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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离东安寺回建康,王忱、王恭二人一路上但觉天地苍茫,生平未受此挫折——
牛车里,王恭垂头丧气道:“今日悔与陈操之一席谈。”
王忱恼道:“陈操之狂妄,我定要邀请玄辩名流挫折之。”
……
陈操之与支法寒叙谈半晌,午后回建康,命仆从将东安寺辩论之事大肆宣扬,那些京中名士闻得陈操之与两个后起之秀辩难争胜、逼得二人终生不许谈玄,都觉好笑,陈操之一向端谨稳健,怎么会与两个后辈这般计较!
郗超却是知道陈操之的用心,心道:“子重可谓用心良苦。”
……
四月二十九日,秦主苻坚遣丞相长史席宝前来姑孰祭拜桓温,然后再至建康觐见皇帝司马昱,献上宝马乐器等礼物,再申和议,表示愿各守边境,互不侵犯——
陈操之原本有些担心苻坚、王猛会趁桓温病逝时袭扰冀州,到此始放心,王猛此人谨慎,若无必胜把握不会妄动干戈,陈操之现在总领冀、并、平、幽、司五州军事,与氐秦早晚有一战,这一战越是延迟对陈操之越有利,东晋收复中原河北之后,国势渐强,陈操之现在是开府仪同三司,可以自己招揽人才,冀州军力也逐年得到增强,此长彼消,氐秦虽然平定了凉州,但胡汉混杂,久必生乱,而且王猛似乎也没几年好活了,王猛一死,那时才是灭秦的良机——
陈操之在建康过了端午节,便带着慕容钦忱和小仲渝回钱唐,他此前曾派人回陈家坞送信,让葳蕤、道韫她们不必赶来建康,免得奔波劳累——
陈操之一行至晋陵就开始乘船,这就是两年前开建的,共凿渠三百余里,连通数条河道,现在从长江京口的运河可直驶太湖,再由太湖南岸的吴兴渠连通钱唐江,所以陈操之这次回钱唐除了建康至京口一百五十里是乘车陆行之外,其余都是水路,虽然有些河段是逆行,需要民夫拉纤,但比陆路是快捷省力得多,沿途航船不断,这京口至钱唐的运河对三吴经济发展将会起到重要作用——
五月二十五日,陈操之一行百余人在钱唐登岸,钱唐县令冯梦熊及钱唐名流皆来码头迎接,白发苍苍的丁异感慨不已,谁能想到一个寒门少年短短十年竟能位居三品、开府选吏呢!
陈操之在前来迎接的众人中见到一个多年未见的人,此人当年与他有些矛盾冲突,这人便是杜子恭之婿、现任新安郡丞的孙泰。





上品寒士 八十四、红颜渐老
八十四、红颜渐老
孙泰,字敬远,琅琊人,世奉五斗米道,其祖孙秀为赵王司马伦小吏,甚有宠,玩弄权术、睚眦必报,因与石崇争美妾绿珠而大动干戈,为司马伦谋划废太子、杀贾后,可以说孙秀是八王之乱的罪魁祸首,时隔百年,孙泰、孙恩叔侄又将要在三吴之地制造一次毁灭性的大动乱——
钱唐天师道首领杜子恭以道术奉事帝王公卿,孙泰是杜子恭的女婿,也广交名流,孙泰七年前与陈操之一起列籍士族,随后出任东阳郡丰安县长,累升至新安郡丞,这些年孙泰一直未再遇到过陈操之,只知陈操之因军功越级超升,如今已是冀州刺史,官位远在他之上,孙泰虽意有不平,但也无可如何,这次孙泰归钱唐是因为兄长病逝,归来服丧,现守制已满,正欲回新安郡任职,却遇陈操之还乡,杜子恭都来迎接,孙泰岂好不来——
陈操之与本乡父老寒暄,言谈甚欢,对杜子恭尤为恭敬,对孙泰也是客客气气,见孙泰身边有一个六、七岁童子,便问:“这位小郎君是谁家子弟?生得灵秀。”
孙泰忙道:“这是舍侄孙恩,因家兄病故,无人管教,便带他去新安。”
陈操之多看了这童子几眼,心道:“此子三十年后祸乱东南,造成三吴人口锐减百万,堪称煞星临凡,我又该如何防患于未来?总不能因为尚未发生的事而诛杀无罪的童子吧,那也太拙劣无能了。”
当日傍晚,冯梦熊宴请陈操之一行,钱唐名流济济一堂相陪,陈操之的从兄陈昌参加了宴会,陈氏在钱唐城也置有房产,陈昌以为十六弟次日一早便会与他一道渡江回陈家坞,不料陈操之却说要在县城耽搁半日,陈昌便先回去报信,慕容钦忱和小仲渝要等着和陈操之一起回陈家坞。
五月二十六日辰时,陈操之备礼物去城北拜访杜子恭,杜子恭对陈操之首先来拜访他深感意外,杜子恭虽说名动公卿,但陈操之却一直未对天师道表示过崇信,这次郑重来访,必有缘故——
陈操之在杜氏别墅的天师道道场一一参拜了三官帝君,然后与杜子恭入静室密谈,杜子恭自卢竦叛乱之后,一直深居简出,以避祸端,陈操之却偏从卢竦叛乱说起,又历数自东汉张鲁以来天师道多次被利用叛乱,杜子恭惕然无语,不明白陈操之意欲何为?只听陈操之话锋一转,说道:“杜师乃当代最有声望的天师道首,有济民救民之德,岂无感于天师道教义混杂、粗陋浅薄、戒律废弛、流弊日多乎?”
杜子恭试探道:“杜某诚有感于此,愿陈刺史有以教我。”
陈操之道:“皇帝对杜师极是尊敬,有意设立天师道总署,以杜师为大祭酒,掌管国家天师道事务,以免为奸人利用道众反叛,而委杜师以重任。”
出京前,陈操之曾就天师道之事与皇帝司马昱和王彪之、王坦之、谢安诸人商议过,咸安元年的卢竦叛乱让东晋君臣心有余悸,觉得天师道众经常大规模聚集,很容易被别有用心之徒煽动作乱,所以委托陈操之这次回钱唐与杜子恭合议,陈操之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杜子恭虽在民间很有影响力,但毕竟不能在朝堂上立足,他挟道术游走于公卿之门,自然也是有名利之心的,听得可以作为朝廷正式承认的天师道总署大祭酒,不禁意有所动,口里谦辞道:“杜某老朽矣,不堪此重任,请陈刺史另择有道之士,杜某举荐明圣湖畔初阳台的李守一道长——”
杜子恭自然知道李守一与陈操之的关系,初阳台道院等于是陈氏的私家道院,陈操之要扶植天师道大祭酒,为何不推李守一而要力荐他杜子恭?
陈操之诚恳道:“初阳台李道长虽然修道有成,但如何比得杜师道术精深,声誉更是远远不及,在下力荐杜师实是为天师道前程着想,杜师肯担当此任,实是天师道众和江东百姓之福,在下有几点设想,杜师总领天师道,应去除不合事宜的旧教规,制订新的科范礼仪、道官教义,既要礼敬三官,更要忠君爱民,加强戒律,不得煽动民众闹事,如此,杜师必成天师道自张祖师以来最杰出的道首,当惠泽后世。”
杜子恭心知陈操之要奉他为天师道总署大祭酒,必有所图,现在听陈操之所言,肃然起敬,陈操之并非为己谋私利,也并非要打压他和天师道,杜子恭传道多年,深知天师道的流弊,比如男女合气术,卢竦事败后,男女合气术多为人诟病,朝廷已明令各地天师道不许聚众宣讲男女合气术,这些改革也是有必要的,有朝廷支持,改革天师道教义和斋戒制度当顺利进行,当即道:“既然陈刺史不以老朽衰弊愚陋为嫌,那老朽愿意一试。”
陈操之深施一礼,感谢杜子恭,说道:“那就请杜师略事准备,下月底我与杜师一道入建康觐见皇帝。”
孙泰、孙恩之所以能发起天师道叛乱,是因为士族土地兼并严重,百姓困苦,而且天师道教义在未吸收儒家“五常”观念之先,很容易被野心家所利用,陈操之现在要做的就是改革天师道,让天师道与儒家礼度相融合,这是治标,而治本就是要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让广大民众不至于贫困到流离失所,老百姓有一口饭吃,就不会受煽动造反——
杜子恭亲送陈操之出别墅,看着陈操之带着随从策马而去,对侍立一边的孙泰说了陈操之邀他出任天师道总署大祭酒之事,孙泰疑惑道:“陈子重莫非另有所图?”
杜子恭道:“不要多虑,陈操之神气甚正,其福禄和寿命更在桓温之上。”
孙泰吃了一惊,桓温权倾倾朝野、势压皇室,福禄寿更胜桓温,那岂不是说陈操之要篡位当皇帝!
杜子恭瞥了孙泰一眼,说道:“莫要胡乱猜想,桓温虽然位极人臣,但子嗣不佳,身后凄凉,陈操之胜过桓温的就是指这些。”
……
当日午后,陈操之带着慕容钦忱和小仲渝从枫林码头渡江,对岸已经是车马填途,陈家坞族人都来迎接陈操之一行,自前年八月底离开陈家坞,又已近两年,夫妇、父子聚少离多,思之惭愧——
两年前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的小菲予此时已有两岁半大,身高几乎赶上阿姊芳予,细长的眼睛很象其母谢道韫,笑起来分外娇美,因为谢道韫尚在海边督建港口,还未赶回来,小菲予是由柳絮和因风带着来的——
葳蕤牵着伯真、小婵牵着芳予,两个年未满四岁的小孩儿竟然还记得爹爹,在娘亲的催促下,都上前给爹爹行礼,伯真很认真地道:“爹爹上回说明日回来,可是都已经很多很多个明日了,爹爹才回来。”
陈操之蹲下身子亲吻这三个儿女,说道:“是爹爹不好,爹爹这次回来多陪陪你们小兄妹。”
小仲渝见陈操之与小伯真三人亲热,有些嫉妒,也上前大声叫着:“爹爹,爹爹——”
陈操之道:“渝儿来,这是阿兄和两位阿姊。”
小伯真虽未满两岁,但身量较一般同龄儿长大,好在伯真也不矮,不然都要被幼弟仲渝比下去了,这四个孩儿站在一起,高矮秩序是伯真第一、仲渝第二、芳予第三、菲予第四,也许到明年,芳予就要居末了,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小婵矮呢,其实小婵也不矮,也有六尺四寸余(约合后世一米五八左右),只是伯真、仲渝、菲予他们的母亲实在是高挑,尤其是慕容钦忱,约有七尺三寸,比一般男子都高,与陈操之相比也只稍低一些而已。
丁幼微与润儿母女故意停在众人身后,好让陈操之先与妻儿相见,待见陈操之直起身来游目四顾,润儿这才挥手道:“丑叔,这边——”
陈操之赶紧过去拜见嫂子,丁幼微今年已三十八岁,这清丽贤慧的嫂子终于显现岁月的沧桑,不复前几年那般年轻美丽,她的一对儿女俱已成人,十九岁的宗之现在兖州为谢玄的记室书佐,明年陈操之将让宗之到冀州为七品参军,而十七岁的润儿亭亭玉立、气质脱俗,容貌风仪更胜其母当年,隐然谢道韫后的江左第一名媛——
时近黄昏,车马辚辚向陈家坞行去,陈操之步行陪在嫂子的牛车边一边行路一边说话,陈操之说宗之年底会回钱唐,丁幼微道:“小郎,宗之和润儿都长大了,他兄妹二人的婚事小郎可要放在心上啊。”
陈操之道:“王元琳神情朗悟,经史明彻,没有服散放纵的习气,应是润儿良配,王元琳下月初会来陈家坞——”
丁幼微含笑道:“去年王元琳来陈家坞,润儿还与他比试了书法呢,润儿比不过人家,是道韫评定的,王元琳除了身量矮了一些别的诚然无可挑剔。”
陈操之笑道:“润儿艺多,玄谈、音律、绘画样样皆能,王元琳不善画,还是难比润儿。”




上品寒士 八十五、何能万世开太平
八十五、何能万世开太平
又说起宗之的婚事,丁幼微问:“小郎这次能在江东留几月?”
陈操之道:“或许八、九月间就要北上。”
丁幼微道:“待宗之这次回来,就把宗之的婚事定下,宗之也十九岁了,陈郡袁氏的女郎、吴郡张氏的女郎,还有太原王氏的女郎,小郎为宗之作主吧。”
陈操之原来听说陈郡袁氏、吴郡张氏都想与宗之结亲,现在又多出个太原王氏,忙问是王坦之的女儿还是王蕴的女儿?
丁幼微道:“是王蕴之女,闺名王法慧。”
陈操之墨眉微皱,他知道这个王法慧,这也是东晋知名的女子,简文帝司马昱驾崩后,太子司马曜即位,将要册封皇后,谢安等大臣认为太原王氏门第显赫、五兵尚书王蕴人品声望俱佳,虽然王蕴之女王法慧比孝武帝司马曜年长了三岁,但还是被立为皇后,原以为太原王氏这样的门第、名士王蕴这样的人品,其女王法慧品貌怎么都不会差的,不料这个王法慧不但象她父兄一般嗜酒,而且脾气暴躁,当时皇帝司马曜十四岁,王法慧十七岁,在宫中王法慧经常斥骂司马曜,喝醉了酒还撒泼打人,司马曜苦不堪言,一次朝会后留王蕴诉苦,王蕴大惭,派家人把女儿接回府中严厉训斥,此后王法慧有所收敛,历史上这个嗜酒服散的皇后只活了二十一岁——
如今,因为司马曜尚幼,尚未到议婚年龄,宗之是江左第一年少才俊,王法慧也有十三岁了,王蕴就想到嫁女给宗之——
陈操之摇头道:“王蕴嗜酒,其子女皆好酒,王法慧非宗之良配。”
丁幼微道:“去年王蕴之子王恭向润儿提亲,因其服散而婉拒,现在又拒其女,那咱们陈氏可把太原王氏给得罪了。”
陈操之道:“总不能因为贪慕王氏荫望而让宗之悒郁终生。”
车窗里的丁幼微莞尔微笑,小郎还是这般率真,并未因久官场而变得圆滑世俗,说道:“那还是张氏女郎为好,那张氏女郎是张彤云的从妹,品貌不逊于彤云,葳蕤也是见过的。”
陈操之道:“好,那就这么定了,七月我回建康便为宗之提亲,若是可以,今年底便完婚。”
陈操之能为侄儿、侄女的终身大事所做的只有这些,他不可能鼓励宗之和润儿去自由恋爱,自由恋爱不见得能幸福,包办婚姻也不见得就没有幸福,当然,若宗之或润儿有心爱的人,只要人品优秀,那么即便其出身寒门庶族,陈操之也会一力成全,他陈操之当年以一寒门士子追求门阀陆氏女郎,颠覆了门阀不与低等士族联姻的壁垒,现在就是再行惊世骇俗之举又如何,可是陈操之只有一个,至今也没有哪个寒门子弟敢来向润儿提亲——
钱唐陈氏现在的地位很微妙,陈氏东南西北四楼,在外人看来,陈操之的西楼是嫡系,已得到南北顶级士族的认同,所以向宗之、润儿提亲的都是琅琊王氏、太原王氏、陈郡袁氏、吴郡张氏这些上等士族,而陈氏其他三楼的子弟,依旧不被这些上等士族放在眼里,与陈咸、陈满子女联姻的依旧是三吴的次等士族——
……
两百年前,明圣湖与东海相接,那时九曜山下都是一片汪洋,其后因钱唐江入海口泥沙冲积,明圣湖与海隔开,武林诸山的溪涧汇聚明圣湖,湖水由咸转淡,形成今日方圆近百里的大湖——
晋哀帝司马丕隆和元年,陈操之舌战八州大中正,才惊四座,时任大司徒的司马昱应陈操之的请求将明圣湖赐于钱唐陈氏,七年来钱唐陈氏大力经营明圣湖,明圣湖的鱼虾蟹类的养殖规模逐年扩大,湖四周开垦出的数十顷良田也尽归陈氏所有,咸安元年的三吴大旱,钱唐陈氏因为有明圣湖水的灌溉,受灾轻微,所以说这碧波千顷的明圣湖就是一个聚宝盆啊,当年陈操之求赐明圣湖可谓深谋远虑——
陈操之回到陈家坞的次日,在海滨的谢道韫派人回来报信,请陈操之去看船坞和海港,谢道韫负责营建海船和港口已有一年半,花费万金,掌管家族田产的陈满、陈昌父子也不知谢道韫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不过想想陈操之现在是冀州刺史,冀州八郡百县,人丁百万,不输于江东最富庶的扬州,有钱也就不稀奇。
五月二十八日一早,陈操之带着葳蕤、小婵、钦钦还有伯真四兄妹、以前数十婢仆,在明圣湖南岸乘上一艘八丈长的大游船,这艘游船就是陈氏船坞新建的,虽然是内河船,但也采用了水密舱技术,陈氏船坞重金聘请来的造船工匠经验丰富,只须稍一点拨就明白水密舱的妙用,虽然水密舱大大增加了造船的成本,但这种船坚固不易沉没,尤其是大海船采用这种技术能抵御大风大浪——
五月盛夏,天气炎热,但明圣湖上却是凉爽宜人,游船有遮阳遮雨的顶篷,装饰华丽,陈操之坐在船上,习习风来,满眼清波,远处是螺髻堆翠的青山,身边是娇妻稚子软语言笑,赏心乐事,莫过于此——
明圣湖靠西南一侧种了大片的荷花,五月正是荷花最盛时,但见莲叶接天,荷花映日,红瓣清波,分外妖娆——
湖上有采莲的女子,都是陈家坞佃户的女儿,见操之郎君游湖,便划小舟近前,献上新摘的莲蓬和几个含苞待放的花蕾,游船壁间有悬着的铜瓶,陈操之和陆葳蕤将几个铜瓶贮上水,把几枝花蕾养在瓶中——
小伯真过来道:“娘亲,今日还未写大字。”
陆葳蕤微笑道:“今日放假,与爹爹游湖。”
“好!”小伯真喜笑颜开,又和芳予剥莲蓬去了。
陈操之道:“伯真还小,不需要这么严格学业。”
陆葳蕤道:“我没有管教他啊,只是我每日要临一遍《华山碑》,伯真在边上看久了,也说要学,就随他了,现在成习惯了,伯真很聪明啊,他一般不怎么问,只在一边看,就学会了,他现在还会围棋了。”
陈操之笑了起来,说道:“明年让伯真、芳予正式启蒙,让道韫教他们。”
陆葳蕤笑道:“道韫姐姐也是这么说呢,只是陈郎常年不在家,几个孩儿都想爹爹呢。”
陈操之道:“你要是不怕辛苦,这次就随我去河北住上一年两载,可好?”
陆葳蕤欢喜道:“好,道韫姐姐和小婵也一起去。”
陈操之道:“道韫恐怕脱不了身,过两年待船坞、海港大致建成后再接她去吧,我终归是要回江东的,巧者劳而智者忧,我总不能操劳一辈子,登九曜山、游明圣湖,和亲人在一起是最快活的事啊。”
一边的慕容钦忱听得陈操之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乐,她是北地长大的,虽说江南小桥流水、清新宜人,但她还是喜欢邺城,喜欢在辽阔平原上纵马飞鹰,不过陈操之要归江南,那她也没办法,只有跟着回来,好在最近几年陈操之是离不得冀州的——
……
陈氏船坞就建在明圣湖东北岸,已颇具规模,有工匠一百余人,粗大的木料堆积如山,都是适合造船的松、杉、樟、楠等木料,而在临水的船坞中,一艘二十丈长的大海船正在建造中,这种平底海船主要用于载货,采用了当时最先进的榫接钉合技术,有九个水密舱,方首平艉,三桅五帆——
依陈操之计划,谢道韫还命人从明圣湖东北岸开挖了一条二十丈宽的大渠通向钱唐江,这道渠全长八里,耗资千万,现在这道大渠已经开通,这样在明圣湖畔建成的大船可通过大渠驶入钱唐江,再入海至海边的陈氏港口——
陈操之让葳蕤她们回陈家坞,他带了几个扈从乘船由通渠入钱唐江,东晋时的钱唐远没有千年后那么大的面积,杭州湾的冲积平原还在逐年积累扩大,此时的明圣湖离海边很近,乘船入江入海只需一个时辰,遥见右首入海口岸房舍林立,这里位置甚佳,距岸百余丈处有一沙洲,陈氏海港便建在沙洲和岸上,目下有数百人在此营建,预计要三年才能初步建成。
谢道韫戴纶巾、着襦衫,仿佛当年游学出仕风貌,见到陈操之,嫣然上前,妩媚尽现,夫妇二人入屋舍密语良久,这才出来察看海港营建情况,这个海港建成后,陈氏的商船可经海路北上兖州、南下广州,比陆路交通要便捷数倍,陈氏富可敌国绝非梦想,而且陈氏的子孙后代若遇到无法挽回的国家大难,还可以举族出海避祸,当然,这只是陈操之为百年后计,在他有生之年,他是一定要力保中原、江东的安宁,但陈操之也明白一已之力的渺小,什么为万世开太平那都是自欺欺人之谈,他能把握的只有当世,他尽己所能力求做得最好——




上品寒士 八十六、凤凰的礼物
琅琊王珣王元琳自见过陈润儿之后,深为陈润儿的美貌和才情倾倒,非陈润儿不娶了,这次来陈家坞,请了叔父王劭同行,王劭现为司徒长史,当年陈操之为母守孝时,褚氏为阻挠陈氏入士籍而设计陷害陈操之,时任扬州内史的王劭主持公道,挫败了褚氏的阴谋,所以说王劭对陈操之是颇有恩情的,作为名门高士的王劭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在母墓前结庐苦读的寒门少年现在竟然已是三品高官、开府仪同三司,职位犹在他之上,当年陈操之还在为追求陆氏女郎一筹莫展,现在竟然南北门阀女郎双娶,实为奇迹!
对于侄儿王绚要娶陈操之的侄女,王劭是支持的,陈操之现在的声望地位比之当年平蜀的桓温毫不逊色,而且深得皇帝司马昱的信任,又与南北士族保持良好关系,陈操之绝对是今后三十年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与钱唐陈氏联姻对琅琊王氏有利无弊一一
得知王劭、王绚叔侄将至,那日黄昏,陈操之与嫂子丁幼微和侄女润儿相谈,润儿问道:“女孩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作他人妇的是吧,丑叔?”
陈操之看着润儿聪慧无暇的眼神,有些心痛,润儿是他看着长大
的,乖巧、可爱、美丽、好似仙界精灵一般,现在长大了,要嫁人了一
丁幼微笑道:“你道韫叔母,何等高傲的人,不是也嫁给你丑叔
了。]




上品寒士 八十七、曲终人在(大结局)
腊月二十一,冉盛带着独臂荆奴冲风冒雪从辽西来到邺城,拜见兄嫂,就在邺城与兄嫂一家还有宗之一起守岁过新年,得知宗之和润儿俱已订婚、婚期在明年十月间,冉盛并未情绪激动,当年的纯朴少年现在已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坚忍武将,冉盛只是问王珣此人品貌如何,是润儿良配否?得知王珣并无江左名门子弟服散纵酒的恶习,冉盛点点头,说道:“到时我会备两份厚礼,请阿兄、阿嫂回去时代我送上,就说高句丽人常有侵犯辽西之心,小盛实不能久离职守,请丁少主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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