,这柄匕首非常锋利,刃身入体几乎没有阻滞感,手感很不错,能不能削铁如泥顾青不敢保证,也舍不得去尝试,但以后捅人是绝对足够了。
咦?为什么说“以后”?
场面忽然变得血腥,宋根生吓呆了,他没想到顾青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给他上课。
另外三名差役呆怔片刻后,其中一名刚才揪扯宋根生的差役忽然察觉到浓浓的危机感,二话不说扭头便往县衙内跑。
顾青颇觉遗憾地叹气,看那差役奔跑的速度,自己怕是追不上了,可惜,刚才若是出其不意连捅两个就好了。
收起匕首,顾青朝宋根生笑了笑,道:“做官要有做官的威严,以下犯上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容许的,谁敢犯,必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是教你做官的第一课。”
宋根生终究心善,见那名被插了一刀的差役仍痛得满地打滚,宋根生忍不住道:“只是一件小事起了争执,事情是这样的……”
宋根生正要解释,顾青摆了摆手,道:“不论对错,这件事的本质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你这个主簿被下面的差役欺辱的问题,你做官的威严被冒犯了,这才是本质,根生,做官心肠要黑,要狠,这一点你若做不到,官当不长久。”
宋根生想了想,抬起头道:“我以为,做官心肠要善,要大度,官不必在乎能做多久,只要能为治下子民多做些事,这才是当官根本的目的。”
顾青久久无言。
有不同的意见是好事,虽说对事物的理解仍有些稚嫩,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宋根生了,他有自己的人生观,顾青不想勉强。
拍了拍宋根生的肩,顾青笑道:“不聊这个了,先把眼前的事解决。”
那名差役冲进县衙显然是去叫人了。
顾青耐心地等着。
半炷香时辰后,几名县衙差役簇拥着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官员匆匆走来,官员三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表情沉静,眉目泛着阴沉。
他的腰间挎着一柄刀。
官员走出县衙,旁边那名刚跑进去的差役指着顾青道:“赵县尉,方才便是他伤了咱们兄弟。”
顾青微笑,好了,正主儿来了。
大腿被插了一刀的差役惨叫声渐渐微弱,被别人扶起来坐到石阶上包扎。
赵县尉看都没看受伤的差役一眼,而是上下打量着顾青,沉声道:“足下是长安左卫亲府的录事参军?”
顾青笑道:“是。”
“长安的官,为何在我青城县行凶?”
“因为青城县的官管不好下面的人,只好由长安的官来管了。”
赵县尉大怒:“足下欺人太甚!”
顾青没理他,忽然扭头问宋根生:“这个县尉是几品官?”
宋根生小心翼翼看了赵县尉一眼,轻声道:“正九品。”
顾青大拇指一翘,指了指自己:“我是几品官?”
这个问题把宋根生难住了,挠了挠头迟疑道:“你是京官,左卫亲府卫戍皇宫,录事参军比地方卫府的录事参军要高两级,应是正八品……吧?”
“自信点,把那个‘吧’字去掉。”顾青高兴地道:“我是正八品,他是正九品,那就是说,我官比他大,是这意思吧?”
“呃,应该是这意思,但凡事不能单纯以品级来……”
“好了,闭嘴,其他的我不想听……”顾青推开宋根生,走到赵县尉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道:“我是京官,正八品录事参军,你是正九品县尉。”
赵县尉冷冷道:“那又如何?”
话音刚落,顾青忽然出手,啪的一声,大巴掌狠狠扇在赵县尉的脸上。
赵县尉没想到顾青居然连道理都不辩便直接动手,一时间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懵了,脸颊火辣辣的痛,耳朵被扇得嗡嗡作响,半天听不到声音。
旁边的差役们倒吸一口凉气,有那心眼伶俐的差役悄悄退了几步,转身飞快跑进了县衙。
赵县尉是本地土著,在青城县衙从差役到县尉,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连县令与他说话都要客气三分,何曾受过如此欺辱?
回过神来的赵县尉勃然大怒:“贼子尔敢!”
说完便扬起了拳头,顾青却丝毫不惧,反而迎了上去,挺着胸道:“来来,往我要害处出手,我绝不还手,胆敢以下犯上,三年流徙是免不了的。”
赵县尉一惊,高举的拳头顿时动作凝固。
顾青笑了笑,忽然又一记耳光扇在他另一边脸上。
啪!
这次赵县尉可忍不了了,右手下意识便按住了腰侧的刀柄,喀的一声轻响,刀已出鞘一半。
顾青忽然厉声暴喝:“赵县尉,你敢拔刀?你竟敢对上官拔刀!是要杀官谋反么?谋反是什么罪?满门抄斩,诛九族!”
赵县尉吓得一抖,已出鞘一半的刀立马重新塞了回去,一脸愤怒又不得不强忍的憋屈样子。
顾青这一声暴喝彻底吓住了赵县尉,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眼前这人是长安的武官,而且是卫戍皇宫的左卫亲府武官,能在长安皇宫里当差的官,无论官大官小,都不是他一个地方县尉能惹得起的,谁都不知道这位武官有着怎样的背景。
在青城县,赵县尉是除了县令和县丞外的第三号人物,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土著,平日里跋扈惯了,欺负宋根生这种老实书生式的主簿自然不在话下,可眼前这位,理智告诉赵县尉,这人惹不得,京官再小,来到地方后就连县令也要礼让三分的,他若再敢无礼,确实是给全家惹下大麻烦了。
于是赵县尉决定忍气吞声,能当到县尉的自然不是什么蠢货,最基本的识时务还是做得到的。
扇了赵县尉两个耳光后,顾青暂时满足了,揪过宋根生的袖子,用他的袖子擦手,边擦边淡淡地道:“赵县尉当了多久的官?上下尊卑的规矩没人教过你么?”
赵县尉一凛,忍着怒气抱拳躬身行礼:“下官赵福深,拜见上官。”
顾青笑道:“我同乡宋根生刚当主簿没几天,承蒙赵县尉照顾了,我代宋根生多谢你。”
赵县尉心一沉,顾青的话说得客气,可分明是讽刺,赵县尉再蠢也听得出味道。
事已至此没法解释,赵县尉确实指使了下面的人欺辱宋根生,连着好几日没让宋根生好过,顾青的讽刺赵县尉不敢反驳,更不敢狡辩。
刚才顾青毫不讲道理地突然出手,废了一名差役,还扇了他两记耳光,赵县尉意识到顾青是个狠人,一言不合当场搏命的那种狠人,对狠人别玩心眼,因为谁都无法猜测狠人说着说着会不会突然拔刀捅人。
“下官……不知宋主簿与您是同乡,多有得罪。”赵县尉躬身赔礼。
顾青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表面上赔礼,但心里还是有仇恨的,是不是在想着等我走后,寻机再报复宋根生?”
“下官不敢。”赵县尉额头冒了一层汗。
“我不喜欢说狠话,也不相信你真的不敢,不过待我走后,你不妨向魏县令打听一下我,我名叫顾青,昨日以前,只是石桥村的一个农户,今日以后我是长安左卫的武官,我认识哪位权贵,做过什么事,你都可以向魏县令打听,打听清楚后,如果你还是认为惹得起我,那么,宋根生就在县衙,任杀任剐,若觉得惹不起我,还请以后对宋根生客气点,赵县尉,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吧?”
赵县尉心跳加快,这番有恃无恐的话愈发让他觉得顾青惹不起,否则不会这么坦然淡定地让他自己选择为敌还是为友。
顾青仍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这人不喜欢讲道理,世上的道理总是模糊的,争论起来太麻烦。宋根生以后在县衙若受到任何委屈不公,我只找你。”
赵县尉一怔,忍不住道:“这位上官……”
顾青打断了他:“不,我不听道理,就是这样了,我只认准了你。我在长安会时常与宋根生通书信,他若信里说在县衙有半点委屈,那就是你干的,或者是你指使下面的人干的。那么,接下来便是你和我之间的仇怨了,那时你我好好斗斗法。”
赵县尉又惊又怒又委屈,不讲道理这种事,平日里他也干过不少,可是他对天发誓,自己也从未干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事。
顾青没再理他,踮起脚看着县衙侧门,忽然扬声道:“魏县令,看了这么久的戏,该现真身了吧?”
侧门打开,魏县令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内朝顾青笑。
顾青也朝他笑,不过是冷笑:“县令当得一手好官,顾青领教了。”
魏渡的笑容愈发尴尬,仿佛被揭穿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青扭头看着宋根生,忽然问道:“县令是几品官?”
宋根生深知他的作风,急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认真地一字一字道:“莫问了,县令铁定比你官大!”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强硬背景
顾青见过魏渡好几次了,每次相处还算愉快,魏渡是鲜于仲通向朝廷推荐来青城县为官的,自然有要魏渡关照瓷窑和顾青的意思。
只是这一次,顾青与魏渡两两对视,气氛却没那么愉快了。
魏渡在尬笑,顾青在冷笑。
旁边的宋根生满头雾水,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两人的关系忽然变得如此僵冷了。
只有当事人明白。
顾青冷笑不是因为魏渡刚刚一直躲在门内看热闹,魏渡尴尬也不是因为被顾青拆穿了他看热闹。
真正的原因,聪明人之间心知肚明。
听宋根生说县令比自己官大,顾青不由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能抽县令,未免有些可惜,看来还是自己的官太小了,以后在长安一定要混出名堂,将来升了官再回来抽他。
魏渡一脸尴尬地走到顾青身前,叹道:“少郎君这是……何苦呢。”
顾青瞥了赵县尉一眼,笑道:“下官帮县令教教下面的人,有的人欺软怕硬,目无尊卑,不得不教训一下,越俎代庖情非得已,是下官僭越了。”
魏渡急忙道:“不僭越不僭越,少郎君教训得好。”
望向赵县尉时,魏渡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有眼无珠的东西,还不向少郎君赔罪!”
赵县尉见魏渡对顾青如此客气的态度,心中愈发觉得惹不起,反正今日的面子已丢得不能再丢了,于是索性光棍起来,躬身朝顾青行礼:“下官有眼无珠,不该为难宋主簿,以后绝不再犯,请上官恕罪。”
顾青笑道:“无妨,你欺负了他,我打了你,有因有果,咱们两清了。以后你若再欺负他,便又是另一段因果,那时可就不是打你那么简单了。”
赵县尉垂头唯唯。
顾青又看向魏渡,笑道:“魏县令,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渡面色一苦,还是与顾青走到县衙外一处偏僻的地方。
顾青的笑容渐渐变冷:“魏县令,抛开鲜于节帅与你我二人的关系不说,县令上任青城县以来,我顾青对你还算礼数周到,并无得罪之处吧?”
魏渡叹道:“少郎君,此事是个误会……”
顾青摇头,缓缓道:“县令,县尉,主簿,三人都在县衙办差,县尉指使下面的差役明目张胆欺凌主簿,我就不信你身为县令居然完全不知情,魏县令,明人不说暗话,莫当我是傻子。”
魏渡苦着脸道:“县尉欺凌主簿,本官确实略有耳闻。”
顾青冷笑:“魏县令,莫欺我年少。此事对县令来说恐怕并非‘略有耳闻’,从头到尾应该都是县令的手笔吧?”
魏渡惊愕抬头盯着他。
顾青接着道:“赵县尉在县衙为官多年,又是本地土著,魏县令是刚从外地调来的外官,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县令上任时日尚短,与本地根深蒂固的赵县尉之间自然有一番明争暗斗,官场的烂俗套路,县令不说我也明白。”
魏渡抿唇不说话了。
“所以县令把战火引到宋根生身上,借由宋根生把我引出来,我不是青城县的官,行事自然百无禁忌,无论打赵县尉的脸,还是帮宋根生在县衙立威,对魏县令来说都是喜闻乐见的,无非是制衡的把戏而已。”
“官场忌讳颇多,魏县令不能直接借鲜于节帅的势,日后不妨可以借宋根生的势,毕竟宋根生背后站着我这么一个又护短又不怎么讲道理而赵县尉又得罪不起的狠人,魏县令日后只要拉拢宋根生,便等于在县衙树立了威望,赵县尉的影响会被打击得节节败退,从此县衙内魏县令有了绝对的权威,这个官儿便当得很爽了,对不对?”
魏渡额头冒起潸潸冷汗,不自觉地擦了一把,目光敬畏地看着他:“你……果真只有十七岁?”
“十八了,岁月不饶人呐。”顾青唏嘘地道。
魏渡沉默半晌,忽然朝顾青长揖一礼,道:“是我错了,不该利用宋根生,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青笑得有点森然的味道:“魏县令想要打击本地势力,其实不用绕那么多弯子,直接跟我说明白,我岂有不帮之理?宋根生可还在你手下当差呢,魏县令何苦跟我耍心眼?利用我也就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点度量我还是有的,可你实在不该利用宋根生,他是一个踏踏实实做事的老实人,拿他当刀使我可就心里不舒服了……”
魏渡只好苦笑着继续行礼:“我错了,向少郎君赔罪,日后绝不敢再利用宋根生了,我会好好关照他的。”
“县衙有风也有雨,那是县令你该操心的事,主簿只是主簿,做好他份内的事便可,以后那些风风雨雨的,我不希望再波及到宋根生身上,魏县令,言尽于此,这件事揭过去吧。”
顾青扭头朝县衙侧门外一脸忐忑的赵县尉看了一眼,笑道:“此事还未收尾,魏县令不妨搬几块招牌震一震赵县尉,我与宋根生便不参与了,您自己好好发挥。”
魏渡苦笑着与顾青道别。
顾青走到宋根生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离开了县衙,两人并肩逛起了青城县。
县衙侧门外,赵县尉一脸惊疑地看着顾青和宋根生离开的方向,朝魏渡拱了拱手,忐忑地道:“县尊,不知这位名叫顾青的人,究竟是何来头?”
魏渡重新端起了官威,面色冷淡地道:“怎么,若他来头不大,你还打算继续欺辱宋主簿不成?”
赵县尉连连道:“不敢不敢。”
“哼,赵县尉,人外有人,行事不可太跋扈,今日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往后再遇着你得罪不起的人,可就不是挨两记耳光那么简单了。”
赵县尉垂头恭顺状:“是是,县尊教训得是。”
魏渡冷眼看着他,道:“看来你心里还是不服气,本官只告诉你三件事,你便知分寸了。”
“第一,蜀州青窑你应知道吧?在青城县石桥村,去年被定为贡瓷,那座瓷窑的主人就是顾青。”
赵县尉震惊地看着魏渡,他当然知道青城县有一个瓷窑,但他完全不知道瓷窑的主人是顾青。赵县尉这个官大多只在县衙办差,而且眼看升迁无望,近年对县内事务多有疏忽懈怠,县城之外的事情他很少过问了。
“第二,‘蜀州青窑’是剑南道节度使鲜于节帅取的名,还亲自为瓷窑题了字,节帅与顾青的交情可称莫逆,当初节帅曾在顾青府上住过一些时日,赵县尉久在县城,怕莫很少下乡体察民情吧?”
“第三,去年腊月,当今贵妃娘娘回蜀州省亲,曾经亲自召见过顾青,娘娘对顾青的印象上佳,顾青今日去长安赴任,娘娘定然也会召见他的,左卫亲府戍卫皇宫,往后顾青也是经常在贵妃娘娘面前行走的人。”
赵县尉如同挨了一记雷劈似的,整个人恍恍惚惚,半晌没回神。
魏渡冷笑道:“顾青与宋根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过命交情,你竟然敢欺负宋主簿,真以为人家是软柿子么?他只是不屑跟你计较罢了,否则今日纵然顾青一刀杀了你,也不见得会有什么麻烦。赵县尉,你好自为之。”
赵县尉身躯被震得直摇晃。
节帅,贵妃娘娘,对他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人物啊,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有如此背景,早知如此,他怎敢得罪宋根生?
赵县尉此刻终于感到有些后怕了,今日差点对顾青拔刀,若那把刀真的拔出来,他会是怎样的下场?
魏渡哼了一声,负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县衙。
赵县尉呆立片刻,浑身一个激灵,急忙快步跑进去追上魏渡,哀求道:“县尊,县尊!还请县尊居中牵个线,下官在最好的酒楼设宴,向宋主簿赔罪,县尊帮帮下官!”
…………
顾青和宋根生并肩走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热闹的街道,顾青满是怀念地舒了口气。
宋根生讷讷道:“有些突然啊,为何毫无预兆你便当了官,而且是去长安当官……”
顾青笑道:“不算突然,只是你最近在县衙当差,村里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看着宋根生那张老实巴交的脸,顾青忍不住想叹气。
这性子怎么当得了官,真的好想劝他悬崖勒马,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走了一阵,顾青道:“根生,我今日便要出发去长安了,往后你若在县衙受了欺负,受了委屈,马上写信告诉我,我会帮你出头的。”
宋根生点头:“我不招惹事端,通常不会受欺负的。”
“你不招惹事,事难道就不会主动招惹你了么?”顾青淡淡笑了笑:“反正你记住,出了任何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
宋根生乖巧点头。
顾青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通知你一声,我和你爹给你说了一门亲,回头跟县令告个假,回村先定亲,过两年再圆房。”
宋根生心不在焉地点头,走了一段路以后终于察觉不对,一手拽住他的胳膊,震惊地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和你亲爹给你定了一门亲……”顾青语气有点慢,将自己和他亲爹相提并论,这个句式似乎有点怪怪的。
宋根生没在乎句式里的古怪,神情继续震惊:“我跟谁定了亲?”
顾青笑道:“我还会害你吗?当然是你日思夜想的杨叔母她家……”
宋根生呆愣半晌,脸上渐渐露出狂喜之色,傻乎乎地哈哈笑了几声。
顾青面不改色地补充道:“这事你必须要谢我,你不知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动了杨叔母,她愿意抛开世俗的偏见,勇敢地嫁给你。”
宋根生的笑声忽然被呛到了,弯腰咳得面红耳赤,边咳边抬头,瞪着泛起泪花的眼睛,嘶哑着声音道:“你……说什么?”
顾青宠溺地帮他擦去眼泪,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了呢,是喜极而泣吗?”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蜀入秦
宋根生是真哭了,顾青的话太吓人,一句话让他的人生瞬间一片漆黑。
顾青一脸同情地安慰他:“以前你不是说过很多次要去杨叔母家提亲么?如今夙愿得偿,应该高兴才是。”
“不是的,不是的!”宋根生哭着道:“我想娶的是秀儿,不是杨叔母,这也太……”
顾青遗憾地道:“米已成饭,木已成舟,亲事已定下,怕是无法反悔了,你还是咬咬牙从了吧。”
宋根生哇地大哭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也丝毫不在乎丢人。
顾青很有素质地把他拉到一边,然后蹲在一旁很有耐心地看他哭,还走进旁边的酒楼里讨了碗水递给宋根生,让他随时补充水分。
宋根生不知哭了多久,哭声已渐渐微弱,全身没了力气。
顾青这才悠悠地道:“刚才是逗你的,其实跟你定亲的是秀儿,杨叔母是你的丈母。”
宋根生抽噎声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顾青肯定地点头:“没错,是秀儿,你朝思暮想辗转难眠的秀儿,聘金已送过去了,你爹正在操办三媒六礼。”
瞬间从极悲到极喜,从人生的低谷嗖的一下到了人生的巅峰,心理落差实在太大,宋根生神情呆滞,有晕过去的迹象。
“你,你刚才……”
顾青笑道:“刚才想刺激一下你,从低谷瞬间飞到巅峰,那种感觉人生难得一遇,遇到了一定要珍惜,所以我还很好心地让你多哭了一会儿。”
宋根生深呼吸,双手攥紧了拳,似乎想揍人?
顾青勾过他的脖子,笑道:“好了,以后想与你玩笑怕是也没多少机会了,我去长安后你要好好保重,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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