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鸾

粱绍和瘪了瘪嘴，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无话可说。
而此时粱绍阳也走了过来，插嘴道：“七弟，九姑娘说得对，她不能不考虑到自己的名声，而你一个侯府少爷居然去找女孩子的麻烦，就不怕二叔知道了打你屁股么？”粱绍和吓了一跳，倒是真的吓得不敢再开口了。只是那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一眼就知道必定不会是在想什么好主意。
粱绍阳对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性很是清楚，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九娘子说道：“九姑娘年纪虽小，为人处世却很严谨，不愧是陈大人的女儿。这件事情是我家七弟不对，给姑娘添麻烦了。七弟其实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喜欢跟同龄的朋友一块儿玩罢了，调皮之处，还望姑娘多多包涵。”九娘子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身为皇族子弟、侯府嫡出的少爷，能够如此平易近人，也确实是难能可贵了！
她急忙躬身道：“二少爷过奖了。我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过，只是我个性沉闷，若是真要陪着七少爷玩的话，怕是七少爷会更加无聊的，那岂不是不好？”
这番话，把侯府的里子面子都顾到了，粱绍阳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又亮了几分，嘴边也挂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九姑娘过谦了。
就凭九姑娘这句话，又怎么可能是个沉闷无聊的人？好了，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九姑娘请沿原路返回吧，一会儿自会有人出来给你带路的。”
九娘子正在发愁这么大的庭院一会儿怎么才能走回去，粱绍阳便已经为她考虑好了，她不由又对粱绍阳刮目相看了几分，谢过之后，便转身而去。
粱绍和正要张嘴叫住她，却被粱绍阳一手捂住了嘴，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有脸叫！我还以为你巴巴儿地将我拉来是做什么呢，却原来是为了这种事情！九姑娘说得对，你就算不为自己的面子考虑，也要为九姑娘、为整个侯府的面子想想，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你自己的脸、
侯府的脸往哪儿搁？！”
粱绍和这才悻悻然打消了念头，嘟哝着道：“我知道啊！所以才会把你一块儿拉来嘛！”粱绍阳听得清清楚楚，不由一愣，接着又有些好笑难为这个娇纵的弟弟还知道找个人来避嫌！
不过……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七弟，难道你就这么看重陈佳容，非要她陪你一起玩不可？”
粱绍和一愣，随即便陷入了迷茫之中。





九鸾 （075）拜托
九娘子转过一道回廊，便看见方才带她出来那个丫鬟就站在月亮门下等着，见她来了，立刻迎上前来，躬身说道：“奴婢带姑娘回去。”九娘子淡淡地“嗯”了一声，心中已经是怒尖中烧。
就因为他们是侯府，就因为她是个庶女，所以两个并非长子的少爷才敢随意将她骗出来，丝毫没有想过这样做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
默默地跟在丫鬟后面，她低垂着眼帘，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拢在袖中的双手已经捏得青筋迸发，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她一定要跳出这个圈子！
她的命运她做主，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擅自决定她的人生！
恍惚中她们已经回到了戏园。她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的一霎那已经是无悲无喜，淡然从容的样子，似乎就只不过是去huā园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眼光一扫，粱鼻萱已经回到了席中，正在跟大娘子说话。
九娘子眼神微敛。
也不知这位五小姐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否知道她那两个兄弟的作为？
规规矩矩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粱静萱和大娘子只是微微看了她一眼，便又自顾自说话去了，她的心中便不由得一凝。
五娘子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九妹妹，你去哪儿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九娘子便笑了笑说道：“我方才更衣去了只是这侯府可真漂亮，我一不小心就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
粱静萱听了，转过头来看着她笑道：“多谢佳容妹妹夸奖。若是以后有空，不妨多过来坐坐。”
这话就有些分量了。不仅是大娘子，就连五娘子和其他几个同桌的姑娘们也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九娘子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却欣喜地笑道：“承蒙静萱姐姐相邀，若是有机会佳容一定再来！不过，过完年就要上学了，怕是没时间了。”说完不由有些黯然。
粱静萱笑着说道：“佳容妹妹别担心回头有机会我给你下帖子去，相信陈夫人不会不让你出门的吧？”
“那太好了！”九娘子喜笑颜开，道“多谢静萱姐姐！”大娘子的脸色不禁便有些发黑。
又坐了一会儿，戏唱完了，各家的夫人们也就陆续告辞了。
九娘子三人随着大夫人告辞出来，坐上马车，一路驶回了陈府。
因着方才听戏的时候，太过热闹大夫人又忙着跟其他的夫人们聊天，所以并未曾看见九娘子离席的事情。而大娘子和五娘子则有些精神恍惚鬼使神差地也没将此事说出来，于是就这么掩了过去，倒是让九娘子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没了用武之地，很是惊讶了一番。
过完年，陈府的生活又恢复了平日的规律。而今年已经满了六岁的六哥儿也要开始上学了！
陈家的儿子跟女儿不一样。儿子六岁就要进入家学启蒙，为他们将来读书打下良好的基础。之前六哥儿因为岁数的问题没有进学，现在却再没有理由拖延。
九娘子也不敢有所拖延。
错过了启蒙的最佳时间，也就等于耽误了弟弟的前程。她一心一意要让弟弟有个锦绣未来，自然是要他越早进学越好。
好在他跟自己不同。既然大夫人有那么个意思要把他养到自个儿名下，自然就不会阻挠他的发展，进家学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九娘子担心的是六哥儿的安全。
之前她一直有意识地淡化他在这个家里面的存在，平日里不是让他跟三哥儿在一起，就是跟自己在一起，相当的低调因此并未引起大哥儿、四哥儿和五哥儿的注意。但是如今一上学，兄弟几个自然是要经常见面的，冲突难免会有，六哥儿年纪还小，安全上怕是就难以保障了。
她便想到了三哥儿。
事实上，自从他们来到正院儿六哥儿就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三哥儿的保护之下。她上辈子就知道，三哥儿虽然看上去木讷胆小，但其实最是个内敛沉稳的人，单看他虽然没有了生母却还是把八娘子保护得很好就看得出来。旁人看来他似乎并不受宠，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他也从来就不曾真正吃亏低调、隐忍，他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平静安然。
连九娘子有时候都忍不住要嫉妒他。
由此可见，他其实最是个聪明人。
如果有他护着六哥儿，那么相信就算在家学里面，六哥儿也不会太受欺负才是。
九娘子心里便有了主意。
果然，过了没几日，六哥儿就〖兴〗奋地跑来跟她说。父亲让他去家学里报道了。
九娘子也很是高兴，拿出了这几日特意给他做好的笔套之类的东西，还有从李妈妈手里弄来的上好的笔墨纸砚，摸着他的头叮嘱道：“上学是件好事，弟弟要好好学，这样蚊后才能读书做官，光宗耀祖。”六哥儿重重地点着头，稚嫩的小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认真地说道：“我知道，姐姐。我一定好好读书，以后考状元、当大官儿，好好保护姐姐！”
九娘子的眼前一瞬间便模糊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抱住了他。
董妈妈她们也在一旁抹着眼泪。
“六少爷真是长大了呢！知道要保护姐姐了。”她们含着泪，笑着说道。
九娘子借着送六哥儿回房的机会来到了东厢房，找到了三哥儿。
“九妹妹怎会到我这儿来？快快请坐。”三哥儿听说她来了，立刻就从书房出来，在客厅接待了她。
不过才放学而已，他便又一头扎进了书房，在九娘子看来，心思灵敏，又难得地勤奋好学，在目前的几个儿子里面，他应该是最出挑的才对，可现在却是四哥儿一个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是他真的不堪造就，还是刻意藏拙？九娘子相信是后者。
她便笑看着三哥儿，说道：“不瞒三哥哥，今儿个小妹来是有事相求的。”
三哥儿略一沉吟，便笑了起来，问道：“九妹妹可是为了六弟上学的事情而来？”
九娘子笑得更加开心了，点点头道：“三哥哥，弟弟从小跟在姨娘身边，没受过什么教育，可这两年来却是一天比一天出息、一天比一天懂事，1小妹知道，这都是三哥哥的功劳。”三哥儿急忙谦让道：“不敢当，应当还是九妹妹的功劳才对，我不过就教他认了几个字罢了。
九娘子笑道：“三哥哥不必过谦，我自己还什么都不懂呢，怎么可能教得了弟弟？只是，我跟弟弟的情形，三哥哥也是知道的，弟弟还小，应该进家学去学习，可以他的地位，怕是在家学里面的日子会不好过。小妹知道三哥哥是有本事的人，还望三哥哥能够对弟弟照拂一二，小妹就感激不尽了！”
她倒是说得开门见山，三哥儿不由得一愣，沉吟了一下。
“照顾幼弟，这是我应尽的职责，就算九妹妹不说我也会去做的。”他笑着说。
九娘子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转变了话题道：“说起来我和弟弟还真是多亏了三哥哥你们的照顾呢！弟弟平日里受着三哥哥的引导，我也蒙八姐姐看顾良多，对您和八姐姐，我和弟弟真的是感激不尽啊！”三哥儿的笑容顿时一凝，眼中闪过一丝戒备。
九娘子看得清清楚楚，却仿如未见，自顾自又接着说道：“我从小
跟姐姐们就不是很亲近，多亏了八姐姐多方照顾才能顺利融入到正院儿的生活中来。八姐姐是个好人，我以后一定要报答她，让她能够过得开开心心、平安顺遂！”
说完，小手捏拳，一脸的坚决。
三哥儿神色一动，看了看她，低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九娘子也不催他，只是拿起了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他的思索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便又抬起头来，笑着说道：“九妹妹，咱们都是一家人，又何必那么客气呢？妹妹比你大，照顾你是应该的，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就像我，我比六弟大，照顾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啊！”九娘子便笑眯了眼，看着他道：“是啊，三哥哥说得对，倒是我太过着意了。咱们都是兄弟姐妹，凡事都应该互相帮助才对，这样才能够彼此都舒心快乐嘛！”
两人又说了几句，九娘子便起身告辞了。
三哥儿也不挽留，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说道：“九妹妹慢走。”九娘子回身道：“三哥哥不必送了，小妹告辞。弟弟的事情就拜托三哥哥了！”
三哥儿点点头，目送着九娘子的背影远去，眼中一片深邃。
第二天，九娘子等人给大夫人请过安后，她一反往日直接回房的习惯，一路跟着六哥儿回到了西厢房，亲眼看着徐妈妈和锦纹她们一样样收拾好了上学要用的东西，然后亲自将六哥儿交到了三哥儿的手里。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她目送着兄弟俩向北琼阁走去，这才匆匆赶往南林苑。




九鸾 （076）背诵
六哥儿跟着三哥儿来到北琼阁。
那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两进的院子。前面一进是学堂和书阁，陈家的少爷们就在这儿读书学习。后面一进则是先生一家的住处，跟前院有大门相隔。后院背后就是宅子的后门，单开了一个角门供先生的家眷出入陈家，很是方便，也避免了女眷与陈家少爷们有什么不好的接触。
学堂面阔五间，里面只摆了六张桌子，很是宽敞。其中四张桌上都摆放着文房四宝，想来是大哥儿、三哥儿、四哥儿、五哥儿的座位。学生的座位正前方有一张大书案，上面摆着四书五经，正面墙上挂着四君子图，清高雅致。
三哥儿领着六哥儿走进学堂，大哥儿他们已经来了。四哥儿不愧是先生都夸奖的好学生，此时捧着书本埋头苦读，根本不搭理其他的人。而大哥儿和五哥儿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见他们来了，立刻住了嘴。
三哥儿是很熟悉这两兄弟的习性的，见状便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不过他也只能暗中戒备罢了。
六哥儿却不懂这些，见到几个哥哥，想起姐姐昨晚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尊敬先生、礼待兄长，因此便咬着下唇，怯生生走到大哥儿和五哥儿身前，行了个礼道：“大哥哥好！五哥哥好！”
大哥儿和五哥儿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不禁一愣，下意识地就“嗯”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六哥儿松了口气，又走到四哥儿的书桌前，行礼道：“四哥哥好！”
四哥儿从书本里抬起头来，也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去。不再搭理他。
三哥儿看着大哥儿和五哥儿的神情，不由得好笑，干咳了一声道：“六弟。这里还有两张桌子，你选一张吧。”
六哥儿看了看，两张都是靠门口的位置。算是有点偏了。不过他年纪小，才刚刚启蒙。倒也不必坐太好的位子。
他便随意寻了张桌子坐下，锦纹帮他放好笔墨纸砚，便退了出去。
陈家的学堂是不许下人们逗留的，因此丫鬟们都只能在外面等着。至于一般官宦人家的子弟都会有的书童，陈启郡的意思是要等他们长大到前院住了以后再给配。
看见六哥儿坐好了，小身板儿挺得笔直，小脸上全是认真。一副准备好上课了的乖宝宝模样，大哥儿和五哥儿对视了一眼，走了过来。
在一旁看着的三哥儿心中一紧，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大哥儿和五哥儿要趁机找六哥儿的麻烦，这是他和九娘子都料到的事情，所以九娘子才会专门找上他。只是如今却不宜轻举妄动，毕竟他们都是没了亲娘的庶子，不比得受宠的大哥儿和五哥儿，帮助人是一回事。却不能把自个儿也绕进去。还是看情况，伺机而动吧。
大哥儿和五哥儿走到六哥儿桌前，六哥儿一见，急忙站起身来。恭敬地看着他们，叫了一声：“哥哥。”
大哥儿就装出了一副亲切的笑容，看着他道：“六弟今儿个起就跟我们一块儿上学了，真是幸事！今后若是在学堂上有什么问题，只管来找我，大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六哥儿却不见喜色，只是毕恭毕敬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大哥哥。”
看他这么一副老成的样子，大哥儿和五哥儿又是一愣。
五哥儿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他道：“六弟，今儿个起你就要启蒙了，不知可曾提前做些准备？先生最是个严厉的人，对我们要求一向很高，虽然你只是蒙学，可若是大字不识一个却也是会被先生责罚的。”
他这话说得有些讲究。谁不知道六哥儿以前都是跟三姨娘在一块儿？三姨娘本身学识并不高，又死得早，她死的时候六哥儿才四岁，又哪里有时间教他识字？
六哥儿脸上果然显出了为难和惊惧的神色，小脸有点变白，吞吞吐吐地说道：“五哥哥，我……我倒是学过一些字，只是不多，也只会背三字经和千字文，不……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大哥儿和五哥儿又是一愣，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这个从小就被人无视的小小庶子，竟然还识字？
“你跟谁认的字？”大哥儿忍不住问道。
“姨……姨娘教过……”他怯生生地说。
却没有把三哥儿说出来。
三哥儿心中一跳，便多瞧了他一眼。
大哥儿和五哥儿背对着三哥儿，自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但却还是为六哥儿话里的意思吓了一跳。
难道六哥儿那么小就开始认字了？他有那么聪明么？
五哥儿看了看天色，突然计上心来，便一脸严肃地问道：“只是会自然不够，还要熟练才行。要不，六弟你把千字文背来听听，我才知道你的水平究竟如何，一会儿先生来了也好帮你说话。”
六哥儿不疑有他，但却涨红了脸道：“我……我背得不是很熟，五哥哥一定要帮我啊！”
五哥儿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丝毫不显，点点头道：“你快背吧，让我听听。”
六哥儿便一字一句地背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闰馀……”
背了几句便背不下去了，吞吞吐吐，脸色通红，一脸的愧色，大眼睛里满含着泪花，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三哥儿心头好笑，索性便坐了下来，看着这出戏怎么收场。
大哥儿和五哥儿交换了个眼色，相视一笑，很是得意。
四哥儿皱了皱眉头，却仍旧一声不出，又专注在自己眼前的书上。
正在这时，一声干咳响起，一个严肃的声音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转头一看，原来先生已经来了，忙不迭站直了身子，躬身道：“先生好。”
先生姓黄名真，乃是当朝大儒，一身的学问，却不屑仕途，只肯耕作南田、修身养性。陈启郡还是通了姚穹的路子才请到了他，在家中坐馆授徒。他为人方正，光风霁月，确实对学生的要求很高，不过却极通情理，对各人的情形很是清楚，不会要求谁去做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五哥儿就是在吓唬六哥儿。
他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一片端凝。大哥儿和五哥儿心头一跳，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眉敛目，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黄真可不管他们几兄弟谁受宠谁不受宠，都一视同仁。而陈启郡也对他的决断非常支持，若是惹恼了他，怎么惩罚陈启郡都不会吱一声的。
他看了看面前的垂髫小孩儿，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气质也干净澄澈，外表上看确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就不知内里是否也一样聪明伶俐？个人禀性又如何？
“你就是六少爷吧？”他问道。
六哥儿赶紧走上前去，按照昨天姐姐教他的，双膝跪下磕了个头道：“学生陈克孝拜见先生。”
黄真见他礼数周到、神情恭谨，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起来吧。”
六哥儿依言站起身来。
“你们方才在做什么？”他又问了一次。
六哥儿偷偷抬眼看了看他，见他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心头不禁打鼓，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回先生的话，我……我方才在背千字文。”
“哦？你会背千字文？”黄真有些讶异。
陈启郡跟他说的是给六子启蒙，可若是他已经会背千字文了，那就不是启蒙了，可以进行初步的授业了。
六哥儿又再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学生会……会一点。”
“那好，你且背来我听听。”黄真背着手走到书案后，说道。
五哥儿面无表情，心中却极为得意。
就凭方才六哥儿背得那坑坑巴巴的样子，肯定会被黄真所厌弃，到时候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六哥儿听了先生的吩咐，不敢怠慢，应了声“是”，便抬起头。
一瞬间，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不见了，虽然年幼，却有着充分的自信，令他那稚嫩的脸庞突然间焕发出一丝沉着稳重的光彩。方才畏缩怯懦的神情消失无踪，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黄真见了，不禁暗自点头，对这位小少爷又多了几分喜爱。
只听六哥儿稚嫩的声音朗朗背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一时间，清亮的背书声回荡在学堂里。
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他一口气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全文千字竟然无一错处，哪里还有方才那结结巴巴的样子？！
大哥儿和五哥儿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转头看着六哥儿，眼中怒火狂燃。
事到如今，他们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他给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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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鸾 （077）赏识
黄真的眼中闪过一丝诧意。
虽然看到六哥儿的气势，便猜测这讣孩儿必定有些聪明，但以六岁的稚龄，刚启蒙就能将千字文背得如此熟娄，倒也难能可贵了。
他的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欣赏。
不过他为人内敛，涵养颇高，倒不曾轻易将这些喜爱和满意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地说道：“背得不错，可见基本功还算扎实。你可还曾学过其他？”
其实三哥儿见他聪明伶俐，千字文之类的启蒙读物一两遍就能学会，因此便已经教上了论语。不过六哥儿人虽小，心却精，便只是说道：“回先生的话，先母去得早，并未教给学生太多东西。”
黄真点点头，有些遗憾，又有些安慰。遗憾的是此子机缘不够，丹他的聪明，若是早遇名师，焉知不是一个天才？但若是早遇了名师，现在还能轮到他来收学生么？这跟好苗子如今拜在自己门下，只要好好教导，说不得以后也能读出个状元公来，这是何等的荣耀！
化自己虽然不喜做官，不屑科考，可弟子若能够名声大噪他却是很欢迎的。
这么想着，便不由又对六哥儿和颜悦色了几分。
“虽然以你的天资，未能尽早就学有些遗憾，但如今倒也不迟。
读书最忌心浮气躁、急于求成，你虽天资聪颖，却也不能因此而疏忽大意，徒生娇纵之心今后须戒骄戒躁，勤勤恳恳，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去学，方能有所成就。你可听清楚了？”他正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