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堂堂九五之尊,大唐盛世的圣天子,居然差点被三名不堪徭役之苦的逃工一把大火烧死,事情的真相委实有些讽刺。
…………
长安东市隆记瓷行的掌柜姓梁,是义陵县侯梁国栋的远方亲戚。
大唐的权贵产业众多,而权贵和官员是不能亲自出面做生意的,商贾之道自古被世人鄙夷,权贵官员行商就是自贬,会被人笑话的,甚至还会被御史上疏参劾,告一个“与民争利”的罪名。所以权贵对商贾向来避之不及,无论认不认同商贾,表面上是必须要露出鄙夷之色的,不鄙夷商贾就是不合群。
但名下产业那么多,权贵要捞钱,产业需要人打理,怎么办?
于是权贵的远方亲戚们便成了他们的遮羞布。一切都是亲戚干的,与我无瓜,我还是曾经那个中年,没有一丝丝改变,葱白十指只翻书,绝不碰那铜臭阿堵之物。
傍晚时分,梁掌柜走进了义陵侯府。
侯府的产业交给了几位掌柜打理,梁掌柜是其中之一,他大约掌握着侯府三分之一左右的收入。
可悲的是,提供侯府三分之一收入的梁掌柜在侯府里并不受待见,侯府的管家对他很冷漠,领他进偏厅时都离他远远的,生怕凑近了沾染商人的市侩气。
义陵侯梁国栋在偏厅里接见了梁掌柜。
梁国栋对梁掌柜的态度更冷漠,神情颇不耐烦。
梁掌柜到底是商人,脸皮的厚度绝对是合格的,被人如此冷漠也仍然堆满了笑容,一副唾面自干的样子。
“叨扰侯爷清静,小人之罪,请侯爷莫怪。”
梁国栋闭目养神,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有事说事。”
梁掌柜哈腰陪笑道:“是是,说来只是一桩小事,两月前东市开了一家瓷器店,卖的是蜀州青窑的瓷器,侯爷明鉴,去年咱们大唐与大食国在怛罗斯一战,打了个平手,但西域的商路却已丧于大食之手,西域的胡商被道路所阻,人数比往年少了许多,故而今年咱们瓷行的买卖颇为难做……”
梁掌柜啰嗦个没完,梁国栋不耐烦地道:“买卖上的事你与我说何意?难道要我操心这个吗?”
梁掌柜急忙惶恐赔罪,道:“小人只是怕侯爷听不明白,于是说个前因后果,故而啰嗦了些,侯爷,今年瓷行的买卖本就难做,突然冒出了个蜀州青窑,咱们瓷行可就愈发难做了,今年交赋侯府的银钱收益,只怕要比往年少三成……”
梁国栋终于睁开了眼。
不能不睁眼了,梁掌柜的话已经直接触及了侯府的收入,触及了钱袋子,梁国栋再不耐烦都要严重关注了。
“什么意思?怎么就少三成了?请你打理瓷行是干什么的?这般无能,我留你作甚?”梁国栋语气不善道。
梁掌柜急道:“侯爷,可不能怪小人呀,小人打理瓷行很尽力了,但是人家蜀州青窑卖的瓷器品质确实比咱们瓷行要好,胡商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更倾向好的瓷器,这两个月蜀州青窑已经抢走咱们不少熟客了……”
梁国栋冷冷道:“那个蜀州青窑卖的瓷器果真比咱们的好吗?”
梁掌柜叹息道:“小人比较过了,确实比咱们的好多了。”
梁国栋冷哼道:“那就把蜀州青窑的商铺吃下来,变成咱们的商铺,这事儿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梁掌柜苦着脸道:“侯爷,怕是吃不下来……”
“为何?”
“蜀州青窑在东市一共买了四家商铺,商铺是两个蜀州的商人在打理,但是商铺背后的人有来头。”
“是谁?”
“小人打听过了,是刚刚被陛下封为青城县侯的一个少年,名叫顾青。”
梁国栋两眼赫然睁圆。
顾青,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更是如雷贯耳,据说这位少年在骊山行宫救了陛下的性命,而且深得杨贵妃之宠爱,可谓最近长安城里的红人。
“怎么会是他……”梁国栋瘫坐在蒲团上,烦躁地挠着头发。
大家都是县侯,但县侯的含金量是不一样的,梁国栋这个县侯是祖上传下来的,这两代已在长安朝堂渐渐默默无闻毫无建树了,而顾青,却是冉冉升起的官场新星,论圣眷,论声势,都比他这个义陵县侯强多了。
简单的说,这位新晋县侯恐怕惹不起。
梁掌柜又悄悄给梁国栋补了一刀:“侯爷,小人知道这位青城县侯是当今天子眼里的红人,惹不起就惹不起吧,可是咱们家的买卖却实实在在被那顾青的商铺一口一口地吞掉了不少呀,小人已然无法再忍了,于是在不伤和气的情况下,跟他们压价争客,打了小半个月,亏掉了不少钱,谁知他们昨日却忽然不跟咱们打了,他们换了个法子……”
梁国栋一愣:“什么法子?”
梁掌柜露出疑惑之色,道:“他们把瓷器的价格拉回了原位,而且制了不少旗幡,上面写满了‘向隆记学习’‘大唐瓷行,隆记为首’等等,全都是说咱们的好话,那些旗幡插遍了长安东市,如今已人人皆知,东市所有的商贾和远道而来的胡商都知道咱们隆记声名响亮,而且所有人也都知道有一家新开的瓷行如同小弟一般崇拜着咱们……”
梁国栋惊呆了,这是什么骚操作?顾青手下的掌柜疯了么?
“你确定是蜀州青窑瓷行的人干的?不是别的对头借刀杀人?”梁国栋追问道。
梁掌柜重重点头:“小人绝没看错,为了证实此事,小人特意派人跟踪插旗的人,那些人都是蜀州青窑瓷行的店伙计。”
“顾青吃错了药吗?居然满大街说对手的好话……邀名?捧杀?都不对!”梁国栋喃喃道。
梁掌柜苦着脸道:“所以小人这才不得不进府向侯爷请益,接下来咱们究竟该怎么办呀?”
梁国栋眼中露出几分冷意,缓缓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就算我惹不起顾青,可买卖归买卖,他吞掉了我的收益,我若一声不吭以后如何抬头做人?”
“侯爷的意思是……”
梁国栋一咬牙,道:“继续压价,抢客,把顾青的商铺打下去,打到他关门,大家都是县侯,官面上便不做文章了,对大家都没好处,但商贾方面便各凭本事吧,若他敢使卑鄙手段动用官府,我也不是吃素的,官司打到天子面前我也占着理呢。”
梁掌柜躬身应了。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零九章 大唐第二
顾青的迷操作梁国栋看不懂。
这年头的商人已不像唐朝初期那么朴实了,市面越来越繁荣,竞争越来越激烈,随之而来便是人心越来越贪婪,很多只有在现代才能见到的商业上的霸道手段,在如今的大唐盛世已出现了雏形。比如价格战,比如垄断市场和强行收购等等。
幸好顾青懂的套路不比别人少,而且论起阴损来,唐朝这些手段不过是小儿科。
第三天,长安东市的隆记瓷行已人尽皆知了,那些大大小小迎风招展的旗幡给隆记打的广告出人意料的红火,短短几天给隆记带来了不少新客人,梁掌柜琢磨不透顾青的目的,但买卖利润却实实在在进了自己的钱袋子,一时竟有些忘形,以为自己让瓷行再次变得伟大了。
相比梁掌柜捡了钱般的高兴,郝东来和石大兴却如同丢了钱一般失魂落魄。
他们也想不通为何顾青要给敌人宣传,东市插旗幡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宣传方法,如果这些旗幡是宣传自家的店,这几日终归会有一些买卖上门,多少能创造一些利润。
可是如今,利润却眼睁睁进了敌人的口袋,而且还是自己帮敌人宣传的。
隆记瓷行的掌柜想必一定将他们当成了傻子吧,心里堵得慌。
“瞧你们那点出息,不过是几天的利润而已,再过几天我让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顾青见二人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鄙夷道。
大早上见到这副丧气的样子晦气得很,就像两人头顶上有一片青草地,需要浇水。
郝东来闷闷地道:“侯爷,隆记如今可算是精神了,小人今早在他们店前看了看,里面客人来往不绝,而咱们的店门可罗雀……”
石大兴也叹道:“如今整个长安城都知道隆记的瓷器卖得好,是大唐第一瓷器行,这名声还是咱们打出去的,想想就憋屈……”
顾青挑眉:“长安城都知道隆记是第一瓷器行了?无论官民客商都知道?”
郝东来苦笑道:“东市的旗幡插得到处都是,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隆记,尤其是‘大唐第一’的名头,可谓如雷贯耳。”
顾青笑了:“那咱们就走第二步吧,下午你们再去造一批旗幡,旗幡上就写‘蜀州青记向隆记学习,争做大唐第二’,这批旗幡多造一些,同样插满东市。”
二人惊呆了,郝东来忍不住道:“您不仅把敌人捧为第一,还自甘认第二?侯爷,您当官当傻……”
顾青微笑的表情吓得郝东来赶紧住嘴。
石大兴一脸灰败道:“侯爷,能说说为何吗?这么干下去等于自掘坟墓呀,哪里有把敌人捧为第一,自家却甘认第二的道理?说出去咱们青记都快成东市的笑话了。”
顾青嗤笑:“你俩这段日子被隆记打得灰头土脸,难不成还以为形象很伟岸?你们啊,早就成笑话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吧,大不了从笑话变成超级笑话,有什么关系,以后蒙面出门就是了,还能增添许多神秘的魅力。”
两位掌柜不淡定了,我们难道真成了笑话?可是……相比之下,把敌人捧为第一的行为才叫笑话吧?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敢说,两位掌柜眼巴巴地看着顾青,求解释,求安心。
顾青漫不经心地照着镜子,跟以往不同,今日镜子里的他身披铁甲,头戴双翅盔,腰间佩了一柄长剑,天生不高兴的表情在盔甲的衬托下显得尤为严肃,不怒自威。
“这般绝世风采,哪里需要去街上抢良家妇女,明明是良家妇女要抢我才对……”顾青对镜喃喃自语,握紧了腰间的剑柄,道:“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侯爷……”郝东来委屈地道。
顾青头也不回地道:“不解释,照我说的话去做,爱我就相信我。”
两位掌柜只好垂头丧气离开。
第二天,长安东市的百姓和胡商们发现插遍东市的旗幡更换了内容,隆记瓷行依然是主角,旗幡上“大唐第一”的名头似乎愈发理直气壮了,也不知是经过谁认证的,反正隆记就是大唐第一。
但是还有一位配角不知不觉冒出了泡儿,“青记瓷行争做大唐第二”,看着旗幡上的字迎风飘扬,东市的路人们纷纷笑出了声。
这可真是……给自己做宣传都显得那么没底气,生怕得罪了人似的,软绵绵的认了个第二,让路人都忍不住为这家青记瓷行泄气不已。
经过两天的宣传,青记瓷行渐渐成为东市客商和百姓们的谈资,尤其是“争做第二”的噱头,更令闻者失笑,而这个噱头渐渐地变成了风头,已然盖住了隆记所谓“大唐第一”的热度。
很神奇,第二居然比第一火,更有许多天生好奇心强烈的胡商们舍了隆记,忍不住登了青记的门,不为别的,他们就想看看为何青记会自认第二,是瓷器的品质不如隆记,还是价格比隆记贵,哪怕什么都不为,单纯去看看青记的掌柜究竟有多傻也别有一番趣味。
莫名其妙的,青记瓷行突然多了很多客流量,简直可以说是门庭若市,许多客商进门便盯着郝东来和石大兴的脸使劲看,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祖传的傻子基因,看完了掌柜,客商们才看瓷器,问价格。
于是郝东来和石大兴猝不及防地被迫接受了东市商人们惨无人道的围观。
迎来送往,生张熟魏,商人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
郝东来和石大兴站在门前迎客,脸上的笑容很僵硬,嘴角微微抽搐。
“他们的眼神……让我很不爽。”石大兴面无表情,嘴唇开了一丝缝隙,低若蚊讷般道。
郝东来笑得很和气,胖子的笑容天生给人一种亲切感,但他痛苦的眼神彻底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们怕不是在看傻子吧?咱们看起来像傻子吗?”
石大兴冷哼:“我不像,但你这副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模样比较像傻子。”
郝东来没心情跟他斗嘴,叹息道:“侯爷果然妙算无遗,今日咱们店的客人比以往多了十倍,看来这‘大唐第二’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比第一强……可是,为何我还是有一种把门关上然后下令伙计将这群客人乱棍打死的冲动呢?难道我已失去对行商的热情了?”
石大兴冷笑:“你尽管下令,坏了侯爷的好事你等着被扫地出门吧,你占的份子从此就归我了,呵,我不嫌多……”
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石大兴神情一阵恍惚,喃喃道:“咱们的生意重新活过来了?仅仅只是在东市插了一些旗幡,这就……活过来了?其中关窍究竟在何处?”
郝东来忽然咧嘴笑了:“其实……只要生意红火,就算被人当成傻子看也不打紧的,傻子就傻子吧,拍拍身上的钱袋子,谁赚的钱少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说完郝东来肥脸上的笑容愈发痴傻,就差嘴角流下一行口水了。
石大兴嫌弃地看他一眼,仔细一想,郝胖子的话似乎有道理,挣钱才是王道,被当成傻子有什么关系?
于是石大兴试图学着郝东来一样露出傻子般的笑容,满足客人们的窥视欲,然而石大兴的脸皮终究比郝东来薄了一些,扮起傻子的模样也远远不如郝东来那般浑然天成,装了半天,石大兴肩膀一垮,黯然叹息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
傍晚,两位掌柜收了铺,兴冲冲地赶来顾青家。
“侯爷果然妙计,咱们的大唐第二竟比隆记的生意红火多了,今日咱们店的客人是隆记的三倍,三倍!”
石大兴对顾青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为何自认第二之后,生意竟然比第一更红火,但不妨碍他对顾青的崇拜。
“侯爷,今日咱们青记四家店做成了两百多笔买卖,其中有十笔来自西域胡商的大宗买卖,订下数以万计的瓷器,两个月后交货,今日咱们赚大了啊!”
顾青躺在前堂的蒲团上,今日领左卫将士在兴庆宫巡逻了一整天,实在累坏了,面对两位掌柜兴奋雀跃的好消息,顾青却提不起一丝劲。
盔甲穿戴起来很威武,但是如果挂在身上一整天委实太重了,到了下午时分顾青已直不起腰,只好提前翘班溜回家。
“啊,恭喜贺喜,祝二位日进斗金,去给我叫个丫鬟进来,给我揉揉腰……”
郝东来自告奋勇伸出手:“侯爷我来,我会几手推拿术,保管让侯爷满意。”
“你住手!滚远!我虽不是很喜欢女人,但更不喜欢男人碰我。”
石大兴鄙夷地瞥了郝胖子一眼,马上出去找了个过路的丫鬟进来。
丫鬟进来后神情怯怯,听说要给顾青揉腰后,丫鬟眼中顿时升起了几许兴奋的神采,短短一瞬间,从怯懦变成了跃跃欲试。
如果按得侯爷满意,从此将她从丫鬟升为通房丫鬟,那可是职场上质的飞跃呀,更何况这位年轻的侯爷至今未婚,如果……嘻嘻。
一双略显粗糙的手在顾青的腰上揉捏,半晌之后,顾青不满意地扭过头:“你没吃饭吗?用点力!”
丫鬟吓得急忙加重了力道。
顾青皱眉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这副柔情似水眼带桃花的模样是几个意思?你以为给我揉了腰我就会看上你,就会娶你?没有!一丝的可能都没有!”
顺手从蒲团边扯过一条毯子,顾青爬起来将丫鬟的脑袋盖得严严实实,然后趴下来道:“总算顺眼多了,继续推拿。”
两位掌柜目瞪口呆看着顾青的骚操作,半晌没吱声儿。
顾青被推拿得很舒服,满足地直哼哼:“你俩还有事吗?”
两位掌柜回过神,道:“没什么,就是特意来向侯爷报喜,咱们的店铺生意算是活过来了……”
顾青懒懒地道:“啊,恭喜恭喜,祝二位日进斗金……咦?这句话刚才好像说过。”
“是,侯爷您刚才说过,我们收到了两倍的恭喜,好幸福……”
顾青淡淡地道:“你们该不会以为一个‘大唐第二’的名头从此便真的日进斗金了吧?知道长安东市有多少家瓷行吗?隆记会眼睁睁看着咱们从此盖过他而没有任何动作吗?”
二人一呆,郝东来神情凝重地道:“侯爷的意思是,咱们还有下一步?”
“当然有下一步,插旗幡,大唐第二,都是噱头和铺垫,把隆记彻底打垮才是目的……”顾青啧了一声,瞥了瞥郝东来道:“平时觉得你不大灵醒的样子,看在大家都是熟人的份上我也就忍了,为何今日的你看起来格外的愚蠢?”
郝东来语滞,石大兴在旁边忽然大笑:“侯爷,这家伙今日在店门前扮了一整天的傻子,此时约莫是真傻了。”
顾青恍然:“原来是找到了真我。当浮一大白才是……对了,你们二位对人生的挫折如何看待?”
二人愣了,为何突然聊起了人生?好突然呀。
没等二人组织好措辞,顾青又道:“你们如何看待其实并不重要,所以我不想听。”
二人:???
顾青接着又道:“二位对挖坑埋自己的行为如何看待?”
二人:???
今日的侯爷好跳跃,实在是跟不上他的节奏啊……
顾青闭着眼道:“哦,这个也不重要,我是想告诉你们,如果人生的挫折突然来了,不要悲伤,不要哭泣,毕竟坑是自己挖的,含着泪也要跳进去……”
郝东来快哭了:“侯爷,您到底在说什么呀?我为何觉得自己越来越蠢了?”
顾青命丫鬟停手,将她打发出去,然后坐起身看着二人,缓缓道:“接下来,咱们要走第三步了。”
两位掌柜已亲身经历了顾青出的主意的妙处,于是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回不管侯爷出的主意多么离谱多么不合情理,哪怕他说要把自己的四家店砸了,他们也毫不犹豫地执行。
“侯爷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照办。”二人神情坚决地道。
顾青揉着仍有些发痛的腰,道:“第三步,夜晚找人把咱们插在东市的旗幡全都拔了,当街踩烂撕碎,另外,咱们的四家店也全部砸了。”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一十章 禄山反击
当夜,一群黑衣蒙面的汉子藏在东市暗巷里,躲过了巡街的武侯,分头将东市插得漫天飘扬的旗幡全都扯了下来,将它们踩坏撕碎后扔在原地。
解决了旗幡后,黑衣蒙面汉子再次集结,然后冲进了青记瓷行,暴力破开了瓷行的门,一通打砸后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早,东市沸腾了。
昨夜还将东市点缀得花团锦簇的五颜六色的旗幡,今早全都被人踩坏撕碎,如破布条般扔得满地都是,而宣称要向隆记学习,争做大唐第二的青记瓷行,四家店铺被破开,店内的瓷器和摆设碎了一地,只剩了一堆破瓷碎片。
青记的店伙计跪在店内嚎啕大哭,两位掌柜面色铁青不发一语。
巡街的武侯身负东市治安之责,自然不会无视这等丧心病狂的大案,从围观人群里分众而入,询问郝东来和石大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掌柜仍旧一言不发,神情灰败且绝望,郝东来甚至仰头叹了口气,流下了两行悲愤的泪水。
武侯决定上报京兆府,大唐如今的地方治安虽说不一定好,但长安城是大唐的国都,治安却是很不错的,尤其是东西两市,是大唐与异域番邦各国使节商人来往沟通的窗口,治安更是极佳,很少发生打砸店铺的事。
青记瓷行四家店同时被砸,这在东市可以算是大案了。
武侯只负责缉盗和维持治安,管不了大案。
没多久,京兆府来人了,为首的是一名不良帅,即后世俗称的“捕头”。
不良帅带了一队不良人,先命人勘察了打砸的现场,又从街上被撕碎踩坏的旗幡上搜集了一些脚印,这才询问两位掌柜事发经过,是否与人结怨等等问题。
石大兴抬头欲言又止,却又很快低下头去。
郝东来黯然流泪,摇头叹道:“不追究了,不追究了,我们不报官,我们惹不起……”
不良帅顿觉此事不简单,掌柜的一句话里便透露了太多信息。大唐的瓷器业大多垄断在几家权贵手里,东市上买卖最红火的也是那几家权贵名下的瓷器店,这家青记是近俩月才开起来的,背后没听说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果然才开张了两个月,店就被砸了。
瓷器一行的水很深,不良帅在长安京兆府当差,自然是听说过的。
其实用不着追查侦缉,只凭这个胖胖的掌柜刚才那句话,不良帅便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事涉权贵,这属于是神仙打架,不良帅是沾都不愿沾的,见郝东来也不愿追究,正合了不良帅的意。
出于职责,不良帅还是追问了一句:“打砸店铺很恶劣,而且还是打砸了四家,府尹都要过问的,你若不报官,案子我们没法查下去,掌柜的想清楚了吗?”
郝东来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幽幽道:“想清楚了,我们不报官,就当店铺是我自己砸的……”
说着郝东来飞快瞥了一眼外面人山人海的围观百姓,忽然提高了音量大声道:“何况,就算我报官,你京兆府确定能为我主持公道吗?”
不良帅顿时语滞。
郝东来音量不减,接着悲愤地大声道:“我青记已自认大唐第二了,为何还是不放过我?天理公道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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