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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上青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冰蛇
所以从方才他父亲自作聪明想要让黄鹂自己去拜见老师的时候,黄鹏脑子就飞速地转开了,正想着怎么说服老爹呢,老娘忽然杀将过来,几句话话赶话,说的黄老爷当即放了话,说要去拜会陈举人。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是傻子,黄鹏当即跟上这话题,把这事儿敲定了!事儿是敲定下来,心里头还是忍不住直叹气:自己这对儿爹娘,还能更不靠谱些么?娘没念书,见识短也就罢了;自己的爹呢,平日里一幅宽厚长者的模样,问题是一遇到点事儿嘴上就没把门的!吵架归吵架,你不相干的事儿胡扯扯个啥?这跟那嚷嚷着休妻结果把自己给栽进去的李思熙有毛的区别?也就仗着老娘没有李思熙的老婆那么厉害,要不然早把他治的死死得了!
要说黄鹏此人,也颇有些意思,按现在的话,他应该就属于那种被严重误解的品种。
黄鹏被误解的首要因素是长相。要说,黄鹏长相其实是不错的。当然,黄鹂漂亮的让她爹都觉得自己没本事给女儿找到个配得上她的女婿了,这得多好看?一奶同胞,哪有妹妹是天仙哥哥长成猪八戒的道理?所以黄鹏跟黄鹤的容貌也相当不错。
然而不错跟不错也是不一样的,黄鹤生得十分俊俏,虽然只得十四岁,可一双桃花眼儿总是带着笑,迷死了镇上的一干少女们不算,同时也是中老年妇女眼中最讨喜的那种男孩子:长得好又嘴甜,性格活泼爱说笑,怎么看怎么都顺眼……
而黄鹏的长相跟弟弟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他生的一张方方正正四方连,鼻直口阔眉毛粗,皮肤略黑,一双虎目生的炯炯有神,任谁看了他,脑子里都会忍不住跳出一句话:“好一个正人君子!”
没错,黄鹏长了一张正气凛然的脸,随便一个人看着他,脑海里都会忍不住跳出来一连串的诸如:正直,诚实,淳朴……以及,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等一系列正面词汇。
而长着这么一张脸,成绩却不太好的黄鹏,自然而然就被刘先生盖了个:勤奋,但受天分所限所以成绩一般般。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黄鹏当然不会不好好学,但要说他勤奋……好吧,跟黄鹤比他确实勤奋,起码老师留的作业他从来都认真完成,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黄老爷跟刘先生死活都不会想到,长了一张勤勤恳恳正气脸的黄鹏,成绩不好的原因压根儿不是脑子不够聪明,而是他看不进去书本!他看书的时候会有一种吃力的感觉,字放在那里,可是凑到一起他就是看不懂什么意思,每次都要念出来需要去猜很多字词、文章的意思,他看书的时候很容易跳行或漏字,以至于必须用手指头指着每一个字来阅读……
黄鹏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他不认为自己真的笨,因为如果书本以外的东西,他理解的都是很快的,他所有的问题似乎都出在看书上头,黄鹏不想让人发现他这个毛病,所以尽管他十分讨厌看书,但依然尽量掩饰了这一点,在刘先生眼里,黄鹏似乎永远都在看书学习,尽管字写的不算好,却一直都在努力写,尽管记性很差,但每时每刻都在努力看书。
而实际上,黄鹏看书的时候有一大半儿时间都在神游天外,刘先生问他问题他答不上来的时候刘先生会觉得他记性差,而实际上……他只是又走神了而已。
所以黄鹏从来就不是如他那张脸所表现出来的正直勤恳,他在学习上的笨拙只是因为他很难把书看进去……而这个问题,在他娶妻之后得到了相当程度的解决:安氏认字,于是每天给黄鹏念书成了安氏的一项重要工作,安氏知道丈夫的问题,并把这个问题看做他们夫妻间的小秘密,有妻子的帮助,他每天随便背上一会儿书,便抵得上在老师那里大半天的妆模作样。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安氏的功劳,毕竟在过去的好多年里,黄鹏已经吃力地完成了基础的识字写字工作,在这种情况下,他才可能做到少看书还是能提高成绩:要是没打好基础的话,字都不认识怎么去写啊!
黄鹏的成绩,在这种情况下,终于开始了一次比较显著的上升:今年的县试府试他顺利地考了过去,成为了一名童生。刘先生以为黄鹏是勤能补拙,而实际上,他只是不那么受阅读的约束了!童试这玩意拼的就是基础,四书五经意外的书籍阅读并不会对成绩产生太大影响,黄鹏的基础打的不错,所以童试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要不是院试三年两次今年恰好没有,说不得他就要高歌猛进直接考上秀才呢!
所以从头至尾,那个驽钝而勤奋的黄鹏只存在于刘先生的想象之中。而家里的人,对他的看法不至于像刘先生那么片面,但也往往被他那张一脸正气的面孔镇住,看着他就忍不住下意识地按照他的话来做。
在这张正气凛然的面孔之下,黄鹏本人脑子是相当灵活的,阅读上的困难并没有制约住她的脑袋瓜子,反倒让他用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各种问题。。而身为家中长子,黄鹏自认为有义务孝敬父母照顾弟妹,所以在大事小情上,他想的更多操心的更多。
这会儿,他拿话把父亲将住,又看看母亲,心里头越发想叹气:虽然子不言父过,可自己这对儿父母可真是……真是越老越糊涂!





直上青云 第二十四章
黄鹏心里头胡思乱想,黄老爷跟钱氏则全都僵在那里不知道说啥好,大儿子读书进学,个子越长越高,懂的事情越来越多,说起话来也越来越硬气,配上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他们俩很多时候看着儿子的脸是真的心里怵得慌。
钱氏对黄鹏早就不敢随便骂了,黄老爷虽然还延续了这些年来没事儿就削儿子一顿的习惯,但大部分时候已经颇有些色厉内荏!别的不说,就这么半个月里,他就被儿子拿出话头治了两次,今日想要翻盘还被儿子给抽回来了,心里头郁闷得要死,却没胆子再去找儿子麻烦,只能偷偷下了决心:日后不管怎么吵架,一定要管了自己这张嘴,绝不能再把自己绕进去!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黄老爷虽想得好,可能不能做到,却又是另一码事儿了!
屋里三个人各怀心思,忽然门帘子一响,黄鹤拽了黄鹂进来,黄鹏把脸一板:“你脾气还不小,有话不知道好好跟爹娘说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快跟爹娘道歉!”
黄鹂哪里不知道哥哥的意思,赶紧跑到黄老爷跟前道:“爹,我又让您操心了!”又扭头冲钱氏道:“娘,我下回再不没事儿就哭惹你心烦了!”
夫妻两个心里头都郁闷得要死,黄老爷很想说你个丫头就能给我找麻烦,钱氏也十分想要训上女儿一顿,可是前者要维持形象不可以出尔反尔,后者又十分怕儿子,于是两个人只得双双捏了鼻子认了:黄老爷咳嗽一声表示小问题爹爹一点都不觉得麻烦,真的,你爹我开心的很呢!钱氏也不甘不愿地说自己一时没想开,让女儿别介意。
黄鹂瞅瞅二老的模样,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父亲平日里一向对她管的松,今天发脾气也不是冲她,不跟她计较那是一定的;而母亲,肯承认自己的不是显然不是因为想通了觉得女儿没错,而是迫于丈夫儿子的压力……平日里母亲莫名其妙地冲她发脾气的次数还少么?又有哪次事后道歉了?
黄鹂忽然觉得其实她娘也蛮可怜的:她娘看着好像挺厉害,其实也就是嘴上吵吵,对方真动真格的了立刻就歇菜了。丈夫说要休妻,她便只能哭闹,儿子瞪瞪眼睛,她便要冲着女儿赔不是,说穿了,现在养家糊口的是爹爹,等日后她老了要靠哥哥,所以她娘是不敢真的跟家里这两位顶牛的。
想到这里,恍惚忽然又想到了李思熙的媳妇李大嫂曾氏,这位李大嫂虽然说不是非常讲理的人,但她过得可真硬气啊!对自己男人想打就打固然过分,可是对方说一句休妻她能就立刻骑驴走人,这过的简直不能更痛快了!
黄鹂心道,做人果然还是要厉害些才痛快,可转念又想到自家大嫂:自家大嫂从不高声说话,对长辈恭恭敬敬,对丈夫软语温言,对小叔小姑各种照顾……她看着一点都不厉害啊!可是哥哥对嫂子却从来都是又敬又爱,爹娘也从来都对嫂子和和气气。
哎呀呀,这么想起来,大嫂好像更厉害的!
她正胡思乱想呢,却听黄老爷问黄鹏:“大郎啊,你说咱们去陈举人那里,光带四块料子几条肉,简薄不简薄?要不要再添点东西?”
黄鹂听到此处,看看父亲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嘴角抽了一下:好吧,还是当过官的陈举人才最厉害!
黄鹏听黄老爷问他,略一沉吟,便回答道:“束脩束脩,说的就是干肉,拜师礼本就无需太奢侈,只是料子要找好一些的倒是真的。”
黄鹤听父亲跟哥哥说事情,忍不住插嘴道:“其实送绸缎也没用!陈举人哪里有地方做衣裳去!还不如正经作件棉衣实惠呢!”
黄老爷这会儿已经认清了情况,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既然是决定要去拜会陈举人的,那就索性想开些,把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此时听小儿子说实惠,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这等事情,哪里是可以用实惠来看的?这是给你妹妹的老师送束脩,送棉袄算什么?是真把人家当街上乞丐施舍么?棉衣之类的东西,你妹妹作为学生,日后可以做了棉衣送过去,可我上门去,却是要做出尊重的态度的!”
黄老爷打定了主意,果然到店里寻了四色上好的缎子来,又去肉铺买了十条腊肉:束脩本就是十条干肉的意思,不过鬼知道古人说的干肉是腊肉熏肉还是纯粹的风干肉,反正不可能提溜鲜肉过去。
十条腊肉每条三四斤,加到一起整整花了两贯钱,又有四色的缎子,虽然黄老爷家开的是布匹店,可这四块料子选的是全店最好的料子,按进价算也花了整整五贯钱。别说钱氏心疼了,连黄老爷都开始后悔前几日给刘先生加工资的事儿了:特么早知道女儿要拜这么个牛逼的先生,还花那个冤枉钱干嘛?隔三差五让女儿到陈举人这里蹭几节课就行了啊!
心疼归心疼,但是黄鹏黄鹤童试在即,这当口黄老爷是做不出再把束脩降回去的事儿的,只能用儿子糊弄老婆的说法安慰自己:说不得陈举人看在女儿份上,随便指点指点自家儿子呢?
买干肉挑料子都是要时间的,所以虽然黄鹏拿话堵了黄老爷,说是要下午去拜访陈举人,其实哪里能真就那么赶的?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明日一早去拜访陈举人。
第二日正好是休沐日,几个孩子都不用上课,黄老爷一琢磨,除了黄鹂便又叫上大儿子黄鹏一起过去。
黄家的位置基本上在镇子中心,而陈举人栖身的地方则是在镇子的东北角。正常情况应该是后门往东走,走到市集那条街上再往北走到头,然后往东拐继续走,走到镇子边上就到地方了。
但黄老爷却是不乐意这么走的,他叫了家里的马夫兼车夫兼打杂儿苗二喜,让苗二喜把礼物全都放到车里,招呼儿子女儿上车,然后把马车开出后门往反向的西面走,一口气出了镇子上了小路,然后沿着小路绕了个大圈儿,从镇子外头绕到了那座破庙门口。
黄老爷的理由倒也光明正大:街上人多,挤得慌,倒不如绕个远儿从镇外过去,不过这话也就是个自我安慰,别说黄鹏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就连黄鹂都明白了父亲的用心:他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家跟陈举人扯上关系的!
黄鹂不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但她也不会对父亲有什么不满,她依稀明白父亲大概是顾忌陈举人那个流氓侄儿……这件事总归是自己给父亲添了麻烦,哪里好意思再说别的。她乖乖地坐在车上,看着脚边堆着的一堆东西,再抬头看看父亲鬓边的白发,还有几次为她做主的哥哥,心中更是过意不去了!这么一通折腾下来,自己念书的成本却要比两个哥哥更高了!
绿柳镇一共也就那么大一点儿,马车绕了个大圈儿,到陈举人落脚的破庙,也只花了一刻钟。
破庙的四周都是空地,苗二喜把马车随便找个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冲车里头喊道:“老爷,大郎,姑娘,到地方了!”
到了自己老师的住处,黄鹂自认为也算半个主人了,急忙从马车里钻出来跳到地上:黄鹂家的马车是乡下最常见的那种一匹马拉的架子车,当然上头有个车棚,但实际上那棚子就是一层油布:要是木头车厢的话他家这匹跟黄鹏同岁的老马哪里还能拉得动?
黄鹂跳下车,然后黄老爷也跳了下来,然后黄鹏一手拎着拴在一起的十条肉,一手拎着拿匣子盛着的四色料子,也从车里蹦了下来。
一辆马车外加几个人过来,总是有点动静的,黄鹂正要走到庙门前敲门,就见李思熙一溜烟地从破庙里窜了出来,他迎面看到黄鹂,脸上露出笑容来,才喊了一声师妹,抬头看到黄鹂身后个子高高一脸正气杵在那里的黄鹏,莫名地一阵心虚,手忙脚乱地想要抬手作揖,却没主意脚下有段儿井绳,砰地一声被绊倒在地。
黄鹂赶紧喊了声师兄,黄鹏嘴角抽了抽,把手上东西递给身旁的苗二喜,自己上前帮忙搀扶李思熙起来:虽然黄鹂叫李思熙师兄,可毕竟男女有别,不方便上前搀扶的。
黄老爷在后头看到这场景,只觉得眼前一黑:陈举人还行么?她这脑子还靠谱么?这收的什么学生啊,见个人连路都不会走了!这七八贯钱,看样子是要打水漂啊!




直上青云 第二十五章
李思熙虽然呆了点儿,倒也不至于人情世故都不懂,虽然摔的挺狠的,但站起来还是忙不迭地先冲黄鹏道谢:“多谢黄兄,多谢黄兄!”
黄鹏笑道:“些许小事,李大哥无需客气!日后还要烦劳您多多照顾鹂娘呢!”
李思熙一听这话越发的不好意思:“老师说鹂娘很懂事,反倒是我没用,总让老师操心。”
黄鹏囧了一下,心说这种情况你夸鹂娘一句就行了,我们都知道你笨了,真的不用再强调了!
黄鹂笑道:“师兄,老师在吧?我爹爹过来拜访她老人家!”
李思熙忙道:“哦,先生就是让我出来接人的!”他说着赶紧走到黄老爷跟前行礼:“黄老爷好!”
黄老爷伸手捻了捻颌下的山羊胡,努力摆出文绉绉的样子:“贤侄不必多礼,鹂娘日后就是你的同门了,都是自家人,你叫我一声黄叔叔就行!日后我们两家还要多多走动啊!!”
黄鹏跟黄鹂被黄老爷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差点给激出一身鸡皮疙瘩,黄鹂心说爹爹今日说话的语气好生奇怪;黄鹏倒是松了一口气:自家父亲这态度显然是很把拜见个举人当回事儿了,虽然态度上过于热情也挺吓人,不过阿弥陀佛,起码不用担心失礼了!
李思熙引了几人进屋,黄老爷环视四周,只见这小小的屋子里,正中央是个土炕,炕上的褥子灰突突的,倒不是脏的,只是太旧了而已,上头补了好几块补丁。炕头上整整齐齐摆着个被子卷,被子倒是挺新,红色底儿的花被面,看起来满暖和的样子。
而陈举人,却并没有坐在床上,而是坐在床边地上的一个蒲团上,她面前摆了个火盆,火盆旁还放了另一个蒲团,蒲团上面放着本书,黄老爷老花眼了,实在看不清书名是什么,但也猜的出大概他们进来之前,陈举人应该是在给李思熙教课呢!
陈举人盘膝坐着,头上的白发整整齐齐梳了个发髻盘在脑后,身上穿了件褐色的缎子面儿对襟大袄,那棉袄略大,看着不像她本人的,上头的缠枝团花的图案虽然是十年前流行的,但棉袄本身却挺新的。黄老爷略一忖度,便猜到这半旧的被子跟陈举人身上的棉袄应该都是李思熙弄来的:那棉袄应该是他死去的老娘的衣裳。
黄鹂进了屋便熟稔地跑到陈举人跟前蹲下:“老师,我回家跟爹爹说了拜您做老师的事情,爹爹跟大哥今日过来拜访您呢!”
黄老爷一听女儿说话,忙把思绪拽回来,他虽知道陈举人看不见,也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几步,冲着陈举人作了个揖,笑道:“昨日听鹂娘说陈举人收了她做徒弟,本该立刻过来的,却又怕时辰太晚耽搁了先生休息,便等了一夜,早上才过来,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陈举人轻轻点头:“无妨,鹂娘很懂事,我很喜欢她。”
黄老爷赶紧让黄鹏把礼物碰上前来:“鹂娘拜了举人我老师,我心里头欢喜的很,匆忙之中也准备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便先按照古礼,送了干肉来,另外还有几块料子,礼物简单,聊表心意。”
黄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是读过几天书的,不过那点墨水在他做了二三十年生意之后,也忘得差不多了:年轻时走南闯北,还称得上见多识广,这几年蹲在绿柳镇,接触的最高级别的人物也就是吴主簿这种本地官吏,这会儿见了陈举人,虽然对方现在怎么看都只是个乞丐,可说起话来还是忍不住努力让自己显得文质彬彬一点:这倒不只是尊师重教的缘故,而是读过书的人对身为举人做过官的陈举人天然的敬畏。
陈举人对黄老爷略有些紧张的态度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微微一笑:“黄老爷有心了!思熙,拿几个蒲团来……黄老爷,黄大郎,请坐吧!”
黄老爷心里头原本对过来拜访陈举人是颇有些疙疙瘩瘩的,这会儿他见陈举人坐在那里,明明环境糟糕的很,可她还是在这破庙里坐出了一身的威严。黄老爷明知道对方眼睛是看不见,却还是颇有些紧张了,心中暗忖道:这做过官的举人老爷就是不一样,就算是落魄了也看着同旁人不一样!哎呀呀,这李思熙哪里来的好运气?这可是个举人啊!随便弄了几件老娘穿过的旧衣裳,就拜了个举人老师,这这这,这种好事儿,怎么就没让自己儿子赶上?
这会儿黄老爷倒也不是觉得自己的钱花的浪费了:拜个举人做老师,不到十贯钱的花销已经够少的了,他只郁闷自己的儿子们比这李思熙好了不知道多少,怎么就没遇到这等好事儿?当然女儿能拜个举人老师也不错,只是毕竟不比儿子拜个举人老师实惠。
黄老爷脑中乱七八糟地打着算盘,而黄鹂已经跟陈举人叽叽喳喳说起了话,她一手抄起旁边蒲团上的小册子,拿起来扫了一眼。笑道:“老师,您在教师兄作策论?咦咦?这是这几年考题集集?不是说考过的题目不会再考么?”
陈举人微微一笑:“我让你师兄看的倒不是题目,而是几个前几名的考生的答案,多看看人家是怎么写策问的,对他有好处。其实说起来,并没有什么考过的题目不可再考的问题,朝廷开科取士,本就是为了给国家选取良才,策论考的自然是学生们在国策上的看法。而这种问题总要切合实际才有用:比如前年北方春汛冲了两个县,附近的通化县院试第二年考了治水的问题。又比如我们县大前年翻修了官学,紧接着县令便要让学生们在策论里考试里谈兴学对国家的好处了。并不是说考过的题目不会再考,而是这些年科举考试越来越贴近时政,国家每年都会出现新的问题,所以说起来好像是考过的题目一会半会儿不会再考似的。”
黄鹂眼睛一亮:“如此说来,若是多研究一下时政,便能猜出来策论考试上出的考题了?”
黄老爷原本就是过来走个过场,谁知道才一过来,自家女儿便如此善解人意地问了这么重要的问题,立刻把耳朵竖了起来,眼巴巴地盯着陈举人,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她因为有外人在场不肯认真讲这个话题。
陈举人对黄鹂向来都是相当有耐心的,闻言立刻达到:“谁也不能保证肯定能猜到的,毕竟出题的考官关注点不一样,喜好也不一样,谁也没规定非要考什么的,但做到这个位置上,又有哪个学政会胡乱出题?便是不考时政,也不能太过偏题。学生们只要多读书研究点国策时政,不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死读书,就算有可能遇到没仔细研究过的问题,心里头也大多会有点谱,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的。”
她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当然偶尔也会有例外,譬如十年前,甘肃漳县那边去了一位南方学政,那位学政头一次到北方任职,才做了知州被挑来做院试的学政,他出的题目,一个是如何治理飓风,一个是人稠地少的情况下怎么让百姓填饱肚子,西北的学生能有几个知道飓风是什么?大西北什么都不缺就缺人!题目出的这般稀罕,答案自然是五花八门,因为没有一个把题目搞明白的,那次漳县的百十个童生全军覆没。”
陈举人说话的当口,李思熙已经冲了茶过来,他挨个黄老爷等人端上茶杯,然后义愤填膺地叫道:“这样的学政简直岂有此理,朝廷用人不谨慎,倒霉的还都是普通学子。”
陈举人抿了一口茶水,凉凉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当然要重新安排考试的,并不会真的耽误了学生;那学政也落不到好,从甘肃给贬到海南去了。”国家自有国家的法度,哪里可能容得官员胡来?
黄鹂呆呆地说:“海南啊,这下子他可以好好研究飓风了……”她脑子一向好用,说完了呆话便认真起来:“所以学政虽然有喜好,但也不能全凭自己喜好出题,对大部分学生来说只要基础扎实,?”
陈举人点点头:“是的,科举是给朝廷选拔人才的,只要真的有才干,很少有被埋没的。”她说着抬起头来冲黄老爷微微一笑:“我听说黄老爷家的两位小郎君来年都准备参加童试?”
黄老爷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家的两个犬子都要参加考试的。老大直接靠院试就行了,老二要从头开始!陈举人有什么意见教我么?”
陈举人微微一笑:“今年的明年院试的学政还没定下来,策论这方面现在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黄老爷若有闲钱,不妨给令郎定一份小报,虽朝廷命令禁止私下胡乱抄传邸报,但也没几个人会认真管这种事儿…你有相识的往来于济南府的朋友,去济南府做买卖的时候随手带上几刊回来就行,多看看朝廷的政策,看多了,考试的时候心里头大体也就有谱了。”
黄老爷这会儿脑袋已经点的如小鸡啄米:“是是是是,陈举人说的是,我这就跟到济南府跑商的朋友打个招呼,让他捎小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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