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妻

说着，有些涩意似的，道：“可惜如今物是人非，没瞧见沈公子的纳妾之礼。想必既然是他自己中意要纳入门的，必定是十分周全的。黄四小姐，好福气啊。”
刘夫人一怔，随即脸色晦暗不明，道：“哦，我怎么没听说这事儿？”
苏阳怡呆了呆，道：“原来没同您提过吗？也难怪……”
刘氏耳朵尖，道：“难怪什么？”
苏阳怡淡淡地道：“沈夫人是要强的。那时候沈公子提起来，我是答应了的。可是沈夫人倒是不答应，让他好好读书，以后再说。”
话是说得滴水不漏。可是却成功地把刘氏说得火冒三丈。
女儿和那个破落户的事情，刘氏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看沈康小小年纪考了个秀才，这事儿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的，毕竟又不是真的要嫁娶，让黄娟把那沈康先勾搭在身边看着也是不错的。可是沈家的家底她可是捞得干干净净，包括沈康的母亲李氏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李氏那样的人，会温温吞吞地说，好好读书，以后再说？
撇开这两个死孩子背地里商量着的事儿，就是李氏那话！明明就已经是个破落户了，还得靠着媳妇儿的嫁妆补贴过日子，还敢嫌这嫌那？
不行，她得先回去，把那死丫头拽出来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言罢，刘氏也无心再纠缠苏阳怡，带着人匆匆忙忙地走了。
苏阳怡神色自然。
叶泽比她还自然，好像刚才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刘氏那个讨厌鬼，直接伸了手给她，道：“去看园子好不好？”
苏阳怡有些诧异……她还以为，在他面前大肆说起沈家的事，他会不高兴。
她笑道：“好。”
这一次，她很快就挽住了叶泽的胳膊。
诚如叶泽和玉妈妈刚刚说的，叶家应该是早就打算换园子了。所以几个园子都已经在看了。
那个二进的小院子，应该是叶家刚搬到这里定居的时候选下的。如今在松阳站稳了脚，便想着重新选园子。
那几个园子都在城中地段，离叶泽的铺子很近，离沈家就远了。
苏阳怡记得前世，苏母姜氏是选中了一个曾经中过举人的人家留下的园子。虽然雕栏画栋是有些年头了，但是相对的，里面的郁郁葱葱，兰花交映，是个很成熟的园子。而且价钱也比其他几个新园子便宜些。
看过园子，时辰也不早了，正好回去吃晚饭。
路上和叶泽同车，苏阳怡便试探性地问他：“相公觉得哪个园子好？”
叶泽倒是没怎么注意那几个园子……
他道：“这种事情，你和母亲做主便好。”
苏阳怡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从车窗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心头一震，忙道：“停车！”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看她伸出头去张望，叶泽忙道：“怎么了？”
苏阳怡神色少见的有些焦躁，道：“刚刚，妾好像看见了春桃……”
那是她的陪嫁丫鬟，后来连着另一个叫杏儿的，一起被沈家给卖了。





典妻 第六章 故人
苏阳怡依然记得前世未嫁时，母亲在替她挑选陪嫁丫鬟的时候，只让她把从小贴身的两个带了来。可嫁入沈家后，却依然因为这两个丫头引起了不少争执。
一开始是李氏总是驱使这两个丫头做粗活。这也便罢了，苏阳怡想着今时不同晚日，便以身作则，春桃和杏儿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春桃杏儿在苏家也从未做过那些活计，难免就不那么利落。因为这个李氏也是经常指桑骂槐，三两句话又要骂到苏阳怡头上去。杏儿性烈护主，难免就常常有冲突。
本来日子吵吵闹闹也就过了，可是苏阳怡没想到她一个转身的功夫，李氏竟把这两个丫头都卖了去……
她去找李氏理论，李氏只说沈家家贫养不起这么多张不干活光吃饭的嘴。这两个丫头都是伴着苏阳怡长大的，苏阳怡自然不能这么罢休。可是没想到争吵间，李氏一时气不过，终于把已经将苏阳怡一并典卖掉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前世，她到死都没见过这两个丫头。依稀记得叶家新婚之日，姜氏也嘱咐她去选布。只是她那时候浑浑噩噩，匆匆瞧了瞧布匹便回去了。难道那时候，春桃也曾经从车窗外经过，近在咫尺却擦肩而过？
动了这个念头，苏阳怡顿时心便如刀绞那般，忍着泪水，只催停车。
叶泽扶着她下了车，一边对身边的小厮道：“去拦住那个穿青色裙子的姑娘。”
苏阳怡踉跄往前走了几步，见春桃被人拦了下来，回过头看到苏阳怡，顿时瞪大了眼。苏阳怡心里略安。
她回过头，对叶泽道：“相公……”
叶泽询问地看向她。
苏阳怡抿着唇儿，有些哽咽，道：“春桃是妾的陪嫁丫鬟，都是因为妾的缘故才被沈家卖了。妾……”
叶泽一手扶着她，一手搂住了她羸弱的双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低声道：“我知道，先别急，这事儿我给你做主。”
苏阳怡陷在前世今生那段痛彻心扉的记忆中，几乎要站不稳，倒没有拒绝他。
这时候，春桃已经赶到了苏阳怡跟前，见着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然后双目含泪，哀哀地叫了一声：“小姐……”
苏阳怡连忙扶住她，声音亦是哽咽，道：“好春桃，不要跪。”
春桃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道：“小姐啊，春桃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苏阳怡这才注意到她身上背着一个青皮小包袱，神色惶惶，连忙道：“你被卖到哪儿去了？这又是……”
闻言，春桃神色间有些慌张，左右看了看。苏阳怡连忙扶着她上了车。然后有些歉意地看向叶泽。
叶泽点点头，让她们主仆二人先上车，自己则和小厮一块儿驾车到了个僻静的巷子里，耐心地等待着。
车厢里，主仆二人相顾凝泪。过了好一会儿，春桃才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那日……夫人让小姐陪姑爷去学院交束脩，是故意把小姐支开的。原来是早就谈好的卖身契，小姐您前脚刚走，他们……就上门来领人了。奴婢被卖到乡下一户屠户人家。杏儿听说是卖给了临县一家大户做丫鬟。”
苏阳怡给她擦擦眼泪，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春桃脸色苍白，道：“昨日那屠户的老娘带回来的消息，说了小姐被典卖之事，便知道沈家回不去了。所以奴婢趁夜逃了出来，本想一路北上，回玉昌去，将此事说给老爷和老夫人听，让他们来给小姐做主！”
“你……一个小丫头，哪里能走回玉昌！咱们当年坐着马车，路上也走了快整两个月。”
春桃的性子不像杏儿那么烈，但却极有韧性，此时她眼中便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道：“奴婢想好了，便是爬，也会爬回玉昌去的。一路上，无非就是靠乞讨度日，一定要走回玉昌。奴婢不能让小姐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想到父母，苏阳怡又悲从中来，只是忍住了没哭，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好春桃，我知道你好……只是这事儿暂不能让父亲和母亲知道，不然便是生生揉碎了他们的心肝。”
春桃急道：“可是……”
苏阳怡已经掀开了车帘，正好车外的叶泽看了过来，两人俱是一怔。
他的眼中，有怜惜，有包容。
苏阳仪轻声道：“相公。”
叶泽低下头，道：“此事，你……”
他想说，你放心。
可是苏阳仪已经下了车，在他面前行了跪拜之礼。叶泽一怔，连忙去扶。
苏阳仪低着头道：“相公，妾知道此事为难。可是这两个丫头是无故受了妾所累，妾只求相公能为妾和春桃杏儿做主。”
叶家买下她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何况最近叶家还有买新园子的打算。这个时候还要叶家去赎人，她也知道不妥当。可是……
惶惶间，她被人扶了起来。
叶泽望着她，道：“我说了，我给你做主。这丫头既是私逃出来的，还是要去禀报了母亲，取了银两去赎。你先别急，咱们回家再说。”
说着，他把苏阳怡又扶上马车。
一路上，苏阳怡已经冷静下来了。倒是春桃，神色间还有些仓皇，想问些什么，却不大敢问。
回到叶府，姜氏已经在等着儿子儿媳妇吃饭了。
不防苏阳怡满脸泪痕，带了个青衣女子进来，二话不说便下跪行礼。
姜氏一怔，连忙道：“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苏阳仪不动。叶泽便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
姜氏没有出声，苏阳怡便有些胆战心惊的。
半晌，姜氏叹了一声，道：“天可怜见的，云儿你先带这位姑娘下去梳洗一下，再备些吃食。”
“是，夫人。”
春桃便跟云儿走了，临走，只不安地看向苏阳怡。
“母亲……”叶泽道。
姜氏摆了摆手，打断他，先去把苏阳怡扶了起来，柔声道：“娘知道你急。可是这个丫头，被卖到乡下去，便不是去做丫头的，是去给人做媳妇的，你明白吗？”
“明白的。”苏阳怡轻声道。
姜氏又道：“若是个丫鬟，赎回来也就赎回来了，让泽儿去多跑几趟就行了。可是这做媳妇的……怕是要麻烦些。何况，她是私逃出来的，那家人又是使了真金白银的，必然是要到沈家去闹事的。”
的确啊……事情比她想的复杂。她不能弃春桃于不顾。可是她现在人单力薄，能求的，便只有叶家母子了。若是叶家母子不答应……
她抬起头，看着姜氏，只道：“这丫头是因阳怡而受累的。这事儿阳怡若是不管，只恐下半辈子，都，寝食难安。若是叫娘和相公为难了，阳怡也只好，只好……”
只好自己想办法了。大不了去当了从沈家带过来的那几样首饰，再想办法。
姜氏却笑了起来，她生得端丽，可眼角已经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一笑便有些粼粼的光泽。
她道：“为难是为难了些。只是娘没说不给你做主啊。就是这件事我怕你办的不妥当。那家人闹起来怕不好看，所以娘想着，连夜让人先把那丫头送回去，免得他们出来找疯了明日一早就进城来闹。再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咱们好下对策。”
苏阳怡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氏握着她的手，柔声道：“道理娘都说给你听了，也知道你舍不得。所以还得问问你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苏阳怡才反应过来。怕闹起来不好听，为的，还是顾全苏阳怡的颜面。虽然她自己破罐子破摔，可是最近她的事情在整个松阳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实在是不能再被添上几笔了……
所以姜氏想了这个比较周全的法子，而不像她那样冲动行事。
苏阳怡哪里还有不答应的，只是连连谢了姜氏。
姜氏倒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是个聪明的，也冷静，一点就透，没有哭闹不休。
吃过晚饭，姜氏便把自家仅有的两个小厮，和厨房里粗壮的婆娘叫上了，并玉妈妈一起，让他们一起趁着城门还没关，送春桃先回乡下去，先去搞清楚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再说。
苏阳怡便是有百般不放心，还是只能跟着叶泽先回了房。
感觉出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叶泽安慰了她一句：“放心吧，母亲料理这种事，从未出过差错。”
苏阳怡回过神，又向叶泽道了谢，并道：“这次若不是母亲和相公在，妾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欠叶家太多。来日若是回到玉昌，有了这个能力，必定是要好好报答这对母子俩。
闻言，叶泽微微一笑，道：“你别瞎操心了，先去梳洗准备休息罢。”
苏阳怡先服侍叶泽洗了脸。他沐浴的时候，她就没好意思跟过去。听着那水声，自己心中也有些忐忑。
好在，叶泽沐浴完了，便自己铺了榻，先找了本书拿在手上看着，并不管她了。
苏阳怡松了一口气。




典妻 第七章 打探虚实
来叶家的第二个晚上，苏阳怡依然没有睡好。不过这次是为了春桃和杏儿。
便是重新经历一次自己被典卖的情景，她也没有悲痛成这样。半夜在噩梦中还是叶泽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掰开，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让她浑浑噩噩又睡了过去，才踏实了。
因此，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依稀想起这件事，见着叶泽，便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叶泽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和她一并匆匆梳洗过了，去给姜氏请安。
然后叶泽就去了铺子里，苏阳怡有些心神不宁地守着姜氏。
直到日头完全升了起来，派出来的人才回来一个，是两个小厮之一，名叫吉祥的。
姜氏看到回来的是个男人，便知道留在乡下的便只剩下一众女子和一个如意了。
她不禁叹了一声，道：“等搬了新园子，还是得多买几个小厮才是。吉祥，你先说说那头是怎么回事。”
云儿去给吉祥倒了水，吉祥囫囵喝了，道：“回夫人的话，那户人家姓姜，是那村子里唯一的屠户，有个兄弟是做牙侩的。日子倒过得不算太贫寒。那汉子今年二十五，据说手艺也不错。脾气莽是莽了些，倒不是不讲道理的。见人回来了，便也没有发难。昨个儿晚上，春桃和玉妈妈她们过的夜，那家人也没说什么，只是那屠户和他兄弟一晚上在门口守着怕我们跑了。”
姜氏啼笑皆非，道：“守了一晚上？”
吉祥点点头，道：“守了一晚上。昨个晚上玉妈妈就和他们提了要把春桃姑娘赎回来的事儿，只是他家不肯。尤其是那屠户，说春桃已经是他媳妇了，便是出多少钱也不转手的。”
闻言，姜氏心中一动。
苏阳怡连忙道：“那可如何是好？”
姜氏道：“玉妈妈怎么说？”
吉祥道：“玉妈妈见他们不打算动手，便让小的回来报信。并说今个儿她打算先去找那村子里的村长谈谈。”
姜氏道：“玉妈妈做的好。”
苏阳怡便有些焦虑，道：“若是说不通，可怎么好……”
姜氏安慰道：“总会有法子的。”
吉祥吃了两杯茶，便又回乡下去了。
在姜氏跟前儿，苏阳仪便是怎么焦躁，也不好表现出来。姜氏便留她在身边，柔声和她说话。忽而说起在玉昌的事情来，倒是转移了苏阳怡一些注意力。
“那时候啊，虽说锦衣玉食的，倒过得比现在苦些。不知道泽儿怎么想，我倒是觉得如今这样自在许多。”姜氏笑道。
苏阳怡心中一动。锦衣玉食……玉昌，当得上这四个字的，也没几户人家。何况，依姜氏的口气，叶家如今的处境，相比起从前来，应该算是清贫的了。
玉昌……叶家。她倒是知道，玉昌也有一个叶家，是个大族。和苏家不同，叶家是常常有人做官的。为着清名，所以比较低调，没有首富之名。说起来两家倒有姻亲。苏阳怡的大嫂徐氏，便是那叶家当家主母徐夫人的内侄女。
难道是那个叶家？
她正想问，去乡下跑腿的小厮又回来了。这次换了如意回来。
这孩子跑得满头大汗，进门顾不上喝水，先道：“夫人，那屠户无论如何不肯让春桃姐回来。找了村长事情倒更糟，他们一群人围着，玉妈妈没办法，只好让春桃姑娘先跟那屠户回去了！”
苏阳怡大急，道：“那怎么行，春桃……”
姜氏打断她，问如意，道：“那春桃呢？她自己怎么说？又是什么神情，可有哭闹不愿意？”
如意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倒没有哭闹。也是她自己先站出来的，临走的时候给玉妈妈行了礼道了谢。”
“那屠户呢？打她了吗？”姜氏追问道。
“没呢，只瞪了春桃姑娘一眼。奴才临走的时候，还听见里头传来声响，那屠户盛了饭给春桃姑娘吃。”
闻言，苏阳怡心下略安。
姜氏笑道：“看来那屠户对春桃倒也不错。”
苏阳怡反应过来，吃惊地道：“娘，您……”
姜氏斜睨了她一眼，道：“千金难买有情郎。春桃如今也算是人家媳妇了，只要她不担心你，也不是不能好好跟那家人过日子的。难道你嫌人家家贫？”
苏阳怡连忙道：“媳妇岂能嫌他家家贫！”
当初她以首富千金之身，下嫁到沈家那个破落户家中，又怎么会是嫌贫爱富之人！
可是春桃……
姜氏笑道：“瞧你急的。娘知道你还不放心。这样罢，如意你再跑一趟腿，让玉妈妈留下来陪春桃，其他人就先退远些。明儿啊，我和阳怡亲自去一趟。”
苏阳怡又傻了眼，道：“娘，这，这怎么使得！媳妇，媳妇自己去一趟就好了……”
姜氏道：“你年纪轻，又冲动，就怕好事儿也被你搅和成了坏事。娘啊，别的不说，眼睛里看过的人可不少。”
“可，可是……”
姜氏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夫人，若是劳动她到那样的地方去……
“我们娘儿俩自打在松阳落地生根，就一直忙着。忙得泽儿连媳妇儿也没功夫娶……阳怡，你可会骑马？”姜夫人突然道。
苏阳怡一怔，然后道：“在玉昌……也和大哥出去骑马。”
玉昌属于北地，民风要开放一些。
姜氏笑了起来，道：“那明儿咱们娘俩就骑马下乡吧，也算出去散散心。”
当时苏阳仪是应下了。
夜里面对叶泽，她却有些不知所措。自打晚饭的时候听说姜夫人要亲自带她走一趟乡下，她就一直在揣测叶泽的神色。
心不在焉地铺好床，她回头看了一眼，道：“相公……”
谁知道这个简单的动作竟然让已经上榻想休息的叶泽会错了意。
或许他本来就在想入非非吧……只是长着那样一张脸，再看他平时的表现，苏阳怡实在对他没什么心防……
听到这一声欲语还休的呼唤，叶泽立刻站了起来，常年行商锻炼出来的挺拔身材在烛火的阴影里显得格外有压迫感。他走到苏阳怡面前，低头看了她一眼，目中有些审视，又深不见底。
“怎么了？”他低声道。
苏阳怡却被他的气势给吓着了，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觉得说不出口了。
她讪讪地道：“您，您还不休息啊……”
一边不安地回头看自己的床。
叶泽的视线顺着她的，落在了她身后那张依然喜气洋洋的床铺上。
“……”
苏阳怡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了一步，力图使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母亲今日说要亲自去乡下的事，妾劝过母亲，可母亲不听。此事不敢劳动母亲的，您明日早起后……”
话说到一半，她就闭嘴了。因为她的措辞，倒隐隐有些把责任推到姜氏身上去的意思。说什么她自己劝过了，姜氏不听，所以叶泽要是不高兴也别找她……
事实上，叶泽根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就看见那双诱人的红唇在眼前开开合合，像一朵娇艳的花儿那般。
他漫不经心地道：“母亲从前就是个闲不住的。此事你不用往心里去，随她高兴就好。”
这可怜的姑娘，大约是被沈家的李氏给吓坏了。
眼看他下意识地又往前走了一步，苏阳怡不禁被吓得倒退，可是退无可退。眨眼的功夫，她就想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既然身为典妻，叶泽前两日都没有碰她，大约是怜她遭逢此变心头不爽利。可是今天……若是叶泽想要她，她倒真没有不从的道理。
何况这个时候，她才猛的发现，她其实也……不讨厌叶泽。
两人的距离已经近无可近，她甚至已经低垂黔首，显然是已经默许了。
叶泽倒突然清醒过来，神色有些复杂地瞧着她，然后叹了一口气。
“你……”
苏阳怡一怔。
叶泽扶着她的双肩，低声道：“我听说你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典你回来不过是权宜之计。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母亲和我，都没把你当成典妻……你也不要老是记着这些。”
闻言，苏阳怡心尖一颤。虽然今生时日还短，可是想起前世的点点滴滴……叶家人，真的没有把她当成典妻。
叶泽扶着她坐下了，自己坐在她身边，看了她一会儿，道：“此事若是你心里膈应着，我可以搬到书房去睡的。你父亲母亲那里，我也可以去解释的。”
苏阳怡苦笑，道：“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她已经是二嫁之身，便是把她拉出去，对世人宣称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更可怜更可悲罢了。
死过一次，苏阳怡也想得通透，再拿着那些虚无的东西不放，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叶泽有心想安慰她，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他只道：“我听你说你暂时不想回苏家去。那你有什么打算？”
他之前的话，已经让苏阳怡一直忐忑的心松了大半。听他问起，她也细细琢磨了一番。




典妻 第八章 色授魂与
叶泽是可靠的，叶家也是。
前世她在叶家呆了一整年，每日以泪洗面，婆母对她也非常纵容，并不曾强迫她什么，甚至连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跟她说过。而叶泽，如今想来前世他的疏离和冷漠……倒是因为看出来她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