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莎士比亚笑了笑:“你和他本人才能谈的更清楚,他也在后排看戏,正好散场了,不如一起去找家酒馆喝杯酒吧。”
黑格尔欣然点头道:“好的,边喝边聊!”
戏剧散场了,莎士比亚与黑格尔叫上后排看戏的弗洛伊德,一起去喝酒。
听见这番谈话的阿蒙,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就像前天他在雅伦娜神殿的广场上,面对巴门尼德诘问的问答——人们在质疑神灵的同时,也在假设神灵。他们在质疑神灵的是怎样的存在,同时也等于在思考自己的存在。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剧场中的人群散去,文森特卜已经不见了。阿蒙本还想散场后也找他去喝杯酒好好聊聊呢,看来只好等明天了,文森特卜应该还会来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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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天枢 287、三位一体之闻
翌曰,阿蒙又来到了剧场,在相同的位置,他果然又看见了文森特卜。两人只是点头一笑,然后接着看戏。今天上演的又是另一位剧作家的作品,每一出戏的剧目都比较短,因此连演了两出。
第一出戏名叫《伊翁》,讲的仍是阿波罗的故事,雅伦城邦中的剧作家好像特别爱挖苦这位神灵。随着剧幕拉开、演员上场,阿蒙越看却越皱眉。
台上的那位阿波罗哪像一位神灵,就似人间荒银无耻的权贵,不仅行为卑鄙而且背信弃义、道德败坏。阿波罗来到人间,无耻的诱歼了一位可爱的少女,这少女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叫伊翁。只顾享乐的阿波罗乱而即弃,抛下少女又回到天国做他的神灵。
少女生下孩子后无法处置,就把他放在一个箱子里,送到她曾和阿波罗幽会的山洞中,神灵应该能看见自己的儿子。阿波罗当然看见了,于是托众神的使者赫尔墨斯帮一个忙,把这个箱子拿走,放到了阿波罗神殿的门前,祭司收留了孩子。
这个孩子就在父亲的神殿中长大,终曰在阿波罗的神坛下玩耍,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由于他的来历独特,众人都把他看作人间送给神灵的献祭,生来就在神殿中守护着神灵。
而那少女后来嫁给了一位外乡人,她以为阿波罗早已将她忘记,但这件事却激起神灵的妒忌与不满,阿波罗惩罚她一直没有生育。可怜的女人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便到阿波罗神殿祈求神灵。
这出戏的高潮发生在神殿中母子相见的一幕,女人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就向这个年轻人诉说了遥远的国度里另一个女人的故事,却没有告诉伊翁那个不幸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伊翁在神坛前悲哀的说道:“高贵的夫人,你那位朋友的命运与我是多么的相似,她在寻找自己的儿子,我在寻找自己的母亲。但你别指望神坛上的神灵会给你满意的答复,因为您在用朋友的名义控诉神灵,神灵是不会认错的!”
剧中的那女人没有告诉面前的伊翁,自己就是他的母亲,也没有再向神灵祈求,转身离开了神殿。
有关伊翁的神话传说大致内容便是如此,然而舞台上这出戏,却将语焉不详的神话演绎出种种详尽的细节。细节是魔鬼啊,它将一个传奇民间故事演绎成了对神灵恶行的揭露,阿波罗不仅虚伪好色,而且始乱终弃又怀着卑鄙无耻的妒忌之心。
在剧终时,还有大段的吟唱旁白——“如果神的行为卑鄙,他就不再是神!神灵不能为人间制定准则,而自己又违背它!人们效仿诸神的恶行,而神灵又称之为恶!”
文森特卜突然笑了,在灵魂中传来一句话:“阿蒙神啊,将来未必没人会这么编排你。”
阿蒙也笑了:“戏里有些话说的也没错,如果神的行为卑鄙他就不再是神,而且神不能违反已作出的约定。”
文森特卜又说道:“就如你昨天所说,当神灵不再是超然于事物之外的存在时,所谓神也是人。但这出戏明显在编排神灵的恶,又以此为据去批判神灵的恶,虽然说的只是剧中的那位阿波罗,但又未尝不是将矛头指向神殿中的阿波罗。而人之恶就是人之恶行,不论是效仿谁,也不因评价者是谁而改变。”
他们在这里暗自嘀咕,梅丹佐和伊索也在那边小声说话。在两出戏的间隙时间,整个剧场中的人们都议论纷纷,梅丹佐嘀咕道:“这个剧作家确定是在写阿波罗吗?而不是曾得罪过他的哪位大人?我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位人间大祭司的故事,只是给他戴了一顶神灵的帽子写进戏里。”
伊索呵呵笑道:“人间这种事情很多,把主角写成神灵才会有更多人愿意看。若是台上演的是阿猫阿狗,台下哪会这么轰动呢?”
梅丹佐:“神灵可真够倒霉的。”
伊索人仍然在呵呵笑:“谁叫他们是神灵呢?”
梅丹佐又说道:“我发现人们很爱看这样的戏,写这种戏也让剧作家更容易获得更高的评价。你看剧场中这些人看戏时群情激愤,但很多人心里都莫名很满足。”
伊索叹道:“看阿波[***]的那些丑事,哪里还像个神灵,就是个道德败坏的无行之人。人们却很乐意看见,自己的那些恶习与说不出口的欲望神灵也有,于是得到一种与神灵并肩的满足感,神灵原来与他们一样都拥有那些人姓的阴暗卑鄙。”
这次轮到梅丹佐笑了:“如果这么想的话,他们永远也不会成为神灵,这世间也不可能有神灵。”
伊索又叹道:“神灵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你确实不必把他当做神灵。阿蒙神也在看戏呢,我们就接着看吧。”
梅丹佐又好奇的问道:“阿波罗要是看了这出戏,会有什么感觉?”
伊索又笑了:“我怎么知道,你该去问阿波罗。如果这事真是他干的,他也活该挨骂。如果不是他干的,看不看这出戏也无所谓,只是人间的阿猫阿狗换成了他的名字。人们在人间会做怎样的事情,就设想神灵也会这么干。”
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舞台上又有一出戏剧上演。等到表演进入高潮的时候,梅丹佐忍不住望向阿蒙神所在的位置,想看看这位神灵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刚才那出戏还是在编排神灵的恶行,而现在这出戏干脆就是否认神灵的存在了。
一位英雄骑着带翼的飞马冲上了天空,想看看神灵究竟存不存在?他并没有发现神灵的踪迹,却从天上俯瞰种种罪恶在人间泛滥、强权在践踏着公理,这位英雄大声高唱道——“善良的人们啊,请听我说。
据说天上有神灵,但是没有、真的没有!
只要你有一丝智慧,就不会相信古老的传说。
人间的暴君不计其数,他们把善良剥夺。
那崇拜神灵的人们,内心是多么的怯懦!
请告诉我神灵在哪里?
当我飞上天空却看不见他们,光明、温暖、期望又何在?
我要宣告人间,天上没有神灵、真的没有!”
戏演到这里,台下有不少观众都露出了骇然的神色。伊索扭头又冲梅丹佐说了一句:“天上有没有我不清楚,不过今天剧场里却坐了一位。”
梅丹佐眉头紧锁:“如果剧作家真的是这么看待这个世界,那么他所看到的世界中确实没有神灵,而神灵却坐在台下看他写的戏呢。”
伊索叹息道:“那飞上云端的英雄,可以宣告天上没有神灵,但是发出呐喊的同时是否也在审视内心,他所呼唤的光明、善良、温暖、希望又何在?”
剧场中人群最拥挤的地方,文森特卜似是故意打趣般的问道:“阿蒙神,你的感想如何啊?”
阿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文森特卜,我倒想问问你,方才的第一出戏假如将阿波罗的名字换成无量光,你又做何感想呢?”
文森特卜却笑呵呵的答道:“你问错人了,佛所说大觉悟者并非神灵,也从未以神灵自居。无量光只是一个称号,自姓光明朗照十方,本自具足、无始无终、不生不灭、如来如去、能生万法。怎么去编排倒也无所谓了,无量光既朗照十方,无量光亦不可见。”
阿蒙眨了眨眼睛:“哦?那我在叙亚沙漠所见的那位呢?”
文森特卜答道:“随缘而化之身,就如我在雅伦城中见到的你。”
阿蒙:“我非无量光。”
文森特卜:“你是看戏的赶车人。”
阿蒙一笑:“原来如此!那你口中所说的佛呢?”
文森特卜答道:“发智慧心观照而报得,闻法如见我佛。行一切善法,观照自姓求证圆满。”
阿蒙微微点头道:“无量光有三身?”
文森特卜也点头道:“法身、化身、报身,三身一体。”
阿蒙不再言语,进入了一种空灵的冥想状态,他真的成了一名看戏者,默然观望着剧场中的众人,眼中的戏不仅只在舞台之上。众人在看舞台上的戏剧,他们同时也成了人间这出戏剧的表演者、被神灵观望着。
阿蒙求证了如今的境界,他也不知道这个境界该叫什么名字,只知众天使称呼他为唯一的神。那么在这种成就之上,是否还有更高的境界,如果有,又应该怎样去求证?阿蒙没有想过也无暇去设想,因为他还没达到目前境界种种成就具足的状态。
但今天听文森特卜提到无量光,让阿蒙有了一种见知——确实还有更高的境界存在,他并非接受了无量光的指引,但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求证。至于求证的道路何在,阿蒙尚在摸索之中。
就在这时,阿蒙突然发现了另一位神灵也在这个剧场中看戏。如果阿蒙不是在这种状态下观望众人,他可能也不会有所发现。因为这三天来,这个人一直就在这个剧场中看戏,阿蒙却没有特别注意到他,更没有把他认出来,此时才突然发现他是谁。
那是一位浓眉大眼、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就坐在离伊索不远、剧场中最好的位置上,穿着洁白的长袍,座位前的小桌上还放着美酒与瓜果。他的样子阿蒙从未见过,却有一种玄妙的感应,唤醒了灵魂中似曾相识的印记。
基巴达国王列奥尼死后,宙斯又换了个身份来到人间,此刻正坐在雅伦城的剧场中。
舞台上的戏将阿波罗编排成那个样子,宙斯也不会脸上有光。而在人间流传的神话中,宙斯做的很多事比今天这出戏中的阿波罗还要不堪,是天上地下头号好色之徒,简直就是人间第一大银贼了。与宙斯的“事迹”相比,戏剧《伊翁》中阿波罗那点破事不算什么。
接着上演的第二出戏,也是出自同一位剧作家之手,剧中的英雄干脆冲上云端咒骂神灵,然后向着人间宣布神灵并不存在。而看宙斯的样子却一点都不生气,始终笑呵呵的一边喝酒一边吃东西,看的是有滋有味,简直有点没心没肺了。
整个剧场中,伊索、梅丹佐、文森特卜、阿蒙都露出过笑容,但第二出戏达到高潮时,只有宙斯一个人在笑,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既然说没有神灵,那你又何必骂什么神灵?把人姓中的一切恶习都赋予神灵,人们就能够解脱了吗?”
阿蒙寂然观照而不动念,读出了宙斯笑容中的意味,宙斯也成了他眼前这出戏的一部分。只是不知宙斯是否看见了阿蒙?在宙斯的眼中,阿蒙是否也出现在人间戏剧里?
……阿蒙进入雅伦城中的第二天就到了神殿广场上闲逛,接下来又看了三天的戏,总计一共呆了五天。到了第六天清晨,他对伊索说:“该看了也都看了,我们该离开这里,送你回到家乡米都利了。”
梅丹佐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多呆两天?我看戏还没看够呢!”
阿蒙答道:“你想看戏的话,有的是时间去看,但我昨天在剧场中发现了宙斯。他就坐在你们俩旁边,这三天一直都在。我未经允许进入了奥林匹斯神域,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梅丹佐吃了一惊:“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阿蒙解释道:“宙斯的成就不亚于我,我也是在昨天戏快散场时才发现他的,这三天一直没注意到,你没发现他很正常。”
梅丹佐:“我的神啊,那么宙斯有没有发现您呢?”
阿蒙:“这我也不清楚,但他又不是不认识我,我就是本来面目。”
这天吃完早饭结了房钱,阿蒙驾车拉着伊索,梅丹佐骑马跟随,“主仆”三人离开了雅伦城向米都利城邦赶去。
如今的米都利城邦也加入了雅伦同盟,雅伦同盟各城邦大多分布在沿海多山地带,沿途会经过很多险要之处。大队人马自不必担忧,但是小股行人也需提防强人出没,毕竟这里刚刚经历过战乱,也有一些战士闲下来之后,偶尔兼职做些没本钱的买卖。
经过一条山间险道时,四下无人,梅丹佐突然听见密林中有几个人在说话。有一人道:“那个伊索是在外面发了财回来的,身上一定带了不少钱。这里没人认识他,也不会有人关心他的下落。一剑宰了,将尸体往山崖下一丢,钱就全是我们的了。”
另一人像是领头者,语气却很不悦的说道:“你叫我们来,说是有一桩大买卖,却没有搞清楚状况!那个叫伊索的老头倒没什么,但他的车夫和护卫却不好对付!”
先前那人道:“怕什么?他们才两个人,连武器都没带,而我们这里有八个人。”
领头者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这八个人对付人家两个人,恐怕还不够看!你没注意到吗?那辆马车走在山路上,就像在平地上一样稳当,车上的人一点都不会觉得颠,普通的车夫会有这等本事?”
又有一个人说道:“你再看那个护卫,他的骑术简直是随心所欲,他与马车的距离和位置始终不变,轻飘飘简直就像散步一样,普通的保镖能有这等身手?”
最初说话的那人惊讶道:“难道是两名大武士吗?那个伊索得多有钱啊,能让大武士替他赶马车!”
领头者又说道:“大武士怎么会赶马车?有钱也雇不着啊,那是个身份问题!我看那车夫是个很厉害的中阶武士,但是那个护卫说不定真是位大武士。这笔买卖我们绝对做不了,趁早断了念头吧。”
旁边有人恍然道:“听说那伊索是从撒冷城来的,这一路万里迢迢还经过很多战乱之地,假如护卫没本事早就被人劫了,还能等到我们?”
这是一伙强盗,报信者在城中盯上了伊索,他们埋伏在城外企图谋财害命,然而兴冲冲而来却很遗憾的不敢动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从密林外驶过。强盗也有强盗的生存方式,冒冒失失不搞清楚状况就跳出来,只会成为死的很快的小蟊贼。
马车已经走远,密林中突然有人惊呼道:“火!怎么会着火呢?……裤子,哎呀,我的裤子!”
又有人大喊着:“烫死我啦——!”慌忙将手里的武器扔了出去,然后忙不迭的伸手去脱衣服。”
原来在这一瞬间,他们手中的武器突然都发红了,就像在炉火中被烧得滚烫,而且裤子也莫名其妙的全着火了。这伙强盗烫伤了手还被烧伤了身体,扔掉武器脱掉带火的衣服,光溜溜的冲出了密林,皆惊恐莫名,以为受到了神灵的惩罚。
伊索的马车早就走远了,梅丹佐骑马跟随在车边呵呵直乐,刚才的事情显然是他干的。不明内情的伊索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啊?”
梅丹佐答道:“天气真好,凉快!”
赶车的阿蒙当然也听见了密林中那一伙强盗的谈话,也知道梅丹佐干了什么,他却没有理会,只在默默思考着一个问题——昨天剧场中遇到的宙斯是谁?
(未完待续)
天枢 288、我是谁.
这个问题很有趣,宙斯当然是宙斯,阿蒙已经认出来了。但是他想的是另外一回事,宙斯的面目与他上次见到的基巴达国王列奥尼并不一样,是这位神灵本人来到人间看戏呢,还是又斩下了某个化身呢?或者就是干脆变化一种身份来到人间闲逛?这样的身份对于神灵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宙斯与阿蒙取得的成就境界是类似的,但他突破成就远比阿蒙要早得多,掌握的更加精深纯熟、也领悟了更多的奥妙,达到了手段具足的状态。
所谓的化身历世,并不是随随便便变化一个样子、转换一个身份这么简单,若是这样的话,就连某些九级神使都能做到。到了宙斯这种成就,其意义就完全不同了。文森特卜转述无量光的话——“动念既是缘起”,那么像阿蒙这样的神灵,有动念之缘起才有化身之显现,而且每一种化身都是独一无二的,代表着神灵的誓愿、思考以及须以这个身份经历的求证。
在希顿联合王国的神话传说中,宙斯在人间沾花惹草,据说还有过不少孩子。神灵是一种超脱的存在,天枢大陆各地神话中关于神灵之间的血缘关系,实际上是一种指引者与被指引者之间的传承关系。但神话到了宙斯这里就有点令人纳闷了,未尝不会真有其事。
阿蒙又想起了当年的歌烈,歌烈在哈梯王国终身未娶过着清修的生活,但假如歌烈留下了后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阿努以灵魂新生的方式来到人间成为歌烈,是一种超越创世神成就的尝试,很难说这种尝试是成功还是失败。
宙斯与阿蒙一样,走的是另一条道路,他开辟了奥林匹斯天国,并且能够自由的离开天国来到人间,而且融合了原创世神的神国。至此为止,阿蒙所求证的道路与宙斯并没有明显的区别。但是奥林匹斯众神似乎涉世很深,这位宙斯一次又一次来到人间,有时可能是神灵本人,有时可能是以化身历世。
像他这样的神灵来到人间,是怎样一种存在、为了求证什么,又该用怎样一种方式?这些正是阿蒙在路上思考的问题,此刻他本人也行走在人间,是一位赶车人。
在沉思中,阿蒙驾着车进入了米都利城邦,这是希顿联合王国最古老的城邦之一,也是希顿半岛曾经的文明发源地与经济商贸中心,但是希波战争之后,它的重要地位已被雅伦城邦所取代,米都利也加入了雅伦同盟。
伊索进入了这个曾经熟悉的城邦,六十年过去了,他有很多地方已经不认识了,但城邦的街道轮廓依稀还在。他让阿蒙赶着马车来到一座府邸前停下,挑帘下车叹息道:“这座旧宅子曾维修过,但还是原先那栋建筑,门前的雕像还是六十年前的。”
守门的仆人走过来问道:“你们是来拜访我家老爷的吗?为何把马车停在这里?”
伊索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仆人答道:“是雷德-阿克曼老爷,这宅子是他的。但老爷不在城里,去城外的庄园收租了。”
伊索的神情有些激动,但还是尽量平静的问道:“雷德-阿克曼老爷?请问他的父亲名叫罗斯-阿克曼吗?”
仆人有些奇怪的答道:“是的,我听说过老爷父亲的名字,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到这里来又是为什么?”
伊索一指院门上挂的一个牌子问道:“雷德-阿克曼要卖掉这座宅子吗?”
仆人恍然大悟道:“您是来买宅子的?阿克曼老爷开价二百个金币,只要您肯出这个价钱,就可以在城邦物产署登记拿到房契,这宅子就是您的啦。”
伊索道:“雷德-阿克曼为什么要卖掉这座宅子?”
仆人挠了挠后脑勺道:“我只是看门的下人,也不是太清楚,听说庄园的收成不太好,阿克曼老爷还有一处新宅子,想把旧宅子和田庄都卖了,然后买船去经商。最近在战争中发了财的老爷们,大多是这么想的。”
伊索微微一皱眉:“经商当然能挣钱了,但也不能不要祖上的田庄吧,若城邦没有物产,拿什么去交易?大家都去经商,赚谁的钱啊?”
那仆人显然很健谈,笑着说道:“当然是赚那些外邦人的钱,至于田庄、矿场、作坊就让别人经营吧,老爷们都想挣大钱、挣快钱、挣别人的钱。”
伊索又问道:“如果这座城邦的人都不重视生产,只想着贸易繁荣,一旦繁荣不再,会陷入困境的。贸易本身只是交换彼此需要的东西,商人可以从中获利,但如果忽略了根本,这座城邦只能靠外邦的物产支持,是繁荣不了多久的。”
仆人又挠了挠后脑勺道:“我只是守门的,您说的都是大人们需要考虑的问题,现在米都利加入了雅伦同盟,同盟的力量很强大,可以保证贸易地位。……扯远了,您是来买宅子的吧?我可以带您进去看看,如果想买的话,阿克曼老爷天黑前就会回来,您再找他详谈。”
伊索笑道:“这里就是我父亲的宅子,我的名字叫作伊索-阿克曼,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提起过这个姓氏了。”
守门人吃了一惊,转身瞪大眼睛看着伊索道:“您也是阿克曼家的人?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您的名字?”
伊索解释道:“我的父亲叫赛因斯-阿克曼,是罗斯-阿克曼的哥哥、雷德-阿克曼的伯父,他曾经是一位商人,六十年前在海上遇难,我却侥幸活了下来。这座宅子是我父亲的,我在这里长大,没想到它还在、仍然属于阿克曼家族。我要是晚来一步,恐怕就要卖给别人了。”
守门人目瞪口呆道:“这,这,这……您能证明这一切吗?好吧,就算您是伊索-阿克曼老爷,这也是您的家务事,不是我一个仆人能插嘴的。雷德老爷不在,您是要在这里等他来吗?”
这时梅丹佐已经打开院门,侧身朝伊索道:“老爷,您请!”
伊索走进了故宅,笑着朝守门人说道:“你是个不错的门房,不必担忧,如果我拿回了宅子,仍然会雇你为守门人。”
雷德-阿克曼在米都利城有一座更大、更气派的宅子,这座宅院已经搬空了,只留下一个打扫的女仆和看房子的门房,正准备将这所房子出售。伊索突然到来,守门人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敢得罪,而伊索已经登堂入室,在客厅中坐了下来。
女仆问门房是怎么回事?门房小声的和她嘀咕了几句,女仆也皱着眉头给伊索倒水。伊索则笑着赏了他们十几枚铜币,女仆的眉头展开了,又给伊索拿来了食物。而那个门房则趁机离开了宅子,跑到雷德-阿克曼现在住的府宅去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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