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间鬼差第一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柒少·Mx
阳间鬼差第一人 第四十七章 赶尸旅店(上)
深夜航班上是一片安宁静谧,黄符自打被哥从饭桌前拉走就一直不乐意的吵吵嚷嚷,如今可算安静下来。四周起伏着均匀熟睡的呼吸声,我脱下外套小心披在倚在我肩头的媛媛身上,我静静凝望着她熟睡的脸庞,发梢略显散乱的落在额头,却更多了一分可人味道。
“那个女人,真的可靠?”张煜半眯着眼似梦似幻的小声问道,“或许吧。”我懒懒回答,我情不自禁的转头看了一眼后排的诺璃,诺璃一个人倚着座椅静静望着窗外,浓厚的云层遮挡着视线,似千篇一律,又似变化无形。说来也怪,她明明从一开始就一直跟在我们周围,一直透露着让人无比不安的气息,但却偏偏仅仅是这半天的相处,在我心里她向来如云际般难寻痕迹的身姿,却似乎已变得这样真实,就好像一缕飘忽不定的魂魄顷刻间从地府被拽到了阳间一样,浮现出一股子亲切的生气。刘二宇那一杯喜酒后劲儿倒也真是够大,一股倦意席卷而来,我闭上眼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嘴角:“至少,我们现在只能信她了。”
风声嗡嗡作响,飞机遇到气流颠簸的稍有些厉害,我闭着眼却久久睡不着。九爷?我在心里又小声嘀咕了一遍这个名字,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七爷八爷九爷,得,你说哥这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哪,这丫的感情是组团来报数的!诺璃脸上那一分敬畏的表情又浮现在眼前,我的笑意不免又浓了一番,你说这丫头无法无天的连七爷都敢调戏八爷都敢忽悠,能把她镇住的,看来这位九爷倒还当真是个大人物。
冰冷的铜片在裤兜里卡的人有些生疼,我小心翼翼掏出来细细的观摩,乌黑诡异的字体像是夜色一般黑的有些刺眼,折射在灯光下隐约似乎还泛出一股子殷虹,指尖拂过的瞬间似乎感觉到些细微的突起不平,甚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息间缓慢的蠕动,上面的奇怪的字体仿佛时刻在变化,但每当拿到眼前细细一看,却又只是毫无变化。耷拉的眼皮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我最后把铜片在手里翻来覆去了几遍,我一无所获的把铜片塞回裤兜,整个机舱在眼前天旋地转起来,我头昏沉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丫的,喝酒伤身哪!”
……
朝阳方才落在云头,如烈火燎漫天际,飞机停靠在长沙机场,我们一行人松散缓慢的走在清早空旷的机场上,我拉住媛媛的手打趣的小声嘀咕道:“没想到走了这么长一段路,竟然又回了湖南,说句实话,这丫的在外头整天风餐露宿的,我还真想你妈那会儿给咱做的饭了。”“高哥你要不急着赶去湘西的火车,要不咱去看看妈?”媛媛捂着嘴小声笑起来,“好啊。”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我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我整个人一愣神,媛媛刚刚说啥来着的,我把刚才的一瞬间那丫给倒个带,咱去看看妈?要把这话倒过来……对嘛,去看看咱妈!我心里一激动,我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看来咱给刘二宇的五张毛爷爷还真没白给,我冲上前一把接过媛媛的行李:“你看咱这都要回家了,还是我来帮你拎吧!”
一缕淡雾不清晰的盘绕,凸显出不远衡山锋锐清晰的棱角,媛媛的母亲有些感冒脸色略微显得有些苍白,却还是万分欢喜的把我们迎进了屋里。一桌子湖南菜的鲜辣在这会儿入秋微冷时节吃着正是舒服,我们几个敞开了肚子又和头一次一样来了个狼吞虎咽。阿姨……不,是咱未来的丈母娘,她老人家一边儿一个劲的给大伙儿夹菜一边儿对着媛媛和张煜好一个问长问短,我看着心里不免有些不乐意,咳咳,这丫的哥才是男主角,那将来怎么滴也得是您老家姑爷嘛,你说把咱晾在一边儿除了无良的楼主,大家伙儿肯定都觉着不合适嘛!
吃完饭我未来的老丈人又带着咱几个在衡山上略略转悠了一圈,虽说这衡山咱上回也算来过了一次,可那会儿咱满脑子都是七阴棺,哪里顾得上看啥风景。这会儿可算是真正领略到了衡山七十二层峰叠峦,绵延万里的壮阔。云烟盘绕,树木茂盛,行云流水,泉水粼粼,着实引人入胜。奔波了这么久,难得有这么一番放松的时候,我循着记忆找到了当初进衡山鬼城时候的山崖,不过哥可不傻,咱这回可不跳崖了,那丫洒下了哥一把辛酸泪的衡山鬼城咱可不想再去了。我冲着山崖用劲全力吼了两声,回声如水波般圈圈漾开,回荡,我顿时感觉心口一松全身心都跟着放松了下来,真叫人好不快活。
下了衡山跟着媛媛回家里收拾了些换洗衣服,我站在媛媛屋前等着替她拿行李,房间里粉白的纱帘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干净整洁的床褥桌椅,透出一股子温馨的气息,隐约还泛着她身上熟悉的玫瑰味香水气。正午的阳光比清晨时候来得更加晃眼,弥漫着夏秋交替时候的暖意,我心口不知为何莫名一怔,我看着媛媛话止不住自己出了口:“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歇一阵吧。你公司那头,也该回去了吧……湘西,我和黄符几个去就是了。”
媛媛吃了一惊似的默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愣愣坐在床上抬头看向我,她抿了抿略微发干的嘴唇:“高哥,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可是……我只是……”她的脸颊飘浮起一丝红晕把头埋的更低了些,她不安的揉搓着攥在手里的衣服,她轻柔的声音细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高哥,其实我们认识真的很久了,可我曾经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像现在一样……我真的希望你在我身边,你在的时候,我觉得安心。”“是吗?”出乎意料我竟然感到格外的安然,喜悦盘旋在心头却并没有想象来的热烈,我走进屋子依着她身边坐下,我把她手里的衣服塞进箱子里,我小心攥住了她的手:“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我一直会在的。”
……
我托着行李看着媛媛和家里人依依惜别,张煜开车一路把我们送到火车站。我在候车厅找了个角落位置找出九煞鬼卷想要熟悉一下到湘西后的路程,可我看着眉梢由不得越皱越紧,老旧地图上的笔迹极不清晰,就连七爷新标上的记号也断断续续杂乱无章,从中根本找不出一条明确的道路来。唯独能看出的两条道路分隔甚远,其间皆是荒无人烟的山脉峻岭,正是传说赶尸人赶尸所在的范围,山林茂密,道路陡峭,我们且不说熟悉山形地势,甚至从未来过湘西,即便有了地图,也根本无从在现实的荒山野岭里连上地图上的两段分路。我越看心里越是发愁,我斜过眼偷偷看向不远的诺璃,我无奈叹了口气,看来有句话还真被我昨晚迷迷糊糊说对了,我们现在,只有相信她了。
火车到湘西时候天色还早。山明水秀,山脉绵延,山间蒙蒙迷雾映出古色古香的吊脚楼、黑瓦房幽静深远,喧嚣路上偶尔见到穿着苗服的年轻女子光彩动人,仿佛在现实与旧世般来回飘渺。“我们现在去哪儿?”我吆喝一句问走在前头的诺璃,“去找九爷。”她头也不回的轻快回答,“去哪儿找?”我接着又问,“这个么……”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总会有人知道的。”
要说诺璃带的这路……话说我这会儿真有点后悔相信这丫头了,你说你走你的独木桥就罢了,这丫的至少让咱走咱的阳关道嘛,这丫的明摆着的大马路不走,愣是带着兄弟几个向着山坳子里头一个劲儿的钻。“我们到底要上哪儿?”我跟在后头扒开一路荆棘气喘吁吁的叫唤,起初还能看到些在山里一个劲儿挖土特产的大妈大爷,还能隐约听到不远城市的喧嚣声,此刻却已再寻不到踪迹。我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叫苦不遂,你说哥当年咋的就不该捡着那该死的差令破木牌子,要不咱这会儿没准就在下头过好日子了,现在可好,咱这自打当上了鬼差,被黑白无常这俩大坑忽悠着来找啥破鬼器开始,咱这半把个月的经验,那就算当不成野人,至少也能和贝爷并驾齐驱整一荒野求生了。
深远的林叶一眼望不到边际,山路越深越是泥泞不堪,枝叶疯狂的向着阳光的方向伸展,仿佛设下了一道屏障守护着这山间的静谧,丝毫没有来往行人的迹象。诺璃向着深山飞快的走着,脸色略显凝重似乎努力在寻找着什么。夜色渐渐深沉下来,晚风瑟瑟,我脱下外套递给媛媛,媛媛垂下头淡淡一笑小声说了句“谢谢”,黄符跟在队伍的最后头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叫唤:“兄弟,咱这到底上哪儿哪?”“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心里觉着些窝火正想问诺璃,却见诺璃突然贞子一直孟德停住了脚步,“怎么了?”我被她下了一跳,她直勾勾的望向前方抬起手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浓黑的夜色里泛出一丝微蓝的光芒,诺璃精细的回过头:“找到了!”
“快走!”诺璃循着那一抹幽灵般的火光加快了脚步,光亮一步步逼近,林间湿冷的夜风卷起山路两旁乱草丛中散落的黄纸。孤零的招魂幡上挂着一盏白纸灯笼,火光映着惨白的纸张散发出诡异的蓝色光彩,幽幽绰绰,恍惚间直映人心。火光照亮了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小路通向一间房屋,在深山野岭里独自耸立。屋前奉立的烛台积满灰土,让本就破败的木屋更显不堪。
诺璃走上前小心而缓慢的在门上扣了三声,漏风的屋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奇怪声响,屋里传来一个沙哑的问询声:“去哪儿?”我不由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诺璃便恭恭敬敬的小声回答道:“回乡。”“走哪儿?”屋里接着又问,“亡河。”诺璃又答。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稍等片刻,屋门被缓缓打开,一个枯瘦黝黑的老人面目凝重的探出半个脑袋来来回回打量着我们,他枯老的如同松枝的手指间拿着一小把纸钱,他微微皱起眉梢:“喜神过门?”诺璃拜一拜身淡淡一笑:“亲人未来。”
“进来吧。”老人颤巍的打开屋门把我们领进屋子,屋内比起屋外看上去更加破旧,整间房屋分为上下两层,下屋的一半被用黑布挡起,剩下一半潦潦放着几张桌椅。扑面而来一股木料腐朽的刺鼻气息,隐约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尸臭。老人面无表情的收好纸钱寻了一张藤椅坐下,点了一杆长烟吞吐起云烟,他半眯着眼慢散的看向我们:“带尸一百,不带五十,自己上楼寻房间去吧。”
阳间鬼差第一人 第四十七章 赶尸旅店(中)
“难道这里是……?!”黄符警觉的小声叫了一句,老人的目光顿时冷冽下来,他抬起头来直勾勾的望向我们。我连忙一巴掌把那黄符他小子的大嘴巴给堵了起来。“我们……我们这就上去。”我努力避开那双浑浊苍老的目光僵硬的回答,可老人却显得更加不安起来,眼看着他要起身,诺璃出人意料的走上前一把揽住了我手臂,我顿时一晃神,她向着我皱了皱眉,转过身来半倚在我肩上嗔怪了一句拉着我向楼梯上走:“阿哥,你们先上去吧,各位主顾也累了。”她说罢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黄符几个:“明天应该就能到停尸地方了吧,今晚大家就只能凑合在这儿住了。”“嗯,我们上去吧。”张煜立刻回过神来应了一句,拉着媛媛也向楼上走来,黄符愣了愣急忙跟在了身后。诺璃小心凑上我耳边,她严肃的盯着我一边小心看向楼下的老人:“九爷的事情,由我来办就好,现在做这一行的人不多了,多少有点戒备。你们去找了房间就赶紧歇吧,晚上千万别出来。”
她等到我们几个全都到了楼上一个人走下了楼梯,她回身冲我娇媚一笑:“早点休息吧,记得给我留个朝阳的屋子。”她在楼下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她转过头淡淡看向老人:“老板,麻烦来碗粉。”
“好嘞。”老人熄了烟低声答应起身转向屋侧一间小房间,他又抬起头看了我们几个一眼:“晚上没事少出来,山里没什么可溜达的。”
事情交给了诺璃,我们几个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忙,我伸个懒腰泛起一股子疲惫,在山上走了一天不免感到腰酸背痛。楼上一共只有五间房间,我打开其中一间的房门,我下巴险些没掉在那满是坑的地板上,房间只有巴掌大小,除了几块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的破木板子,总共加起来就一张破木床。我没好气的把行李丢进其中一间,小哥我气的肝都疼了,你丫的,老天爷您老人家今儿是放假还是咋整的,这天理都上哪儿溜达去了!刘二宇个小兔崽子这会儿感情是洞房花烛夜,咱倒好,住这么个破地方不说,还要五十!
哎,我叹了口气,得,生气不利于身体健康,小哥我还不打算英年早逝,为了最后的鬼器,为了能得出个结果,咱忍了!我向床上一坐,只听“吱”的一声惨叫,一只小耗子一脸惊恐的瞅了我一眼飞也似的向着墙上的窟窿一钻没了影,临走还不忘把床上本就不剩多少的床单啃走一小片儿补贴家用。我这下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一拍床板愤愤跳了起来,好家伙,这耗子兄的陪夜费也太贵了吧!我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下去找那黑心的老爷子理论,我猛地一转身,我脑袋“碰”的撞在什么东西上头,我顿时和那玩意儿齐齐叫唤了一声。“谁?!”我一声怒喝,黄符他小子滚圆的身板把门前都给堵死了,他揉着锃亮的满是疙瘩的土豆脑袋满是无奈的看我:“一间房间上了锁,房间不够,兄弟咱俩只能挤挤了……”“你!”我觉得眼前一黑一口老血涌到了嗓子口,我这回彻底是连去找回咱可亲可爱的毛爷爷的的力气都没了,我扑倒在床上冲着黄符一声大吼:“我睡上头,你睡下头!”
……
夜深人……我呸!我鼻子发痒再也忍不住昂起脑袋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我一个鲤鱼打挺从硌人的床板子上窜了起来,我浑身打着哆嗦愤愤一巴掌关上了那一个劲儿漏风的破窗户,黄符个倒霉小子就连睡在地上也不老实,把咱床上那一丁点儿本来就被耗子兄折腾的破的可怜的床单全拽到了地上不说,还怪自娱自乐的一个劲儿的磨牙打呼说梦话,那敢情是说学逗唱样样俱全,咱以前还真没发现兄弟有这才能,这丫睡个觉还能说单口相声呢!
我搓了把脸傻愣愣坐在床上睡意全无,窗外林叶在惨白月光的照应下投下一片阴影,树影间偶尔飘过一两张烧剩的纸钱,鼻息间浮动的依旧是淡淡的腐臭气,映衬着死寂的夜色让人觉着有些不寒而栗。又是一阵夜风,老旧的窗户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一丝细雨透过窗户角上裂开的缝隙飘洒进来,落在脸上冷得我又是一个激灵,我连忙将身体向床沿靠着房门的方向挪了挪,我突然一愣……
“哒——哒——哒——”
缓慢的脚步声,顺着走廊的一头传来,我头顶心觉着莫名一凉,不知为何马褂叔们青面獠牙的模样在我脑海里飞快的转动。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来也不奇怪,这咬了咱好几回的玩意儿,那可比蛇凶狠多了,还真打心眼儿里头给小哥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说起自打小爷我出道以来,所到之处,阴阳太平,唯独让咱最头疼的……就是马褂叔了,不过说起这玩意儿倒也的确棘手,说阴不阴,说阳不阳,失了魂魄却留有阳身,恰是处在阴阳两道之间,这不在咱鬼差的工作范围里头,对付起来也就当然不够顺手。
不过这会儿托诺璃妹子的福,人家好容易不来找我了,哥倒是自个儿跑到人家老家上门拜访来了,住哪儿不好还偏偏住进了这么个鬼地方。黄符上楼之前那句话虽没说出口,但我也早就心知肚明,就冲着进门的一股子尸臭,这地儿是个赶尸旅店,这种地方一般人是避讳来的,当然也不会来。何况老爷子就连进门都要对口号,想必除了咱们一行人,剩下那个房间里住的,多少也得是个懂些门道的人。或许是本就是百无聊赖,我吞了口口水接着胡思乱想起来,你说这风大雨大的,万一把人家僵尸叔叔脑门儿上的镇尸符刮跑了……丫的,这荒山野岭的,就算没有马褂叔,冤魂死鬼也少不到哪儿去,咱这进门儿之前怎么就忘了整俩符给贴门疙瘩上呢!
脚步声更近了,我屏住呼吸更加紧张起来,我将两张黄符攥在手里摆开了架势,就等着马褂叔张牙舞爪破门而入的一刻。房门外走廊里隐约亮着的昏黄灯光照出一条细长的人影,顺着门缝落在房间里,我却是比先前更加惊讶了——那影子的模样,分明是个长发飘飘的女孩。
“世间万物多, 来源是一个……枫木生榜留, 才有你和我……”她操着银铃般的歌声轻声唱着,断断续续的歌声,如怨如慕,楼梯发出吱嘎的声响,歌声还在唱着:“回头看太初, 悠悠最远古……妹榜妹留呵, 生十二个宝……”旅店的大门开了,又合上,传来单薄的木屋外如野兽嘶吼般的风雨声,“雷蹬姜炎醒, 雷拉姜炎起……有的变善神; 有的变恶鬼……”夹杂歌声渐行渐远。我忍不住向着窗外张望了一眼,风雨里女子一身盛装,银质的胸饰头饰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向着深山缓慢的行进。
风雨愈加肆虐,窗户被撞得“碰碰”直响,虚弱苍白的歌声便乘着晚风再次传进耳中,越远,越显空灵。走廊里紧接着传来又一阵急促的脚步,一道红色的影子从旅店大门直冲出去,诺璃在旅店门前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过头来微微扬起目光,月色般清亮的目光落在身上让我浑身一个激灵。她轻挑了挑眉转身向着林子深处跑去,我攥了攥手里的黄符一把抓过背包冲出了房门……
雷声滚滚,闪电将死寂的夜空照耀的亮如白昼,苗家银制的装饰更加耀目的好若星辰,歌声被雷鸣淹没,空剩“咿咿呀呀”不清晰的曲调。山路越行越深,空气也似乎跟着越来越冷,口袋里的一阵滚热紧接着冒出一丝烟雾来,我慌忙一把掏出团在上衣里的黄符,符咒“哗”的一声燃烧起来,耀眼的橘黄色光芒在暴风雨里迅速的消减,我目光一冷一把抓住身前诺璃的手臂,我拉着她转身窜进身旁的一片灌木:“小心,有阴气!”诺璃冷不丁被我一拽,玲珑轻盈的身体顿时撞进了我怀里,“你干什么!”她颊角莫名一红,我连忙尴尬的松开揽在她身上的手,她擦一把脸上的雨水从林叶间探出头:“这不是阴气,是尸气。”
那盛装打扮的苗家女子此刻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稍稍理了理被水浸湿的发丝在一片空地上站定下来,雨水寒冷刺骨,她的脸色显得很有几分苍白,目光却突然晶亮起来,她张开嘴轻声又唱起歌来,声音如丝缕悦耳。我此刻方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样,我只觉着心口不由自主一阵激荡,只见那女子面若桃花,目如星辰,顺着雨水,远远嗅到一股少女体畔馨人清香的体香,衬托在那亮如星光的银饰里,好似仙女下凡,透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秀美。我卯足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环顾四周更加警觉起来,阴气也好,尸气也罢,偏偏找不到来源,这样的暴雨天,不论符纸还是香烛都难以起效,可要说起小爷我怎么也是名震阴阳的传说中阳间鬼差第一人,保护阳人不受阴间鬼怪伤害是咱鬼差的光荣职责,只要有小爷在,想在咱眼皮子底下撒野,没门儿!更何况你丫的还想伤害这么个大美女!
“来了!”诺璃一声低喝,远远传来枯叶被人踏碎的声响,紧跟着传来小孩子清朗稚气的歌声:“迎新娘,抬花轿……”远处山坡上为首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身后紧跟着一座大红轿子,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论是轿前的孩子还是抬轿的轿夫,统统穿着清一色的清官袍,一蹦一跳的飞快向这儿移动。
阳间鬼差第一人 第四十七章 赶尸旅店(下)
“迎新娘,抬花轿!”为首两只尸仔越靠越近,歌声也更加清晰,稚气的语调里却是亡者毫无生机的虚无。大红的轿子在眼皮底下停落下来,轿子上老旧的红绸布看样子多少已有百十年的模样,被风拂起涌进鼻子里一股子腐烂的尸臭,抬轿的四只僵尸直直站住了身。一男一女两只尸仔此刻一左一右架住了那苗家女子的手臂,就像是旧时搀扶新娘上轿的小童,那女子先前平静到怪异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浮动,却说不清是惊慌还是欢喜。
我连大气也不敢出,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官袍的边缘几乎碰到了鼻尖,我小心翼翼摸出两张勉强干爽的符纸,“赦令九天玄元雷声普化天尊!”一股热气顺着丹田喷涌上来,和着雨水手捻朱砂迅速做符,我低低喝了一声,扬起剑指咬牙将符咒向着僵尸眉心猛射过去,“不要!”一声惊呼,诺璃一个猛子扑上来,我被冲撞的向地上摔去,指尖力度不由一抖,符咒顺着那僵尸的脸颊擦了过去,镇尸符碰到僵尸闪耀起一道金光在夜空里好似堕星划过,四只僵尸连同两只尸仔胸口发出“桀桀”的嘶吼声顿时乱了阵脚,诺璃紧跟着我摔倒在地,她一把堵住了我鼻息:“千万别喘气,别让那些东西闻到人气!”
凌乱的脚步声,官袍摩擦着树叶,在眼前洒下片片阴影。四只僵尸在树丛前来来回回的巡逻,我屏着呼息大脑一片空白,诺璃半倚在我胸口,她紧紧闭着眸,晃动的阴影里,她急促慌乱的心跳便毫无掩饰的传进了耳朵里。我似乎能感觉到她略微的颤抖,我莫名有些好笑,却不由自主轻轻拥住了她,她终究,也只是个女孩子罢。胸口前放着的戒指硌得人生疼,媛媛的脸庞在天际刺眼的闪电里晃动,扑面却是一股彼岸花的浅香,窒息的感觉愈加浓烈起来……
“新娘来,扎红绳,左一缕,右一绺……”两只尸仔的歌声又起来了,夹杂着轿子里的女子轻声的浅唱,四只抬轿的僵尸终于放弃了寻找,轿子的红帘落下来了,遮掩了银饰的光辉。“咚——咚——咚——”僵尸跳动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阴影也远了,终于消失在远处的山丘上。
“他们走了,没事了。”我松了口气小声说,“咳咳!”诺璃咳嗽一阵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她退了两步的目光死死盯在我身上,“我……”我不知为何觉得心口一凉,“差爷,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晚上千万别出来。”她脸上的冷漠似乎格外熟悉,又似乎异常陌生。我喉头滚动了一阵终究没能说出话来,我狼狈的坐在地上看着满身的泥泞,诺璃飞快的背过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里是湘西,就算差爷你在地府是再怎样的大人物,在这儿您老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诺璃理了理凌乱的领口,她的指尖突然一颤,手指触到白皙脖颈里挂着的一块断裂的白玉,玉石上布满怪异的纹饰,在夜里看的并不真切。诺璃的目光幽幽泛起一分涣散,她紧紧攥住了那玉石咬起嘴唇:“别再跟着我了,等找到九爷的线索,我会来找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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